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化南路上一棟商業大樓裡,在頂樓寬敞的總裁辦公室,兩個男人沉穩地各據一方。
瞿銘立在落地窗前俯視著依舊車水馬龍的街景。
谷父坐著,他輕啜口熱茶,精明幹練的銳眼打量著那抹高大挺拔的背影,心中早有盤算。
「雨懷絕對有資格和你匹配,這是門當戶對的好事。」
瞿銘倔傲地挑著眉,陰沈地開口。「谷老的意思是希望我娶您的女兒?」
他轉身,兩道同樣銳利的眼神在空中交錯對峙。谷父始終帶著微笑,眼底完全沒透露半點心思,模樣十足的老成。
「瞿谷聯姻對你也是好事,我只有雨懷這個獨生女而已。」言下之意,娶了谷雨懷就等於擁有了「谷氏企業」這片江山。
瞿銘輕撇嘴角。「谷老,恕晚輩冒昧,『瞿氏集團』不需要『谷氏企業』來壯大聲勢,況且如果晚輩得來的消息無誤,『谷氏企業』正面臨著財務危機,畢竟建築業在這個市場上已不再首屈一指。」
谷中重滿臉的挫敗狼狽。眼前狂狷的高大男人,雖年少卻沉穩,攻擊力十足,就像一頭擅於攻擊的豹子,就算他是只老謀深算的狐狸依舊只有節節敗退的分。
「你說的沒錯,但是這個危機對我而言,也只是區區小事一件,不打緊的。」谷中重回道。
「這我當然相信。」瞿銘冷淡笑著。
谷中重作勢輕歎。「世侄,你父親和我年輕時一起打拼,我們也曾經跟你一樣這麼的年少輕狂、事業有成。唉!如果瞿老還在世,他一定也會相當贊同你和雨懷這樁婚事才是!」
瞿銘冷哼。「就算我和你女兒交往了兩年,但是我並不愛她。」他直接挑明。「你難道願意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完全不愛她的男人?這可是關係著她一生的幸福。」
兩人持續對峙,空氣中瀰漫著一來一往的戰火。
谷中重笑盈盈,他轉動著自己拇指上的翡翠玉扳子。
「誠如世侄所言,我的女兒和你交往了兩年,雖然你們是秘密交往,但是紙包不住火,遲早會招來嗤言蜚語,這對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家總是不好的名聲。」
瞿銘不為所動,冷冽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谷中重。
「這是兩廂情願,谷老。」
第一局戰敗,谷中重深深瞭解,所以他換上另一種說詞。
「雨懷天性柔弱,實在是不適合商場上的龍爭虎鬥,可是,我就這麼一個女兒,當然所有的希望都在她的身上。」谷中重哀怨地歎了口氣。「所以我只能替她找個好婆家,也好延續『谷氏企業』的經營,我就只有雨懷這個繼承人啊!」
谷中重意味深長地看著瞿銘。「也許是私心吧!兩年前我把雨懷送來你這裡,表面說是來學習,其實我也是希望你和雨懷能有結果,由你來輔佐雨懷,這樣『谷氏企業』的未來,我也才能放心。」
瞿銘輕嘲笑著。「原來谷老這麼的老謀深算啊!」
谷中重目光閃爍。「其實有時候男人的婚姻也只是一種手段,世侄年輕有為、英俊挺拔、氣宇出?,當然不願意因為婚姻而放棄外頭的花花世界,那多可惜!」
