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矜!玉帝有令,所有當職的天將,全部趕去凌霄寶殿,那裡出事了!」
做神仙的日子千百年如一日,實在無聊,難得有熱鬧可湊,喚人的天將與被喚的天將,都情不自禁的露出一絲興奮的壞笑。二話沒說地提起閒置已久的銀槍,身著一襲素白甲冑的天將,聞言騰起霞雲,緊隨著赤紅甲冑的來者,像兩陣輕煙般趕赴九重雲霄上的主殿而去。
「靖修,到底那邊能出什麼事情?」路上,彷彿預感到了什麼,白衣天將按捺不住胸腔裡心臟的狂跳,挑起工整的俊眉,壓低聲音好奇的詢問一臉神秘兮兮的損友。要知道自從某隻猴子為愛西行,莫名其妙的成了鬥戰聖佛,被個冠冕堂皇的名號桎梏住不敢到天界撒潑以來,他們做天兵天將的,每天除了看門就是站崗,沉悶得連蟠桃宴上不慎少摘了一顆桃子,都能激動得當話題聊上十幾年了。尤其是對天地孕育成形後,就理所當然是神仙的自己和靖修來說,從睜開眼睛那一刻起,過的就是這種百無聊賴的歲月,他們既不像凡人那樣,為了衣食住行而煩惱,也不像得道飛昇的精怪們,那樣修煉出了看破紅塵的氣度……
「嘿嘿,還記得三百年前幻化成形的一條金龍嗎?最近西王母不知花了多少工夫,弄來了一隻赤鳳,昨天特意讓它拉著鑾駕來天庭這邊顯擺兒,氣得玉帝今天一早就命人牽來了那條金龍,說是輸人不輸陣,非要那條金龍為自己拉上鑾駕也到西天炫耀一圈不可!」氣定神閒的回答道,身穿金絲赤紅甲的天將,威風凜凜地御風而行,只可惜唯恐天下不亂的詭異笑容,破壞了他整張臉的帥氣,使他看上去有些陰險:「結果你猜怎麼著?呵呵,那條金龍好倔的脾氣,居然抵死不從!還和玉帝翻了臉,在天宮大鬧一氣,已經撞壞三根擎天柱了!」
「那玉帝急召我們是要殺滅它了?」幻想著人仰馬翻的凌霄寶殿,白衣天將遺憾地歎了口氣,實在不想去幫那位死要面子的頂頭上司逼良為娼!
真是的……難得天地孕育出一條璀璨奪目的金鱗神龍,又不是為了給玉帝拉車用的,難怪那條自尊心比天還高的金龍不樂意了!只可惜,自古以來與天庭為敵的傢伙,都不會有好下場的……想到這裡,榮矜簡直要同情那條桀驁不馴的孽龍了。
「不是殺滅,是降服。」搖了搖頭,靖修先榮矜一步抵達凌霄寶殿,在宮門玉階處立住了身形。
「說白了,就是玉帝還沒有放棄要它拉車的念頭,要我們助紂為虐,試圖鬥敗那條金龍,好讓它心悅誠服的乖乖去拉車。」仗著周圍的天兵天將都集中到主殿群毆了,靖修評價的口吻非常的不客氣。
「唉唉,如果可以的話,實在不想做這種違背良心的醜事啊!」雖然希望出點亂子來結束一成不變的日子,但榮矜亦不願意為了打發自己的無聊,而鎮壓一條有骨氣的倔龍。也許,他應該在之前就接受靖修的建議,兩個人談場愛情,然後以動了凡心的罪名被打落凡塵,熱熱鬧鬧的享受悲歡離合生老病死去,也好過瞠這一刻的渾水!
然而,面對著從出生開始就長伴長隨的靖修,榮矜努力過,卻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愛上對方。重視是有的,珍惜是有的,喜歡也是有的——但那都不是愛情,都不是他想像中愛情的樣子。即便沒有愛過,可榮矜根據偶爾因公下凡時偷看的詩集,話本總結出來!所謂『愛上』的這種感覺,應該是五雷轟頂一般,整個元神都震撼起來,血液如一股激流般直衝腦海。好像看到所愛的一瞬間,心也不跳了,耳也聽不到了,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空白的,眼睛只看著那個人,眼睛只想看著那個人,恨不得就這樣一直看下去,天地重歸混沌也與自己沒有關係!
是啊,『愛上』的感覺既然如此天崩地裂,那他應該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能確定。不是嗎?
