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萱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熬過來的。霍培豪剛離開的那段日子,她整天像似一個遊魂,早晚都在「夢園」中踱步。
看著園中曾是熟悉的場景,回想與他共度的每一天,淚水就不知不覺地淌了下來。
那份哀傷的感觸,就像似清晨的冷風剛拂過睡醒的面頰,凝望向遠方飄渺的意境。
而度過漫漫歲月的好方法就是填滿思緒,所以於萱以翻譯工作來取代傷痛的情緒。
由於不想再引起不必要的誤解,於萱交稿取稿都委由一位女性助理幫她處理。
今早在市區與助理碰完面後,她漫無目的地走在台北市商圈大道,雖然一路上無數的人為她絕美的容貌而投注欣賞的目光,但她卻視若無睹。
空虛的意識不知不覺地走到「霍氏超科技集團」的大樓前,她望著巍峨聳立的大樓,癡笑自己的傻氣,因為,他是不可能再出現在這辦公室中了。
然而一種莫名的衝動,使於萱按了電梯的按扭。
「安妮,真是稀客,好久不見了!」施浩田在副總裁辦公室裡熱烈的歡迎於萱。
這間原本是霍培豪的辦公室,已改裝成施浩田的辦公室了。
「我到這附近交稿給助理,不知不覺就走到這裡了,希望沒有打擾你才好。」於萱輕撫順頰邊的長髮,優雅地在沙發上坐下。
施浩田望著身著嫩黃色高腰曳地長洋裝的於萱,為她精緻的美麗容顏暗中驚歎,也為霍培豪感到惋惜,這樣的一位女子,與他實在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但是……
「有妳這樣的絕色美女來探望我,我高興都來不及了,還巴不得多多益善的請多打擾呢!」施浩田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詢問道:「要咖啡還是茶?」
「茶就好,謝謝。」她將與洋裝同色系的手提包放於身側,嫣然微笑。
「游秘書,麻煩一杯茶與咖啡,謝謝。」施浩田按下對講機,頗有主管的架勢。
「好的,副總裁。」游秘書甜美的聲音在對講機那端響應。
「近來好嗎?妳今天的氣色還不錯。」施浩田遲疑了一下,避免談及令於萱傷痛的話題。
於萱低垂下頭,像似在思考或釐清自己的感覺,然後緩緩抬頭望著施浩田說:
「不知道什麼樣的標準才能稱作好,就是平淡的過著日子罷了……」
「安妮……」聽到她這兩句憂傷而平靜的話,施浩田不知如何接續下去。
忽然,羅秘書神色慌張的敲門進來。「副總裁,總裁的機要秘書羅拉小姐從美國打視訊電話過來,說有重要的事要向您報告。」
「快接過來!」施浩田向於萱做一個抱歉的手勢後,立即起身走到視訊牆前,在計算機上操控一些按扭,然後戴上無線通話器,用英文對著已出現在屏幕上的一位金髮年輕女性說:
「羅拉,出了什麼事?」
「副總裁,今天下午由紐約飛往巴黎的協和號飛機在巴黎機場上空發生意外空難了,而總裁與道格拉斯先生就是預定搭乘這班機前往巴黎的。」
「什麼?!妳確定他們是搭乘這架班機嗎?」施浩田聽到這項訊息,頓時臉色肅然的驚呼。
而於萱霎時臉色刷白的快步衝到視訊牆旁,激動的瞪大眼,吐不出半句話來。
「空難發生在一個小時前,這是總裁確定的行程,他昨天由洛杉磯前往紐約會晤國會議員之後,預計今天下午搭協和號到達巴黎洽談分公司股票上市的事宜,機票是我訂的不會錯,我剛才已向航空公司確認過了,他——他們兩人都辦了登機手續,我這裡有法國分公司錄下的第一手空難新聞,我現在先傳訊過去,等會美國的錄好後我會接著傳訊。」
然後另一個電視屏幕出現了法國官方的空難消息,施浩田緊張地望著以法語播報的新聞後轉向於萱。「安妮,妳能翻譯一下嗎?」
「好——」於萱強迫自己振作起精神,艱澀的嚥下喉頭的哽咽後道:「由紐約飛往巴黎的協和號飛機,在巴黎當地時間八點十分左右於巴黎近郊上空發生爆炸,機上無人——生還——」聽到最後的那句話,於萱一個站不住腳,暈跌了下去。
