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而論,皇親國戚的行館自當擁有八旗子弟的軍隊駐守,但由於海灝貝勒生性浪蕩,最厭煩僕從恭隨在側,於是天傲別業便因此成為遺世獨立的大宅子。
除了主子海灝貝勒之外,唯一能夠自由進出此別業的人,僅有康熙爺的皇太子胤祁二阿哥。
此時書齋之內逸出男子爽朗灑脫的笑聲————
"不愧是愛新覺羅的二阿哥,你這性子可真和你的皇阿瑪相近,溫善親和,重承諾,重情義,只可惜此身在宮廷。"
"皇太子的擔子不好擔哪。"胤祁無奈的擰眉淺笑。
"倘若你和十一阿哥一般的見識,整日尋樂縱歡也就罷了,可你偏不,優國優民得使我這做兄弟的也只得膛渾水窮攪和了。"微揚的唇角掛在俊美非凡的臉龐上,海灝除了隨性、不在乎之外,還陷約透露出邪魅的貴氣。
胤祁看著狂傲不群的海灝,心裡頭是感動的。他們五行自從去年三月一別後,即又投人各自所屬的任務當中,而他能夠得到這群人中豪傑的摯友鼎力相助,海灝的最初引薦實在功不可沒。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北水!"如果不是因為他這個堂兄雄心萬丈的霸業,依智海灝的性子早早就浪跡天涯,和雲海山林相為伍了。
"為了兄弟情義,為了大清,我所做的努力遠遺不及棣樊他們;何況我這個北京城最有名的浪蕩貝勒原就喜愛上山下海,所以掌握海上霸權的任務我是甘之如飴,算不得鞠躬盡瘁。"閒閒的飲啜兩口進貢的佳釀,海灝一副雲淡風清的神態。
棣樊、偉烈、鑒鋒和他海灝,是身份背最相似的摯友,他們各有各的專擅,也各有各的性情。
別號青龍的棣樊,是政經雄才,氣質溫文爾雅;朱雀燁烈為密探高手,個性風流輕佻;白虎鑒鋒征戰名將,脾性落拓不羈;而他,玄武海灝,則是海上英豪,聰穎隨性又放蕩豪情。
他們天南地北的個性看似不相容,可實際上愈是如此就愈惺惺相惜,彼此借重專長,默契總能配合得恰到好處。
或許是受到他堂兄二阿哥仁德胸懷的吸引,他們四貝勒願意助他完成一統天下的霸業,也因此他們又有以二阿哥胤祁為首的五行稱號,分別為中土、東木、南火、四金、北水。
胤祁笑了,他重重的往海灝的肩頭上一擊,這是男人之間深厚情誼的一種表現。
"東木他們以及你這個瀟灑的北水都是我的兄弟,永遠。"
"承蒙二阿哥的垂愛,北水惶恐啊。"海灝學著宮裡的人說話的口氣,加上一番的打躬作揖,他自個兒也忍俊不住的笑了。
"你就是這性子,難怪旁人要為你安上浪蕩貝勒的名號,也難怪皇阿瑪一度想攬你入朝主政。"胤祁搖搖頭,對於人中之龍卻又放浪形駭的海灝,他是十足十的欣賞,但是也頭疼啊。
"你的'逍遙號'何時開航?"胤祁問道。
"後天。"
"名義上是救濟南夷的災民,事實上也是暗地查訪沿海一帶的動靜吧?"據他所知,海灝已經以匿名的方式捐贈大筆善款,"逍遙號"處女之行可能是障眼法。
"不愧是將來要承繼大統的皇太子,我的小伎倆被你看穿了。"海灝無所謂的仰首大笑。
"北水,你認為有叛亂份子隱匿在海艦軍隊嗎?"胤祁一反輕鬆的口吻而變得沉重嚴肅。
"一個朝代沒有投機份子?權勢、名位是人人渴求的,雖然大清的兵力由各旗王爺分別掌控、互相牽制,但是海上軍力這塊餅不僅是將領極欲佔奪,頗有野心的皇子阿哥們更是摩拳擦掌,無所不用其極。"海灝的眼裡露出薄薄的冷意。
"南火說你遭人暗算可是事實?"胤祁的神色很悲傷、很痛心,因為南火的查探結果,令他這主子愧對海灝啊!
