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靈走在街上,身旁伴著高瘦斯文的黃衫男子滿面微笑,不時指著遠處的山,近處的花。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遠處有個高大身影亦步亦趨、如影隨形地跟著他們。
「京城真是個美麗的地方。」雲琛注視著身邊沉默不說話的女孩,想逗她說話。
「是啊,琛表哥多住幾日再回江南。」章靈低著頭,腳下繡花鞋踢著顆小石子,心情沉重。
六天了,她已經整整六天都沒見到風哥哥。
他會想她嗎?還是慶幸她的失蹤?章靈清秀的臉蛋上難掩一絲憔悴。
「真心的嗎?」她頓了頓,迷惘地抬頭,「什麼?」
「如果我多住幾日,妳歡迎嗎?」雲琛凝視著這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表妹,「這是妳真心想留我的意思嗎?」
她愣了愣,隨即臉頰微紅。「琛表哥,我是說你難得來了,就多住幾日,多陪陪我阿娘也好,她很是想念你呢。」
「咱們半年才相見一次,難道妳不想我嗎?」雲琛眸光熱切地盯著她。
章靈心下一緊,有點慌亂地笑道:「琛表哥,我當然想你啦,我可是你的妹子哩!」
她下意識將自己和他的距離拉開了一些些。
見狀,跟在他們身後那個身形順長的男子滿意地低哼了聲。
「可是妳知道我不只是將妳當作一個妹子而已,在我心裡!」雲琛逼近她,眸光熱烈。
「琛表哥,我知道。」她急急打斷他的話,「可是不管阿娘怎麼說,我還是把你當作我的哥哥。」
「跟妳的風哥哥一樣嗎?」
章靈背脊一僵,笑容不見了。
雲琛歎了一口氣,語氣中有著諸多憐惜。「阿靈,癡心愛著一份永遠得不到報償的感情,是很痛苦的。妳是個好姑娘,值得有人好好疼惜妳、照顧妳。」
她又低下頭,細數著腳下的每一方石板。「就算得不到響應,我還是喜歡他。雖然愛人很辛苦,但是只要一想到他,就會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無以名狀的快樂,可以感覺到自己活在這世上真是太好了;這一切,就值了。」
她背後那高大身影有一剎那的恍神。
「愛,應該是舒服的。」雲琛語聲溫和地開口,「心跳太快容易受傷,呼吸太急會喘不過氣,無以名狀的快樂伴隨的通常是陌生的墜落;而妳本身的存在,就已是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之一了,不需要由旁人來證明。」
章靈訝異地抬頭,怔怔地看著他。
這輩子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麼溫柔好聽的話。
她覺得受寵若驚,但是胸口為什麼沒有熟悉的心跳和發熱?琛哥哥是一個這麼好的男人,風度翩翩,對待身邊的人總是呵護備至;但是為什麼她不覺、心動?如果…如果這幾句話是從風哥哥口中說出的,那該有多好?
不,風哥哥用不著說這樣動人好聽的話,他只要專注地凝視著她,就算不發一語,就已經足以令她熱血澎湃、幸福滿溢。
「我早已中了名為『風滿樓』的蠱。」她輕聲開口,「病入膏肓,無可救藥……琛哥哥,這個蠱既不是你、也不是我能解得開的。」
「他到底哪點好?」雲琛難掩心裡的忿忿不平,「我聽姑姑說,他自始至終沒有善待過妳,也未曾給妳好臉色過,不過是救了妳幾次罷了,值得妳這般死心塌地嗎?」
「他是待我好的。」章靈忍不住為心上人辯護,瑩白的小臉微微漲紅。「風哥哥很好,他不只救了我,他還……」
「還有什麼?」雲琛臉上冷硬的諷笑一閃而逝。
對,還有什麼?
