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懷漠然看著綻放的桂花樹,桂花的香味在風中飄散著。
「風大,進去了。」
瞿銘提著行李,在她身後催促。
谷雨懷沉重地邁開腳步,她等著,等著另一名女子將大門打開。
瞿銘將她的憂心、害怕全收進眼裡;心喜於經歷過這一切,以及他該死的冷漠無情之後,她對他還是有心的啊!
「也優走了。」忍住笑意,瞿銘淡然地說。越過她,將大門開?。「進去了。」
「她走了?!」
谷雨懷震驚地望著他,瞿銘撫著她細緻的臉頰,炯然的眼眸透出堅定的神色。
「信不信,我和她真的一點關係也沒有?」
這……她震然垂首,無法面對他眼底的坦蕩。
她慌張地後退,躲避他的碰觸,那太過灼熱的接觸讓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狂亂悸動。
「這沒、沒我的事……」她無措地申明,避開瞿銘,逕自進屋。
屋內清爽舒適依舊,可讓她驚訝不已的是所有的擺設竟恢復成半年前也優未出現前的模樣!連她縫製的彩花窗簾也重新掛上,一切的一切如同是在向她宣告,這半年來無風無雨,沒有別離。
只是……這該不會又是另一場美夢?
「我帶你去房間休息,睡個覺,我們再去吃飯。」
谷雨懷收回思緒,輕輕點頭,隨同他的步伐,走向二樓的臥房。
直到他打開一扇房間,她才停住腳步,驚恐的眼瞪著眼前寬敞的寢室。
這是瞿銘的房間,不是她以為的另一間客房。
「客房的床你睡不慣,你睡這裡。」
不……她畏怯地後退,這是瞿銘的房間也可能是他和也優的地方,她瞪著那張覆蓋著絲綢的大床,所有不堪的情緒猛然竄升。
「不……我不要……」
瞿銘扶住了她的腰,她顫抖得宛如急風中的落葉。
他的心升起陣陣的不捨及心疼。
「這間房間只有過你一個女人。」他眉目含笑,將她的無法置信收進眼底。
瞿銘挑情地凝視著她。「我禁慾了大半年卻還要再等上好幾個月。」
他邪魅地靠近,鉗制她的腰,不讓她繼續退縮。「到時你得好好補償我。」
谷雨懷真的是狠狠吃了一驚,她抵著他的胸膛,阻止他的靠近,然而他灼人的氣息卻依舊霸氣地拂面而來。
「你……」挑逗的火苗讓她難以招架,呼吸不再平穩,連一個單音都顯得充滿情慾。
他滿意地看著不再哀怨無措的她,滿意於她配紅羞赧的臉,滿意於她嬌媚柔美的模樣。
「你屬於我。」
瞿銘輕柔地扶住她低垂羞澀的蟯首,黑色的眸底儘是濃烈深情,火熱的唇緩緩印上他渴望已久的殷紅。
迷亂沉醉,難分難捨……這久別的激情宛如一把森林巨火,一發不可收拾。
他霸道的溫柔、他深情的眸子……她的心完全淪陷至無法挽回之地。
瞿銘平復粗嘎的呼吸,他的唇抵著她,額頭抵著她,眼對著眼,鼻貼著鼻,呼吸交融,情慾沸騰。
他愛憐撫著她的發。「這一次,我絕對不再錯放了你。」
瞿銘立下肯定的誓約。
谷雨懷的心猛烈悸動,她別開臉,無法正視他笑盈滿足的眼神;但,心底卻感受到一股好久沒有過的暖流緩緩漾過。
她是容易滿足的啊!