"自古以來,為了江山、為了披上龍袍,多少兄弟反目成仇?李世民禮賢下土,仁德廣被,但是玄武門之變的是非對錯未必定案。歷史是人寫的,是可以捏造的,也許英明如李世民者,弒兄殺弟的歷史是他一手所主導,至於玄武門之下斷魂的那兩人是死無對證了。"
"北水你的意思是……"胤祁的心上猛地一震,似有所悟。
海瀕決定把話說破,"四阿哥是個狠厲的野心家,八阿哥心機深沉,琢磨的無非是愛新覺羅的尊皇大位,十三阿哥溫厚文氣,但那只是皮相,至於十四阿哥,一心想要的是龍座而不是區區的兵權掌符。"
"北水你別說、別說……"對於血濃於水的兄弟想覷謀奪權,他是明白的,但是他一直不願意去面對,即使八弟曾經命人想取他性命,想占皇太子之位已是昭然若揭,可他仍然拒絕相信啊。他知道,他是自己欺騙自己…
"西金生性落拓不羈,但是他這個征戰名將為何甘願效忠二阿哥你?"海灝不得不語重心長了————
"因為東木、南火、西金和我,堅持相信二阿哥一旦坐上龍位,肯定是大清之福,將是名留青史的好君主。但大位若是讓八阿哥坐了,天下恐怕是血流成河,又天下若是落入四阿哥之手,不僅是漢人,就連八旗旗主的身家性命亦是朝不保夕,天下豈不大亂?"
緊緊握住海灝的手,胤祁激動得無法言語。
為了一統天下,為了黎民蒼生,海灝不但委屈了自己逍遙自在的日子,甚至將自己置人血雨腥風的狂暴之中,他要如何報答這份恩義?
"堂兄有重托,堂弟服其勞。我不過是閒得發慌,不用感動成這模樣吧,畢竟你是君,我是臣。"實在是不習慣受人感激,海灝一派沒啥心腸的嘻笑道。
"北水……"胤祁哽咽得難以成聲。
生為愛新覺羅親貴的皇祠,他何其有幸能夠得到海灝的肝膽相照啊。
他以大清皇朝二阿哥的身份立下重誓————
窮其畢生之力,即使是三更燈火五更雞,他絕對要讓大清的子民享有太平盛世的好靜歲月。
★★★
今日的北京城熱鬧非凡,大街小巷揚起一片鼓噪之聲。
原來是史上最富麗堂皇的大船舫"逍遙號"的啟航之日。
然而何家大宅的偏院內卻傳出哭哭啼啼的哀嚎聲————
"你哭累了沒呀?我的耳朵很痛耶。"夢雲一邊整裝理衣,一邊輕斥她的小婢女。
小雨狠狠的叉去淚水,不甘心的反駁。"人家好不容易湊出銀兩,又好不容易偷溜出府替小姐你買衣、買鞋、買裡帶,可是小姐你好沒良心,居然不帶小雨上船瞧瞧!"
好哀怨的語氣哦!夢雲笑得眼兒都彎了。
"小姐還取笑人,哼!小姐要把小雨撇下,可以!小雨這就上綢布莊找大少爺,還有,三少爺人在東市街飲酒取樂,三少爺最喜歡和小姐作對,我就……"
"你就怎地?"擦起腰,夢雲端起小潑貓的架式凶狠道:"如果你敢壞了我的事,何府的這口飯你休想再吃。"威脅人的功力她可是在小雨之上呢。
果然,小雨的臉垮得好醜,眼淚和鼻水齊下,好不嚇人!
"別又哭啦。我是真的沒法子帶你上船呀,上回我不是帶你去泛舟了嗎,可下場呢,引來一堆登徒子的訕笑。"
"那是突發狀況嘛,小姐你的模樣生得比小雨美上十分,肌膚又水嫩得沒幾個千金比較得上,所以小姐的女兒身才會容易被識破的。"小雨可憐兮兮的做最後掙扎。
"可你的嗓音嬌滴滴的呀,笨蛋才會以為你是男孩。"
"小姐————"小雨開始拉扯著夢雲的衣裳下擺,努力的撒嬌。
"這回我是鐵了心,決計不能帶你上船。你不是打探到'逍遙號'的航程長達千里?那麼至少要在船上待上一段時日,果真帶你上船,不出二日,你的女兒身不被揭穿才有鬼呢。"
小雨怔怔的看著她的小姐在粉頰上抹了層炭粉屑未。曉得小姐是不可能改變主意的了。
鬆開手,她不得不接受現實的轉口問道:"小姐這一走,怕是要好一陣子,大少爺如果發現了,降罪小雨怎麼辦?"
