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馭夫記 第九章 作者:孫慧菱
    五月二十三日

    宮爺爺要我答應他的求婚,我能嗎?

    一想到這個我就氣結。

    宮爺爺還說,我專程從美國飛回來,為的不就是這一天?

    可是意義完全不同。

    宮爺爺還說,要是我不答應,翔一說不定真的會去娶別的女人。

    那好啊!我這麼回答他。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話一說完,我心裡頭總覺得像有塊石頭壓著,一點都不快樂……

    ◆◆◆

    「你總算想起我了?」薇柔挑著眉冷睇道。

    翔一像個乖寶寶一樣坐在客廳裡不敢亂動。

    是他的錯,誰教他把人家忘了,還說了她那麼多壞話,現在遭修理也是應該的。

    客廳裡只有爺爺和他,多年不見的紀伯伯才回台灣那麼一下子馬上就飛回美國,不然現在就可以救他了,唉!

    「我的鼻孔很大嗎?」薇柔瞪著他問。

    「哎呀,你這個臭小子!」宮仁貴馬上罵道。

    翔一一臉慚愧。

    「而且我還很胖呢。」

    「小柔……」翔一立刻投降。

    「別叫我小柔,」只要一想到他認識那麼多家酒店的小柔,她就氣得冒火。「叫我薇柔!」

    「是,薇柔,我……」

    「請問我是哪家酒店的?」她咬牙切齒。

    「薇柔──」他實在無力招架。

    「你這個兔崽子!」宮仁貴狠狠地一掌打在他頭上。

    「這實在不能怪我啊!」他捂著頭大叫,站起身。

    「那要怪誰?」薇柔也站了起來,雙臂在胸前交抱,咬著牙問道。

    「你如果問我,你家隔壁那位搬到美國的小女孩,你還記不記得,我馬上就知道你在說誰了。」

    「喔?為什麼?」薇柔冷笑,這有什麼差別?

    「因為我認識的女生中,搬到美國去的就只有你一個,怎會不記得?」

    什麼?薇柔一臉生氣。

    「我當初一直強調小柔、小柔,你小時候不是一直叫我小柔嗎?」一說到這個她就有氣。

    「這……我……」他為難的直拍著後腦勺,不知道該怎麼說。

    「忘了就是忘了,你分明是忘了,還在那兒找借口。」

    「我真的不是……」

    「不是什麼?」

    「不是……不是……」見她眼睛愈瞪愈圓,他只好老實說。「因為我忘了那個搬到美國去的那個女生叫什麼名字啦!」

    宮仁貴忍不住笑得彎下了腰。

    真受不了他這個孫兒,真是敗給他了。

    「可是我再三提醒你『未婚妻』這三個字……」說到這個她就感到不好意思。「難道……你連結婚證書的事也忘了?」她的臉都羞紅了。

    「我沒忘啊,」這可冤枉了。「結婚證書我還留著,就是不知道它跑到哪裡去了。」他找了好幾遍,就是找不著。

    「胡說!」宮仁貴馬上出聲。「你分明是把它丟到垃圾桶裡去,被我撿起來了。」

    「真的沒有!」他覺得冤枉。爺爺,你這是在幫誰?「應該是我不小心一掃就把它掃到垃圾桶裡去了。」有的時候他想起來,好笑地想要拿出來看看時,就是找不到。

    他當然記得生平第一次的結婚典禮,哪有人會忘記這種事?

    「我不信。」薇柔大聲道。

    「我真的沒騙你啊。如果你問我『那個搬到美國去的小女生』,或『那個跟你在結婚證書上蓋手印的小女生』,我當然答得出來,你偏偏跟我說什麼『小柔』,真是折騰死我了。」

    「你的意思是,你還記得當年……」

    「當然記得,這麼可愛的紀念,我怎麼可能會丟掉?」用肚臍想也知道嘛!