二樓的窗口此時吹進一陣清風,雨已停歇,空氣顯得清新甘甜;雖清爽但絕對吹不走屋內濃郁的愛情。
「我想睡了。」
她紅著臉,困窘得只想替自己未禮的激情尋到逃避的出口。
「好。」他扶著她的腰走向大床。
瞿銘盈滿笑意,貼心的不再逼迫她面對他高漲的情慾。
他扶著谷雨懷上床,然後將一件薄被拉至她胸前。「閉上眼睛。」
她順從地閉上了眼,瞿銘輕撫著她的眼簾,平順她的發,深情凝視著她,無法克制地,一個溫柔的吻緩緩印上她的額頭。
谷雨懷霍然張開眼,和他濃得化不開的深情眸子碰個正著,情意在兩人眼底緩緩流動。
「睡覺,別誘惑我。」他說。
是真的嗎?谷雨懷噙著淚水,抬起手,指腹輕滑過他線條分明的臉龐。
你是真的嗎?我不是在做夢?她在心底悄悄問著。
「讓我再多看你幾眼。」她說。
電擊般的觸動經由手指深深地傳達至心裡,瞿銘輕握住她的手,吻吮著她每根指頭,輕揚的笑好似一生的保證。
「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他說。
一輩子……她染著幸福的笑意,深深凝視後,才閉上了眼,沉入夢鄉。
瞿銘的手始終緊握著她,眼眸不曾離開她難得輕鬆的睡?。
靜謐的午後,屋內深刻的綿綿情意始終不退……
★☆★
今天下著大雨,谷雨懷看著窗外,夏季的午後總是潮濕悶熱。
她輕撇嘴角,收回視線,直視面前端坐的女子──上島也優。
原以為幸福是唾手可得、可以預期的!只是,偏偏她是谷雨懷,一個老天注定不肯愛憐的女人。
在幸福裡沉醉了一個星期,有瞿銘的細心呵護,有瞿銘的深情以對,有瞿銘的寬闊胸膛,她以為那將是她的天、她的地,她今生所有的依歸。
但,上島也優的來訪卻徹底打碎了這一切。
「最近好嗎?也優?」谷雨懷細看著面前削瘦的女子,她好憔悴,不復前些時候的明艷動人。
「不好。」上島也優雙手捧著溫燙的瓷杯,在悶熱的夏季,她卻發著抖,沁著冷汗。
谷雨懷擰著眉,因上島也優反常的模樣而減少了防備。
「你看起來真的相當不好。」
上島也優無言,臉上依舊是狂亂的神色。
「你住哪?」谷雨懷問。
「瞿大哥在內湖幫我買了間房子。」上島也優坦承回答。
谷雨懷刷白的臉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原以為也優是回日本了。她不問,瞿銘也沒提,只是沒想到他依然關照著她,甚至還幫她置了?。
情人眼裡哪容得下一粒沙子?谷雨懷苦苦自嘲,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只是似乎習慣了,或者早存著分離的準備,這次的心傷並沒有前幾次來得蝕心刻骨。
「你沒回日本?居留期限應該過了吧?」
「我管不了這麼多……」上島也優慌亂地抬起頭,屋子充斥著甜蜜的氣息,濃烈到讓她好難過,這曾是她的家,她生活的重心,有她的愛人,有她的依靠……
上島也優霍然起身,她走到谷雨懷面前突地跪了下來,淚水泛流直下。「雨懷,對不起,我做不到,我離不開瞿大哥!
我努力過了,從他在加護病房前?你焦心不安時,我便知道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但是,我真的做不到,我不能沒有他!雨懷,我求求你,把瞿大哥還給我,你已經懷了他的孩子,而我卻什麼都沒有,我連生育的可能都沒有了!我求你,日本我根本回不得,我只剩瞿大哥了!」
她泣不成聲。
谷雨懷痛苦地閉上雙眼,她像是掉入萬丈深淵,無止盡的墜落感狂猛地侵襲著她。
「雨懷,我求你!你還有朋友,我什麼都沒有,這世上只有瞿大哥懂得憐我、惜我,我離不開他啊!沒有瞿大哥在我身邊,我甘願死!」
甘願死……谷雨懷心痛漸增。
他究竟在乎誰?
他憐也優、惜也優,那麼這一個星期來憐她、惜她的表現又代表著什麼?
也許,要她回來只是個策略;更也許,他忘了把這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告訴也優。
沉重的沮喪感讓谷雨懷失去了冷靜思考的頭腦。
她兀自以為瞿銘莫名的體貼是為了孩子;要她回來也是因為孩子;在半年前他早已選擇了也優,在半年後怎麼可能會放棄也優而選擇她!
天啊!?也優買屋是事實,為了孩子要她回來更是事實!
更甚者,也優不孕……所以,她肚子裡的寶貝更顯得萬分珍貴!
她,情何以堪?
這場戰役她早已是個輸家,就算一時反敗?勝,幸福也不會長久。如果再來過,她寧願沒有這甜美的一星期,徒增回憶,徒增苦澀。
「我走。」谷雨懷起身,往二樓臥屋走去。
上島也優悲淒的情緒瞬間消失,一抹輕鬆快樂的笑容在嘴角揚起,她迅速地恢復成那個明艷動人的上島也優。
☆★☆
瞿銘將車停妥,他走出車庫,深吸著空氣中的味道,這已經是種習慣,有了雨懷就有家的感覺。
沒有熟悉的菜飯香?他皺起眉頭,將大門打開,走進大廳。
「雨懷,我回來了!」他高喊,笑開了眉眼,等著摯愛的身影出現。
他放下公事包,心裡盤算著如果沒有開伙,今晚要到哪裡用餐?
