「先生,你也曾經有過深愛著,卻無法結合的對象嗎?」她一臉認真地問。
他淡淡一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不是每個人都丟得掉包袱,我身上有著想丟也丟不掉的家族包袱……」
「先生是個責任感很重的人,會給自己壓力,對吧?」
他微怔,有點訝異的望著她,「我不知道你會看面相……」
「這不需要看面相,而是靠感覺。」她說,「貴俊拋掉的東西,在貴俊的父親過世後,全到了你肩上,是嗎?」
「不完全是這樣。」他試著跟她解釋御法川家的複雜,「身為御法川本家的一員,有些責任及包袱,是我一生下來就注定要背的!」
她靜靜地聽他說,神情認真得像是個聽課的孩子。
「生在這種家族有什麼好羨慕的?」他蹙眉笑歎,「我不知道為什麼有人那麼想進到這樣的家族裡,成為其中的一分子。」
「不只是男人,就連女人在這個家裡也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說著,他眼底有一抹哀傷,「我母親是,貴俊的母親也是……」
他眼底的那一抹哀傷,以及他用那低沉聲音所說出來的故事,都教她心口揪痛。
她停下腳步看著他的背影,那高大卻寂寞的背影……突然間,她有種想抱住他的衝動。
發現她沒跟上來,克哉停住,轉身看著她。「怎麼了?」
她搖搖頭,「只是突然覺得……覺得很難過……」
「為什麼?」
「不知道。」她眼眶裡熱熱的、濕濕的。她知道她眼裡有淚,但那眼淚是為何而來?
是他的故事觸動了她心裡柔軟的、女性的那一面,還是他對死去的家人的深深懷念,勾起了她對貴俊及米美的思念?想著,她忍不住掉下淚來。
見狀,他走向了她,「挨了一耳光還很不甘心嗎?」
她搖搖頭,「不是的……」
「不然呢?」他微皺眉頭,不解地道。
「我只是……只是……」抬起淚濕的眼簾,她看著他,「你的背影寂寞得讓我很想哭……」
他先是一怔,訝異的、難以置信的盯著她看,然後,他笑了。「你真是個有趣的人!」
「我根本是少根筋,你……你是想那麼說吧?」她有點羞惱。
「不。」他臉上的表情平靜,「我是真的覺得你很有趣,從第一天見面的時候就那麼覺得……」
「你是沒遇過像我這麼無禮的女人,對吧?」
他挑挑眉,故作一臉好奇的打量她,「我是在稱讚你,為什麼你一直聽不懂?」
聽他語帶促狹,她索性跟他抬起槓來。「也許那是因為先生你稱讚別人的技巧有問題吧!」
他咧開嘴,爽朗的笑了。
這一刻,他驟然發現,他其實已經很久很久不曾如此爽朗快樂的笑過。
是因為她嗎?因為她,他才能打從心底笑出來……
「先生,」看著他的笑臉,唯衣既驚訝又著迷,「你……應該要常常笑。」
「為什麼?」
「因為你笑起來很好看。」她坦率地道,「也許你一開始笑,緣分就會自然而然的來了。」
他略收起笑意,「當御法川家的女人可不輕鬆。」
「所以你不婚,是想拯救下一個可能進入御法川家的女人?」
他沉默了一下,臉上又是嚴肅正經的表情。
「我不想娶一個只要能成為御法川家的人,就算要壓抑本來的性格,或是把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也在所不惜的女人。」他說,「我要的是能夠勇敢的挑戰家族傳統,遇到了不合理的事,或被提出不合情理的要求時,能大聲的說不或抗議的女人。」
「你一直沒找到?」她注視著他,神情認真。
他回望著她,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跟他這麼四目相對,唯衣突然緊張起來。她驚覺到他們的話題有點超乎他們該談的,他對婚姻的態度及想法,或是他的終身大事,都不是她該多問的。
「對了,」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可以別再叫我先生嗎?」
她回頭,疑惑的看著他,「不然叫什麼?」
她認真的想了一下,「叫你……貴俊的叔叔?」
「貴俊的叔叔?」他濃眉一虯,一副被打敗的表情,「你讓我覺得我很老,好像你也想叫我一聲叔叔似的……」
「你本來就是叔叔輩嘛!」她俏皮的笑說。
「我才三十五歲!」他挑挑眉,「小姐,你幾歲?」
「我……二十八。」
「喔,那我也不過才大你七歲。」
「你這麼計較嗎?」她歪著頭,一臉好奇。
「看是在什麼人面前……」他凝視著她。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悸。看是在什麼人面前?他的意思是……在她面前,他不希望被當成長輩?
他的話好深奧、好教人忍不住胡思亂想。
啊!速水唯衣,你腦袋清醒一點,別把這種逗人的話當真了。她立刻在心中提醒自己。
「出來這麼久,康博應該開始哭著要找我了吧!」她話鋒一轉,「我先跑回去囉!」說完,她轉身飛快的跑開。
她感覺得到他的視線,那熾熱燙人的視線、那彷彿要教她燃燒起來的視線。
她的心臟像是快爆開了,所以她拚命的跑,一直的跑,直到她再也感覺不到他——
開完會,克哉走出了會議室,而他的秘書緊跟在後面,繼續做著簡報。
「星野先生,到我辦公室來,有件事我想拜託你。」
見他神情嚴肅,星野隱約可以感覺到他要說的事情跟工作無關,但卻是非常重要且秘密的事情。
星野曾是御法川勝哉的秘書,是御法川集團的老臣及忠臣,克哉及過世的御法川勝哉都相當的信任、倚重他。
進到辦公室,星野帶上了門。
「克哉先生,你要說的事情是……」
「星野先生,這件事我無法親自出面,只能拜託你……」克哉神情凝肅,「而且我希望你能低調的進行,對誰都不能說出去。」
雖然星野還不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卻毫不遲疑地點頭答應。
「我要你想辦法拿到貴史的血液樣本。」他說,「我要拿他的樣本跟大哥做比對。」
聞言,星野陡地一震,因為他已經約略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
「克哉先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想……」
克哉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這一刻,金子夫人那驚慌的、心虛的神情又浮現在他腦海之中。
以金子夫人的個性,當他對她說出那句話時,她理當理直氣壯的說「要驗就來驗啊」這樣的話,但她沒有。
「希望我的直覺是錯的,若是真的,那可就……」他眉心虯皺,神情憂煩,「總之你盡快進行,但絕對不要走漏了風聲。」
「是,我明白。」星野一欠,「如果沒事的話,那我先出去了。」
「唔。」
星野轉身欲離開,克哉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星野先生……我記得你上次告訴過我,你家的黃金獵犬生了一窩小狗,對吧?」他問。
「是的,已經快兩個月了,也已經送出了幾隻。」星野笑問:「克哉先生想養狗?」
「不,是幫康博養的。」提及可愛的康博,他臉上的線條變得柔和,「可以給我一隻嗎?」
「當然。」星野毫不猶豫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