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悅來客棧的端茶小妹跑來幹什麼?
「我怎麼知道。」
「氣死我了,我不會放過你!」李春桃瞪了龍萼一眼,便扶著桌子起身走到門邊,順道推了方芰芰一把,「還有你也是,你這個殺人犯!」
「你說什麼,你站住。」龍萼拉住她。
「我說錯了嗎?」
「她哪時候殺人了?人死了嗎?」
「哼,人是沒死,不過她是通緝犯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她叉著腰,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你瞪什麼瞪,不怕我去報官?」
「我……」方芰芰捉著龍萼的袖口,小手直發抖。
她現在不想被抓,至少在沒見到那狗官死之前,她不能被抓。
「你敢你……」
「別鬧了!」江翰佑喝阻她們繼續吵下去。
「翰佑哥,你在我跟她之間選擇一個吧,這會影響我的決定。」
「我說過我不接受你的威脅。」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什麼選擇、什麼決定?」很無聊耶!跑到別人地盤吵架也就算了,幹嘛遷怒到方芰芰身上?
「我才不是什麼端茶小妹,我告訴你,我叫李春桃,是江家內定的媳婦,翰佑哥未來的新娘。」她豁出去了。
「你說什麼?!」
「我說我其實是江家認定的媳婦,跟你一比,我有地位多了。」她昂起頭,鄙視地睨了她一眼。
「你不是他客棧的小妹?」龍萼不敢置信地指著江翰佑。
「你還不清楚嗎?我會去客棧幫忙是因為我是未來的女主人。」
「就算所有人都認定你,我也不承認你。」江翰佑接道,「你說夠了沒?說夠了就快滾。」
「翰佑哥……」
龍萼聽她左一句翰佑哥、右一句翰佑哥的,心裡頭怪不舒坦。
「走呀,隨便你要去哪,最好別再來,要上衙門也隨便你,還賴在這幹嘛?」他諒她也沒那個膽敢去報官。
「好,我走,你們不要後悔!」
「快走呀。」看她光嘴上說說,腳也沒動,江翰佑惡劣地催促。
「走就走!」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房裡只剩下三人大眼瞪小眼,置身事外什麼都不知道的方芰芰好心替他們倆帶上門,自行回到自己房間。
「發生什麼事?」江承佑和兩位弟弟摸摸鼻子回到方芰芰的房間。
方纔她說大哥跟龍萼在隔壁廂房,門才開了點縫就被大哥合上,差點沒撞到他們俊挺的鼻子。
看他們又走回來,方芰芰便將來龍去脈完完整整地跟他們說一遍。
「原來是這樣呀。」
「那個笨女人,誰叫她自己來的。」真不會打算盤,太不瞭解她大哥了。
「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看著辦吧。」還能怎麼辦,最好是龍萼一氣之不決定跟大哥劃清界限,然後大哥頓悟願意娶李春桃,結果皆大歡喜。
不過事與願違,他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事情不會那麼順利。
也不知道李春桃會不會真的向天借膽,跑去衙門報官,到時候他們不是跑路就是要吃一陣子的牢飯。
苦命,真苦命。
「算了,他們的問題讓他們自己解決,我倒是有問題要問你。」江承佑對著方芰芰攤開一張畫像。
「你認不認識這個人?」
「當然認識,他是我爹的好友。」
「好友?」江琪佑摸了摸下顎,「他就是私底下指證你爹貪污的人,沒有他的密告,白縣令也不會有證據捉你爹進牢。」
今天他們找到一個以前在方有為身邊做事的人,根據他所形容的特徵請人畫出人像來。
據他所說,他去探牢時方有為親口跟他說他誤交損友,就算死也不瞑目,在這過後沒多久,方有為就死在牢裡頭了。
那時候方家被抄,方芰芰母女早就下落不明,他也只能守著這個秘密,他怕伸張正義、平反冤屈會惹禍上身,但今天有人問了,他也希望真能為方有為翻案。
「怎麼會……」方芰芰落下眼淚,那人和她爹是同窗好友,雖一為商、一為官,但情份卻依舊。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倒也不是不可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老早就看破了,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你還是把事情從頭到尾、清清楚楚的說一遍吧,這樣也好方便我們調查……」江銘佑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人真是水做的,動不動就掉眼淚,麻煩。
雖然她哭時比凶巴巴的模樣惹人憐愛多了,但是一樣麻煩。
就是這樣,他們家男人才沒有一個敢娶妻。
沒事練練武、看看書,日子過得多愜意,幹嘛要一個女人來折騰自己?