「安妮——」施浩田連忙接住於萱的身軀,將她抱坐到沙發上。「安妮,妳沒事吧?」
「我……我沒事……」於萱乏力的靠坐在躺背上,囁嚅著:「你……快去接聽視訊電話。」
「休息一下,喝杯水。」施浩田將水杯放入於萱的掌心後,連忙走到視訊牆前繼續通話。
這時美國方面的新聞也已播出空難消息了,施浩田仔細聆聽完後,轉向羅拉說:
「羅拉,妳趕緊向航空公司再確認旅客名單一下,看總裁與道格拉斯是否真的搭乘了這架班機,我會從台灣打電話到巴黎分公司,要他們派一組人到戴高樂機場去查詢。還有,這件消息尚未證實前,不可以對任何人透露一點口風,不然會導致嚴重的後果。」
「好的,副總裁。」羅拉神色緊張地連點了好幾個頭後,結束了視訊電話。
因為萬一霍氏集團的總裁與區域主管一同發生意外,將會導致霍氏集團的股票狂跌。
「安妮,妳怎樣?」施浩田看到在沙發上的於萱已開始至身強烈顫抖,驚駭的靠過去。
「不要激動,事情還未證實,我們先不要往壞的方面想,來!水在這裡。」
看到於萱由皮包中取出藥錠放入口中,趕緊端起水杯給她。
「不要緊的,吃……了藥就會好的。」於萱服下了藥後,緩和情緒的閉上眼睛。她向自從上次的休克流產後,就沒有再發病過了,似乎一遇到霍培豪的事,她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般。
「我稍後會立即打電話過去巴黎,請專人到機場去查詢正確的消息,妳先回家休息,一有訊息我一定會馬上通知妳。」
「不——」於萱緩緩的一連搖頭,睜開眼用一種堅定的語氣說:「我要到法國去,不管他是否真的搭上這班飛機,我都必需前往巴黎,麻煩你幫我以最快的速度讓我前往。」
「這——」施浩田猶豫了須臾,隨即同意:「好,妳先回家拿行李,我直接到中正機場與妳會合,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下午有一個航班到巴黎,我會安排好一切事宜。對了!妳的簽證沒問題吧?」
「沒問題,我的簽證效期還在。」於萱顛躓的起身,以一種堅決的眼神望著施浩田說:「一切就拜託你了,我們在機場碰面。」
「好,我送妳出去。」施浩田輕擁著她的肩,與她一同走下電梯。
四個小時後,於萱在機場與急忙趕來的施浩田碰面了。
「安妮,這是來回機票,登機手續已辦妥了,妳一個人去真的不要緊嗎?」
「不要緊,我可以應付得過來。」於萱接過登機證,點點頭。
「目前還沒有正確的消息,一有進一步的消息,我會想辦法與妳聯絡上,若是培豪沒有在那架飛機上,我會請他去戴高樂機場接妳。」施浩田沉著臉,嚴肅的說:「萬一……萬一他真的搭上了那架飛機,法國那裡我會派專人去機場接妳,我也會以最快的速度去巴黎與妳會合。」
「好……謝謝。」
「這一份文件,是妳要我保管的,我覺得有必要讓妳一起帶去。」施浩田交給於萱一隻牛皮紙袋,以一種想增加她勇氣的語氣道:「安妮,是妳該面對的時候了。」
「是的……我的確該正視這個事情不能再拖了,只是……只是不知上蒼是否還願意給我機會去面對……」於萱抬起泫然的深邃眼眸,輕眨濃密的雙睫後,隨即滾落兩行熱淚。
「會的,一定會的!我有這個預感。」施浩田緊握於萱冰冷的小手,堅定地望著她。
「但願如此……」於萱輕眨了雙睫,抬眼慢慢點頭。
然後在施浩田的目送下,於萱登上了前往巴黎的飛機,離開台灣。
而在兩個小時後,施浩田在辦公室裡接到了美國主管道格拉斯打來的電話。
「道格拉斯,你現在是在巴黎了嗎?」施浩田在電話上喜出望外的喊。
「是的,我剛才打電話回總公司談事情,才知道我們原本預定搭乘的協和號發生了空難,我的上帝!要不是總裁臨時折返回去飯店拿東西的話,我們兩個就真的與上帝同在了!」