上島也優此時圍著圍裙由廚房走了出來。
「瞿大哥!」她輕喚,滿臉紅潤的醉紅,眼眸因看到思念的身影而閃著淚光。
瞿銘驚愕的神色一閃而過,他沉著臉,冷眼看著上島也優。她出現在這裡,這表示……
「雨懷呢?」
「她──」上島也優深吸口氣,揪著身上的圍裙。「她走了。」
瞿銘狂狷陰冷的瞪視讓她不寒而慄。
他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上島也優由背後環住他的腰,哀求的小臉早已淚流滿面。
「你別走,你說要照顧我、補償我的,你不能走!」
瞿銘推開上島也優無力的身子,鐵青的臉上沒有半絲遲疑和留戀。
目前他所有的思緒全繫在雨懷身上,腦海的畫面全都是雨懷受傷的臉。這像一把利刃淩遲著他的心。
她不能離開他,絕對不能!
☆★☆
谷雨懷回到公司,最新的發現就是她的辦公室裡多了一台筆記型電腦和一件男性的西裝外套。
誠如水沁所言,他入主「谷氏企業」。
放下手上的行李,谷雨懷走向一旁的落地窗,台北的街道,就算夜已深,依舊燈火通明、車水馬龍。
她不由自主深深地歎了口氣,道盡所有的疲累。
「谷氏企業」能絕處逢生全是他的幫助,如今公司步上正軌,該感謝的人還是只有他。
欠太多了,根本無法償還這筆人情償。
瞿銘短短兩個禮拜卻能解決「谷氏」上億的財務危機,著實讓人十足佩服!他個性冷淡漠然,對任何事物都不特別感興趣,惟獨對工作總是抱持著萬分的狂熱。
那,她是怎麼愛上他的?
第一次遇見他時,他嘲誚的眼神,卻宛如鷹隼般淩厲,她記得那一夜……
「谷老的掌上明珠,『谷氏企業』的惟一繼承人?」他說著,挑眉的眼狂逆無禮。
谷雨懷微帶驚慌失措的眼,按捺著狂飄的心跳。
怎麼回事?這個男人?他的眼神好冷,似乎沒有任何的溫度,卻完完全全吸引著她……她深吸口氣,無助的雙手揪緊及膝的裙。
「瞿大哥請我指教。」
瞿銘大步一邁,猛然將纖弱無助的她擁進懷裡,他囂狂冷傲、惟我獨尊的姿態宛如主宰?生的天神。
「記住,我不是瞿大哥,我是瞿銘。」
驀然,挑起她纖細的下顎,俯首,他霸道、狂野地佔有她的唇。
那一夜初遇,她不再是被父親捧在手心上細心呵護的小公主。
那一夜注定因為瞿銘,她的人生不再安逸寧靜。
所有的愛怨情愁就從此時正式開始。
也許,在那時候她就失去了主控的心,愛上了他,便注定了未來的風風雨雨。
很多年前她曾經看過一齣電影,它不感人,嚴格來說也並不好看,只是很寫實。
故事的大意是這樣的:一個女人愛上了一個無心的男人,她把所有的一切全給了他,但並未獲得男主角任何的承諾……故事相當老套,整出電影就在這樣灰暗的劇情下不斷糾結纏繞,最後的結局依然是分手。
令她無法忘懷的是電影裡的一個畫面──清晨,男人立在落地窗前,叼著煙,沒有殘留任何一絲徹夜激情的熱度;而透過裊裊輕煙,女主角凝視著他昏暗背光卻讓她深情無悔的背影,她的臉上寫滿著掙扎和對愛情的無力,是那麼的悲慟淒涼。
電影散場,她甚至有點後悔花錢浪費在這種無聊的電影上。然而在心底,她除了替女主角的癡情認命不捨外,同時也告誡自己,千萬別和故事中的女人一樣。
數年後,她遇見了瞿銘,他的冷漠無心更甚於電影中的男主角。自此,她終於知道,電影中的女主角為什麼不能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為什麼如此癡情認命。
全是因為──愛。
她苦澀地輕撇嘴角,沉重無力地徐徐歎了口氣。
此時,辦公室的門被人用力推開。
瞿銘帶著狂風暴雨般的神情,僵硬地佇立在門口。
谷雨懷撫著腹中的寶貝,她平靜地迎視著他,突然發現自己心裡好平靜,前所未有的寧靜。
「怎麼回來這?辦公室都沒人了,你知道這樣有多危險?」
瞿銘走向她。「你怎麼回來的?」
見著了她,思念立刻宛如狂風巨浪般朝他襲來。
谷雨懷躲開瞿銘欲摟抱她的手臂,淡然回道:「搭計程車。」
瞿銘緊皺著眉頭,因為她閃躲的動作。他握緊雙拳,執意將她擁進懷裡。惟有將她緊緊摟在懷裡,才能舒緩狂飄的焦躁。