就在三兄弟認真同方芰芰討論事情的同時,隔壁的戰爭也如火如茶地展開。
「你別跟過來。」龍萼離江翰佑八丈遠,他走東她就往西。
像是要展開一場貓捉老鼠的追逐戰似的,兩人還一前一後的追出了客棧,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
「你聽我說。」江翰佑把手伸得老長,無奈就是碰不著龍萼的衣角。
大街上人多,她又特別會鑽,真是個麻煩的小妮子!
沒理會他,龍萼繼續頭也不回的往前跑。
哼,她早知道這兩個人有古怪,她又不是瞎子,會看不出來李春桃喜歡江翰佑嗎?
為什麼她會覺得心裡頭泛酸,好像灌下一罈子醋那麼酸?
她又不是很喜歡他,也沒把他喜歡自己的話當真過……
腦袋一團混亂,龍萼沒注意腳下,硬生生地踢到了一塊橫在路中間的木頭,腳拐了一下,雖沒當街摔個狗吃屎,卻扭著了腳。
好吧!她承認她是有那麼「一點」喜歡他,又有那麼「一點」相信他的話,老天爺什麼時候那麼長眼了,不過說個小謊就讓她立刻遭報應。
腳痛的龍萼速度當然慢了下來,為了怕被江翰佑追到,她拐了個彎,躲進天香閣避難。
原本一般尋常姑娘家是不能出入這種地方的,但大家都認識她,所以門口的龜公見著她也沒攔,就讓她大大方方地走入。
原本在招呼客人的席香一看見她,立刻訝異地上前,「萼,你怎麼來了?」
「別問了,快借我躲一躲……」意思地打過一聲招呼,她便逕自跑上二樓。
「這……哎……」她想跟她說樓上全客滿了,別去打擾人家辦事。
可沒兩下,她就消失在她的視線,讓她想說都不知道要跟誰說去。
當她思考該不該追上去時,就見門外頭來了個高大挺拔的男子,一見著他,一干還沒接客的花娘全一窩蜂的擠上去。
「大爺,第一次來?生面孔呢。」
「大爺,怎麼稱呼,讓人家好好伺候您,好不?」
「走開!剛剛進來的姑娘呢?」江翰佑一手扯一個,將她們全甩了開。
「好疼哪……」被扯疼的花娘泫然欲泣,滿肚子委屈。
哪有人上青樓不是來享樂的?
「這位大爺,您別動粗,有話好好說。」席香見情況不對,連忙上前。
別看她平時迷糊得緊,做起生意她可不含糊。
「我不想多說什麼,我只想找剛剛跑進來的那個姑娘。」
「龍萼?」席香打量了江翰佑半晌,暗自揣測他跟龍萼的關係。
看剛剛龍萼驚慌失措的樣子,這不是仇家就是冤家了。
嘿嘿……若是冤家,那這冤家的含意可深了,能把平時冷靜的龍萼嚇得驚慌失措,肯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說不一定,這就是她的「命中注定」。
「就是她,讓我見她。」江翰佑沒時間管龍萼怎麼會認識青樓的人,他只想趕快找到她。
「她往樓上跑了,還有,幫我提醒她……」樓上全客滿了,別去打擾人家辦事。
她話還沒說完,江翰佑已經像射出去的箭般快地衝上樓。
怎麼都沒人要聽她說話嘛,人家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到時候打擾到客人辦事,誰賠?
跑上樓的龍萼見江翰佑追進門,為了不讓他找到,她隨便打開一扇門想躲進去,卻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畫面讓她羞窘得不知所措。
「對、對不起……」
不只她傻眼,裡頭衣服脫到一半的男女同樣傻眼,幸好男人褲子還沒脫,花娘也只是微露香肩,不然能見人嗎?
本來要馬上替他們帶上門的龍萼,忽然覺得那男人很面熟,答案才剛浮現在腦海,她便下意識地合上門,拉著追上來的江翰佑衝下樓找席香。
她到底在搞什麼?前一刻還避他如蛇蠍,這下卻自動拉著他跑。
江翰佑搞不清楚她到底是怎麼了,只好被她拉著跑,原本要說的話也忘得一乾二淨。
「香,樓上那間房裡頭的人是誰?」
席香被問得一頭霧水,將拿在手中的帕子捏了捏,「樓上那麼多間房,你說的是哪一間?」
「就是中間往左數第四間。」虧她記憶好。
「不就是害你客棧暫時歇業的那個白縣令的豬頭公子嗎?」席香揪著手絹輕聲朝龍萼附耳道。
他是天香閣的常客,又是封了錢來客棧的人,況且他每次來時派頭還挺大的,所以她記得特別清楚。
雖然是好姐妹的仇人,但生意還是得做呀!
