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獨元配所生的女兒陰陽怪氣,既不像他,也不像他溫柔婉淑的妻子,長得更是跟撿來的沒兩樣,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他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望向窗外。女兒抱著一束不知名的植物緩緩走過。
「樂兒!」他忙出聲喚。女兒名叫家樂,但那個性可讓人一點也樂不起來。
秦家樂面無表情地停下,頭也不回。
這孩子,也不應一聲。秦懷岸嘀咕著走到門口,說:「過兩天是你母親的祭日,你是不是同我們一起上山祭拜一下?」
家樂輕點一下頭,幾乎看不見。不過心細如髮的父親還是發現了,不由欣慰地吁了一口氣。終究這冷血冷肉只知侍弄花草的女兒還是有一點孝心的,想來秀英在天之靈也會感到些許安慰了。
他抬起一張老臉面對蒼天。自己這一生是虧欠秀英太多了。當年她花樣年華,跟了自己這一無是處的窮書生,受盡白眼;進京趕考時,她一個人挺著肚子在家等候。等他考取功名,家鄉被洪水肆虐,佳人已渺。萬般無奈,他做了劉丞相的乘龍快婿。
原以為今生無緣再見秀英,卻沒想到十年後竟在離家鄉千里之遙的太原碰上面。秀英替人漿洗縫補,年幼的女兒跟在一個鄉下郎中身邊當小夥計。
他心疼母女倆顛沛流離,忙接進府中小心呵護。
家中劉夫人頗識大體,竟主動讓出正室之位。秀英感激之餘自是抵死不從,甘願屈居側室,一時間傳為佳話。
秦懷岸常慨歎自己一生何其有幸,竟遇上兩位可人兒。不幸的是秀英進府不過五年,就因病早逝,留下冷若冰霜的女兒讓他大傷腦筋。
如今女孩子若十七歲還未出嫁就要被稱為老姑娘。
家樂都年過十九了還乏人問津,怎不叫做父親的心急。
好在上個月終於為她攀上一門親事,對方是兵部侍郎左省身的二公子,在戶部當修書吏,官居五品,也算是個青年才俊。這下可對秀英有個交待了。
於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秦懷岸攜帶家眷一起上山祭拜元配夫人,又在山上寺廟盤桓幾日。
誰知下得山來竟是物是人非。劉丞相遭彈劾,辭官回鄉,與他有關連的人自不免受到排擠。秦懷岸的靠山倒了,自己又因個性耿直在官場上樹敵頗多。而今樹倒猢猻散,往日來往甚勤的同僚們都紛紛走避。
惟獨左省身與秦懷岸是同科進士,素來推崇他的才華,反在此時力排眾議,以准親家身份登門提出早日完婚。
秦懷岸看透官場,早已心灰意冷,只等嫁了女兒便隨岳父一起告老還鄉。於是大喜之日便匆匆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