瞿銘寒著臉睨視著谷中重,嘴角撇著森冷的笑意。
「所以,娶了我的女兒,你不但多了一個賢德淑良的妻子,而這個妻子絕對不會去過問,更不會去阻止你在外頭花天酒地。」
一個父親竟然會這樣去安排自己女兒的未來,突然之間,他竟不捨且同情起谷雨懷。
瞿銘諷刺地大笑。「看來外頭對谷老的評價不假,谷老果然一切以事業為重,連獨生女兒的終身大事都可以犧牲。」
谷中重依然笑看著他,並沒有動氣。「這也得雨懷喜歡你才行啊!世侄,好好考慮,我等你的好消息。」
「不需考慮。」瞿銘轉身,回頭俯視著落地窗外的世界。
「依你的意,我娶雨懷。」
他冷言,但一抹難解的清淺笑意卻在他抿緊的唇畔輕輕揚起。
★★★
齊諼妍將車子停在「瞿氏集團」的大門口,她熄了火,朝一旁的谷雨懷苦苦地一笑。「哦!我真恨來這裡,踏進那個男人的地盤。」
谷雨懷溫柔一笑。「謝謝你送我上班。」
「別客氣!只是,雨懷,你真的不再多休息幾天?」
「不了!」谷雨懷凝視著窗外,那棟他擁有的大樓。「休息夠了。」
雨懷的心早就飛到那個男人的身邊了……這樣的愛是不是太沉重了點,齊諼妍歎了口氣。「雨懷……」
谷雨懷揚起一抹好苦好苦的笑容。「我會振作的,諼妍。我只是想待在看得到他的地方。」
齊諼妍無力地又歎了口氣。「水沁聽到後准又會氣個半死。不過,話說回來,朋友這麼久,倒是很少看到水沁動氣,更沒想到水沁這一動怒是這麼的驚天動地。」
淡淡的霧氣又浮上谷雨懷的眼裡,她彷彿又看到水沁淌著淚水怒斥她的不捨模樣……她明白水沁是關心她的,只是,要她離開瞿銘,她真的做不到……
谷雨懷強迫自己笑開,她摸摸削薄的短髮。「我的新造型好不好看?特別請人幫我設計的。」
「迷死人了!」
齊諼妍審視了谷雨懷的新造型,削薄的短髮輕覆著小臉,染成棕紅的髮色,襯得原本白皙的膚色透著稍稍的紅潤,剪掉一頭及腰直髮的雨懷給人的感覺開朗有朝氣多了。
「保證他一定後悔!」齊諼妍打氣地補了一句。
谷雨懷笑笑,拿起皮包和外套。「才不管他呢!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我要再重新尋找!」她調皮眨著眼,故作輕鬆道。
「說的好,我給你加油,雨懷加油!」
伴著齊諼妍的加油打氣聲,谷雨懷打開車門,走出了車外。「再見,諼妍,謝謝你。」
「不客氣,bye!」
「小心開車,美麗小孕婦。」
谷雨懷含笑目送齊諼妍開車離去。
這時,天空突然開始飄起小雨,看著昏暗的天空,谷雨懷不自覺皺起眉頭,最近的天氣老是這樣,讓人的心境跟著快樂不起來。
她小跑步進了「瞿氏集團」大門,這是一棟現代感十足的銀灰色鋼骨建築,二十層樓高的大廈看起來極為氣派。
一走進大樓,所有的人看見了她的改變,都露出一致的驚訝表情,然後才讚揚地笑開。
她搭了專屬電梯到十九樓,她在「瞿氏」的暫時辦公室就在這裡。
步出電梯,谷雨懷向坐在她辦公室外的助理小姐道早。
「早安。」
「好漂亮!谷小姐,差點認不出你來。」
她摸摸新剪的短髮,微微一笑。「頭髮?」
「不,全部,整個人氣質都變了,這樣比較好,以前太過拘謹了。」
「謝謝。」她笑開。
「對了,谷小姐,瞿先生和谷先生一早就在樓上瞿先生辦公室等你了,他們請你上去。」
