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現代,台灣,愛情設計工作坊 >> 因愛生疑,失而復得 >> 馭紅伶作者:呂希晨(晨希) | 收藏本站
馭紅伶 第二章 作者:呂希晨(晨希)
    「回來了?」懶散似老人的聲音招呼著剛進門的尹幽人。

    「嗯,回來了。」尹幽人心不在焉地道,呆呆的關上門,落座在離自己最近的椅子上。

    「把那小鬼哄回去了?」呂大姐難得好心地送上一杯熱紅茶,店裡連只小貓也沒見到,她索性掛上「休息中」的牌子,坐在尹幽人對面。

    「明霽不是小鬼。」將她視為最愛,為了她努力讓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成長,這樣的心思,小孩子是不會有的。「他——」

    「他怎麼了?」呂大姐挑了眉,又哼呵地怪笑著。

    「他承諾要讓我幸福,讓我不後悔選擇他。」

    「笨!」呂大姐毫不客氣地吐出這字眼,外加哈哈大笑。「這世上還真有這種人,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

    「大姐!」尹幽人突然拉高聲調,神色一反平日的沉靜,激動得紅了娟麗的容顏。「不要這麼說他!」

    笑聲由大至小,逐漸化成乾咳的笑,呂大姐精明的利眼掃上她。「你為他辯護了呢,漂亮的幽人妹妹。」

    「他很善良、很樸實,和一般的男孩子不同。」

    「我知道他和一般的男孩不同。」呂大姐聳聳肩,雙手一攤。「他是咬著金湯匙出生的貴族子弟。」

    「我指的不是這個。」

    「哦?」呂大姐揚起眉。「不然你指的是什麼?」

    「他那個人!」尹幽人啜著熱呼呼的紅茶,杯口冒起的熱氣氤氳了她的眼。「單純樸直,不像會傷人的人。」

    「你是說他無害?」呵,真的開始為他辯解了呢!「我說幽人,你該不會假戲真作吧?」

    「你多心了。」尹幽人笑應了聲,鳳眼瞇起,擋住不少來自呂大姐的探視目光。

    「但願是我多心。」呂大姐把玩自己額前的發,漫不經心地道:「你很少會替誰解釋什麼的。」

    「凡事總有第一次。」

    「是啊,就像女人獻出處子之身一樣——」她傾身,

    目光犀利地看著尹幽人。「第一次總是讓人痛不欲生,難受得很。」

    「大姐!」尹幽人嗔斥。這是什麼比喻啊!「請你說些符合你年紀的話好嗎?」

    「不好。」呂大姐一個聳肩便否決她的提議。「那會要了我的命!回到正題,你會突然為齊明霽護航不是沒有原因的吧?」

    尹幽人抬眼看了看對桌的她,輕輕點頭。「我不認為他是那種人。」

    「哪種人?」

    「會傷別人心的人。」

    呂大姐往後靠向椅背,蹺起腿。「不是每個會傷人心的人額頭上都刺著『我會傷害別人』幾個大字好嗎?!看看我——」她攤手,要尹幽人好好看看她。「我看起來不會害人吧,可誰又知道我一肚子壞水。」

    「這種話能說得理直氣壯的大概只有你。」

    「沒錯。」她笑應尹幽人投來的一記白眼,回到正題。「所以,你又憑哪一點判斷齊明霽不是?有些人是傷害別人而不自知的,說不定他正是。」

    「那個被他傷害的女孩難道沒有錯?」

    「當然有錯。」因為被齊明霽拒絕交往而覺得受辱,因喜歡而生憤恨,轉而找上她呂大姐,花錢請她設計報復齊明霽。呵呵!「朱秀絹以為使齊明霽愛上你,然後你再拋棄他,讓他嘗到什麼叫作被甩的滋味,這種報復手法和動機既愚蠢又可笑,那個女孩腦子也不怎麼靈光,虧她還是個大學生,哼哼。」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要接下這案子?」