"儘管安心!大哥的人是凶了點,也喜歡吼人,可大哥不會為難你的,這是做主子的我的錯嘛,又不是你。"
"是嗎?嗚嗚。"為什麼小婢女要這樣可憐?
她好可憐,好可憐唷。
★★★
真正可憐的不是小雨,而是化名何雲的夢雲!
"哎呀!"一聲驚叫,她又被人給擠到一旁,硬是痛快的和欄杆來個大親嘴。
"死小子!滾到一邊涼快,別礙到老子!"
一名莽漢手肘一撞,夢雲腳步不穩的摔了個狗吃屎。
天!她跌到大泥坑裡去了。
困難的爬起身,她的手腳、她的粗布衣裳全沾滿了泥漿,用不著攬鏡自照她也曉得自己的面容滿是泥巴。
早知如此她就不必費心把臉兒抹黑了。
此刻的她像個被拋棄的碎泥娃娃,慘兮兮的。
"喂小傢伙!你的船票咧?"負責通關的小廝不甚客氣的問。
"我沒船票……"
"瞧你這身髒樣,想也知道!既然沒票就滾。喂!後頭的人快快遞補上來。"
夢雲連忙喊道:"可我有銀兩啊,海灝貝勒讓咱們小百姓破例上船,不就是要集聚善款的嗎?"
"上得了這'逍遙號'的不是達官顯貴,便是商賈巨富,至少也得是個過得去的人家,你這小伙子像個小乞討的,能有多少銀兩?可別只有幾弔錢,窮拿我開心!"小所非常的鄙夷不屑,這一身爛泥巴的傢伙連個奴僕也沒有,伯是連"逍遙號"的下層艙房也坐不起。
"我有上好的玉石可做抵換。"雖然大哥暫時代管她的飾品金物,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呵呵呵,她這隨身佩掛的玉石安安好好的在她身上……
呵呵,嗚————夢雲的笑容凍僵住了。
她的玉石在她肚兜內的暗袋裡,可她為了扮成男裝,那件肚兜……她沒穿上身哪!
"別一副如喪考妣的衰臉,沒錢是不?早料到你這下流人是誆騙人的。走、走!識相點,別死賴活賴!"
小廝的嘴臉充滿了不耐煩的暴躁,正欲使力推開她的當口,一聲好脾氣的啞嗓子竄進來了。
"小哥行行好,御用的廚大爺要這小乞兒幹活兒,請小哥高抬貫手,讓這小乞兒上船吧。"
"當真是大廚子要的人手?"小廝不無懷疑,但又畏懼冒犯御廚的罪。
"不敢欺瞞小哥。"
"好吧,放行。"小廝沒好氣的趕人上船。天冷著呢,他可要盡早完成通關的職責,好上船喝口酒暖暖身骨。
"謝謝小哥,謝謝。"粗啞聲音的主人,忙不送的拖拉夢雲的手,往船艙內三步拼兩步跑去。
★★★
"這位大叔,謝謝你用計讓我上船。"
"我是見你和我家鄉的么兒子年歲相當,不忍心你垂頭喪氣的模樣。"
夢雲感激萬分的問:"大叔,怎麼稱呼?"
"你叫我李叔就成了,我是御廚大爺身邊的小二廚,身份雖然低下,可也保得住你不愁吃穿。瞧瞧你一身髒泥,我找些布裳給你,趕緊洗去污垢也好清爽點兒。呃,對了,你叫啥名來著?"李叔摸摸鬍鬚,口氣慈善一如父執輩般的使人心安。
"我叫何雲。李叔你儘管使喚我,也好讓我回報一二。"
"這麼著吧,你先且在伙食房裡打雜工,我會派些輕軟的工作不教你累壞。可有一事你得牢記,咱們下等艙的人是不准上甲板走動的……"
"為什麼?咱們也是人呀。"不上甲板就聽不見湖海的波瀾壯闊,那有啥好玩的嘛!
"不同人不同命哪。這世道就是這麼著,怨天尤人也沒用,能夠平安度日就是萬幸了。"他微笑著。
"我怎麼會'自投羅網'的'淪落'呢?"唉————滿身泥污的夢雲一肚子愁苦抑鬱。
何家綢布莊的千金女竟然變成下等艙房的小雜工?而且只能窩在一角,見不得天日?!