淡去了笑容,谷雨懷的臉色立刻刷白,好不容易擁有的好心情全化為烏有。
「哦,我知道了。」她深吸口氣,放下手中的皮包和外套。「請幫我拿進去辦公室,謝謝。」
谷雨懷茫然地上了樓,沒注意到瞿銘秘書的驚訝讚歎聲,此刻她只聽得到自己快速的心跳聲。
她輕輕推開瞿銘辦公室的雕花桃木門,只見瞿銘和父親果真正如助理所言在裡頭等待著她。瞿銘一臉陰霾森冷的神情,眼底透著狂狷的些微怒氣。
谷雨懷進門,並隨手將門關上。
「爸。」她語氣微弱。
視線一轉,她看向瞿銘,他的臉上佈滿著她所陌生的怒氣,倏地,她刷白了臉,整顆心突然刺痛了一下,苦苦的酸意頓時湧上心頭。
原來他除了冷淡對她之外,僅剩的情緒就是生氣。
「坐。」
父親開口,谷雨懷依言坐了下來。
「好點了嗎為什麼時候出院的?」谷父關心地問道。
「前天。我好多了,謝謝爸爸。」她輕輕點了點頭。
閒言,瞿銘犀利的目光掃向谷雨懷,她住院?他緊攏的眉透著萬分不悅。
「女兒,你好像有些事都沒和爸爸提起?!」谷中重走到女兒身旁坐了下來。「有關你和瞿銘的事?」
她無措的心狠狠一震!「我、我不懂爸爸的意思。」她垂首迴避瞿銘的目光,但依然明顯地感受到瞿銘投射過來的無名怒火。
谷中重深深地歎了口氣,女兒的懦弱一直是他十分擔憂的事,他就這麼一個獨生女,所有谷家的?業當然必須由她來繼承,只是……不過,所幸瞿銘願意娶她,這樣所有的問題也能夠完美解決。
「你和瞿銘交往的事情怎麼都沒跟爸爸提起過?」
「沒有!」她猛然抬頭,觸及瞿銘嘲諷、審視的無情目光,她咬著下唇,忍住欲奪眶的眼淚,極力辯解。「我、我和瞿銘……我們沒有交往,爸,您誤會了。」
「這是好事,有什麼好不能說的,爸爸還樂觀其成呢!」他看向瞿銘。「你說是吧!世侄?如果你父親還在世,看到我們兩家結成親家一定會很高興的!」
「不!」谷雨懷搖著頭,拉著父親的手臂。「我們沒有!爸,你真的誤會了!」她掙扎著阻止父親的一廂情願。
「谷老。」瞿銘打斷谷雨懷所有慌亂的解釋。
「我想和雨懷單獨談談。」
谷中重笑開。「當然當然,這是你們年輕人的事,好好談談、好好談談!」
說完,谷中重笑著離去。
偌大的空間頓時瀰漫著窒人的氣息,只聞谷雨懷微微啜泣的聲音。
她無助、懦弱、失措的淚水早在父親離去的同時潸然落下。
「為什麼住院?」他突然問,語氣中的森冷依然無減。
「沒什麼,不太舒服。」她避重就輕地回答。
沉悶的空氣,使得谷雨懷急促的心跳和瞿銘一觸即發的怒氣更加彰顯。
「好,你父親所提的,你認為呢?」瞿銘冷嘲熱諷的無情嗓音傳來。
他走近,勾起谷雨懷顫抖的下顎,直視她所有的恐懼慌亂。「你倒是說說看,我們結婚好不好?」
她避開他炯亮駭人的目光。「不,我沒有……」
「你沒有要你父親來說服我娶你?」他逼近。「回答我,你沒讓你父親來我這裡逼我對你負責?」
「我真的沒有……」
他挑起她剪短的頭髮,失去那烏黑柔亮的觸感,手中的髮絲竟是如此扎手!一股無名的不快增添了心頭隱含的怒氣。
瞿銘霍然放開她,他怒氣沖沖走到落地窗前,高大的身影挾帶著沖天的怒火。