這樣想著的時候,榮矜踏上了主殿的天階。
然後,他聽到了一聲咆哮。
「死老頭!休想!我絕對不會給你當牲口使喚的——」
再然後,他聞聲抬起了頭。
「……」於是乎,從那一刻起,他的眼裡心裡,便只剩下了一抹燦爛奪目、華麗耀眼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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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他愛上了一條龍,縱使那條龍任性、彆扭、不解風情、冷漠、高傲、孤僻、心胸狹窄、思維簡單,衝動倔強、出口成諷、得罪了人還天真的尚不自知——
可他還是愛上了那條龍,從看到的第一眼開始……
「榮矜!你瘋了嗎!那條龍只把你當作了天兵甲,你努力了那麼多年,它一直享受著你的照顧卻根本沒往心裡去過!」慷慨激昂地訓道,靖修覺得自己和好友其中之肯定已經瘋掉了。否則他不會聽完榮矜接下來那段漏洞百出的辯駁後就傻傻的放手,任由對方為了保護那條徹底惹惱玉帝的孽龍,而替其承受了一記天雷,元神俱損,直墜六道輪迴!
可是他如何能拒絕呢?作為一個從來沒有『愛過』的人,對方那時那刻所祭出的借口,實在太一針見血了——「靖修,朋友一場,你就幫我這個忙吧。就算它從沒把我放在心裡,不管它以後是否會因此而對我有所不同……可我愛它的這份感覺,從一開始就沒有更改過。」
「榮矜……值得嗎?」
「這個嘛,你愛上一次後就懂得了,靖修。」微微一笑,白衣天將俊美的笑容裡,見不到一絲痛苦的陰騺,彷彿這麼多年沒有收穫的付出和接下來要去做的事情,在他來講都甘之如飴。「其實,當你愛上了之後,就沒有所謂不值得的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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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他愛上了一條龍,直到最後一眼,映入他眼裡心裡的,依舊是對方……
「戍……啟……你這條笨龍……我不是說了……南天門看守的天將是我的朋友,他答應會偷偷放你離開的嗎?為什麼……你還要回來送死……」吊著最後一抹元神之力,已經被天雷轟得魂飛魄散的白衣天將,在穿透重雲直墜人間的過程中,邊吐血邊不解地瞪著同樣傷痕纍纍往下掉的金色巨龍——
「……仔細想想,你我又不熟,我不想欠你的情。」淡漠的回答,令前者恨不得捶胸頓足的答案,金龍斬釘截鐵的否認了對方多年來噓寒問暖,含辛茹苦的關照。在它看來,眼前的天兵甲,除了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幾率非比尋常的頻繁,又總是掛著一臉礙眼的溫吞笑容之外,和其他逼迫自己為玉帝拉車的天兵天將們,其實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他們都是強迫自己做不願意做的事情的壞人的爪牙,敵人的手下,還是敵人吧?只是……
「你為什麼替我引走天雷?」該不是混戰中腦袋被打到,一時飛錯了方向的緣故吧?
「……唉,你這孽障,真的有把人氣死的本領。」無限同情地向被自己背叛的玉帝告了個罪,白衣天將無奈的笑著放縱自己直墜九霄:「還不明白嗎?我是想救你啊,戍啟……本來以為引走天雷的工夫,你已經能順利逃到天門外了。誰會想到,你這笨龍又折返回來,還傻乎乎的擠到天兵天將們中間來。咳咳∼∼」
「……因為我想看看是誰那麼倒霉替我挨了雷劈。」毫不留情地接口道,巨龍也在流血,鮮紅的暗紅的液體模糊了彼此的視線:「喂,你說你是要救我,可是我們不是敵人嗎?你幹嘛!要救一個敵人呢?」
「在你看來……我們就只是敵人啊……」
「不然的話,還能是什麼?喂,回答我,你為什麼要救我?」
「……救都救了,你能不能念在我快要元神盡毀墜入輪迴的分上,別再問了!」
「你生什麼氣啊?又不是我拜託你來救的……也罷,你要是不想因墜地的衝擊而神體減損的話,就攀到我的龍角上來吧,我利用下墜的風勢,應該可以把你安全送到地上。」
「……不必了。」用力地眨了眨滲進血的眼睛,白衣血染的天將笑了笑,明白對方如果那樣保全了自己,勢必會替自己承受墜落時的衝擊而受到雙倍的傷害。
真是的,不把他放在眼裡又不假思索地願意以命相救,他愛上的究竟是個怎樣的孽障、怎樣的傻子啊……
「戍啟,我不用你救,是我自己選擇要救你的,我不要你報答什麼……咳!」快死了吧?連眼前如此耀眼的金色也漸漸看不清了。可是「愛上」居然是如此美好的感覺,就連撕裂身體的疼痛,在意識到對方就在旁邊時,也不那麼刺骨了——
「雖然你不需我報答,但是我亦不想欠你的情分。」白衣天將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這種快要失去的感覺,比方才神兵利器帶來的創傷還要彆扭,金龍本能地排斥著這種永別般的狀況。它得為對方做點什麼,它必須回去什麼,否則,它餘下的漫長歲月中,估計永遠擺脫不了這抹染血的白影了!