    「紀念?」她不可思議的瞅著他。

    「是啊,你不覺得這很好玩嗎?長大了看了都會笑耶,哈哈哈……」他笑了出來。

    她氣結。「因為很好玩,所以你捨不得丟?」

    「是啊。」

    哎喲──宮仁貴一掌拍在臉上,不敢看他那個呆孫,快把薇柔快氣瘋了還不知道。

    「很好!」她怒極反笑。

    「所以我怎麼可能會忘了你呢?只是想不起名字,忘了你長什麼樣而已。」翔一攤著手老實地說。

    「很好,非常好。」真會把她氣炸。

    「謝謝。」他一臉高興。「這樣你同意嫁給我了嗎?」

    她轉過臉來,咬起牙。

    「既然是兒時的家家酒,怎麼能當真呢?」這個混蛋!

    「你不覺得我們特別有緣?」

    「不覺得。」她惱恨的說。

    「要不是那天在路上撞到紀伯伯,他提醒了我,老實說,我還真把你忘了,所以我們特別有緣啊。」

    「忘了我不是更好?」她火大的吼。

    「你怎麼了?」

    「剛剛你說永遠記得,現在又說是我爸爸的提醒,你這個下流胚!」

    「不是──」他大叫,最怕惹她生氣。「我的確記得『結婚』那件事,只是一切都模糊了……」這樣也有錯?

    她傷心地咬著唇,下巴顫抖。

    「小的時候,每個女生都要等長大了嫁給我……」突然他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見薇柔哭了。

    而他統統都答應。他洩氣的垂下肩膀。

    「可是,跟我蓋結婚證書的只有你一個。」

    「騙人!」她嘶喊。

    「真的!」他吼了回去,她的眼淚令他發狂。

    「你去娶那些青梅竹馬算了,我不是,我沒有陪你一起長大,你的記憶中根本沒有我!」她聲淚俱下。

    「你的心裡也早已沒有我,還說!」

    「誰說我的心裡沒有你?」她憤怒地問。

    「那為什麼一次都沒回來看我?」

    她因他的話而楞住。

    他……在等她回來?

    而她卻一直等他去看她。

    突然,驚喜湧上了薇柔的臉。

    「翔一……」

    他難過地看著她。

    「我以為你早把我忘了。」於是他也決心漸漸淡忘,沒想到這一忘,就真的忘光光了。

    七歲的他只會注音符號,還得請傭人幫他寫上地址,信才能飄洋過海送到她手中。

    當收到信的時間愈拉愈長的時候,他以為一切已經結束,卻不知道有人暗中接手與她的聯繫。

    幸好一切都還不算太晚。

    「你願意嫁給我嗎?薇柔。」他使了使眼色,要爺爺上樓,他有話要單獨跟薇柔說。

    宮仁貴跟他比了個OK的手勢,意思是沒問題,又另外比了個V字,意思要他達陣成功,然後趕緊上樓去。

    「薇柔,你願意嫁給我嗎?妳知道我生病了。」

    她的心一震。

    她都差點忘了這件事,剛才氣得還差點掐死他,經他這麼一說,她反而覺得難過。

    他真的被她騙得好慘。

    「我……」她搖搖頭。

    「你真忍心這麼對我?」

    「為什麼不?」他休想打動她。

    「你不答應你會後悔的,等我死了之後,你會一輩子歉疚你當初為什麼不幫我。」

    「你……」她咬牙,氣得扠腰。

    「我正努力想當個好男人耶。」

    「而我正努力地想找個不需要『努力』就是個好男人的男人。」她賭氣地道。

    「妳何必找呢?我就在妳眼前啊!」他哇哇叫。

    「因為我不相信你真的會成為一個好男人。」薇柔別開臉。

    翔一大受刺激的捂著心臟。

    他又不是一個作惡多端的人,她為什麼不相信?