默默跟隨在他們身後足有一盞茶辰光的風滿樓,胸口莫名絞擰緊縮著,卻也相同渴望知道。章靈沒有說話,只是眼神變得似水般溫柔蕩漾了起來。風哥哥對她的好,不是用言語描繪形容得出的。
她不期盼有人能瞭解,但是她自己永遠不會忘記這些年來,他總是故意表現出冷淡的樣子,卻每每不自覺地流露出對她的關心。
像阿爹過世那一年,她縮在靈堂角落裡哭泣,大家沒有發現她不見了,是他注意到她不見了,也是他在阿爹的福棺底下找到她的。
他沒有開口問她為什麼躲在那兒,故意讓大人找得心急,他只是將她攬入寬大的臂懷裡,抱著一身縞素,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的她,緩緩走出靈堂。
那一天,他帶她到湖邊去打水漂兒。
然後,他摸摸她的頭,告訴她,她阿爹打的水漂兒是全南城最厲害的,如果她想爹爹的時候,就到湖邊打打水漂兒,爹在天上會看見的。
那一天的擁抱,那樣的溫暖,依舊在她心口隱隱發燙,她一輩子也不會忘。
還有不久前的攀柳節,他明明有百般不願,最後還是攀下了一枝柳給她。
他不是個冰冷的,無情的人。這些年來,她時時可以從他冷漠的外表下,碰觸到他內心溫暖柔軟的那一面。
「阿靈?」雲琛的聲音打醒了她微笑的失神。
「琛表哥,我知道你關心我,」章靈嫣然一笑,「謝謝你,可是我很好,你不需要擔心。」
「姑姑說得對,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雲琛有一絲氣急敗壞。「妳根本是被他給迷惑了,完全失去理智。」
「不是這樣的。」她忍不住抗議,雙眼因激動而發亮。「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和鼓勵,更不需要你們同意。」
「可是…」
「琛表哥,我不想再跟你逛下去了,我要走了。」誰都不能罵她的風哥哥,誰都不能阻止她勇於追求自己愛情的決心!
「阿靈……」雲琛徒勞無功地想要喚回她,卻只能眼巴巴看著她靈巧身形迅速鑽入人群之中,不見了。
幹得好!
風滿樓臉上不自覺彎起了一抹微微上揚的笑。雖然對自己心裡突如其來冒出的痛快,感到有些莫名所以然,但這絲毫無損他親眼看見雲琛在阿靈面前吃癟的幸災樂禍感。笨蛋!
要是阿靈是那麼好說服的女孩兒,他早幾百年前就成功讓她轉移目標去喜歡別人了,還輪得到這個既無血緣也沒人緣的傢伙來挑撥離間嗎?
得意一笑,風滿樓轉過身,一如來時般,無聲地離去。
章靈才剛剛跑到風府氣派的大門口,氣喘如牛還來不及開口,就被門口那兩尊石獅子……呃,不對,是兩位魁梧的家丁熱切的歡迎給嚇到。「靈-小-姐!」他們倆發出的歡呼聲險些震破她的耳膜。
她嚇了好一大跳,往後退了三步,懷疑地瞪著他們,「風丹、白露,你們……你們沒事吧?」
「沒事沒事,小的會有什麼事呢?呵呵呵……
就在此時,他倆突然做了一個破天荒突兀的動作,就是一前一後迫不及待將她給「抬」進大門去!
「喂,你們……你們幹嘛呀?」她一頭霧水,頓時忘了掙扎。「你們扛著我要去哪裡?我自己有腳啊……等等,該不會是風哥哥還在生我的氣,要你們一見到我就抓起來扔進茅房吧?」
突然之間,被直條條塞進臭不可聞的茅坑裡的景象,鮮明真實得令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哎喲,風哥哥莫不是被上次的事給氣瘋了吧?
