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眸燦似紅玉,墨紅色長髮是最細膩最致滑的上好絲綢,溢滿他的背脊和肩胛,飛瀑流泉一般,渾然天成的美景,在他勻稱身上縮影呈現,宛若一幅潑墨山水,躍然於眼前。
他笑起來魅態橫生,一絲絲頑皮,一絲絲漫不經心,一絲絲莞爾及一絲絲的嘲諷,聽罷負屭和魚姬的來意,出乎他們意料外的順利,他毫不加以為難他們,直接端出盛有孽鏡台池水的翠綠玉瓶,擺在兩人面前,修長十指交疊胸口,把玩鬢邊垂洩的濃紅髮絲,在那之前,他貼心替魚姬準備一盆水,浸泡她的魚尾,不至於離水乾涸,勾陳的小小貼心,在雌性身上,表露無遺。
負屭與勾陳雖相識,卻完全不熟稔,勾陳往返龍骸城數回,兩人打過照面,倒不曾有過交談,負屭主動找上他,令他感到驚訝。
「我之前才從龍骸城借完寶物回來,正巧聽聞六龍子帶著藥材逃跑,龍主下令緝捕你們,看來龍主派出的追兵尚未完成任務。」勾陳沒說,他可是建議龍主派兵追捕他們的主要元兇,畢竟六龍子難得無視忠孝仁愛,豁開顧忌,為了一尾鮻,不惜惹怒龍主也要保護她,他勾陳可是相當欣賞這種愚昧行徑,當下阻止龍主準備全盤托出喝「顯鰺靈參鳳涎麒角雲水湯」的實情,他甚至提議,不妨任由六龍子繼續誤解下去,過過幾天英雄救美人的患難日子,豈不是更加有趣些。
他可不想破壞負屭在美人面前表現英勇的好機會呢,他真是只善體人意的好狐神吶。
「孽鏡水台的水,應該如何用,才能看見過去發生之事?」負屭端詳翠綠玉瓶,只想知道它的用途,並沒有心思和勾陳閒話家常。
「使用方法很簡單,倒出來就好,只是能否看見,得憑運氣。」
負屭及魚姬兩人臉上皆帶疑問。
勾陳挑揚唇角,不點脂紅卻更勝脂紅的雙唇,兀自艷亮。
「你以為這種好東西,文判肯大方送我一整瓶,任由我帶出地府而不多加阻止?」彎唇逸出輕呵,笑聲悠揚,紅眸因為憶起那時對著文判要討孽鏡水台一瓢水所做的死纏爛打而填滿戲謔興味。「他就是看準了孽鏡台的水,對我來說等同清水一般,即便在地府正宗的孽鏡台前,都照不出我的身影來,他當然不怕我逃走一些些水出來,能變出啥名堂。」
勾陳搖搖翠綠玉瓶,裡頭水聲泠泠,和著勾陳接續的話語交融共鳴:
「這只有亡者能看見的冥府水鏡,鏡裡重演著生前所經歷的種種恩怨情仇,只能看,不能干涉,不能改變,地府用以審判亡者一生賞罰,孽鏡台不會撒謊,一人此生做過多少善行惡舉,它皆忠實呈現,不容誰人狡辯。」
「……只有亡者能看見的……冥府水鏡?」魚姬喃喃重複著此句。
「對,所以,你們要借的水鏡,像這樣……」勾陳打開玉瓶的軟皮塞兒,嘩啦啦倒出無色澄澈的清水,一瓢水,多得好似無止無盡,它在碰觸到桌面之前,逕自凝聚成圓,毋須容器盛裝,彷彿半空之中,存放著一個無形圓盤,將清水一滴不漏地裝入其中,勾陳傾盡所有瓶中水液,直到半空水圓間最後一圈漣漪回歸平靜,一面水鏡於焉成形。
「就擺在你們面前,只消定睛去瞧,想看誰的過往皆能隨心所欲,前提是,你得看得到。」
