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來,快起來,魯覺民要走了,古意映,你快起來!」一急,芙蘭采斯卡的中文就有些腔調。
不過效果非凡,像是一記響雷,徹底打醒了睡眼惺忪的古意映。
「誰!他要走?該死,他為什麼要走?」
「不知道,不過已經在櫃檯辦理退房了。」
顧不得許多,古意映跳下床來,連梳洗都沒有就這麼倉皇奪門而出,身上的睡衣是皺巴巴的無尾熊圖案,可是她真的連洗臉的時間都沒有,趿著鞋子風馳電掣的往樓下急速奔去,就怕晚了,人也走了。
在寂靜的大廳,她看見了熟悉身影,古意映想也不想的撲上前去抓住他的手,「可惡,你竟然想偷偷落跑?你要去哪裡?」
魯覺民看了她一眼,這恰恰是一個人最不設防的模樣,他露出溫柔的笑容,「BadiadiMorrona。」
「你竟然沒有跟我說一聲就想獨自前往?魯覺民,你以為我會讓你這麼稱心如意嗎?」容易激動的性子顯然已經甦醒。
他沒有搭腔,伸出手整了整她稍嫌凌亂的頭髮,繼而看看手錶。
「你說話呀——是不是心虛,所以不吭聲?」
魯覺民放下手,又對她露出一抹微笑,「半個小時後出發。」說完,他離開大廳,走向香多涅的餐廳。
古意映怔楞的站在原地,老半天回不了神。
一旁的芙蘭采斯卡連忙推搡她的肩膀,「還發呆,半個小時!你只有半個小時的準備時間。」
倏地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狼狽的模樣,她拎著睡衣裙擺,忙不迭的轉身就跑,不只一次在心裡吶喊,好險!好險沒讓他跑了。
來不及慢慢收拾,她把東西一古腦兒的掃進行李箱,不消片刻,她拖著行李咚咚咚的下樓,生怕魯覺民會突然消失不見。
「喏,佩魯賈太太幫你準備的早餐。」
她感到溫暖,從魯覺民手中接過早餐的剎那。
又再一次並肩走在威尼斯的路上,兩人拉著行李。
「待會到古羅馬廣場,我已經安排了車子。」
她似是責難的睞他一眼,沒吭聲。
還是很介意,萬一芙蘭采斯卡沒有喊她起床,這傢伙是不是就這樣默默的走了?然後又不知道去幹些什麼勾當!
截至目前,她仍不確定眼前的魯覺民到底是什麼樣的角色立場,到底他是駱寰的人?還是處心積慮來駱寰裡應外合的內賊?
別以為昨天在穆拉諾發生的一切,可以輕易消抹他在她心裡留下的諸多疑問,基本上,他還是處於留校察看的狀況。
古意映的情緒永遠是外放的表現,魯覺民不用多費心思猜想,光是簡單的一記目光,就可以明白。
他睇了她一眼,「說吧,大小姐,你又有啥不滿?」
「如果我沒及時拉住你,你是不是就這樣閃人了?」
「好問題,但是事實上,你拉住我了,而且還是穿著睡衣。」他不忘提醒她方才狼狽的窘樣。
「那是因為芙蘭采斯卡叫我起床!」
「怪了,平常一大早就處於戒備狀態的你今天竟然睡遲了!」魯覺民兀自摩挲著下顎思索起來,一臉認真。
呵,要真沒看穿他隱藏在認真底下的揶揄,那麼古意映大概也不是古意映了。
「昨天在穆拉諾幾乎要蒸熟了,多睡一下不行嗎?」她振振有詞的說。
「所以別勉強,接下來的幾天不會比穆拉諾好到哪裡去,你現在回香多涅還來得及。」
「魯覺民,你以為你現在說這些話我就會信你嗎?」想叫她打道回府,門兒都沒有。
「看來我是信用破產了。」
「知道就好。」
不管要去哪裡,古意映打定主意,她是跟定他了,所有的行蹤她絕對會亦步亦趨的跟上,絕不會再讓自己處於狀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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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同樣是承租者,方纔那位小姐就賞你臉?」古意映不滿的問。
離開威尼斯,安排接送的車子戴他們到火車站坐車,整整一大段的距離,還真是有種沒日沒夜的流浪味道。
好不容易下了火車,魯覺民依著先前的打算要租車,自告奮勇的她卻碰了一鼻子灰回來,最後還是得勞駕他親自出馬,為此,還得到他專屬的嘲諷笑容一枚,她感到強烈的不滿。
「就像陳老闆賞你臉,卻不見得賞我臉的道理是一樣的。」他簡單扼要的說。
歪著頭睞他一眼。唷!記恨咧,小鼻子小眼睛。哼!