    更何況他以前所做的那些也不算是罪惡啊。

    他傷心地杵在那兒,像個要不到壓歲錢的小男孩。

    她蹙著眉跟他對峙,就是存心不讓他好過。

    許久,他幽幽的開口:「你不怕我想不開?」

    「你!」她驚愕的看著他。

    嘻,這招有效,終於讓他逮到了把柄。

    「我是說真的,我的心情每一天都很糟。」想見她又見不到她,是他心情最糟的時候。

    「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呀!」薇柔臉色發白。

    「誰教你不嫁給我。」他暗笑著在沙發上坐下。

    「好。」

    「你答應啦?」他馬上跳起來。

    「我答應照顧你。」她並沒有答應嫁給他,只是因為怕他想不開,同意搬進他家照顧他。

    「啊?」他沒料到她所謂的「好」是這個意思。

    「你不是想做個好男人給我瞧嗎?」她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說。

    「我會的。」他興奮的用力一擊掌。「我會讓你清楚的瞧見我的蛻變!」他保證。

    「真的?」

    「真的!只要是為了你,什麼事我都願意!」他高興的大喊。

    他會讓她知道他的溫柔。

    他會真心的和她培養感情。

    他會讓她知道,就算是掏心剖肺、打斷了他的腿,他也要對她重新展開追求,讓她明白他的心意。

    翔一的話令她動容。

    她眼神溫柔的瞅著他。

    「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呀!」她最不放心的就是這件事。

    「不會的,不會。」他趕緊執起她的手保證道。「為了你,我會活下去。」

    臭翔一!害她剛才嚇了一大跳。

    他突然歎了一口氣,皺著眉頭拉著她一塊兒坐了下來。

    「人很奇怪,平時毫不在乎生命,為了追逐快感,輕易地將自身置於危險中,可是等到發現自己萬一……」他的眉頭鎖得更緊了,眼神好遙遠好遙遠。「卻恨不能抓住所有的一切,將時間延長。」

    「生命就像沙漏……」

    「嗯?」他轉臉看向她。

    「我說,人的一生就像沙漏一樣,生命隨著沙的滴落而慢慢地消失。」

    他一驚。

    「人像是沙漏,而生命就像那些沙,一去不回頭。」她輕點了下他的鼻尖說。「你呀,要好好珍惜自己,知道嗎?」

    她只希望到時候揭露真相時,他別太恨她才好。

    她的話像帶著衝擊力,狠狠衝撞他的心。

    沙漏……人的生命就像沙漏……

    翔一的臉慘白成一片,彷彿看到屬於自己生命的沙漏正快速的往下滑落。

    他突然用力抱住腦袋。

    「我……為什麼我以前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他痛心的吼,一臉悔恨。

    以前在報紙上看到有人自殺的新聞,總覺得那人好傻,最糟的是最終的結果還是由自己承擔。

    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他以前恣意揮霍他的健康,這跟執意要結束自己的生命有何不同?

    看著他的表情,薇柔知道她的話觸動了他。

    其實她是很高興的,幫助他比別人早一步學會珍惜生命,看重自己,就算再辛苦、再怎樣被他誤解,她還是覺得值得。

    ◆◆◆

    搬進宮家後,薇柔在自己的房門口掛了一張牌子,上頭畫著一隻惡犬被一個穿著白袍的惡婆娘狠狠地一針用力戳進屁股狼狽而逃的模樣。

    翔一看了莞爾一笑。

    他是惡犬?

    那她就是惡婆娘囉?

    不過惡犬還是使出渾身解數勾引惡婆娘。

    「我說了我不想喝酒的。」薇柔推開他。她只要喝一點酒就會醉。

    他特別命傭人在他房間的陽台裡擺上桌椅,鋪著白色蕾絲的小桌上有一束艷紅的玫瑰,燭光映照著美麗的花朵,煞是浪漫。

    這樣的氣氛很容易讓人迷醉。

    尤其他直勾勾的盯著她的唇欲索吻的模樣更是危險至極,她不得不防。

    「你一定有什麼企圖。」這幾天老要她喝酒,一定是打什麼壞主意。

    「我能有什麼企圖?」只不過想把她灌醉,把她的肚子搞大而已。

    也許生米煮成熟飯會比較快,要不然她一直不答應嫁給他,他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呀!