她才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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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上已待個把月,在李叔的有心照應下,夢雲只而負責提水、洗盤即可,完全符合她這從小"女子遠庖廚"的家事白癡,能力所及的範圍之內。
這晚,縮在床榻邊的夢雲怎樣也不成眠。
床榻睡想來硬邦邦的,棉被子一點兒也不保暖,老是令她難受極了。
就在她輾轉反側,心中埋怨連連之時,門外突地響起急促的敲們聲————
"裡頭的小伙子!立刻爬起來幹活,快!貝勒爺要一桌酒案,不得延遲。"
夢雲感到納悶的對外頭的人喊道:"御廚大爺呢?還有李叔呢?他們是掌廚的,我只是伙房裡的……"
"多嘴!御廚大爺和李叔是不是吃壞腸胃,下不了炕,還用得著你這沒斤沒兩的低下人嗎?還不忙去!將煮好的萊餚端到左船艙的大閣房,貝勒爺是不許奴才怠慢的。"嚴厲的吩咐之後,門外的腳步聲才漸漸的遠去。
氣惱至極的掀開被子,夢雲被迫只好離開雖不舒適,但挺想窩著的床榻。
三更半夜還行讓人使喚,那海灝貝勒肯定是個虐待僕奴的惡毒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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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拚命的拍胸順氣,夢雲快讓煙氣嗆得無法呼吸。
費了好大的勁才生好柴火,可濃烈的難聞氣味卻使她幾乎支撐不住。
伙食房裡的雞鴨魚肉她不敢碰,更甭提用刀切切剁剁的宰殺了。她急中生智決定辦一桌素菜,反正那海灝貝勒也該積點陰德,少吃葷食的好!
於是她在極度忙亂,而且割破好幾道口子的折騰之中辦了四菜一湯。
其實她好佩服自個兒的能耐哦。
她可是北京城最大綢布莊的何家小姐,是人人口中的金枝玉葉哩!打小到大,她從未進過廚房,當然也和柴火、鍋鏟沒有緣分嘍,要是爹娘請見她可以無師自通的完成四菜一湯,肯定要嚇一大跳的。
就在無比驕傲的好情緒裡,她已經端著萊行進了左船艙的大閣房。
夢雲眼光四下梭巡,沒半個人影?
敢情真好!那麼她就犯不著苦巴巴的"伺候"那鼎鼎大名的海灝貝勒。
還是趕快回她的床榻窩著才是要緊事!
★★★
左船艙大閣房的門外,此時正走進一道高大身影。
"貝勒爺一整日未進食,現下……"
現下所見,使得堂堂六尺之軀的侍衛長尹殿安傻了眼,抖了嘴。
"你看見可怕的東西嗎?"海灝勾著淺笑隨後走進門。
但當地瞧見圓石桌上的"可怕之物",也錯愕不已得不知該氣,或是該笑。
"貝勒爺請恕罪,屬下立即拿人查辦。"尹殿安單膝下跪,作了一個揖,起身後馬上就要命人查辦,究竟是哪個奴才膽敢觸犯主子。
海灝出聲喝止,"慢著!"
"可這大不諱……"
"你過來瞧瞧,似乎挺有趣的。"海灝已然落坐,並且拿起竹筷夾起盤中飧。
"能夠將一大把青萊不切段的下鍋炒煮,倒是前所未聞的事。我這不入庖廚的男人也懂得青萊必須切成碎段,這廚子竟然不懂?還有這一盤烏漆漆、黑壓壓的是什麼?豆腐、魚肉?尤其可笑的是,竟有這等天才用紅辣椒加清水煮成熱湯?今兒個可開了眼界。"海灝笑說。
"渾奴才!小的即刻傳喚江總管過來。"當尹殿安瞥見清煮苦瓜裡,竟然有苦瓜子和"配料"一繒黑烏髮絲,他簡直快作嘔。
養尊處優、位高權重的海灝貝勒怎能食下如斯不堪的菜餚?!是存心的侮辱?抑或是小廚子的惡作劇?