    這家店表面上是再普通不過的茶坊,事實上,在暗地裡,真正能讓呂大姐賺錢的是所謂的愛情遊戲設計,應找上門的客戶的要求,設計種種戲碼,讓手下的人擔綱演出直到戲結束。好比電視上演的連續劇一樣,只是將它搬進現實生活中而已。

    而她,這次的工作就是替朱秀絹向齊明霽報復,讓他先愛上她,再提出分手,讓他嘗到痛心疾首的滋味。

    很殘忍、很冷血的工作,可這回卻是她抽到簽,只能說她的簽運不佳。

    「最現實的問題——」呂大姐搓搓手指做數錢狀。「錢,只差她這一筆,我就可以丟了這家店,專心做我的本業。」老是窩在這裡面對那票大學生,她都快變成清湯掛面的清純學生了,一點也不好玩。

    「你明知道那女孩不對。」尹幽人為她這不分青紅皂白的賺錢法感到憤怒。

    「我不在乎對不對,只在乎賺不賺得到錢。」哦,生氣了呢!「你生氣了?」

    「沒有。」淡漠的語氣實在很難說服坐在對桌的呂大姐。

    「你的確在生氣,不過,齊明霽也不是絕對沒錯的那一方。」

    此言一出,尹幽人疑惑地看著她,表情像是在問:為什麼?

    「傷害別人是每個人都會做的事,只是多少而已。有的人是蓄意傷人,所以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有的人是無心之過,傷了人往往不自知。齊明霽就是後者。」

    「可是那個女孩本來就該知道告白有兩種可能,一是成功交往,一是失敗被拒絕。」

    「沒錯。」這一點她認同。「不過,如果齊明霽的拒絕方法讓這女孩覺得自己受到傷害呢?」

    尹幽人啞口,一開始她就沒想得這麼深。

    「事出必有因,朱秀絹如果不是因為齊明霽拒絕的方式讓她覺得受傷害,她沒那麼無聊送一大筆錢到我面前吧?」

    尹幽人瞬間啞口無言,不能說呂大姐有錯,因為她說的有道理。

    「所以囉!」呂大姐伸手輕彈她白嫩的臉頰。「你能說他是無害的嗎?」

    螓首緩緩搖了搖,櫻唇又啟,想再為他多說些什麼。

    「但是這樣做又對了嗎?傷害他並不能讓那女孩忘了自己曾被傷害的事實不是嗎?」

    「沒錯,但至少她會比較甘心,這就叫作一報還一報。」

    「那我們呢?我們沒有理由去傷害他。」

    「所以……」呂大姐傾身向她,吐出她不敢相信的話:「我們總有一天得承受他回敬的報復。」

    被這樣的話一驚,她的手不由得撫上心口。「大姐?」

    「我可不認為自己能做盡壞事而不遭天譴,只是我更期待會是什麼樣的天譴。」呂大姐躺回椅背。

    「但傷他的人是我,真的要遭天譴,那個人也會是我。」尹幽人垂下眼,幽怨地道。「你逼我做壞人。」

    她聳了肩。「沒辦法,誰教我們是做這一行的,死心吧,別妄想當聖人。」

    尹幽人幽怨地瞟向她。「被你拖累了。」

    「沒辦法,誰教你和我一樣,都是缺錢一族。」

    「可是會想出這行業的大概只有你一個。」

    「當然,誰有這個腦子幹這行,呵呵呵……」說到底,她還是捧了自己。

    「但是對齊明霽真的要做得這麼絕?」

    「你在乎他?」

    「只是想怎麼樣才能兩者兼顧。」尹幽人雙手抱著瓷杯,遮住自己的眼。「一定有其他方法能解決這件事。」

    「早晚都要讓他受傷害,讓他知道被拒絕的痛苦。」呂大姐亂不端莊地打了個大呵欠。「戲巳經演到一半,就算你後悔想抽手,他一樣會受傷。」

    「那就讓結局提前到來好嗎?」

    這會兒呵欠可打不出來了。「幽人?」

    「我五月份就畢業了,本來計劃是要實行到七月份不是嗎?現在將它提前到五月可以嗎?」

    呂大姐隔著氤氳熱氣看向她的眼彷彿能看透人似的微瞇著,瞅得尹幽人心慌。

    「幽人,你一向很冷靜理智,足以洞悉人心,每一件工作也能依情況予以適當的反應,每件事對你來說都游刃有餘,這是我放心把工作交給你,讓你自己打理而不插手的原因。怎麼?遇上齊明霽就不行了嗎?」

