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你帶她走吧!她是你妹妹!我放心!」
杜鋒握著鑰匙,心底百感交集,鑰匙上的餘溫熨燙了他的心,他用力的點著頭,眼裡閃著淚光。
「謝謝你!」這是他第二次說謝,和同一個人說,時間刻不容緩,他拉起羅婷步上飛機,等他再想拉妙然時,妙然早已退到了左南的身邊。
「哥!你走吧!我要和齊大哥在一起!羅婷能做我的嫂子,我好高興!真的!」她微笑著朝杜鋒揮揮手,左南一把抱起她,想把她硬塞進去,她緊了緊抱著他頸的手臂,眼神熱烈卻閃著固執:「我不走!就算你把我弄昏,等我醒時看不到你,我馬上弄死自己!你信不信?不信你可以試一下!要麼一起死!要麼我單獨死!」
左南成功的被恫嚇到了,他頓在原處,緊盯著妙然,似乎要看透這席話的真實性,後者的眼裡寫滿執意。
又是一陣爆炸,震動了整艘船,豪華的「明珠號」開始下沉,一股濃煙襲來,甲板上的飛機不得不起飛。
方纔那架雲層裡的直升機,此時已到了。甲板上到處是炸碎的殘骸,沒有空間讓它著落,只能在上空徘徊著。左南咬住牙,抬頭看了看,緊了緊攬住妙然的手臂:「害怕嗎?抱緊我!」
妙然正想點頭,突感自己的身體已騰空而起,雙腳離開了甲板,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本能的緊攬住左南的頸,左南用衣袖裡的銅絲緊緊的纏住直升機的腳架,飛機把他們拖到了半空,很快離開了那艘巨輪。
「轟!」明珠號再次發出一聲巨響,開始迅速往下沉去。
直升機裡垂下一條長索,接著艙門開了,有人大叫:「左先生!怎麼樣?能堅持嗎?」
「可以!試著飛過山頭去!」左南仰頭大聲道,直升機的後尾冒著濃煙,顯然已被四處飛散的殘骸擊中了,他一提氣,在空中轉動了一下身子,拉住了那條長索。細銅絲一離開他的力道,便自動的回到他的衣袖裡。
「那東西真結實,那麼細竟能拉住我們兩個身體!」妙然突然開口,左南一愣,沒想到她還能說話。
「你不害怕?」
「不害怕!為什麼要害怕?」
「我們隨時都有可能葬身海底!」耳邊風呼嘯著,他緊了緊拉長索的力道,一寸寸的想往上挪,直升機搖得很厲害,他放棄了動作,知道飛機隨時都有可能墜毀。
妙然可沒想那麼多,在他溫暖的懷抱裡,厚實又安全,何況他的身手那麼好。她並不害怕,反而感到某種死亡帶來的刺激。
「齊大哥!我真的好後悔!」
「什麼?」左南緊了緊手臂,不讓她的身體滑下去。
「我還沒有真正做過你的妻子,那天,其實我一點也不睏,只是害怕了,你為什麼不堅持?」
她的眼睛亮得像子夜裡的星星,齊左南心中一陣激盪,吻吻她的額頭。
「別想那麼多,等你安全了再說!」
「等我們安全了!」妙然糾正,悄悄的從他的頸間轍下一隻手,往下摸索而去,來到他的雙腿間:「你想要我嗎?」
「哦!」齊左南沒料到她會這麼做,下體逗然膨脹開來,他狂吼一聲,嚇得妙然渾身一震。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弄疼你!」她吃驚的仰著頭,齊左南的臉扭曲著,像是在極力的忍受著疼痛,讓她焦急、心痛又歉疚。
「不!你不是弄疼我,你是要弄死我!」他迸住呼吸,克制著體內的燥熱、衝動。
「有那麼嚴重嗎?」妙然的嘟著嘴,乖乖的把手伸回齊左南的頸上。
他們的身旁時不時的繞過另一架飛機。
「小然!」杜鋒的聲音焦慮、不安,他頻頻的從艙內探出頭來看著他們。他們的一舉一動牽動著飛機裡的每一個人。
就這樣兩架直升機一前一後的往西邊那高得嚇人的懸崖飛去,直升機逗然筆直的升高。
「左先生!很難過去!」有人再次大叫。
「試一下!」左南狂吼,全身肌肉緊繃,眼神銳利的盯著越來越近的懸崖,妙然緊縮著頭,不敢看眼前的一切,他們被繩索拉得很低,就像大鐵錘般垂在最底端,縱然直升機過去了,他們是絕對過不去的。幾千種死,卻沒想過一種是被撞成肉餅後死去的,妙然的心怦怦的狂跳著,此時此刻,不害怕顯然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唯有在心愛人懷裡死去,這多多少少給了她一點安慰。
「走!」隨著一聲大喊,她的身子再次飛起,眼前是懸崖陡壁,她不知齊左南用了什麼辦法,兩架飛機此時已越過山頭,失了蹤影。而他們如壁虎般緊貼住了崖壁上,光滑的沿壁,別說要攀上去,就是這樣吸附著都是極為不可能的事。有東西滴了下來,滴滴嗒嗒的滴在了她的臉上,手臂上。映入眼簾的是刺目的鮮血。
「齊大哥!你受傷了?」妙然迅速的抬頭,齊左南咬著牙關,很吃力。
「別動!」他低低的呼著,聲音幾近沙啞。
當她再往上看去時,不由倒抽一口冷氣。齊左南甩出的細銅絲,深嵌入石縫裡,而另一端正被他捏在手裡,細細的銅絲劃破了他的手,深嵌進他的肉裡。
「齊大哥!」她哭了,心痛、歉疚:「誰說遇上我,是你最大的奢望,遇上我,是你最倒霉的事,沒有我,你可以安靜的修車、生活,至少不會捲到這裡來。」