「你知道BadiadiMorrona酒廠怎麼去嗎?」
魯覺民一邊握著方向盤,騰出一隻手拍拍擋風玻璃下的東西,「有地圖。」
「問題是要能看得懂,義大利不比台灣,沒有衛星定位。」她覺得不大妙,放眼看去,儘是不見盡頭的彼端,好像隨時都要迷失在這異鄉的山城小鎮。
他煞是認真的點點頭,「真抱歉,我忘了女人通常看不懂地圖這種東西。」
「你——」這傢伙根本是明擺著嘲諷她。
古意映不禁懷疑,昨天的魯覺民很有可能是不小心被某種靈體附身,而今天的他才是正常的,看來,昨天魯覺民帶給她的衝擊可以全數打包收拾起來了。
不想被瞧扁,古意映抓過擋風玻璃下的地圖,決心要讓他吃下他方纔的輕蔑嘲諷,別以為女人真的都跟地圖不熟。
「如果要去BadiadiMorrona,我們就朝托斯卡尼的方向,這樣的話……」她張大眼睛四處張望了一下,「我們應該要找到指標才知道怎麼繼續走,我看,下兩個路口有……」
「不,我們要去聖吉米安諾山區。」他打斷她的話。
「啥——」古意映瞠目結舌。
有沒有搞錯?這傢伙不是一直嚷嚷著說要去BadiadiMorrona酒廠,怎麼突然又要到聖吉米安諾山區?那是什麼地方?她連忙低頭翻找起地圖來。
誰說女人善變?男人的善變一點都不比女人遜色好嗎!
「聖吉米安諾……」她埋頭翻找著地圖上的指標,忍不住又歪著腦袋問,「好端端的幹麼去那裡?那是什麼地方?你最好不要想在荒郊野嶺殺我滅口,英蘭采斯卡會證明我和你是一塊兒出發的。」
「你怎麼知道不是我被你殺了?」魯覺民反問,「一直以來你面對我永遠是殺氣騰騰的,我看,是你比較想殺我滅口。況且殺了我,你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贏得勝利參加香多涅夫人的品酒宴,屆時,業務經理的寶座也非你莫屬,一舉數得皆大歡喜。」
「哼,我才不是會耍這種不入流小手段的人,業務經理的位置我也不希罕。不過,如果殺了你,我就可以喝到有『世紀的眼淚』之稱的頂級干邑,那我倒是可以考慮看看。」
又槓上了!