    「我不喝。」

    他真是危險。

    最近他的氣息經常在她的耳際、唇邊逗留,令她提心吊膽,很怕自己就這麼把持不住,被他拐上床。

    「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才怪!

    「是嗎?也許這酒裡頭放了什麼……」

    翔一立刻喝給她看,還將空杯倒過來給她瞧,看看裡頭有沒有殘餘的粉末。

    「那為什麼要喝酒呢?為什麼不喝茶?」她還是一臉狐疑,雙臂環抱胸前,警戒地道。

    「妳看,今晚月色多美。」他優雅的比向天際。這不是上床最好的氣氛嗎?

    「今晚沒有月亮,只有星星。」她瞪著他說。

    「喔?」今晚沒有月亮?哎呀,難得他說錯台詞。

    他立刻機靈的倒了杯酒,舉杯敬她。

    「為你迷人的眼眸乾杯。」

    她心跳漏了一拍。

    「我深深為它著迷。」他迷戀不已的說。

    真的?她的俏臉一下子酡紅起來。

    翔一還是跟以前一樣壞,不同的是他這一次是真心真意,希望能擁有她和他們的孩子。

    她的手裡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杯子,裡頭還斟滿了紅酒,但她沒有察覺,滿腦子全是他誘人的語言。

    「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你聽見了我的心為你跳動的聲音嗎?」他執起她的手輕放在胸口。

    翔一果然是情聖。她緊張地趕緊低下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我……我……今……今晚的夜色真的很美。」她趕緊道,想轉移對他心跳節奏的注意力。

    「是啊。」他差點笑出來。

    「很……很令人陶醉。」要不然該怎麼說?

    他們四目相對,從他眼神傳來的渴望正燒灼著她的四肢百骸,讓她感到心跳加快,幾乎虛脫。

    「等一下到床上,我會讓你更陶醉。」他漸漸把唇湊近。

    「我……」薇柔還來不及說詁,他的唇已經覆上她的。

    他的氣息一下子鑽入她的鼻端,令她有種他終於屬於她的感覺,她不由得閉上眼,感受他那柔軟的唇正誘惑著她。

    「嫁給我。」他輕輕訴說,破碎的聲音顯得格外撩人。

    她不由自主的陶醉其中,主動回吻他,真心願意嫁給他。

    他的雙手順勢伸至她的背後,解開她的內衣,隨即捧住她的雙峰,用唇訴說他的愛意。

    她完全無力招架。

    每一個敏感帶都被他掌握住,他似乎比她還瞭解她的身體。

    「翔一……」她全身發抖,感覺體內有簇火焰開始竄燒。

    「噓,你好美。」他點住她的唇,再次深情的吻住她。

    肌膚接觸到冰冷的空氣,喚醒了她部分的理智,可是他溫熱的肌膚又將她包圍,怕她受寒,讓她好感動。

    她擁著他、吻著他,在他的懷抱裡,她感到無比安心。

    「翔一……」她體內愈竄愈高的熱焰讓她有些招架不住,她只好推推開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將她拉回來,在她耳邊道:「不喜歡你可以喊停啊,笨!」

    她看著他,輕喘著沒有說話。

    她無法拒絕他,她真的無法拒絕。

    他全身燃燒的魅力也將她點燃,她覺得自己像被一團火焰包圍著,只想和他融在一起。

    「不,我們必須結婚才……」

    「可以,我們馬上結婚。」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

    「你答應了?哈哈哈哈哈……你答應了!」翔一高興的抱著她旋轉。

    她也輕笑了起來,終於正式點頭答應。「好吧。」

    他停下來,輕喘的看著她,像怕失去什麼似的。

    「妳可不能反悔喔!」

    「我、答、應、嫁、給、你!笨、蛋!」薇柔一個字一個字用力地說。

    他大笑,接著突然激動地擁緊她,不讓她看見他哀愁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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