電話那頭傳來道格拉斯心有餘悸的聲音,誇張的加大分貝。
「總裁在你身邊嗎?事情的始末是怎樣?」施浩田急問。
「總裁在我旁邊,他正在與總公司聯絡事情,要我先打電話給你,好讓你放心。」道格拉斯清清喉嚨,以一種遇見不可思議事件的口吻敘述著:「昨天總裁先行到紐約,我是下午由洛杉磯到紐約與他會合的,當時我先將兩人的登機手續辦妥,預定在候機樓裡與總裁碰面,但已經進入登機時間時,總裁卻打電話告知我,他有東西忘在飯店裡,必須折返回去拿,最後他還是沒辦法趕上飛機起飛的時間,於是叫我立刻改買最快起飛的法航,然後我們就這樣逃過死神的召喚了。」
「感謝上帝!你們平安無事。」施浩田吁了一口氣,緩和了緊張的情緒又說:
「難怪旅客名單上有你們的名字,我聽到消息時心臟幾乎停止!」
「哈哈!這真是托總裁的福才逃過這場劫難,我看明天我們與死神擦身而過的事一定會上報紙……哈哈哈!呃——等等,總裁他與總公司通完電話了,他要跟你談話。」
「浩田,台灣公司方面還好嗎?」電話的另一端傳來霍培豪穩健平靜的英文說話聲。
「很好,雖然知道你們辦了登機手續,還好沒亂了方寸,我要羅拉在完全證實前不可透露半點消息。」
「你處理得很好。」霍培豪平淡的口吻,一點也沒有剛從鬼門關回來的人那樣情緒起伏,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我已經派法國分公司的三位專員去機場接你們了。」施浩田在停了半晌後,改用中文說:「培豪,發生空難後我有一份重要的資料將會由一位專人帶去巴黎給你,請你務必要親自去接機。」
「什麼資料,要我親自去接機?」霍培豪用沉吟的語音問。
「這件事我沒辦法在電話裡說清楚,反正你在機場接到人後,自然就會明白了。」施浩田又強調了一次:「你一定要親自去接機,好嗎?這很重要!她比你晚十五個鐘頭抵達巴黎。」
「我如何辨認他?」霍培豪一直用英文交談,所以以為要接的人是「他」。
「放心,她認得你!」施浩田故意一直用中文說,用意就是中文的「她」與「他」發音相同,他想要給霍培豪一個驚喜與過過做月下老人的癮。
然後施浩田在掛上電話後,為自己這樣完美的安排,不禁露出滿意的微笑。
而在此同時,於萱雖身處於舒適的頭等艙內,卻完全不能成眠地凝望機艙外的一片漆黑。
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能過於激動,那樣對現在自己的身體是不好的,她必須珍重自己。在十多個小時的煎熬後,於萱抵達了巴黎,她走在最先通關的漫長走道上,擔心又驚駭的情緒,使她柔婉的臉蛋呈現蒼白。
一路上機場內的許多旅客看見於萱絕世的美麗容顏,以及她古典婉約的氣質,都投以注目的眼光,但她眼中只願尋找記憶中高大壯碩體魄的身影。
步往出境大廳,戴高樂機場中人潮攘往,不停地在於萱眼前快速掠過。
驀然,她緊握住快速跳動的心口,睜大晶瑩深邃的眼眸望向前方五十公尺遠的地方。
那裡站了一位身著黃褐色長外套的男子,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在西方人群中依然顯眼,他俊帥的輪廓上有著震驚與撼動,而銳利的雙眼正與於萱惶恐的眼眸對望。
剎那之間,他們互凝的眼中有將近五秒的時間,彷彿宇宙的時光輪軸在此為他們停格。此時,於萱泛紅的眼眶淚雨交織,渾身顫慄地提起腳步飛奔進他懷裡。
「培豪……噢!老天……我並沒有失去你……噢!培豪……」她在他胸膛前死命地貼靠著自己的臉頰,淚光瑩然,泣聲如訴。
「萱萱……真的是妳嗎?萱萱……」霍培豪立刻猛然、粗暴而緊緊地擁住她,彷彿不相信在懷中的嬌軀是真實存在的。
「培豪……真的是我呵……我聽到你發生空難的消息……心痛得……幾乎停止……」於萱悲喜交織地一面淌淚,一面抬頭仰望他的臉,模糊地喊:「噢!還好你活著……」