    尹幽人沒有應話,低頭沉思要怎麼說服眼前快把自己看透的人。

    說來奇怪,呂大姐明明比她們都小,為什麼能精明成這副德行?把她們這些人治得死死的,招架無力。

    尹幽人想了想,靈光一現,隨即露出詭艷淺笑。「大姐,如果我能提早收工,你一樣能收到尾款,對你來說並沒有損失;況且,我提早結束工作便可以排出空期接下一件Case,你不就能早些賺錢了嗎?」

    錢!被尹幽人一提,無數的—符號倏地在呂大姐腦海裡閃來亮去,好不炫目。該死的!這幽人妹妹當真搔到她的酸處。

    「雖然這麼說,可是……」

    「好嘛!」縹緲的身影如風拂薄紗落入呂大姐腿上,櫻唇微吹芝蘭氣息。「平常我都很聽你的話,這一次你就讓我自己做決定好不好,嗯?」

    「這個——」軟玉溫香入懷,尤其還是連女人都忍不住想呵護的尹幽人,誰能拒絕?而且——錢耶,就在眼前向自己招手!「好吧,就照你的意思,只要別讓我沒錢賺就行。」

    「謝謝大姐。」尹幽人輕柔送吻貼上老闆臉頰。

    年輕的老闆大呼過癮,甚至還貪心地要求再多幾個。

    ☆☆☆☆☆☆☆☆☆

    陽明山上細薄雨霧如絲似絮地落下。

    尹幽人站在通往擎天崗的棧道眺望面前疊疊深綠山坡,悠然遠眺的神態、唇邊如唐人工筆下輕描勾勒出的淺笑,空靈縹緲得猶似仙人般。

    毫無預警的雙臂忽而緊緊抱住她的身軀。

    熟悉的氣息、像熄不滅的火爐似的體溫,早告訴她偷襲自己的是誰。

    「買到了嗎?」說要回棧道入口旁的販賣部買點東西,留她在這裡等,等了幾分鐘,怎知他會以這方式突然出現。

    「怎麼了?」等了半天沒聽見齊明霽說話,依照往例將背柔順貼在他胸前的尹幽人關心地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以為你……」頭重重壓貼上纖瘦的肩膀,像許久沒呼吸過似的急促吸取來自她身上的幽香,驚恐的心盲目跳動,為方才看見的、感覺的景象驚慌失措,好半天都說不出話。

    他以為她就將跟著風、隨著雨、伴著霧消散,化成空氣中他看不見的分子。就這一份突來的驚悟,令他膽戰

    心驚,慌得丟下手裡的提袋,只顧著衝上前抓住她。

    「明霽?」腰上鉗制力道漸重,她關切地問:「不舒服嗎?」

    「不是。」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齊明霽才能順利開口:「是我神經質,還以為你快被這裡的風吹離我身邊。」真是笨啊,風怎麼吹得動一個人呢?「我怎麼搞的?就算你再怎麼纖細也不可能隨風而逝,我是豬啊,明明不可能的事,自己還緊張成這樣,我……」

    他的話,倏地終結在尹幽人轉身踮腳送上的輕吻。

    「我可不想愛上一隻豬。」尹幽人眨眨眼戲謔地道。「你買的東西呢?」

    「什麼東西?」

    「你說要去買點飲料什麼的,不是嗎?」

    「我……」他搔搔頭,神色赧然。「我把它丟在半路了。」

    「呵呵……」

    「我去找回來,一下就好。」真糟糕,老是在她面前出糗,天曉得這是他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偏偏又避不掉一見她就失神的反應。「等我。」他難得主動地啄吻她頰邊一記,笑著往來時路走。