「我們回家。」他說。
谷雨懷用力地將他推開,平靜地審視著他的狼狽驚惶。
「你?!」
她淺淺一笑,堅定的目光隱隱含著淚水。「我很懦弱……」因為明知沒有未來卻又死心塌地的跟著你……「我很容易滿足,你的一個笑容,隨便的一個溫柔都可以讓我感動好久;只是,瞿銘,我不是沒感情的物品,我的眼睛會看,我的心會感覺,請問有哪個女人可以忍受和別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
瞿銘僵住,他瞇起眼。「你還是不信我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她無語,但痛苦難耐的眼神早就定了瞿銘的罪。
「你說啊!」他怒吼出聲,沉重的嗓音迴盪在空氣中。
她退向落地窗,神情充滿苦澀。「我走,對彼此都好。」
瞿銘衝向前,攫住她的雙肩,但因為憐惜,掌上的力道顯得溫柔。
「不好!我只有你,只在乎你,難道你看不出來?」
仰首,谷雨懷揪心地凝視著他。「別這樣,從半年前你選擇了也優,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在不在乎的問題,你要我回來的目的,你我心知肚明不是嗎?」
一股莫名的恐慌襲向他,令他渾身的肌肉隨之緊繃,讓他難以忍受。
「你的意思是?」
「孩子是我的,誰也帶不走。」
「我呢?」他忍住血液裡奔竄的憤怒。「你就這麼大方把我讓給別的女人?!」
他再也忍不住加重手上的力道。「你有沒有問過我的想法?我要的人是誰?我要的人是你,谷雨懷!你聽懂了嗎?!對於也優,我自始至終都只是存著補償的心理,沒別的!也許我之前說過很多混帳無情的話,但是,現在我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
警覺自己的粗暴,瞿銘放下鉗制她的雙手,他怒瞪著她,卻掩不住眼底深沉的沮喪。「愛情不能轉讓的,我要的人是你!」
有那麼一瞬間,她相信他是深深愛著她、在乎她的,只是,此刻在瞿銘屋子裡的女人不是谷雨懷而是上島也優。
我愛你……她在心中低訴,但嘴裡卻說著令她自己都心痛的話。「你回去……她需要你。」
「那你呢?你不需要我了?」他一字一句問著,心中的痛一滴一滴凝聚。
谷雨懷蒼白地看著他,莫名的力量勒緊她的喉嚨,緊到令她無法出聲。
心好痛,像是被炸開一個大洞,不斷地消血。
「你還愛我嗎?」他看著她,執意等待著答案。
我愛你……「她需要你。」她依舊重複道。
瞿銘憤怒地將拳頭揮向牆壁,巨響迸然炸開。
谷雨懷渾身一震,猛然回頭,她衝向前捉住瞿銘不斷槌擊牆壁的手,淚水心急地潸然洩下。
「你不要這樣!」
他狂暴地吶喊:「你不是不在乎?!你不是打定主意將我讓給別的女人?!」
「你別這樣……」她哀求地握住他的手,看著他血淋淋的傷口,她的心便有如刀割般疼痛。
瞿銘用力地抽回手,不在乎手骨上湧出的鮮血,他目光赤紅得更甚滴落在地板的鮮血。
「瞿銘……」
「愛情」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傷人……谷雨懷退後,望著瞿銘,淚灑衣襟。「你保重。」
她哀傷淒涼的心執意地要將這一段糾纏不清的感情劃上句點。
「別想!」瞿銘火熾的眼燃燒著狂烈大火。「你別想就這樣了結一切!」
他走近,將渾身僵硬的她摟進懷裡。「我發過誓,這一次絕對不錯放你!」
他緊摟著她,顫抖的手臂顯示出激動的情緒;谷雨懷緊貼著他的胸口,感受那激狂的心跳。
「我發誓!」他嘶啞低吼。
仰首,她望著他,在淚眼之中,他堅定的誓言感覺是那麼的可靠。
谷雨懷垂首磨蹭著他寬闊的胸膛。真的好溫暖,教她眷戀不已……但,這真的會是她最後的歸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