亡者專用的冥府水鏡,照出一生功過是非,尚未走到性命終點的人,未開冥眼,鏡面便只能映出一片水蒙,生者攬鏡,照不著過去,水面連倒影亦無倒映成形,比尋常銅鏡更不如。
負屭面容肅穆,不發一語,緊盯薄靜水鏡,在他眼前,它僅是一攤水,瞧不出與泉水雨水海水有何不同。
「瞧見了嗎?」勾陳調侃問道,負屭搖頭,毫不教人意外的答案,勾陳一派淡笑,「既然瞧不見,我將它再裝回去羅?」玉瓶口挪過去,要收回孽鏡台之水。
「……裡頭,有一個姑娘。」
魚姬的呢喃,讓勾陳及負屭停下動作,四目全望向她,她正專注凝覷著水鏡,芙顏帶有些許專注。
「你看得到?!」勾陳驚訝。
她眸子眨也不眨,柳眉淡蹙。「嗯。有一個年輕姑娘,她……她滿臉是淚,握著短刀,正準備——」
一池平緩鏡面,驀地被攪得淩亂波動,鏡中哭泣揚刀的女子面容破碎扭曲,波瀾橫生的水,再也呈現不出那女子身影,以及高舉半空中的短刀,揮向了誰?鏡面暈開一片濃紅,但似乎只有她一人看見這番景象,而攪弄水鏡的那只修長玉掌,屬於勾陳所有,右手仍探入水中沒有收回。
勾陳更勝女子精緻的面容淨是淡淡偽笑,與方纔她在水鏡最後看見的紅彩相仿的赭艷長髮,飄飄撫過他不帶笑意的眉眼,他沒有看著魚姬,那雙紅玉般的眼眸,始終停佇於紊亂難平的水面上。
「那是我的記憶,不小心留在水鏡裡,我自己看不見,你卻看見了……」勾陳娓娓陳述的聲音好輕好柔,難聞喜怒起伏,收回手,一顆顆水珠由指尖紛紛墜跌回水鏡間,彷彿斷線珠貝,叮叮咚咚,激起小而微弱的波漪,轉眼瞬間,本還半濕的指已經乾爽如初,不沾一絲水氣,只隱約見一點星光,拈在指腹,由他帶走。
「我……」
勾陳打量她,眸光犀利,教她無所遁形,薄唇因發出訝然低語而微張。
「原來……你曾經死去,又讓人救回魂魄肉體,對地府而言你已是亡者,所以你能看見冥府水鏡不足為奇。」勾陳恍然大悟。
魚姬為此震驚久久。
她……曾經死去,又讓人救回魂魄肉體?
她是亡者?
狐神在說什麼……
「你自己不知道這回事?」勾陳對她驚駭的神情感到玩味。「有些人至死也沒發覺到自己死去,還重複過著與生前無異的生活,特別是死得太突然或毫無預警的亡者,連勾魂鬼差都站到面前,仍不相信自己已死。」
魚姬搖首,長髮飛亂,「我明明活得好好的,一直以來,我都為了求生存而努力著,我不可能死去……」她確實在人界陸路經歷過無數回瀕死的危險,最終仍是一一平安度過呀。
負屭伸過手來,將她不住輕搖的螓首按進肩窩,用眼神制止勾陳胡言亂語。
「孽鏡台的水鏡,不會騙人。」勾陳無畏地與負屭相視。事實勝於雄辯,她能從冥府水鏡裡看見影像,無關法力和修為,只因為她符合了觀看地府孽鏡台的唯一要求——死亡。
她本欲再道,猛然想起負屭的情況。負屭口口聲聲否認他與她相戀過的記憶,或許她的狀況亦是雷同,她也還失了某些相當重要的過往而不自知……