    尹幽人望著他的背影,手撫著被齊明霽親吻的臉頰,只覺得被他嘴唇碰觸的地方好熱、好燙人……

    就在她失神的時候,一隻熱燙的手握住她的,拉她往更深處的綠草坡地走去。不一會兒光景,兩個人已經沒人水氣沛沛、迷迷濛濛的煙霧之中,自有一種身在虛無縹緲間的感覺。

    齊明霽依然笑著,挑了處安全無虞的綠茵草地,拉她一塊同坐。

    「早就想帶你來這裡。」

    尹幽人收回映滿翠綠景色的眸子,挑起眉疑惑的看著他。「這裡對你有什麼特別意義嗎?」

    「嗯。」齊明霽拔了手邊幾根綠草往空中一丟,看它隨風四散,落回大地懷抱。「說來也算陳腔濫調,不過不准笑我;我只是想帶你來看看這裡,我爸媽互許一生的地方。」

    「在山上訂終生?」尹幽人笑著回望一碧萬頃的綠坡,眸裡還映入遠處三三兩兩的牛只。「很浪漫。」

    「你也這樣覺得?」

    「嗯。」她點頭。「你雙親一定很懂得情調,感情一定很好。」

    提到他們,齊明霽好笑地搖頭,帶點羨慕的口吻歎道:「就是因為太好了,所以我這個兒子顯得很礙眼,老是被趕出門,以免打擾了他們。」

    「那你住在學校宿舍不是自願的囉?」

    「一半是被趕出來,一半是自己想更獨立。」開明霽向後仰躺在草皮上,雙手交叉在腦後。「我是獨子,有獨子應盡的義務。」

    「好比說繼承齊氏建設?」

    「沒錯。不過我的興趣也佔大部分的因素,他們不會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繼承與不繼承全由我自己決定。」

    「他們是很好的父母。」才會培養出這樣坦率的你。這句話,尹幽人將它藏在心裡。「你很幸運。」

    「你呢?」齊明霽立起雙手肘撐起上半身。「你從不談你家裡的事。」

    「沒什麼好說的。」尹幽人回頭看他。「很單純、很平凡無奇的普通家庭,再簡單也不過。」

    「我想多知道你的事。」交往快半年,對她,他仍然陌生,卻又在感到陌生的同時覺得自己瞭解她。這種矛盾存在已久,有時也會成為他的恐懼,怕這份陌生是讓兩人產生隔閡的不定時炸彈。

    「我沒什麼特別的。」尹幽人搖搖頭,長髮在背後輕柔飄動,閃爍烏黑的流光,最後緩緩停滯在原來的位置。

    「不,你是特別的。你性情幽靜、恬淡如水,見過你的人,哪怕只是單單一眼都會被你蠱惑,被你的氣息吸引,都會想接近你。」

    單純坦率的他連說出那麼甜膩的話也不自知。

    尹幽人的眸裡閃過訝異,回望著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執起她的手,其實他一直很驚訝,這一雙手給他的觸感並非絕對不曾做過事的柔細,而是帶點若有似無的粗糙,就像才剛開始保養一樣。

    一直沒有說破,只是在想也許她不願意回想那段日子,所以才不曾告訴他;如果是這樣,那他為何要問,徒惹她不快而已。

    「你真的很坦率。」尹幽人鬆懈了目光,含笑瞅視眼前擁有一雙漂亮瞳眸的大男孩。「難怪那麼多女孩子喜歡你。」

    「我只喜歡你一個。」齊明霽緊張地鄭重聲明,「如果有人在你面前說了什麼事讓你不開心,儘管告訴我,我會……」

    他的話消失在尹幽人送上的粉唇。不要再說了,拜託,再說下去我就不能……

    閉上眼的尹幽人不敢睜開眼看他的表情,幽幽地在心裡直歎,這件工作困難度太高,不是她能毫髮無傷完成的,這個男孩是很認真的在愛她啊!