「噢……萱兒……」他立即低下頭貪婪熾烈地緊緊捕獲住她的紅唇,帶著心靈深處的激情和絞痛,忘情地吻住她柔軟而顫抖的雙唇。
這戲劇性的一幕,在機場中激情上演,大家好奇的轉移視線,而男女主角卻早已無視週遭眾人的注目,熱烈而深情的擁吻著彼此。
就在他們都快被這股酸楚與窒息纏綿的擁吻奪走最後一絲呼吸時,霍培豪稍稍放鬆於萱纖盈的身子。
但是沒想到就在他離開於萱的唇瓣後,她就因體力透支和激動過度,立即軟了雙腳,趴在霍培豪胸前整個人攤坐了下來,昏厥過去。
「啊!萱萱!」霍培豪驚駭地」父即接住她纖弱的嬌軀,將她整個人抱攬起來,緊擁在胸前不斷地深情呼喊:「萱兒!萱兒!」
一切聲音在於萱耳中聽來都變成嗡嗡的吵雜聲後,她在霍培豪的懷裡失去意識……
***
柔軟的被褥將於萱包圍在床中央,她的神態在柔美燈光下宛如沉睡的精靈,白皙的雪膚細緻如凝脂,雙頰因溫暖的室溫而泛上淡淡的玫瑰嫣紅。
躺在霍培豪懷裡的於萱,就是這幅猶如熟睡精靈的嬌態,靜靜地任由他在她的臉頰、雙睫、唇瓣上不停愛憐的啜吻著。
感覺在寤寐中有人一直用著灼熱的唇親吻著自己,於萱緩緩地眨動濃密的睫毛,打開雙眸,霍培豪的俊臉就在眼前,並用折照有神的雙眸凝視著她,嘴角溫煦的笑意正對著她笑。「醒來啦!睡美人。」他依然用他習慣的獨佔式抱法,將於萱全身緊攬於懷中。
「哦……這裡是哪裡?我怎麼了?」於萱還無法釐清自己身處於何處,在怎樣的狀況下。
「這裡是我下榻的麗池飯店套房中,妳在機場昏倒在我懷裡,讓我嚇出了一身冷汗,以為妳的病又復發了。」他依然笑容燦燦地望著她晶瑩的雙眸。「還好經過機場醫務室的醫生診斷,只是情緒緊張與疲勞過度,不然,我差點讓大批的警員與救護車衝進機場來了,這事還在機場中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喔!我都沒有印象……」於萱讓他如此親暱的抱摟著,即使曾是他的妻子,仍露出些許羞赧地微笑。
「知道嗎?萱兒,我這輩子從未如此手足無措過,一種害怕妳在我生命中再次失去的恐懼,扭曲著我的五臟六肺,使我全身戰慄不已。」
於萱聽到他這些發自內心的話語,一時哽咽上喉頭,眼眶又盈滿汶然的淚光,仰望著他深深凝睇自己的眼眸,撫著他的面頰輕吐著:「我有許多話要告訴你……」
「噓……別哭!心愛的。」他珍惜寵愛地吮吻掉她睫上的晶瑩淚珠,溫柔得令於萱心酸。
他們默默無言的相互凝在,深浸在一份柔腸百轉的酸楚裡,不能自已。
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於萱輕柔的開口:「那天,在律師事務所裡,我得知你竟然留給我這麼龐大的財產,一時之間,我竟無法肯定離婚是否真的是我要的結局,尤其收到浩田轉交給我的相片賀卡後,我的心更是頓時茫然無依。」
於萱慢慢的起身自床上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撩撥開垂落的布幔,遠眺巴黎的夜景。
「放手,這兩個字看似簡單,但真正要放手讓一個自己深愛多年的女孩離開,卻艱難得令人發狂。」霍培豪也起身走到落地窗對側,聲音裡充滿了痛楚和震顫,用一種承受極大煎熬的語音說:「但看妳已被我傷害得幾乎喪命,我驟然清醒,所以,決定放手讓妳走。」
「你——現在還恨我嗎?」
「我承認,當初與妳再重逢時,我心中仍有仇恨存在,但隨著妳的逆來順受,和謙卑的贖罪之後,我心中那份很意已漸漸地消磨。」他目光中透著繾綣與痛楚,但卻堅決地說:「不,萱兒,我早就不再恨妳了,然而,人類的心靈只要曾住過惡魔,就會引發內心深處的那份殘忍,讓自己漸漸走往毀滅之途。」
「培豪,你知道嗎?」於萱輕挪步伐來到霍培豪面前,用一種乞求救贖的口吻說:「如果命運可以選擇替換,我寧願用我的生命去換回你母親的生命,只要能讓你找回屬於你的快樂和彌補你所失去的遺憾。」