谷雨懷看著他,她慌亂擦去淚水,站起身,戰慄地走向前,直到他的身後,她停住了腳步。「瞿銘,我們之間的關係,我真的沒有跟我爸爸說,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知道……」
她環住顫抖的自己,感覺好冷,由心底升起的寒意真的好冷。「你放心,我對你絕對沒有任何的奢求,你可以跟也優……」
她雙手摀住嘴,暗啞哽咽的聲音破碎不堪。「我只是想繼續待在你身邊,沒別的要求……」
瞿銘轉過身,高大的身形、駭然的氣息籠罩著她,他緊盯著她、打量著她。
看著她充滿情意的淚眼,看著她淚流滿面,看著她癡心告白。
「結婚是嗎?」他突地問道。
此刻,她灰白無血色的面容,憔悴狼狽的模樣,竟教他心裡倏地一揪,在他的印象裡她總是恬靜優美,靜靜地待在他身邊……莫名的情緒反應令他不由得皺起眉。
「好,我們結婚。」他說,冰冰冷冷,沒任何的溫度。
谷雨懷猛然一震,無法置信自己所聽到的,她看著他深黑的眸子。
瞿銘輕嘲地揚起嘴角。「就只是結婚,我們結婚。」
★★★
瞿谷聯姻,這是商界中的大事。
文定喜宴,賓客雲集,整個晶華酒店的宴會大廳充滿熱鬧的氣氛。
谷雨懷身著一件銀白色的窄擺禮服,端坐在主桌的位置上,接受所有賓客的祝福。
但,她眼裡並沒有任何的笑意。
「笑一笑,女兒,你這樣擺著一張臭臉,怎麼看都不像一個新娘子。」
新娘子?
谷雨懷苦苦一笑,她看著右手無名指上的鑽石戒指,一個沒有新郎戴上的婚戒,能稱為婚戒嗎?或者,一個沒有新郎的文定能算得上真正的文定嗎?
今天的文定,新郎沒來,所有古禮該有的習俗,包括她指上的訂婚戒都是由發媒婆送過來的。
她算得上是一個新娘嗎?一個應該快樂幸福的新娘嗎?
正如他所言,就只是結婚,原來他早就打算以這樣的方式娶她……他當真這麼不屑她,承諾娶她,卻是以這樣的方式?
「女兒,要笑,來見見陳董。」
谷雨懷起身,掛上笑臉,隨著父親交際應對。
她一片茫然,直到今晚不斷出現的同一問題,又再次搗亂她的心。
「怎麼瞿總這麼忙,連自己的文定喜宴都沒能抽空參加?」
谷父尷尬一笑。「忙啊!事業愈做愈大當然會愈來愈忙嘍。」
忙?是忙嗎?還是只是不屑這個婚姻,不要她這個人?
那他為什麼要娶她?為什麼要這麼殘酷地給了她一個希望後,卻又斷然絕滅她所有的盼望?他可以不用給她的,她對他並沒有任何的奢求啊!
谷雨懷掛著淺笑,應付川流不息的祝福人潮。
她輕輕撫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她懷孕了,那天在醫院,醫生曾告知她,不過除了她自己之外,沒人知道。
自始至終,對於瞿銘,她是沒有任何奢求的。尤其在上島也優出現後,她更明白這段感情該是結束的時候了,只是愛他的心無法收回,所以她只求每天能夠見到他,看著他的身影,讓自己迷惑中毒的心獲得一絲救贖。
父親的出現,是她始料未及的事,他願意娶她,更是她難以相信的事。原先,她以為,只要瞿銘願意娶她,她和肚中的小孩必能一點一點地感動他,讓瞿銘接受她,讓瞿銘願意在乎她,然而,這全是奢求!
她不懂他為了什麼娶她?是為了應付父親?商業利益?抑或只為了交差了事?