    溫熱的丁香小舌輕舔齊明霽的唇,勾挑起大男孩年少的方剛血氣。過去一直呆呆地接受毫無預警的親吻,但這次他不再呆了,掌下是水蛇般的纖細腰身,鼻裡嗅的全是她恬淡幽靜的氣息,雖說幽靜,卻像把火灼烈燒過他的大腦,瞬間淹沒他的理智。

    閉眼的尹幽人不得不睜開眼。「明……唔……」

    齊明霽的反客為主震懾了她,一時的輕呼讓他有機可乘地主動將笨拙的舌探入她嘴裡,笨拙又毫無章法、一點也不溫柔地吸吮她的舌、她的唇,吻痛了她。

    但是——真的很笨呵!

    這樣的單純直樸逗得尹幽人直想咧唇而笑,卻又因為他的掠奪而笑不出聲,只能身子微顫的在他懷裡忍笑,任由他加深這毫無技巧、但意外甜蜜的吻。

    糟糕,真的被說中了。在甜蜜中,一絲苦澀同時滲入她的心。

    怎麼辦?她發現自己愛上這男孩了。

    ☆☆☆☆☆☆☆☆☆

    五月驪歌輕送飄蕩在風中,禮堂陸陸續續走出不少

    人,大部分的人手上都拿看一卷紙筒,裡頭正是那一紙辛辛苦苦撐過四年才換來的畢業證書。

    「恭喜啦,幽人妹妹。」

    才步出禮堂,頭一個恭喜尹幽人順利畢業的聲音便是由呂大姐發出的。當然,這種日子呂大姐再怎麼吝嗇還是免不了俗套送上一束鮮花,雖然那是從別人辛苦培育的花園裡偷搞來的。

    「謝謝。」呂幽人一向平靜的神情,在這值得高興的日子裡不但不見有一絲開心,反而帶有淡淡的憂愁,實在和禮堂門上掛的「畢業典禮」四個大字相當不配。

    「怎麼?人家畢業是開開心心,怎麼你畢業愁眉苦臉得活像來參加葬禮一樣,別擺出這張臉,讓人家看了殺風景。」

    「是啊。」尹幽人堆起笑,配合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

    「幽人!」

    「唷,傻小子來了。」呂大姐奸笑出聲,傾身在她耳畔提醒:「別忘記你說過的話,下一件工作已經準備好在等你了。」

    「我知道。」隔著滿懷的鮮花看見朝自己走來的齊明霽,她的心隱隱作痛。「如果在今天以後才發現就好了。」她垂首歎息。如果是在今天以後才知道自己愛上他,就不會有像現在這樣的心痛;最起碼心痛能晚點來,她能少痛一點。

    「你說什麼?」耳尖聽到一點細語的呂大姐瞇眼斜睨她。

    「沒什麼,我要開始揮舞手上那把鐮刀了。」她迎向齊明霽的步伐在兩步後遲疑停下,回頭看向一臉等著看好戲的呂大姐。

    「又怎麼了?!」這妮子還以為藏得住嗎?嘖嘖,那張臉一看就知道有多不願意去傷那笨小子。但是工作歸工作,拿了人家的錢,要怎麼辦也由不了自己。「別以為我會心軟,茶坊已經轉給別人,我沒有退路,你也沒有。」

    「我覺得自己像死神。」尹幽人丟給她苦苦的笑。「只是死神手上的鐮刀是斬人生死,我手上這把是用來斷人情愛,你不覺得嗎?」

    「那我恐怕已經血腥沾滿身了。」呂大姐聳聳肩,完全不以為意。

    「大姐,你傷人都不覺得難過?」

    「現實都顧不了還管什麼難不難過。」嘖,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點頭推掉這工作,休想!幽人妹妹,除非你老實把想說的話說出口,否則別怪我一概裝作不知道。「去吧,管你是要揮動鐮刀也好、唱歌跳舞也罷,反正完成工作就對了。」