「不是!小然!不要哭,小然——我的寶貝,你一哭我的心就碎了。」齊左南吻著她的額,看了看那層懸崖,等妙然停止了抽泣,他突然大吼一聲,提了口氣,往上竄去,成功的抓住一塊稍稍突起的岩石,銅絲一離開他的手腕,便似有生命力般,回到了衣袖裡。他再次看了看上方,慶幸的發現,並不是很高。遠遠的可以聽到呼聲,以及懸崖邊的身影。
「小然,我把你甩上去,你別怕,你哥在上頭,他會接住你的。」
齊左南憐惜的看了她一眼,眼底有著最深刻的愛意、心痛、不捨、訣別。
「那你呢?」
「上去再說!」妙然已來不及說「不」了,她的身子被一股大力拋起,頓時被動的往上飛去。等那股大力消失後,她逗然感到手腕一緊,有人抓住了她。她的身體撞到了岩石,撞痛了她。可慶幸的是,她還是上來了,被杜鋒拉了上來。
而底下的齊左南正以相同的速度往下載去,伴隨著亂飛的岩石。
「齊大哥!」她尖叫著,被杜鋒拉住。
「小然,你安靜些,小然!他這樣拚死的救你,你應該活下去!」杜鋒的聲音帶著哽咽,羅婷與羅倩早已痛哭失聲,事實上這懸崖上的每一個人都被人世間這種生死相許的愛情深深的震動著,包括曾經和左南出生入死的兩個黑衣人。他們就站在崖邊,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切。左南的冷酷、凶狠同他的身手一樣讓道上的人恐懼著,此刻竟為了個女人,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
「我不要一個人活著!誰讓他救了!我不要一個人活著。」妙然奮力一掙,竟然被她掙開了杜鋒的手腕,她尖叫著,像只飛蛾般義無把顧的跳下懸崖。
「小然!」杜鋒紅著眼睛,衝到崖邊,一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嘶!」衣角頓時裂開,妙然的身子自他手中再次掙脫。「小然!——」
「杜鋒!」羅婷喊著,撲在他身上,抽泣著:「杜鋒,你不要離開啊,不要扔下我!」
杜鋒一怔,猛然剎住身子,回頭呆呆的看著羅婷,腦中一片空白,許久他才狂吼一聲,緊緊的擁住羅婷,此刻他是真的害怕了:「婷!——她是我的妹妹,我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妹妹!我的小妹妹啊!我的妹妹」他不停的說,不停的顫抖,不停的流淚,羅婷點著頭,拍著他的背,想安慰他,聲音卡在喉嚨裡,卻怎麼也開不了口,只能任由淚水奔流著浸濕了兩人。
這樣的結局打動了每個人或是打倒了每個人,上天是如此的無情。
正當他們為生死悲傷、感懷之際,懸崖邊突然有樣東西飛了上來,他們被震住了,是根細銅絲,此時正像有生命般的纏住了崖上的一塊大石,當他們迅速奔到崖邊時,驚喜的發現巖壁上正有兩個小黑點,此刻正一寸一寸的往上爬來。
唐子皓與杜鋒的眼前再次模糊了,這兩個極端自負的男人,如今要問他們這個世界有沒有最敬佩的人,此刻恐怕就是眼前這位正奮力與命運交戰的悍將了,貨真價實的銅牆鐵骨、百折不撓。
他們一路的往上爬來,血一路的往下滴去,那根細銅絲早已失了本色,被血染成了赤紅。當齊左南與妙然回到崖上後,它又很有靈性的回到主人的衣袖裡。
「齊大哥!」妙然緊緊的抱著齊左南,感受彼此的身體顫抖著。
大家瞪著眼睛著著他們,幾乎無法相信他們竟從閻王手中溜了回來,許久許久,才有了真實感。
杜鋒大踏步的走了過來,眼裡有著敬佩、感激,有著朦朧的淚光:「聽說你是黑幫裡身手最好的,果然名不虛傳。」
唐子皓也上前幾步,誠懇的道:「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是朋友,你是我這一生中,唯一能讓我折服的人。」
齊左南抬起頭,眼裡有著逃生後的喜悅,也有著更深的柔情,他把眼光轉向妙然,隔了許久才道:「黑幫裡身手好的多的是!我算什麼?我只希望能成為小然的丈夫,可以嗎?」
妙然感動的注視著他,大眼睛裡淚意朦朧,卻仍晶亮、清澈,她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癡癡的注視著齊左南,許久才道:」你到現在還問我可不可以,我以為你早就有答案了。」她輕輕的攤開他的手,淚便悚悚而下,流在他的掌心上,混著他的血,她撕開衣擺,仔細又仔細的替他裹住交橫錯縱的傷口。
「小然!別哭呵!這樣的傷遠沒有你的眼淚,滴在我的心口讓我痛得徹骨。」
妙然哭得更厲害了:「你這樣的對我,不管是誰都會被你打動的,何況我又是如此的愛你!齊大哥——我已說了千千萬萬次了,讓我再大聲的告訴你一次。」她真的大聲說了,說得很大聲,聲音在山頭久久的迴盪。
「我願意做齊左南的妻子,今生今世,來生來世,生生世世,永遠在他身邊,至死不渝!」
生生世世!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期限,儘管生命不允許,那麼就讓愛把它延續吧!一陣風呼嘯而過,把她的聲音送得好遠、好遠、好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