她沒從負屭懷裡掙開,他掌心溫暖無比,五指探在她濃密髮絲間,指腹溫柔廝蹭,無語安撫著她。她的身體,比意識更早接受了他是她深愛過的那個男人,過往對他的依賴,不經意之間流露出來,她一個人太累了,獨自支撐著往昔回憶,真的好沉重。
「別心急,我們一步一步釐清始末,走過的痕跡不會輕易消滅,有果必定有因,我們拼湊出完整的故事,把你與我欠缺的記憶找回來,無論最後發現實情是甜美或苦澀,我們一起找回它。」他低語,灌注予她面對的力量。
也許,結果會讓人失望,他的遺忘,不過是因為他對於這段感情不若她深刻。
也許,正同他所言,一個無法抗力的理由,迫使他忘卻她,不是出自於故意或惡意。
也許……
她該給他證明的機會,而非輕易定他罪名。
她頷首,感覺腳步踏實了些,不再飄蕩無依、茫然失措,毋須和內心聲音相互抗衡,害怕去探知真相。
「現在,由你來看水鏡的顯影是嗎?你要看你的或他的過去?」勾陳問她,右手輕易扶正無框鏡面,方便她坐著觀賞。
「他的。」她沒有太長時間去考慮。比起她的部分,她更亟欲探知負屭發生過何事,相信這亦是負屭想要明白的。
「那麼,你朝水鏡擲入一根發,或是一滴淚、一片鱗,只要是屬於你的東西都行。」勾陳對負屭說完,便退至一旁,斟起茶水輕啜,置身事外。
接下來,便無關他這位旁觀者的事了。
負屭二話不說,五指梳耙過黑墨長髮,收攏的同時,指節捲繞著絲線股細膩的發,他扯下數根,置入水鏡。
黑絲慢慢沒入水面,宛如一抹濃墨,在水間化開,消失無蹤。魚姬屏氣凝神,專注地看著鏡面變化,清澈的水鏡,逐漸摻雜諸多顏色,由湛藍開始,把水鏡染得仿似深海,緩緩地,有日芒透入了海,光,照亮一方海潮,而佇足光芒中央的那抹潔白,便是負屭,以前的負屭……
俊美如斯,神情淡中帶威,她最喜歡看他長髮隨波潮起伏,揚舞著霎霎風姿。
然後,她加入了水鏡,金黃色的鱗,閃閃發亮,她笨拙地跳著求偶舞,繞著他旋舞盤桓,由現在的自己看去,那時的她,天真無憂,並且快樂著,發乎真誠的快樂,只要可以看見他,跟他說話,待在他身邊,她就能樂得像飛天,露出擁有了全天下萬物的喜悅笑靨。
鏡中的負屭,被她的舞姿逗出了淺笑,覷她的眸光,既濃又暖。
「你看見什麼了?」負屭無法靠自己的雙眼去看水鏡此刻呈現的景象,只能由她口中轉述。
「……我在跳舞。」她有些羞於啟齒。她雖是鮻,卻也當過百年的人,純粹以鮻的心態去看,自然不覺怪異,但添加了人類的經歷,竟覺那時的自己……好敢。
「求偶歌嗎?」他的口氣,多似遺憾自己不能親眼看到。
「……有點蠢。」她給了自己評語。
「我一定是潛意識裡對這件事印象太深刻,才會讓你一開始就看見這幕。」正因如此,他在遺忘了所有事情後,還隱隱記得有個朝他猛跳求偶舞的魚姑娘……
「水鏡變了……是你與我一塊在族裡,參加我們族人的慶典……」
「繼續說,告訴我你看到的所有東西,無論是什麼,說出來讓我知道。」負屭央求著。
由她口中聽見自己的作為,是件很奇特的事,他並沒有因而恢復記憶,他試圖去想像,想像她每一句話變成實況的情形。
