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的嵌燈亮起,寥寥無幾的客人走出這家專播過時電影的戲院。
天空中,望月朦朧地擴散了幾層光暈,皎潔的顏色像梔子花,隱約飄來一陣神秘的香味兒。女人窈窕的倩影縮映在男人瞳眸底;不安分的靈魂趁著黑夜出遊。車子像一大群魚苗,悠遊在城市陸河。街角騎樓下佇立著相擁的情侶,單身獨行的男女疏離地走在霓虹光影中。
趿著高跟鞋的長腿傳遞著一種微妙的美艷感,一步一步婀娜地往樓梯上走;男人停在樓梯口抬頭望著,月光灑在樹葉濃密的籐架上,光印子篩落在女人的長髮,隨著夜風拂動,像鱗片般閃忽不定……
誰說長髮女性比較能觸動男性慾望,這話可說對了!男人唇邊若有似無地挑了挑,像只見獵心喜的野獸,跟了上去。
他優雅無聲地拾級,每一腳步都是訓練過的,卻沒注意到自己修長的影子已緩慢疊上女子。
女子突然轉過身。「你越界了!」
男子身形一頓,抬起頭,兩條長腿一上一下,僵立在不同的階梯,一片飄零的葉子掉至他發上,微弱光束不知從哪兒投射而來。
女子笑了起來。「你是那種頭上放個葉片、翻跳一圈,就變成人類的狸貓嗎?」她偏著頭,笑聲很嬌膩,完全沒有因為被跟蹤而感到害怕。
男子微瞇雙眸,瞥見女子手上的迷你手電筒。
「真可惜,這是防『狼』噴霧器呢!」她晃晃手電筒,強調它的另一項功能。
晦暗不明的光線中,她絕色的五官輪廓果然和她的背影一樣美艷。男人的心跳快了一拍,嗓音乾啞地說:「我不是有意要嚇你」
女子看著他提起站在下階的那條長腿,蒼勁昂藏的身軀在她眼下站直。「你跟了我很久。」她知道這個男人在她吃完晚餐,走出飯店大廳時,就一直跟在她後面。
「抱歉,請相信我不是什麼登徒子……」
女子搶白,道:「那我得謝謝你『陪』我吃晚餐、看電影……『暗中保護』我走過夜晚的街道嗯?」
「真的很抱歉,讓女士困擾了……」男子言詞禮貌有修養,跟他往上又踩幾階的「進攻」行為不一致。
「不,不,不!」女子搖首,伸出一根纖細白皙的玉指左右擺動。「我不是說你越界了嗎……」她與男子隔了五、六階樓梯,警告地道:「別再移動喔──」柔荑朝上一指。
他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
一塊寫著「婦女旅館」字樣的光亮招牌映入眼簾。
「這兒男賓止步!」女子微笑地道,唇邊那抹絕美的弧形非常強烈且深刻,在黑暗中仍教人無法轉眼忽視。
男子盯著女子,撫撫下頦,若有所思地低喃。「男人不能來」
「是了,先……」
「你給我出來!」高處滾落的男性粗暴呼吼,破了女子的功。
站在樓梯的兩人,不約而同往樓上望。
一名穿西裝的男人揪著一名女性的頭髮,從「男賓止步」的婦女旅館門口出來。
「放手……你放手……」被扯住頭髮的女子雙手抓著男人的手臂,步履踉蹌,痛苦地掙扎、呻吟。
男人回頭,猛地朝女人揮了一拳。女人哀叫一聲,身形益發虛軟,雙膝幾乎跪地。男人不理會女人的創傷,依舊扯著女人,拖過露台。
「顧先生請你住手!你再不講理,我要報警了!」另一名白衣女子衝出旅館大門。一名戴眼鏡的斯文男子跟著跑出。
「凝凝,你退後!」斯文男子隔開白衣女子,讓她遠離顧先生的暴力範圍。
「放開黎小姐!」斯文男子命令顧先生,雙手與他拉扯著。
「我的家務事用不著外人管!」顧先生喝了酒,渾身蠻力,一把甩開斯文男子。
斯文男子撞上護垣,無框眼鏡掉落地,被顧先生亂腳踩壞。
「遼!」被斯文男子喚作「凝凝」的白衣女子,迅速回到斯文男子身邊。「你有沒有怎樣?」
「太危險了,你走開!」斯文男子「遼」重新站好,擺開姿勢,準備將妻子「凝凝」護在身後。
「多管閒事的女人!」顧先生叫罵,手臂一掃,擊中還來不及縮進丈夫背後的「凝凝」。
身著白衣的凝凝摔了一跤。
「凝凝!」斯文男子「遼」大叫。
「狐仙!」站在樓梯下段的美艷女子也叫了聲,飛快地奔上樓。
短短數十秒的混亂景象,讓「跟蹤男子」震驚了一下,長腿跨上樓,見義勇為地加入「戰局」。
三男三女在連接樓梯與旅館門口的露台邊又拉又扯,時不時有人揮拳、有人尖叫。
斯文男子「遼」要美艷女子帶走妻子凝凝,自己轉而解救被扯住頭髮的黎小姐。
「跟蹤男子」似乎有兩下拳腳功夫,只見他一掌捏住顧先生手腕,就讓黎小姐自魔掌裡鬆脫。斯文男子「遼」隨即扶住黎小姐;緊接著「跟蹤男子」一記流水般地俐落動作,將大吼大叫的顧先生壓向牆邊。
「要扭送警局嗎?」話才說出,兩道紅藍光芒交叉閃爍,沒有鳴笛的巡邏警車停在樓下店面前。
「怎麼回事?」下車簽巡邏箱的員警聽見顧先生的痛叫聲,抬頭向上望。「有人鬧事嗎?」
「跟蹤男子」押著顧先生往樓下走。「辛苦了……」他對員警說。
「你是……羅先生!」員警驚呼,顯然認識「跟蹤男子」。
「你記得我?!」「跟蹤男子」其實並不驚訝,因為身份的關係,他偶爾會被某些人記住……
「那……這位酒後鬧事的先生,勞煩你們『送一程』嘍?」所以辦起事來總能圖方便。
「當然、當然!」員警看著已被押到樓下的醉漢,連忙取出手銬,將人鎖在警車後座。
警車開走時,斯文男子「遼」跑了下來,與他握手。「謝謝你的幫忙!敝姓白……」
他尚未自我介紹──
「遼!」女人的急聲叫喚就傳來。
白先生隨即又跑回樓上露台,跟著妻子凝凝將受傷的黎小姐攙進旅館裡。
留在門外的美艷女子緩緩步下樓梯。「有榮幸知道今晚英雄的大名嗎?」
「羅悅──」他報出自己的姓名,昂起天生帶笑的俊臉,看著仍站在階梯上的女子。「羅織罪名的『羅』,女為悅己者容的『悅』。」撇撇唇,解釋得一清二楚。
女子俯著美顏瞅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有種精明,很迷人。半晌,她道:「羅先生要上來坐坐嗎?」
他挑一下眉。「不算越界嗎?」
她凝視了他一會兒,唇角唯美地上揚,翩然旋身往上走。
望著那抹吸引人的窈窕倩影,羅悅笑容擴大,登上那男賓止步的婦女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