她真的不知道,惟一能肯定的是,這是一個連新郎都沒有的文定喜宴。
這不是一個值得眾人祝福的文定喜宴。
「該換衣服了,等會兒要送客。」黎走近,輕聲地說。
谷雨懷勉強一笑,罷了……「不換了。」她轉頭,和身旁的父親說:「爸,我有點醉了,我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你這孩子喝一點酒就醉,真不中用。好好好,去休息,爸爸來送客就行了。」
醉了?黎有點驚訝,因為在她們四個當中,個性最為溫和的雨懷其實是酒量最好的人。
白水沁和齊諼妍走了過來,白水沁快步向前扶住有些搖晃的谷雨懷。「怎麼了?」
「雨懷醉了。」黎說,扶住谷雨懷另一邊的身子。
「真的?!」白水沁也同樣的驚訝。「那上去休息好了。」
兩人攙扶著谷雨懷,走到樓上的休息室,齊諼妍倒了一杯濃茶,遞給谷雨懷。
「喝濃茶酒會退得快一點。」
黎動手將谷雨懷頭上的水晶鑽髮飾除下。「奇怪沒看你喝多少酒啊?怎麼就醉了?」
白水沁打量著谷雨懷沉靜白哲的臉龐。「怎麼了?」
三人停止了手邊的動作,沒錯,雨懷莫名的安靜確實顯得奇怪。絕對是因為那缺席的準新郎,只是沒人願意提起這會讓雨懷傷心難過的事。
谷雨懷笑了開來。「沒事的,我真的醉了。」
她一個一個仔仔細細地看著她今生最重要的幾個摯友。
她看向齊諼妍,諼妍有可愛的性格,單純開朗;受況耘展愛情滋潤的她,美到讓人歎息。「諼妍,你要注意一點,懷孕的人腳步要放小,別老是跨大步走路,這樣是很危險的。」
她接著看向黎,美艷絕倫的黎,熱情似火,脾氣更像一把燃燒的火焰。「車開慢一點,別老是把台北的路當成是自家的一樣,讓我們擔心。」
最後,她的視線迎向白水沁。水沁,她最好的朋友,雖然她們是四人組,但水沁和她之間卻又更?親密。「謝謝你。」
白水沁皺著眉,她突然覺得不安,莫名的不安。「你在幹什麼?雨懷?」
谷雨懷搖搖頭,耳上精緻的鑽石耳環因而閃閃發亮。「沒,只是我要結婚了,有點感觸而已。怎麼,嫌我婆婆媽媽、嘮嘮叨叨?」
「不。」白水沁審視著她。「你有點奇怪?」
谷雨懷甜甜一笑。「我醉了嘛!」
黎繼續手上的工作,拆掉谷雨懷頭上的髮飾。「好,等我把這些拆了之後,你躺著休息一下,我們陪你。」
「對,我們陪你。」齊諼妍溫柔說。
「謝謝。」為了她最最親愛的好朋友們,谷雨懷真心地展露一個最美、最亮麗的笑容。
白水沁凝視著帶著笑容的谷雨懷,一顆不安的心揪得好緊好緊。
★★★
正午,日正當中。
谷雨懷走在前往瞿銘家的坡路上,道路兩旁種植著會開紫色小花的不知名矮樹,紫花總在夏天開花,傍晚時分迎著絢爛的天邊紅霞,相當美麗。
只是,現在是冬天,她無緣見到;也或許,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會看到那迎風搖曳生姿的紫色小花。
她笑著,難得的好心情,應該是好心情吧!平靜得不帶任何情緒。
瞿銘的家是兩層樓的紅磚洋房,屋前的籬笆有兩人一同種植的桂花樹,桂花也是夏天開的,在涼涼的夏夜裡,風中有桂花的味道,更添一絲浪漫情懷。
她推開院前的雕花小鐵門,迎接她的是一隻白色小柴犬,什麼時候瞿銘開始養狗了?她印象中瞿銘是不愛任何小動物的。