他多希望自己的腦子會因為她的描述突地開竅,讓還失的那些記憶一口氣回湧而上,但事情沒有如此順遂,他努力回想,仍是捕捉不到關於她訴說的過往片段。
「你很彆扭,對於鮻族老愛抓人跳舞這一點,明顯吃不消……」她笑了。「可是,你還是跟我一塊跳了,你的舞姿……實在不怎麼樣,你好像僵掉的海參……」
「不能有更適合的比擬辭彙嗎?」僵掉的海參……
「我盡力了,真的。」她給他一個歉然微笑。
好吧,僵掉的海參,一語中的,讓他輕易能瞭解,他的舞姿如何淒慘。
她笑容斂去,變得擔憂。
「鮫鯊來了……鮻族最害怕的鮫鯊又來了……」眉宇的懼怕,只有一瞬間,又輕緩舒展開來。「不過,有你在,我們不害怕,你保護著我們。趕走恐怖兇猛的鮫鯊,它們在你面前,比一群小蝦米還弱……」
負屭閉上眼,慢慢有一些模糊畫面出現。曾經,他在夢中見過成群鮫鯊,那並不是惡夢,夢裡,他沒有恐懼之類的情緒,夢裡,他揚劍砍殺著鮫鯊群,它們四處奔竄,吆喝著爭先逃命……
他以為,那只是夢。
難道,那些夢,並不是單純的夢,而是他遺忘的記憶?
「水鏡現在什麼也沒有,我看不見東西,藍藍一片……」她又說,靜靜等待好半晌,依舊毫無動靜。她望著負屭,一臉不解,負屭則以詢問的眼神瞥向坐在身後,只手托腮,快要打起盹的狐神勾陳。
「我只知道水鏡的使用方式,至於它會有怎生變化或意外,我不比你們瞭解多少。那面鏡,我可從沒在它上頭看見任何東西。」勾陳只能不負責任地聳肩,「不然你只能去找文判,那是他家的東西,怎麼用它,他比誰都清楚。不過好些年前黃泉入口處立了塊石板,寫著『活的神獸與凶獸禁止入內』,八成是被搶怕了,你想進去也進不去吧……」
當勾陳還在說著,魚姬終於瞧見水鏡繼續產生變化,她好似透過誰的眼在看,誰,正奮力飛馳……
她幾乎可以感覺到海潮拂臉而過的冰涼凜冽,與其錯身的魚群,被遠遠拋諸身後,一股心急如焚的焦躁由水鏡傳遞出來,她聽見負屭的聲音在催促著他自己。
快點!再快一點!
不該回去!不該回龍骸城去——不該以為鮫鯊嚐到了教訓,便不敢再輕舉妄動!
遲了。
鏡面裡,滿滿的鮫鯊,黑灰色身軀,徜佯在淡淡血色的海。那片海,磷星點點,閃閃滅滅著澄金色星光,遠遠看去,猶若漫天金粉撒落而下,直至其中一片如雪般飄近眼前,她才看清楚,那不是星光,不是雪片,而是鱗,鮻人的鱗,璀璨的金鱗,在海水中,散得到處。
淪為利牙之下的食物,被撕扯,被吞噬,鮫鯊群來得太急太快,沒人預料得到,當鮻族全數仍在甜美睡夢中,為白日鮫鯊遭負屭驅趕逃盡的景象歡欣鼓舞,夜裡,就遭狡猾的鮫鯊再襲,任由鮫鯊獵殺飽食。
魚姬無法動彈,僵坐原地,連該要呼吸都忘了,水鏡映照出她來……
她在一條鮫鯊的嘴裡,半具身軀早被嚼個碎爛,大眼仍是圓圓瞠著,像是剛從美夢中驚醒,還正處於惺忪,咽喉便給咬斷一般的迷惘怔仲……
那是負屭看過的景況。
她現在看見的,就是負屭曾經看見的一切……
