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點點頭,終於說服自己,安心地走進浴室洗漱。
這時方皓朗自餐廳裡探出半個身位,喚她:「月樂,來吃早餐了!」
月樂順手抓了一條絲巾綁好滿頭亂髮,走進與廚房相連的開放式小餐廳,有些不好意思地沖方皓朗點了下頭,「方總,我臨時……借用了你家洗臉台上的毛巾。今天下班以後,我立刻去超市買一套新的賠你。」
「賠?」方皓朗訝然挑眉,接著笑出了聲,顯然是很欣賞她的早餐笑話,「別傻了,那本來就是給客人用的。」
「那……」她指了指自己髮梢繫著的水波紋絲巾,「這個呢?」她的表情有絲尷尬:方總他……原來是有女朋友的啊。這麼女性化的東西就掛在洗臉台旁邊的架子上,她想裝沒看到都不行,也因而——對自己昨晚唐突的來訪行為而感到懊悔不已:連問都不問一聲就往這兒跑,萬一害方總他女朋友誤會了怎麼辦?
「哦,那個啊……」方皓朗笑容一凝,但很快地恢復自然神色,順手遞了一杯果汁過去給月樂,解釋道:「那是我前妻留下的東西。以前一直沒機會和你說——其實,我結過一次婚。」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很坦然;反倒是月樂立刻窘得面紅耳赤,連連擺手,「對、對不起,我並沒有想要刺探您個人隱私的意思——」
「月樂,你看看你,又來了。」方皓朗笑著打斷她的自責,「在我面前你真的不用那麼緊張的。朋友之間聊聊天,也算不上什麼刺探吧——我們應該可以稱得上是朋友了,不是嗎?」
「算、算是吧……」她……可以高攀嗎?他可是大老闆呢。月樂不敢接話,只敢低頭喝粥。
「算是?」方皓朗假意板起臉來,聲音中卻藏不住笑意,「哇,我不知道你的交友門檻這麼高哦。」
「沒有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月樂窘死了,不自覺地,反駁的口吻帶出幾分耍賴的嬌態來,「總之我說不過你啦。」哼。
方皓朗微微一笑:這才對。這樣的相處方式,才比較符合他所期望與她發展的關係走向。
對池月樂坦誠自己的婚史,他其實是懷著某種特定目的的。他想,他已經做好準備對她敞開心胸了;也希望借由此,來使她感受到他的誠意。
「今天這點時間恐怕不夠讓我憶往事了,我前妻的事,我改天再跟你聊。」方皓朗看一眼牆壁上的花瓣掛鐘,笑著催促道:「快吃吧,吃完了我先載你回家一趟。」
「嗯。」月樂拉了拉自己身上睡皺了的小西裝,點點頭。確實該回家換身衣服了。
吃完早飯,兩人一同出門。方皓朗去車庫取車,月樂立在洋房外頭的鏤花柵欄處等待。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在陌生男人家裡「過夜」,月樂不免覺得有幾分不自在,四下張望著,雙手一遍又一遍地摸著頭髮。
看吧,就說了她果然是天生良家婦女的命,明明和方總之間什麼也沒發生,這會兒竟然也覺得心虛……倏地,她眼光落在不遠的某處,瞳孔猛然放大——
大約二十米開外的一棵粗脖大樹下,站著那個男人。
身上的黑綠格子襯衫,是昨天他通勤所穿的,也是昨天晚上他來接夜汐去約會時所穿的——這就意味著,他昨晚整夜沒回家?!
月樂咬住下唇,心臟怦怦疾跳,腦子裡怎麼也轉不過彎兒來:魏言輕……他為什麼會來?跟著她而來的嗎?發現她進了方總的房子,所以就徹夜不眠地站在外頭一直等她到現在?!
不,不可能!魏言輕不是那樣的人,他可不會那麼在乎她的去向。他都可以把她拋下不管、帶著她的妹妹出門去約會了,此刻又跑到她面前來扮演癡情種子——這未免太自相矛盾了一點兒,解釋不通的!