「靈小姐真愛說笑,小的歡迎妳來都來不及呢!」
還真不是普通的詭異,被兩人扛著經過風府廣大遼闊的庭台樓閣小橋綠徑,沿途上每個見到她的僕人全都用歡天喜地的眼光望著她,好像她是個剛剛攻打匈奴有功,凱旋歸國的巾幗英雌似的。
「喂,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姓花喲!」章靈完全如墜十里迷霧之中。
「小的當然知道靈小姐您不姓花,您姓章,章魚的章呀!」風丹臉上橫著條煞氣騰騰的刀疤,咧嘴笑起來的模樣說有多駭人就有多駭人。
「什麼章魚的章?」她瞪圓大眼,氣呼呼想解釋,「明明就是……呃……也對啦……可是你們到底要把我扛去哪裡啊?」
「等一會兒妳就知道了,嘿嘿嘿!」白露笑得齜牙咧嘴。究竟是怎麼了?這個世界在她沒注意到的時候,突然間顛倒過來了嗎?為什麼每個原本見到她只會靦眺尷尬打招呼的人,忽然間都對她熱情有加了起來?
該不會是先禮後兵?還是他們終於壓抑不了多年來被她頻頻騷擾的火氣,要選在今日全數爆發開來賞她個痛快?
章靈心下越來越毛,忍不住就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呃,是左拳格開風丹,右腳蹬開白露,一落地就趕緊一溜煙兒地往花園深處跑去。
她可不想還未見到風哥哥,還未來得及跟風哥哥解釋的時候就被滅口了啦!
「靈……小……姐……」風丹和白露在後頭追得氣喘如牛,聲音在風中斷斷續續,「不……要……跑……」
傻子才不跑咧,聽他們追得氣喘吁吁仍大呼小叫的樣子,誰知道他們追上她後會不會把她直接抓去哪裡「就地正法」
章靈多年來上風府的次數比走自家廚房還頻繁,早就將風府裡裡外外全摸了個透徹,沒三兩下就鑽過花叢,直接衝往風滿樓的書房去。
只要他沒出門,肯定都在書房裡的。
「風哥哥救命呀!」一衝進書房,果然就見到那熟悉的高大身影坐在書案前,章靈一顆狂衝亂撞的心剎那間終於蹦回了最溫暖的靠岸!風滿樓抬頭見到她,深邃的雙眸閃過了一抹光亮。
「風丹和白露肯定是這麼多年被我給搞瘋了,他們不但把我扛起來,還拚命追我……」章靈一把抱住他的手臂,驚魂未定地哇啦哇啦嚷著。「不然就是他們要為你報仇,再不然就是你真的太氣太氣太氣我了,可是你一定要聽我解釋,我那天吻你全都是因為——」
「因為什麼?」他慢條斯理地將她抱坐在大腿上。
心慌意亂的章靈完全沒有發覺他親暱寵愛的異樣舉止,急忙著對他解釋:「因為機會難得呀!」
「……」他疑惑地一聳眉。
「好不容易跟你更進一步,當然要把握機會把你這樣那樣,不然我這些年追你是追心酸的啊?」她說得好不慷慨激昂,振振有辭…他完全說不出話來。
「我還嫌那天自己不夠積極呢,早知道就在那天乾脆把你給撲倒,然後就可以花瓣掉落,流水流過,接著跳行、翻頁,直接接到隔天天亮!」章靈越說越興奮,越想越開心。「嘿,然後我就可以叼著根旱煙管,長長地吐出一口煙,拍拍你裹著被子的肩頭說:『我會負責的……』瞧!是不是很美?很有意境?」
他額際出現三條黑線。
這傢伙……平常到底都在看哪些個鬼東西啊?
風滿樓提醒自己有空的時候,要去查查她床頭櫃裡藏的都是些什麼樣詭異艷情不正經的書。
「相信我,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他冷冷地潑了她一盆透心涼的天山寒冰水。
聞言,章靈大眼睛裡的夢幻泡泡消失,難掩一絲懊惱地道:「哎喲,就讓人家做做白日夢不行嗎?」
「不行。」
「嘖……」她哀怨地白了他一眼。風滿樓注視著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嘴角不禁往上揚。
就在此時,一個咕嚕嚕的巨大腹嗚冒了出來,章靈尷尬地以手壓住了肚子,小臉瞬間漲紅了起來。
「餓了?」他明知故問。
「呃,一點點。」她心底暗暗哀號:可惡,為什麼偏偏選在這時候啊?