唉!錢來客棧被迫暫時歇業的時候幾個姐妹都吃了一驚,但龍萼卻叫她們別擔心,她自己會想辦法。
總之能幫得上忙的,她們會盡量幫;不能幫的,也會給予最大的支持。
「果然……」龍萼哺哺道。
「到底發生什麼事?」被龍萼拉著的江翰佑看著兩個女人耳語,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
「這位是……」席香愈看愈覺得這兩人挺配的。
「他喔……我不認識。」龍萼這時才甩開他的手,急忙撇清。
「不認識你會一直拉著我?」翰佑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對呀,不認識你幹嘛一直拉著他?」席香望向龍萼,「而且他好像是追著你進來的。」
「你少說兩句會怎樣?」她白了好友一眼。
「是不會怎樣,只是我想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嘛。」席香嘟著唇。
不過是問個問題幹嘛這麼凶?這證明兩人的關係不尋常。
「什麼關係都沒有,他可是有未婚妻的,哼!」
「我的未婚妻除了你以外沒有別人。」他跟她可是打小就定下婚約,雖然是他單方面認定。
「原來喔……」席香笑了下。
「你可別去亂說。」龍萼怕她會去跟另外幾個姐妹宣揚。
「我才不會亂說。」頂多不小心提一下。「對了,那個……你們又撞上了,沒吵起來吧?」
「沒有,我一看見他在『辦事』,就馬上把門關起來。」
「你看到別的男人在辦事?!」江翰佑咬牙切齒。
「才沒有,他褲子根本還沒脫,我什麼也沒看到啦!」他以為她喜歡看?她還怕眼睛爛掉呢!
不過怪了,她幹嘛跟他解釋?
「那就好,你這輩子只能看我。」
「誰要看你,你去給那個什麼李子還是桃子的看就好,別扯到我。」
「什麼桃子李子?」席香聽不明白。
水果還長眼睛能看東西?
「什麼也沒有,你愛吃的話我下回各送你一籃。」最好都吃進肚子裡,好消她心頭之恨。
「我沒有說我要吃呀。」怎麼今天龍萼的話她一句也聽不懂?
「沒要吃?那不就沒事了。」還囉嗦什麼。
「嬤嬤,有一位公子要找白公子。」一位花娘突然湊到席香身邊道。
「告訴他白公子在辦事,問他要不要順便進來『坐坐』。」
「但是他說他和白公子約好了,白公子一定會見他的,要咱們快些通報白公子。」
「是誰要找他?」龍萼問。
「就那邊那個公子。」花娘偷偷指了指站在門邊的人。
那人生得魁梧壯碩,高頭大馬。
「那好吧,上去問問白公子。」打擾人家辦事雖然不好,不過既然是客人要求,那就沒辦法了。
「好。」花娘領命上二樓,過了一會又匆匆下樓,「白公子請他進去。」
「那就去請那位公子上去吧。」
「我跟你去。」龍萼朝花娘道。
「你去幹嘛?」江翰佑挑著眉,並不樂見她對別的男人感興趣。
「平常人會約在這種地方見面嗎?我去看看,說不定可以打聽到什麼。」
「我跟你去。」
「那個……不是我不讓你們去,只是你們要在哪裡偷聽?上頭廂房可沒位置讓你們進去了。」唉!就是沒人肯聽她說樓上廂房都客滿了呀。
「這……」龍萼腦筋轉了轉,無論如何她都要上去,「那、那我扮成花娘進去,總行了吧?」反正打扮打扮,妝化濃一些,就不信她會被認出來。
「我不准!」開什麼玩笑,這裡的花娘都袒肩露背!
睨了他一眼,龍萼不理會他的對席香說:「香,找件衣服給我換,還有胭脂水粉都借我。」她會把自己抹得連爹娘都認不出來。
「但是他……」她看那個男人眼睛都快噴火了,會不會一氣之下把她的青樓給拆了?
「不用理他,我做什麼還要他同意嗎?」
「我是你相公,當然要我同意!」江翰佑握住她的手腕。
「走開啦,你是別人的相公,才不是我相公。」她推了他一把。
「好,你非去不可是不是?」他看她點了點頭,便道:「那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