而且此刻,他望著她的眼神……好冷漠。
月樂忍不住機靈靈地打了個冷戰。早晨的露水不算冷,他的眼神——才是最能凍傷人的呵。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垂下眼簾,不敢再與他對視;而他也並不上前來,只是站在原地,寒著臉與她僵持。
這時,月樂身後傳來車喇叭的脆響,回頭一看,方皓朗的車已徐速自車庫中滑出,打了個彎,停在她面前。
方皓朗探出頭來朝她微笑,「上車吧。」在早晨的陽光下,身穿白色襯衫的他顯得尤其俊美。
「嗯。」月樂連忙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趁著撥弄頭髮的瞬間,又飛快地抬起頭來,瞟了一眼那棵粗脖大樹——魏言輕已經不見了。
走了?
她怔忡地眨了下眼睛,幾乎要以為自己剛才看見的是幻象。
走得真快。一定……又生氣了吧?
她沉沉地歎了口氣,身邊的方皓朗傾過身來,撈起她腰間的安全帶替她繫上,嘴裡問:「怎麼了?」看她蒼白的臉色,活像見了鬼。
「沒什麼。」月樂疲憊地搖搖頭,為了某種難以言說的緣故,此刻的她心裡揪痛著。她手按胸口,厭惡這樣的自己:她真是個不懂事又沒分寸的孕婦啊,心情總是這樣大起大落的,肚子裡的寶寶……也會討厭她的不負責任吧?
結果這一天,魏言輕沒有來上班。
快下班的時候,月樂第N次假裝去倒水路過投資顧問的獨立辦公室;望著緊閉的門板,她第N+1次無奈地歎了口氣。
很顯然,魏言輕誤會了她和方皓朗之間的關係——不,也不怪他,她一大早穿著昨天的衣服從一個男人家裡走出來,誰看了都會誤會。
雖然已與魏言輕分了手,照理說不再有義務向他報告自己的感情狀況,但她仍是想和他把話說清楚,將誤會解除。
她可不想被魏言輕當成隨便的女人。或許她是蠢了點兒,做事也沒怎麼考慮後果;但她並不輕浮也不花心,她心裡……根本就只裝得下那個總是冷臉對她的絕情男人而已——即使他惡劣到當著她的面宣佈和她妹妹交往,她還是沒辦法抹煞自己對他的感覺。
還是……喜歡他的吧?認識他兩年,被耍了兩次,她還是不可救藥地……喜歡著那傢伙。
見四下無人,月樂偷偷轉到辦公室的暗角,掏出手機,飛速打下一條簡訊——
今天晚上9點,在「月之砂」碰面好嗎?我有話和你說。
和方總之間的事,是必須要澄清的——她這樣想。
手指才按下了發送鍵,頭頂便罩上一片陰影。月樂訝然抬頭——
「月樂,你在言輕辦公室門口幹什麼?」是公關部經理束芳菲清脆到有幾分犀利的聲嗓。高了月樂半個頭的她,正毫不避諱地低頭探視著月樂的手機屏幕。
月樂連忙將手機往身後藏,「沒、沒什麼!」自從那天早上在束芳菲面前忍不住哭了,她和這位中層主管之間就有些不對盤。不過,以她的個性,對職場上的同事摩擦一向是抱持著「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則,此刻也一樣。
「束經理,我先下班了。」她低頭垂目,就想從束芳菲身邊溜過。
卻被後者一把抓住手腕——
「等一下。」
「怎麼?」月樂皺眉,心裡歎一口氣。她最不擅長和同事正面起衝突了,拜託這位大姐放過她吧……
「月樂,今天可以麻煩你留下來加個班嗎?」束芳菲咧開不容拒絕的甜美笑容,「只要一個小時就好,拜託了。我們部門的小莉請假,有篇翻譯文稿今天一定得傳真給客戶才行,我想來想去,只能找你幫忙了,你英文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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