也許是也優養的吧……小柴犬磨蹭著她的小腿,模樣十分可愛。
她依然淺笑,透過屋前的落地窗,她意外的發現窗簾已經換了模樣,原先由她親手縫製的彩花窗簾已經換上白色的蕾絲窗簾。
而屋裡的一切,就在無任何遮蔽的落地窗前展露無遺。
瞿銘搭著也優的肩,兩人在電視前玩著跳舞機的遊戲,他們身著同樣式的白色運動休閒裝,開心地大笑,很讓人羨慕。
她更驚訝的發現,原來瞿銘放鬆大笑的模樣,竟是如此帥氣年輕。
他本來就年輕,三十三歲的年紀,卻因事業沉重的壓力而顯得老成,想想,真的好久沒看過他笑了……這不是她的世界,瞿銘的世界的確不該有她。
握緊手中的錦盒,谷雨懷按下門鈴。
沒一會兒,傳來回應聲,上島也優打開大門。
在那一?那間,她在也優臉上看到愧疚。
「雨懷……」
谷雨懷輕輕一笑。「嗨,好久不見。」
「雨懷,你……我……」上島也優美麗純真的臉上有慌亂的神情,亟欲辯解卻不知所云。
谷雨懷揚起嘴角。「沒事的,只是來祝福瞿銘和你。」
「雨懷?!」上島也優愕然。
「我能見見瞿銘嗎?」
「當然。」上島也優慌亂地退後。「請進……」
「謝謝。」
屋內,大部分的裝潢已經更換了,在短短的時間裡這裡的變化卻相當的多。不只是裝潢變了,連人心也變了……
瞿銘由廚房走了出來,身上圍了一條圍裙,手上端著兩盤看起來相當可口的食物。
對於她的出現,他雖有驚訝卻也很快地淡去驚異的表情。
他走近,看著她清清淡淡的妝扮,平靜無波的模樣。
「你怎麼來了?」他的語氣沖極了。
她不該來嗎?她暗自自嘲。「沒,來看看你,沒想到你會煮飯。」
「你有什麼事?」他冷聲問她,但看向也優的眼神卻是溫柔的。「也優,你先進去。」
她倒像洪水猛獸了。「不用了,我馬上就走,只是──」
她遞出手中的錦盒。「只是來將這個東西還給你。」
「你?!」瞪著她和她手中的錦盒,他當然知道錦盒內是何物。
谷雨懷將錦盒放在他的大手上,這雙手曾經擁抱著她度過無數個夜晚、愛撫過她、為她承擔過所有商場上的風風雨雨,而今,這雙手將不再屬於她了。
「婚戒不是拿來賭氣的,我知道你不願娶我。」谷雨懷平靜淡然地說。
「你願意放棄?」他沉聲問,莫名的失落感乍然充斥在心口。
谷雨懷看著他,這兩年的歲月她好像還沒看夠他,如今剩沒多少時間了,她要好好記住他的模樣。「你不愛我,不是嗎?」
抬起手,她撫著他的臉,她感受著,同時牢牢記住。
「真的,如果可以──」她撫著他抿緊的薄唇,剛才才為另一個女人展現過笑靨的唇。「如果可以,我願此生不曾愛過你。」
放下手,留戀他的模樣,牢記他的所有,她轉身。
「雨懷……」上島也優走近。
「我祝福你。」為了完美的落幕和結局,她展露堅定勇敢的笑容和姿態。
越過也優,走出她曾經熟悉,如今卻陌生的屋子,穿過兩人曾一同植木的庭院,冬陽灑落在她漸行漸遠的瘦弱身影上,風中輕輕迴盪著她臨到前的話──
如果可以,我願此生不曾愛過你。
★★★
不帶走一片雲彩,谷雨懷沒有任何的告別,遠離了所有的親人和朋友。
在往南的火車上,她卸下谷雨懷的包袱,此刻的她是──谷懷,一個不再名中有雨、心中有淚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