    「我知道了。」

    「幽人!」齊明霽抱她入懷的動作熱情又直接。

    尹幽人來不及說更多,也失去為他向呂大姐求情的機會。

    「嘿,笨小子,你還活著啊。」

    呂大姐壞心地打了招呼,當場趕跑齊明霽一半的好心情。

    「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可惡!為什麼老是要破壞他的好心情,真氣人。

    「真是容易發火的性子,不學著沉穩點兒,將來怎麼管理齊氏建設這麼大一家企業,我看齊氏丟到你手上,嘖嘖嘖,難存活囉。」她邊說邊搖頭,跨著優閒的步伐離開。

    「你——」

    「明霽。」尹幽人拉住他追上前討公道的腳步。「我有話對你說。」說完,也不等他的反應就將他拉到一旁的校園樹下。

    「我也有話跟你說。」不疑有他的齊明霽搶先開口:「恭喜你畢業,雖然這代表我們以後很難在學校見面,但我還是為你高興,對了,我買了禮物送你。」

    從牛仔褲口袋掏出東西握在手裡,他故意打啞謎:「猜猜我買了什麼?」

    「明霽……」一隻戒指,煞住尹幽人的話。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個我買得起的戒指,不要笑樣式太寒酸,這是我用打工的錢買的,不靠父母親的幫忙,一個人賺錢買的。」第一次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得到東西,這種興奮到此刻還忘不掉,他想這輩子他都不會忘記。

    「你……」眼眸落在修長手指間的戒指。它看起來好小好小,小得彷彿風一吹就會消失似的。

    可是它的意義好沉重、好沉重!

    如何想像?一個大男孩為了這件小小的東西去打工存錢,然後一家一家店跑來跑去的,只為了找一隻他買得起的戒指,套住他喜歡的人。

    「畢業後,你的世界就不再是學校,但我還在;是為了安心,也為了確定這份感情不會因為你的畢業而有所改變,我想套住你,可以嗎?」

    「我……」她該怎麼開口?說她會接近他是因為工作,而她的工作是上演一出愛情戲,扮演一個在男主角深愛自己的時候狠狠甩了他的壞心女人,蓄意殘忍地傷害他。

    就算現在她說愛他,一開始的動機就已經足以扼殺這份愛。

    「幽人?」她沉默得愈久,齊明霽愈是心驚,她的默然和臉上難解的表情逐漸擴大他心中的不安。「難道你不願意?」

    「怎麼會不願意。」尹幽人漾出笑容。「它很漂亮。」

    明亮的笑臉如光炫過她的眼,就在恍惚間,這只鑲著紫水晶的戒指已經套上她右手無名指,快得讓她來不及阻止。

    「怎麼可以?!」

    拔尖高叫的聲音刺耳地闖進他們的世界,跟著出現的是個一臉驚慌失措的女孩。

    「尹幽人,你怎麼可以違背工作內容?」

    工作內容?齊明霽疑惑的眼看向尹幽人。「幽人?」

    只見尹幽人慘白著臉,茫然看向突兀的介入者,這位就是她的委託人——朱秀絹?

    「她根本不愛你,她只是我花錢請來騙你的人而已,她什麼都不是,不喜歡你也不愛你,她是為了我的錢才接近你的,白癡!」

    「你閉嘴!」齊明霽將尹幽人護在身後,不讓人傷她分毫。「你是誰,憑什麼說這些話?」

    「我是誰?」竟然問她是誰!「你好可惡,我向你告白的時候,你用那種傷人的口吻拒絕我,傷我傷得這麼深,現在竟然連我的名字都不記得?」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誰,又傷了你什麼。」一臉懵懂是他唯一的答案,記憶中,他根本就不記得遇見的人裡有她這麼一個人出現過。

    「你……」朱秀絹氣得咬牙,冷笑道:「不記得也無所謂,反正我要告訴你,尹幽人是我請來報復你的工具,你先傷我還忘記我的名字,是你活該;她只不過是一個戲子,讓你先喜歡上她,然後再甩掉你,就像你傷害我一樣傷害你!」