「不!萱兒,我快樂的泉源就是妳啊!」他激動莫名的緊緊擁牢她。「一直不明白,原本以為殘酷的對待妳,才能撫平心中那份恨意與遺憾,但是望著妳受傷的悲哀眼神,我的心卻更痛楚的揪扭在一起。看到妳燦爛的笑顏,卻有如春風撫過心田,這時我才頓悟,我真正的快樂是來自妳啊!」
「這是……真的嗎?」於萱聽到這如同解放她多年內疚的話,彷彿不相信這份真實般,睜著慧黠泛淚的晶瑩水眸,盈盈的望著霍培豪。
接著,一個灼熱的唇就壓了下來,紮實地落在她微啟的朱唇上,激烈得彷彿要罷霸住她所有的呼吸,霍培豪用行動來證明這份真實。
在結束這輾轉纏綿的熱吻後,於萱淚光盈睫,柔情款款的凝望他。
「有一件事,我想應該讓你知道,而且也要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她拉著霍培豪的寬大手掌,牽引到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說:「在我們共度最後一夜的那晚,讓我這裡孕育了另一個小生命。」
「妳懷孕了?!」這份震驚讓霍培豪訝異得一時語塞,好幾秒才說得出話來,「噢!我的老天,這五個月來妳妳竟然都沒有告訴我,妳懷了我們的孩子!」
「因為,我不敢確定你是否真心歡迎孩子的到來,況且……」她心有餘悸的低語,「我也不敢確定你會承認這孩子是你的,因為,那麼一次就……」
「噢!萱兒,我那時候是個不折不扣的超級大混球!才會說出那些不是人說的話,這孩子毋庸置疑的是我們『愛的結晶』,不是嗎?」
「是的,培豪……這孩子的確是……」她漾紅了光滑而神采煥發的臉龐,靠躺在霍培豪的胸膛上。回想著五個月前受孕的那晚,蘊含在彼此心中的深情,以及蕩氣迴腸的激情……
「有五個月大了?」他喜上眉梢的問:「怎麼都看不出來?要不是妳說,我真的不知道妳有身孕了,哦!萱兒,我的萱兒,」他樂陶陶的一把抱起於萱,急速的將她轉個圈後,蹲下身緊緊地環抱著她的腰際。在她還不是很明顯的腹部上來回珍愛地觸撫。
於萱看著俯下身來用耳朵小心聆聽胎兒的霍培豪,一種莫名的感動讓她又熱淚盈睫。
「我也不知道,腹部就是一直沒多大變化,穿寬鬆衣服幾乎看不出來,但是產檢時醫生都說嬰兒的發育很正常。」於萱盈滿幸福的笑容在她如花瓣的容顏中綻開。
「這——這是胎動嗎?」忽然感受到於萱的腹部傳來一陣輕微波動,他驚喜萬分的喊。
「是啊,很不可思議吧?他還那麼小,但在我的腹中卻已那麼有生命力了,小寶寶常會在裡面開運動會呢。」
「噢!萱兒……萱兒……」一份讓霍培豪心口一凜的感動,使他將整個頭理進於萱的腹部上方,激動地緊緊抱摟著她的身軀,一連模糊地親蔫呼喚著於萱。
於萱雙手環著霍培豪的頭,在他柔順的發中來回溫柔的觸撫,雙睫上的淚光綻放著幸福的光采,那目光繾綣而深情地凝望蹲跪在她跟前的男子,心裡漲滿了愛意。
許久、許久之後,霍培豪才緩緩超身,含笑的雙眼望著她溫存柔美的臉龐。
須臾後,於萱離開了霍培豪的懷抱,躑躅了半晌之後,緩緩從皮包中拿出一隻牛皮紙袋,交給霍培豪說:
「這份離婚協議書,我簽了名,但是,一直請浩田幫我保管,因為那天在律師事務所裡,太多的事情使我無法釐清自己的感覺,我不知道我真正要的是離婚,還是一雙乞求救贖的手,或者是一份渴求的愛情,我真的不知道,尤其在發現再度懷孕後,我更是茫然。」
「妳——沒有將協議書送去給律師?!」霍培豪訝異的接過牛皮紙袋,取出文件後說:「難怪我一直沒有接到完成登記的離婚證書。」
「我想在我無法釐清自己的感覺之前,我不想貿然決定,而孩子的事使我又一再猶豫,直到在偶然中去到『霍氏』,剛好得知你可能發生空難的消息後,我發現一切的紊亂頭緒,在渴求見到你的意念中頓時豁然明朗。」於萱古典秀婉的眼眸中泛著無盡的彷徨與遭受煎熬後的惶懼後說:「我不願再孤獨的擁有『夢園』,即使它美麗得讓每一個人欽羨,但是失去了『夢園』的男主人,夢,依舊是遙遠的夢,不可能變為真實的幸福。」