兩人好像很難有和平共處的機會,彷彿不這麼對立的斗上幾回,就渾身筋骨都不對勁。明明「與妻訣別書」裡的覺民和意映是鶼鰾情深,可他們卻是永遠沒對盤的時候。
「欸,下一個路口才左轉,那方向才是往聖吉米安諾的路。」古意映提醒道。
「不對,應該是這個路口才對。經驗談,地圖不一定是準確的。」
「鬼咧!你不要跟我說你也靠什麼第六感。」她打從心裡質疑他的判斷。
「是啊,以我在歐洲奔走的經驗看來,我的第六感還挺準確的。」
「好,既然魯大爺你的第六感這麼可信,那乾脆把地圖扔了。」一不做二不休,古意映揚手一扔,地圖硬生生的被扔出車外。
「欸,古意映,你——」
見她一臉的桀騖不馴,魯覺民心裡想,好,要比硬脾氣就來比,當下加足馬力也不撿那些被扔出去的地圖手冊。
反正現在也沒地圖可看,車子又不用她開,古意映索性睡起大覺。
魯覺民用眼角掃她一眼。很好,睡覺,真把他當司機使喚了,這丫頭更是夠卑劣了,他索性來個荒野大狂飆。
從上午開到晌午又從晌午開到現在,眼前四面八方儘是康莊大道,好像能這麼沒頭沒尾的一路開下去,唯獨不知道盡頭到底在哪裡。
古意映狠狠的睡了一場覺後醒來,已是天南地北搞不清楚方向,忽然覺得肚子有些飢餓……
「這是哪裡?」她揉著眼睛問。
「不知道。」
好不容易平復的情緒又起了惱火,「到底有什麼事情是你知道的?」
「沒有。」魯覺民沒好氣的答。
說是宿命好像太不負責任了點,可是他想不出有什麼可以解釋他們之間的牽連,宿命的激怒對方,宿命的遇上彼此,宿命的在同一條路上,甚至要宿命的……迷路。
看他一臉大便,古意映決定暫時不跟他計較,「換我開車吧!我不是那種把人當司機使喚的人,雖然你很像司機。」
「你對這裡的環境有啥概念嗎?至少在方向上。」魯覺民問。
她像博浪鼓似的搖搖頭,「你知道就好啊!」這傢伙號稱在歐洲奔走算是小有經驗,應該會比她清楚吧?
「但是……」
但是?從這傢伙嘴巴吐出的但是是怎麼一回事呀?難不成他的但是意謂著……霎時,古意映心裡浮現不妙兩個字。
別過臉來揪住他的衣服,「等等,你該不會是想說,你也不知道方向吧?」
魯覺民給了一抹不置可否的目光,間接的印證了她的揣測。
她兩眼一翻,差點沒昏厥過去。這下子好玩了,兩個沒有方向的人現在連東西南北都不知道。
更糟糕的是,被奴役許久的車子竟然開始發出異常困頓的聲響,一陣掙扎之後,只見引擎蓋冒出幾縷白煙,輪胎轉速瞬間降到最低,旋即無助的罷工。
呵呵,幸運,今天真是無比的幸運呀!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竟然挑在這種時間出現。
古意映把手壓在微微發疼的額際,長長歎了一口氣。
「沒汽油了。」魯覺民指著油表說。
「出發前不是才加了油?」她隱忍著不滿。
「但車輛耗油程度不一。」
還真是個完美無瑕的回答呢!
「那個出租商最好不要讓我遇到,要不然……要不然……」她激動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別過臉望著他,「現在怎麼辦?」
「下車走路。」能怎麼辦?她以為現在是在台灣嗎?打個電話就有道路拖吊服務?
「啥?走路,要往哪邊走?」
「當然是往有人的方向走。」
「魯覺民,你的回答可以再精闢一點!」
「我盡量。」他挑釁道。
就這樣,兩個人拉下行李開始健行,如果在天黑之前還沒找到一戶人家,那他們兩個就真的死定了!
「都是你,不是說好要去BadiadiMorrona酒廠?」
「我在香多涅也說過啦,別勉強,接下來的幾天不會比在穆拉諾時好到哪裡去,你當時反悔還來得及。」
古意映無言,可又不甘心,「走慢一點啦!」她穿的是低跟涼鞋欸,就不能慢一點嗎?