他是皇室一級侍衛長,是臨宣老王爺最倚重的部屬,並且蒙受海灝貝勒的賞識和善待;捍衛主子是他的本分,他絕對不能容許主子的尊貫有所損毀。
在極短的時間內,尹殿安已將總管事務的江風懷一腳踢進閣房————
"奴才犯了什麼錯事?請貝勒爺責……責罰。"年紀一大把,在臨宣王府內待了一輩子的老總管江風優,一枝踢踹即知大事不妙。
所以他猛地一再磕頭,就怕主宰生殺大權的年輕貝勒爺動了怒。
當江風懷眼尖的瞧見食桌上的髒污萊餚,一股子熱氣倏地往頭上竄流,天安亡他啊!
"江總管!這是哪個狗奴才幹的好事?竟敢拿貝勒爺捉弄?說!"尹殿安很不客氣的又踢踹上一腳。
"嘶!"痛哇!但窩囊的是他連喊痛的膽子也沒,因為這死愚忠的尹殿安是臨宣王府的紅人哪。
"還不回話!"怒吼一聲,尹殿安鍬起江風杯的衣襟。
他猛一使力,江風懷硬是被摔到牆上,老骨頭斷了好幾根。
"不干老奴才的事呵。"江風懷一面揉著幾乎分崩離析的身骨,一面老淚縱橫,再也禁不住的哭了。
"逍遙號'的伙夫不是精心挑選的嗎?御廚子沒上船?"海灝倒是不怎麼在意這桌"特餐",雖然一日未進米粒,但是他底子打得好,無所謂。
"御廚子和二掌廚,還有伙夫奴才鬧肚疼,可能是喝了污水……"江風懷恐懼得連聲音都顫抖了。
"那麼這一桌可怕的萊餚姓誰的'創意'?"海灝泛起一朵興味的笑容。
江風懷噤若寒蟬,不知該如何答話才不會被牽連降罪?
貝勒爺正在微笑……但是那朵笑容卻使他這老總管的背脊爬出一堆疙瘩。
尹殿安火了,死老賊竟敢噤口不回話?不給個教訓怎行!
見他舉高的手刀正欲劈砍而下,江風懷嚇壞的抖聲答話"好像是個小伙子,不是咱臨宣王府的奴才,大概是伙夫房不夠人手,臨時差遣來的苦力,貝韻爺,老奴這就把那小伙子個痛快,好讓貝勒爺消消氣、消消氣兒。"
江風懷趕緊又連連磕頭,巴望著主子別降罪罰他。他可是臨宣王府的老奴才啊,底下的人個個巴結討好著他,時時給他好處,為的是啥?不就是賣他總管大老的帳嗎?
"貝勒爺!老奴才把那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小伙子丟下海水裡,讓魚群吃他的肉、啃他的骨……"他這招叫"棄車保帥。"扛著王府總管的名銜,他的油水可多得哩,一定要保住這肥差。
江風懷猶是大難當頭,也不改貪惡本性。
"饒了。"海灝揮揮手,不願罔顧人命。
"貝勒爺?"江風懷可傻了,觸犯龍頭的大罪怎能輕易僥恕?
"艙房多的是乾糧和雜食,不差這一餐。何況那個小伙夫讓我開了眼界,恕他無罪。江總管,你不必為難他。"
"但……饒、饒……"
"囉嗦什麼!"尹殿安冷著一張惡臉,"和主幹頂嘴是大不敬,責杖五十足足有餘,還不跪安!"
"是、是,老奴跪安。"江風懷連滾帶爬的離去。
"殿安,江總衍再有不是畢竟是個老人家,你何必淨嚇他?"
"屬下逾矩。"尹殿安恭恭敬敬的彎身鞠躬。其實他不是為今日之事藉機懲罰,而是江風懷那老賊時常狗仗人勢,薄待下人,他早看不順眼了。
"貝勒爺請先歇會,屬下這就到艙房取些裡腹的食物。"他俯低身,退下了。
享有海中天神之稱的海灝貝勒,臉上輕忽的勾了抹笑。
以紅辣椒加水煮成的奇湯便他莞爾不已,幾日趕路的疲累一掃而空。
當一接到二阿哥的飛鴿傳書,他為了親赴五行四月北京城的聚首,不得不將"逍遙號"暫由殿安代為指揮,雖開了船上數日。
尤其在得知南火與可男的好消息時,他們一群摯友更是把酒言歡。然而為了使命所在,他不借又得連夜火速返回大船上。
看著眼下的"創意",其實他應該給賞————
畢竟很少人可以今他開心,真正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