「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吧。」霍培豪嘴角漾起一抹笑,舉起手將套著屬於於萱結婚戒指的項鏈從襯衫中取出,「我能在昨天的空難中逃過一劫,就是我折返回去拿這個遺忘在飯店裡的戒指。」
「太好了,真是老天保佑!」於萱眼瞳中亮著感動而驚喜的光彩。「你竟然一直帶著它……」
霍培豪取下項鏈上的三克拉鑽戒,執起於萱的手,重新戴回她的無名指,並在她的指尖上輕吻一下說:「這個戒指是我們共度的最後那晚,妳退還給我的,現在我將它『物歸原主』,但是,將不會再有『遺憾』了。」
「噢!培豪……培豪……培豪……」她捂著微顫的雙唇,一連落下歡娛的淚珠,不停地喃喃念著他的名字,感受兩人之間特有的深情。
「萱兒,妳確定要再當我的妻子嗎?因為,我這輩子不會再允許妳提離婚這兩個字了,機會只有一次,今後無論什麼事,我都不會再答應妳離開我身邊了。」他用指尖將於萱的淚自頰上拭去,以銳利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她,眸光中透著無法瓦解的堅定與一貫的獨佔口吻。
於萱看著霍培豪左手上依舊帶著結婚戒指,感動地緊抱住他的腰,將自己蜷縮在他壯碩的胸膛裡,一股難以言喻的幸福感充塞她心田。
雖然他的語氣依舊霸氣,但她卻感到好滿足。
「我這一生中沒有任何事比此刻更確定了!」她抬頭用翦翦秋水的瞳眸凝望著他說:「我確定這一生一世都將是你的妻子,培豪。」
他又俯下頭來在她唇上印下一個永恆承諾的深吻,久久後才放開。
接著,霍培豪拿起打火機將離婚協議書化為灰燼後,用一種開懷且感性的語氣說:「浩田說有一個人會帶一份重要資料來給我,要我一定要親自去接機的事,原來就是這件事。」
「我們能再次復合,浩田的幫忙功不可沒,培豪,你真該感謝你有這樣的摯友。」
「是啊!所以我打算讓他再加重責任,連歐洲的一半業務也要分給他管理呢!」
霍培豪不懷好意的對於萱眨眨眼,因為亞洲區的業務已經讓施浩田嚷著副總裁難為,直吵著要回去當霍培豪的「特助」了。
忽然,於萱回憶起什麼地開懷的笑了起來。
「妳笑什麼?萱兒。」霍培豪啜吻著於萱的耳鬢,低語地問。
「記得嗎?培豪,八歲時,我告訴爺爺,我將來一定要嫁給你,但是爺爺卻說,除非天塌下來。而當我跑去纏著你告訴你說:『豪哥哥,我才不管天塌不塌下來,我長大後一定要嫁給你。』你就會笑著輕捏一下我的鼻子說——」
此刻,霍培豪同時輕捏著於萱的鼻尖,漾起笑意深深的嘴角說:「傻瓜!」
兩人微笑地對視著彼此的眼眸,於萱感覺自己滿足又幸福,柔婉地貼進霍培豪溫暖的懷裡,他立即收牢手臂的力量,兩人緊緊的相擁,感受這無法用語言傳達的福感。
許久、許久後,霍培豪輕移開於萱的嬌軀,些許顧忌的說:
「萱兒,往後我可能都須住在美國,而且還必需東奔西跑,但只要妳留在我身邊,我一定不再『放手』了,但我保證一定會為妳在美國再建立起另一座『夢園』。」
「培豪,我不在乎你是否可以為我建立一座座的花園城堡,我只要能擁有你的真心與深摯的愛情,就別無所求了。」於萱雙頰醺紅,嬌柔羞赧的低眉斂眼,心開色喜的回答。
「不,妳不但可以擁有我全部的愛情與疼惜,更值得我為妳建立屬於妳的城堡。」霍培豪停頓了須臾,以一種柔情萬斛的愛意掬飲她嬌羞的艷麗容顏說:「只是這座城堡不再叫『夢園』了,而是『幸福山莊』。」
兩人濃情蜜意的望著彼此,那灼熱的視線像似要將對方溶化般。
他們彼此心中都明白,這一次的開始,是一個「全新」的出發。
也是一個「全新」的出發。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