很後悔,真的!可下一秒,她又覺得這是一場詭計,一定是魯覺民想要讓她自動放棄所使出來的詭計。
哼,如果他真這麼以為,那他就真的太小看她了。拖著行李,她一馬當先的大步走著。
在台北看慣了櫛比鱗次的高樓大廈,來到這山野爛漫處,雖是美景處處,可惜兩腳不聽使喚的酸痛不已,原本還遙遙領先的古意映,現在已是遠遠落後了。
「欸,魯覺民,我們走了多久了?」怎麼好像腿都要從她身體分離了。
「最好在天黑前找到人家。」
「可是我腳很酸。」
魯覺民放緩了速度,放柔了語調輕哄著,「快點過來,這邊風景比較好,你快過來看。」
給點誘因,古意映果然還是努力走了過來,雖然又耗費了一段時間。
「哇,是真的欸!」她開心的把行李一甩,雙開雙臂。
只見美麗的山陵起伏,蓊鬱的樹木,異國的涼風拂來,這裡沒有台北的烏煙瘴氣,淳樸得叫人心曠神怡,如果可以,將來她也想要住在這種靜謐的鄉村小鎮,遠離城市的喧囂。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新鮮的空氣讓她感覺疲累在消退,睜開眼,發現魯覺民正盯著她。
「幹麼?」她不自在的摸摸自己的臉。
「你看起來很疲累。」像失去光澤的……蘋果,狼狽不堪。
將將!女人的自尊瞬間抬頭,上一秒還掛著甜美的微笑,下一秒馬上換成嚴肅的一張臉,她食指抵在他的鼻尖,「警告你,千萬不要在女人面前說她看起來一臉疲累,這比說女人醜還嚴重。」她憤慨的往前走去。
魯覺民不禁搖頭。看來,這年頭的女孩子還真是刁蠻又霸道呢!
忽地,一陣轟隆聲響起,原本無奈的兩人都不約而同的睜大了眼睛。
「車子,有車子軟——」古意映驚叫。
「一定要攔下它!」魯覺民急忙脫下外套揮舞。
在這種時候,車輛的引擎聲音聽來格外叫人心動,就像在無人沙漠看見了一窪水。古意映打著搭便車的主意,手啊腳的都騰出來,賣力的企圖吸引車主的注意。
只見寶藍色的車子高速駛來,無視於他們兩人四手的賣力揮舞,跋扈的滾起了一陣鋪天蓋地的滾滾黃煙,就這麼硬生生的奪走了他們最後的一絲希望。
「可惡!竟然不停車。」氣急敗壞的古意映追了一段路,直到車子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她的視線。
累,真累……天色好像有越來越暗的趨勢。
古意映再也受不了的癱坐在地上,「魯覺民,我真的不行了啦!」她雙眼微紅的說。瞧,她的腳都起水泡了。
雖然不想示弱,可是,真的很痛欸……
魯覺民彎下身子望著她,最後索性蹲下,「上來吧!」
「啥?」
「上來,我背你吧!我想,應該在下個山頭就會有人家,今晚我們一定要在那邊投宿,快上來。」他拍拍自己的肩膀。
「真的可以嗎?你不累呀?」
「累,但是不想讓你拖延我的速度。」他沒好氣的說。
「你說話真的很討厭欸!」古意映報復的巴上他的肩膀,決計要好好奴役這個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男人。
難怪這傢伙還是孤家寡人,嘴巴這麼不討喜,會有女生喜歡他才怪!
速度維持在緩慢的狀態。
「魯覺民,你為什麼想來聖吉米安諾山區,可以告訴我原因了吧?」總覺得他是有計畫的,只是這男人存心不跟她說罷了,說穿了,他就是個臭蚌殼啦!
「因為陳老闆。」
「陳老闆?這關陳老闆什麼事?」距離跟陳老闆碰面都已經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古意映不懂。
「那天在陳老闆那裡喝的那支酒,讓我想起多年前品嚐過的味道,雖然當天那幾個男人說那支酒來自法國,可是我總覺得那酒更像來自聖吉米安諾山區。」
「所以你是要來找那支酒的?」她感到震驚。
在踏入這個行業之前,擔任品酒師的父親曾贈給他一支酒,那是他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喝醉,繁複濃郁的特別味道,在他人生留下一段美好記憶,讓他至今難忘。
記得當時,他是那麼渴望要見到這支酒的釀造師父,是以帶著父親給的線索踏遍了歐陸大小的酒廠酒莊,問遍了許多人,卻始終沒有得到明確的答案,只說那酒似乎來自聖吉米安諾山區的某處。
而後,在拜訪陳老闆的時候,竟然二度品嚐到這個令人難忘的味道,找尋的念頭益發的強烈,這幾天他思考了許久,決定改前往BadiadiMorrona的行程,先走一趟聖吉米安諾。
此生,他一定要親眼見到這支酒的製造者,一定!