怪只怪這幾日被阿娘管束著不能來,茶不思飯不想的,一餐只能吃兩碗飯,就連香噴噴的夜消都沒胃口吃。
真是活脫脫印證了古詩裡的「為伊消得人憔悴」啊!
「今天福嬸做了東坡肉。」他淡然道。
她雙眼登時當地亮了起來,滿臉的垂涎三尺。「東坡肉?!」
她最喜歡吃的,油油亮亮、軟而不爛、入口即化、鹹香甘甜、回味無窮的東坡肉!
可他平常不是最討厭油膩膩的菜嗎?而且他明知她愛吃福嬸的東坡肉,都故意不讓福嬸燒,免得她有借口天天賴在這兒吃三餐,簡直壞心得不得了。可是今天怎麼會……章靈懷疑地望著他。怪怪的,是不是有什麼鬼啊?
風滿樓微挑一眉,「不吃?」
開什麼玩笑?她趕緊巴住他的手臂。「吃!我當然要吃!」
而且她還要一口氣吃個滿滿三大碗,把這些天來茶飯不思的份全給補回來!
很可疑哦!
章靈邊大啖美味的東坡肉,邊忍不住偷偷抬頭懷疑地瞄著他。
還是一樣面無表情,還是相同的深沉平靜,可是她就是覺得他有點不一樣了。
修長大手執著綠玉茶杯,緩緩啜飲著香片,器宇軒昂的風滿樓依舊徇徇儒雅,風采動人。
她有些魂不守舍地扒著飯,吃掉了面前一大海碗的東坡肉。
「妳的胃口一如往常,驚人的好。」風滿樓放下綠玉杯,微帶椰榆的開口。
她抬起頭,頰邊還黏了顆晶瑩的飯粒,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不要以為我聽不出你這是在消遣我喔!」
「妳在意嗎?」
「哈,我章靈要是會被這種雞毛丑酈皮的小事給打敗,那也太不像我了吧?」她得意洋洋地道。
還是一如往常的囂張、自信。
風滿樓手撐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她喝了一大口茶,這才發現他專注的眼神,小臉一紅,頓時莫名扭捏了起來。
「幹嘛?我說錯話了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朝她伸出手-
章靈心下狂跳,屏住呼吸,呆呆地瞪著他越來越靠近的手……
是要捧住她的臉,再給她一個狂野至極的吻嗎?
天啊,她的頭開始暈眩,眼前一片金光閃閃,心臟提到嘴邊,眼看著就要跳出來了。
每個坪然激動的心跳聲都變成了鼓噪的兩個字-親我!親我!親我!親我!親我!就在她以為等待了有千年之久的時候,他的指尖終於碰觸到她的頰邊-耶!
她的歡呼聲還未爆出,他的手指已迅速縮回,指尖上黏了個白白的小東西。
「怕吃不飽,還要帶點乾糧回去嗎?」他笑得好不邪惡。
章靈一呆,愣愣地看著他手上的飯粒,腦袋轟然炸出了一陣熱辣辣的難堪和尷尬。「你、你、你!」
「妳可以回去了。」風滿樓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男孩,笑得好不開心。
「你你你……」氣到失去理智,她下一瞬間突然做了一件自己畢生從未做過的事-
她把剩下的半碗飯全砸到他那張英俊得意的臉上去!
「糟了,完了完了完了!」
窩在棉被深處,章靈申吟連連,真想要用枕頭把自己狠狠地壓到沒氣。嗚嗚嗚,她沒臉見人了啦!這下子她真的嫁不掉了,風哥哥這輩子是死也不會娶她了!