水鏡傳來他淒厲的嘶吼咆哮,震耳欲聾,她眼前的……不,是負屭眼前的血腥情景太過殘酷無情,他眼睜睜看她死去,死得支離破碎,她恨自己無法伸手去摀住那時負屭的雙眸,不讓他多瞧這駭人慘景一眼。
那時的她已然死去,力不從心;現在的她也做不到……水鏡只能映照出發生過的事,誰亦改變不了它。
水鏡鎖定在咬住她身軀的鮫鯊上頭,嗜血後的鯊,更形亢奮兇猛,鮫鯊正欲張口把她全數吞噬,劍光驀地激閃一逝,鮫鯊被斬成肉塊,他扳裂鮫鯊的牙關,救下她,但為時已晚,她的左半部身體,入了鮫鯊腹髒,當負屭將它開膛破肚,只能勉強掏出碎骨和殘鱗,如何完整拼湊回去?而另外右半邊血肉模糊,鮫鯊醜陋的齒痕留在那兒,肩胛胸口咬斷,嚼破勻稱娉婷的魚尾,更幾乎要啃去她的頸項……
這是她所不知道的記憶,不屬於她的記憶,在她死去之後,繼續發生的記憶。
她看見瀕臨崩潰瘋狂的負屭,完全失控地變成半龍半人,佈滿怒張銀鱗的尖銳龍爪,緊緊抱住只剩半截的她,俊秀面容不再,猙獰粗獷的龍首輪廓,夾雜在人形五官間,外露的長牙咬得死緊,仿似要咬碎他滿腹中對自己遲歸的不甘,圓凸的龍眸,血絲滿佈。
湛藍深海中,男兒淚水融混裡頭,悔恨之淚,又苦又澀,他哭得絕望痛苦,埋首在她兀自隨波飄揚輕舞的發內,聲嘶力竭。
她不曾見過負屭落淚,他是強者,一直都是,無論外在或內心,他皆是無比堅強,他卻哭了,像個孩子,淚水洶湧,嗓音沙啞破碎。
「囡囡?」負屭察覺她的失神反常,她盯著水鏡不發一語,靜靜凝顱,眸光瀲濫閃閃,他呼喚好些回,她才緩慢地眨了眨眼,眸中水光跟著滑落,婉蜒在她蒼白臉頰間,他擷下兩顆晶瑩淚珠,憂心地問道:「你看見什麼了?」
魚姬沉默不答。她看見一個教她揪心的男人,充滿無助及劇痛,而她卻無從安慰起。水鏡中的他,瘋癲慟哭,嘶啞地喊著她的名,叫她醒來,叫她別死,一聲聲淒然刺骨。
她不想告訴他,不要他想起這段傷痛,第一次覺得有某種記憶,是遺忘了的好。
「不能說嗎?是我做出哪些令人咬牙切齒的混帳事,惹你傷心難過?!」負屭胡亂猜測。她的愁緒無語及落淚,定是鏡中呈現出某些讓她難受的場面,他能想到的,除了他背叛她去愛上別人,便是他說出一些很傷人的畜生話……
「不是,真的不是,你別瞎猜。」她不捨他露出這種自我責備的神情,何況,還是莫須有的自責。
她一直以為她比較愛他。
是她先示愛,他被動接受;是她索討他的承諾,他才允她:總是她央求了什麼,他才給予,這段感情,她覺得是她硬要來的,他不過是沒有拒絕。
她沒想到,他的愛,並不短少於她,失去她,會使他這般疼痛。
他的愛,深,且內斂,乍見之下,彷彿很淺很淡,甚至被誤解為冷情。
她錯了,錯得離譜,他不是誰向他示愛都樂於接受的人,除非他亦心動,亦喜愛著她,否則任誰多大聲宣告著愛意,或是迴旋一遍又一遍的求偶舞,也別奢望他會因同情及可憐而給予回應。
她是如此被深愛而不自知的女人,總認為她是付出較多,愛得較多較癡的一方,用著自以為是的衡量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