這男人跟傻瓜有什麼兩樣?古意映想著。
為了一支酒,他可以這樣毫無線索的奔來,可以這樣辛苦的走著,到底酒對他來說是什麼樣的東西?竟然讓這個男人不辭千里的跋涉。
或者,這就是舅舅曾經說過的,一支酒的感動。
「魯覺民,我真不懂你。」
他是個神奇的人,在激怒她的同時,卻又帶給她這麼多異樣的感受,有時她真要打從心底佩服起他的堅持。
不需要懂,如果願意,你可以跟著,我可以破例讓你一個人跟著。魯覺民在心裡這樣呢喃。
為什麼?習慣了一個人流浪奔走,卻突然發現生命裡有古意映這樣的人存在,也挺好玩的。
有個人對你耍賴,對你發脾氣,對你示弱,對你質疑,對你逞強,對你咆哮……這些情緒全都是針對你一個人,這種感覺還挺叫人喜歡的。
不用懂,只要這樣跟隨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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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幸的,他們走到星星堆滿天,依然沒有找到人家。
也許是累了,連爭執的力氣都沒有,把身上最後的乾糧吃完,兩個人十分困頓的躲在一棵樹下,挨靠著彼此昏沉睡去。
清晨,古意映縮躲在魯覺民的懷裡香甜的安睡,他們就像一對依偎的戀人。
「欸,年輕人,你們還好吧?年輕人?」義大利老人的聲音喚醒了樹下昏睡的兩人。
魯覺民率先睜開眼睛,確認懷裡的人依然熟睡,他睡眼惺忪的找尋聲音來原,直到看見一張慈祥的老臉納悶關切的望著他們。
魯覺民連忙拍拍古意映的臉,「古意映,快醒醒!有人來了,古意映!」
根本是上帝派來救命的天使!義大利老人清早經過這裡,眼尖的發現了這兩個可憐傢伙,經過一番瞭解,知道他們困窘的處境,善良的老翁應允接他們回家暫時安頓。
老翁點頭答應的瞬間,古意映興奮的抱住魯覺民,「天啊!終於得救了。」
二話不說,兩個人七手八腳通力合作的把行李拉上車,靠坐在老翁的小貨車上,他們兩個都鬆了一口氣。
「這是我這輩子最狼狽的樣子。」
「我也是。」
兩人相視而笑。
越個一個山頭回到老翁家,從屋裡迎面走來一個熱情洋溘、風情萬種的女人,她約莫三、四十多歲,先是對老翁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大串話,接著又對著他們兩人嘀咕了一堆,下一秒旋即對著大家又是擁抱又是親吻。
魯覺民懂義大利文,應付起來游刃有餘,相對之下古意映就像個局外人,聽不懂也不會說,只能乾著急陪笑。
「魯覺民,她說什麼?我聽不懂啦!快翻譯給我聽。」忽地,她被熱情的女人一把擁入懷中,只能一邊對魯覺民求救,一邊對著女人傻笑。
「可以,但是你得付我翻譯費才行。」他欣賞起她的窘樣。
從來,古意映臉上不是自信滿滿就是殺氣騰騰,這窘樣還是破天荒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多有趣的模樣,若不是手邊沒有帶相機,他真該把這經典的表情記錄下來。
「卑劣,哪有人這樣趁機揩油的?」她伸手偷偷擰了他一把,「快說啦!」
見她又要發火了,他只好笑著回答,「方纔接我們回來的善心老翁是她的父親,她說她叫芙蕾德麗克,很歡迎我們到她家來—還問我們兩個是不是來度蜜月的。」
聞言,她瞠目結舌,「當然不是她哪只眼睛看我們像是夫妻?」拜託!