「嗚嗚嗚……」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直想把自己溺死在眼淚裡算了。
「小姐,妳不要再哭了啦。」她的貼身丫鬟方兒站在床邊,頻頻翻白眼。「就算妳把自己哭死,也沒法改變什麼呀。」
「妳……妳就不能好歹安慰我一下嗎?」她抬頭,還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方兒聳聳肩,「安慰妳事情就會變好嗎?」
「……」
「我說的不對嗎?」
她簡直會氣死。「有妳這種丫鬟,誰還需要敵人?」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方兒打濕了條帕子,遞給她。「鼻涕擦一擦,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我又不是殺了人放了火,還洗心革面咧。」她氣得眼淚鼻涕齊噴。「要不要順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方兒忙往左一躲,手中帕子直接摀住主子的臉蛋。「很髒耶,小姐!」
章靈差點被她捂到沒氣,急急掙脫開來,深深吸了大大一口氣。「厚!妳謀財害命啊?」
「婢子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方兒嗤鼻道。
章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就是她的貼身丫鬟?居然在這麼嚴重悲慘的情況下還對她落井下石?
「如果小姐哭完了,可不可以起來一下,讓婢子整理一下床鋪?」方兒看著濕透了的繡花枕頭和縐成一團的錦被,皺了皺眉頭。「下次可不可以換個地方哭?婢子看傳奇本子裡的女主角,都是對月歎息,臨花落淚,那才叫作美。」
「要我半死不活裝模作樣地對著星星月亮掉眼淚,等下輩子吧。」章靈咕噥,有些忿忿不平地道:「憑什麼那樣做作的人才能當上女主角?」
「男人就喜歡那樣做作的女人。」方兒閒閒地瞥了她一眼。
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
章靈張大了嘴巴,整個人瞬間呆住了。
原來……原來……原來這就是她戀情坎坷、命運多舛的最大原因啊?
「好!那我懂了!」她手握拳頭,滿臉發光,二話不說就往房外沖。
「表妹,姑姑說妳心情不好,究竟發生了什麼-啊啊啊!」
「對不起!我趕時間,琛表哥……」章靈內疚地匆匆回頭望了眼被她撞得整個人打旋子的雲琛,嘴上滿是抱歉,腳下卻依舊急如星火地一溜煙兒跑得不見人影。
好不容易才抓到門框穩住身子的雲琛一臉驚嚇,餘悸猶存地望著那「怪力美少女」消失的方向。
「她一向這麼……」雲琛難掩驚疑。
「對。」方兒抱著滿懷換下來的被褥,面無表情。
「但她明明就是個……」
「女的。」
「可這一身的蠻力……」
「練出來的。」方兒冷冷地看著他,「琛少爺,請問你還要巴住我家小姐門框多久?」
意思就是!他擋到路了。
「噢,對不起。」雲琛一愣,趕緊讓開。方兒連瞄都沒瞄他一眼,抱著被褥就走出去,只留下不知該說是被嚴重嚇到還是感到莫名欣賞的雲琛,傻傻地望著她離去的身影。
午後,風滿樓去巡視了產業後,甫回到府裡,遠遠就見到一個翠綠的嬌小身影背對著他,佇立在一株初綻的桃花樹下,一動也不動。
阿靈?
他疑惑地停住腳步,瞇起雙眼。
看背影就是阿靈,可是她永遠都是不安分的,像興奮過度的兔子般亂蹦亂跳,怎麼會有如此沉靜的時候?
風滿樓站在原地沉吟了好半晌,後來才決定那絕對是她弄來的人型立牌,又是故意來他家惡搞的。
前天糊了他整臉的飯粒還不夠,今天又來報仇的嗎?
算了,隨她去。
他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穿花拂柳,逕自走向大廳。章靈就這樣「保持氣質」地雙眼迷濛望著桃花,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充滿了期待的心跳在她耳際鼓噪著、悸動著,她緊憋著呼吸,抑下興奮,已經可以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彷彿又嗅到他身上那抹醇厚好聞的男子氣息,跟著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的體溫,然後接下來她就感覺到……
人走遠了。
嘎?
她顧不得方兒千叮嚀萬交代的做作,猛然回頭,卻只能眼巴巴望著風滿樓消失在柳徑那一頭。
不不不不不……
走入寬敞大廳,接過侍女遞來龍井茶的風滿樓微微一怔,斜飛劍眉迷惑地略微一揚。
咦,他好像聽見阿靈的哀號聲?
「主子,怎麼了?」侍女好奇地看著他。
他回過神來。「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