    「傷……」齊明霽搖頭,第一次遇到這種不可理喻的女孩子。「幽人,我們走。」

    「她說的是真的哦,笨小子。」像嫌這戲不精彩似的,本以為消失的呂大姐也出場湊個熱鬧。「幽人妹妹是我工作坊裡的員工喔。」

    工作坊?「什麼工作坊?」

    「愛情設計工作坊——專門為特定的人量身訂作特定的戲碼。現在這個戲碼該叫什麼?嗯,公主復仇記是嗎?朱小姐。」

    「你的員工違背約定。」

    「才不會。」這個大小姐真是無聊加任性,沒事在旁邊看戲就好,跑出來串場幹什麼,只會壞了計劃,果真是「豬」一隻。「幽人,收工回去了。」

    收工?回去?這是什麼意思?還在衝擊與疑惑中打轉轉不到出口、掌心裡的細腕已經掙開他,朝呂大姐走去。

    「幽人?」

    「對不起。」尹幽人沉下氣,讓淡然的面具成功的掛在臉上,取代傷心。「朱小姐說對了,我只是個戲子、是個演員,我接近你只是為了工作,為了……」

    「幫她報復我?」齊明霽不可置信地連退好幾步,卻用冷靜的語氣替他接下去,連他都不知道為什麼可以做得到。

    「明霽,我……」被他痛苦的語氣一驚,她只想立刻說明,告訴他其實自己早就違反工作內容愛上他。

    「夠了。」原來是這樣。「原來你接近我、說喜歡我都是假的。」

    「我……」

    「就連吻我也是逢場作戲?」

    「明霽,我真的……」

    「你的初吻給過幾個人?」哈!初吻?「你的初吻用什麼計量?是針對不同的男人,所以對每個男人都可以有初吻?」

    「明霽,你聽我說……」

    「我真是個白癡!」他是天底下最笨的豬!「我竟然會蠢到看不清這一切,竟然會蠢到相信該死的一見鍾情。」

    「明霽……」辯解的話在見到自他眼眶滑下的淚時,她倏地錯愕而無法成言,她竟會傷他傷到這地步!

    「唉!」呂大姐歎了口氣,好歹幽人也替她賺了不少錢,這回就當好心為她說句話吧。「你的確蠢,蠢到看不出我家的幽人妹妹其實已經愛……」

    她的話卻被齊明霽打斷:「你閉嘴!」從沒想過會有這種情況出現,只不過是單純地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而已,怎麼知道事實會這麼齷齪;他愛的人,而他以為也愛他的人,根本就不愛他,他的感情投入得好可笑!

    「你說我拒絕你告白的時候傷害了你是嗎?」擦乾淚,齊明霽佈滿血絲的眼掃向朱秀絹,看見她點頭,只是微微一笑。「我很抱歉。」

    「咦?」朱秀絹聽了他的抱歉微微愣愕住。

    在她還來不及甩開這份錯愕的時候,齊明霽牽起她的手柔聲道:「如果可以,就讓我補償你好嗎?」

    「你……」

    「走吧。」長臂摟住她的腰,拉著她背對尹幽人離開。

    「喂喂,傻小子,你——」這轉性未免也轉得太快了吧!呂大姐訝異地看向尹幽人。「你就讓他這樣走了?」

    從他眼淚中回神的尹幽人笑笑,看向老闆。「不這樣還能怎樣?」他哭了,她竟然傷他傷成這樣,不讓他走她又能怎樣?

    「從今以後不要讓我看見你。」突然停下腳步的齊明霽以絕冷的聲音說道。

    因為沒有回頭,所以他看不見尹幽人聽到這話時收緊的拳頭,還有撫著心窩的動作,也看不見她的眼裡噙著淚,只是在心底冷冷嘲諷自己——

    這是他的初戀,來得可笑,結束得也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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