她竟然極力撇清,這讓魯覺民感到小小的受傷。
「放心,我已經跟她說我們不是夫妻,出門帶女人行情都會下跌,更何況是帶老婆。」他沒好氣的說。
「嘖,你們這些男人真是……」她不屑的睨他一眼。
見魯覺民聽得懂義大利文,熱情的芙蕾德麗克對著他劈頭就說了一堆話,好像要把累積了一、二十年的心情一次訴盡似的。
「拜託,同性異性真的差那麼多嗎?」古意映小小的吃味,忍不住嘀咕起來。
原來方纔那位老翁年輕時也是釀酒師,退休後自己經營酒莊,用自己種植的葡萄釀造獨屬於自己的味道,這淳樸的山城偶爾會有觀光客到來,所以對於迷路的觀光客他們也是司空見慣。
在魯覺民誠懇的請求下,老翁答應讓他們暫且在這兒住宿幾天,轉頭吩咐女兒一聲,他就出門了。
「真的嗎?我們終於有床可以睡了。」走進這遺世獨立的房子,古意映感動得幾乎要跪下來膜拜上天,一個晚上的露宿街頭就足以讓她深深體認到床的重要性。
「感謝上天,我終於可以不必再被你當作床了。」才一晚上,他就手臂酸疼。
昨晚一開始明明說好背對背睡,可是恐懼在黑暗中突然被放大,怕冷又怕荒郊野外的古意映沒多久就討饒了,可憐兮兮的哀求魯覺民借她一隻手牽握著好安心。
誰知……握著握著,她迷迷糊糊的連人帶頭挨了過去,把他當成枕頭當成床,放肆的睡了一晚,結果卻苦了他。
可這也不是她存心的呀!
「欸,魯覺民,你給我閉嘴,我哪有把你當床?」古意映羞赧得漲紅了臉。
這男人講話非得這麼曖昧嗎?幸虧這裡只有他們兩個懂中文,要不然這話傳出去了,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對,沒有當床,只是把頭呀身體全部壓在我身上而已。」女人的馨香整晚在他鼻尖撂實,這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沒崩潰,她曉得嗎?
「閉嘴啦!」她失控的伸出手死命的壓住那張討厭的嘴巴,兩頰漲得通紅。
意識到她的舉動惹來關切,古意映連忙縮回手,傻里傻氣的望著一臉困惑的芙蕾德麗克。
「你給我記住,魯覺民。」她撂下警告。
在芙蕾德麗克的帶領下,三人往閣樓最裡端走去,推開房門,「啊——怎只有一張床?」古意映大叫。
「別嫌棄了,這是他們家唯一的客房。」
「可是……」
「大小姐,你以為你在度假啊?我無所謂,反正比睡在大樹下好。」
興許是看見古意映的表情,芙蕾德麗克又說話了,只是她明亮深邃的眼眸緊緊鎖在魯覺民身上,說好客又顯得太過,魯覺民嘰哩咕嚕不知回了什麼,一旁的古意映總覺得不對勁。
「欸,我怎覺得她眼睛在發光?」這種光芒好像是看見獵物時發出的訊息,難不成這個熱情的芙蕾德麗克把魯覺民當成……
明明是對著芙蕾德麗克笑,「你馬上給我閉嘴!」魯覺民夾帶在笑容裡的警告則是給古意映的。
他一把攬過古意映的肩頭,強行壓著她的腦袋,「乖,趕快跟人家說謝謝。」露出很假的笑容。
古意映的腦袋被迫點了好幾回,等到芙蕾德麗克離開,她馬上追問,「她跟你說了什麼?你又回答她什麼?要不然她的眼光怎麼……」
「沒事,你快去洗澡,一身的黃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剛從沙堆裡爬出來。」他擺明不想回答。
「你還不是一樣!哼——」她打從心裡懷疑起方纔的對話內容。
打發了她,魯覺民這才拉過椅子癱坐其上。
他再怎麼笨,也絕對不會告訴古意映他對芙蕾德麗克說他們是兄妹,不需要多餘的房間,只要能有一張床睡覺就好。
他再怎麼笨,也不會回答她關於芙蕾德麗克眼光裡的含意。
他再怎麼笨,不該做的事,他是萬萬不會做的。
義大利的女人熱情又浪漫,像他這樣的異鄉遊客,一場美麗的艷遇的確是頗受歡迎,但他可不希望在這兒留下什麼,原則,他是有的。
芙蕾德麗克的主動他懂,不過他能躲就躲,暫住而已,別搞出風波。
對於女人,他自有一番準則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