毫無止境的想著一個人……這未免太可怕了——
「也罷……咳咳……如果你真的想報答我的話,就滿足我一個願望好了。」
「你說。」慎重地點頭,金龍靠近氣息微弱的天將。
「我……應該會就此永除天籍,墜入六道輪迴之中。」嗆出一口血,榮矜拼著最後的氣力,斷斷續續的為自己的私心,最後一次做了要求:「下一世,不論我轉世為誰……我希望……你能找到我,越快越好……希望你能……及時的……找到我……」找到他吧,在他還沒有愛上某些什麼人之前,找到他吧。那麼,他一定還會愛上它的。愛上它的冷漠、它的驕傲、它的任性、它的執著……
「戍啟……一定要盡快找到我的轉世,然後叫我的名字吧,我一定會記起你的。」就算他不得不喝下那碗孟婆湯,也一定會在心裡留一個『自己』,棲息在自己的靈魂中、能夠在那一瞬間再次愛上對方的『自己』。只等……它及時找來……
「可以是可以,但是……」
「什麼?」救命恩人臨死前最後的請求,它也敢「但是」,眼前一黑,榮矜只恨自己的意識消失得晚了一拍,讓他在最後一刻,聽清了金龍在旁邊的喃喃自語——「但是……你到底叫啥來著?榮青?冗青?還是冗晴?你至少說清楚點啊——」
「……」是榮矜、榮矜!我告訴過你幾百遍了!你這條健忘的孽障——在前塵滌盡的那一刻裡,回顧此生,白衣天將開始很嚴肅的思考,自己到底是不是應該悔不當初?
然而結論卻是——愛都愛了,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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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他愛上了一條龍,從相遇的那一刻,開始……
今生,他愛上了一個人,從重逢的那一刻,開始……
「……你還真的在要飯受罪啊。」冷得徹骨的嗓音,彷彿是渾然天成的一般適合眼前這個俊美的男人,聞言,手捧著破碗的男孩不卑不亢的抬起頭,從亂蓬蓬的枯黃頭髮間,瞪視和破廟格格不入的闖入者。
來者的穿著打扮乾淨到詭異的地步,白,從頭到腳的白,純粹的白,只夾雜著銀絲的繡線,看上去既華貴又潔淨,是與破廟這個乞丐窩不相稱的色彩。可是那雙黑潤得折射著金紅色光彩的眸子裡,卻沒有不屑,沒有平常人看到他們時高高在上的傲慢感。男孩握緊了討飯用的破碗,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眼前這個人不論身處金鑾寶殿,還是乞丐窩,不論看著的是當今天子,還是一個髒兮兮的小乞兒,都會是這副不冷不熱的表情。
即便如此排解著自己的尷尬,小乞兒還是覺得自己的胸膛,從這不速之客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就沒來由的悶痛著。然而不等他琢磨出自己此時的感覺,是不是因為討來的餿飯吃壞了身子,就被來者接下來的動作嚇得忘記了週身的不適。只見對方厭惡地白了一眼他手中緊抓不放的要飯碗,猛地抬手,順理成章似的一把打碎了他唯一的財物!
「匡啷——」隨著清脆的砸地聲,小乞兒本就瞪得不小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你、你你你這是做什麼——」多好看的一個人啊,卻原來也是像那些城裡的公子哥兒,沒事來欺負他們乞兒洩憤的不成?
有些意外地望著被自己嚇得小臉蠟黃裡泛白的小乞兒,來者並不覺得自己剛剛的舉動有任何不妥,只是難得地選擇浪費唇舌,冷冷解釋給對方:「要飯,不適合你。」
「……」目瞪口呆的僵硬在原地,來者斬釘截鐵的口吻,實在太過理直氣壯了,反而讓小乞兒找不到抗議的理由。總不能回答說自己其實很適合要飯吧?
傻傻地張大了嘴,又傻傻的合上,半晌,小乞兒委屈地抿了抿紫灰色的嘴唇,狼狽地垂拉下腦袋,滿是傷痕的髒手,壓抑般地絞著自己破得不能再補的爛衫,對方的光鮮更襯托出他的落魄:「又……又不是我自己願意去要飯的。誰叫我命不好,生下來爹就被抓了壯丁,娘又死得早,家鄉又遭了水禍,只能跟鄉親們逃荒到這裡,人小力弱的又幹不了什麼活,不要飯便只得餓死了!什麼適合不適合的,大伙說這都是命……」老老實實地交代著自己的情況,小乞兒本不想與陌生人攀談這許多,然而對方凜冽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掃在他身上,猶如芒刺在背,讓他的舌頭立刻決定出賣了自己。反正他人窮命賤,相信就算說了,再多也不會有人真的聽到心裡去的吧?
自怨自艾地念著,小乞兒自嘲地笑著蹲在來者的面前,一片片地去撿破碎的碗片。見狀,白衣的青年彷彿是忍受不了似的皺緊劍眉,二話沒說地提起小乞兒的衣領,將骨瘦如柴的他輕而易舉地提離地面,面對面地直提到了自己的眼前:「……誰說你的命不好?」
「咦?」不知自己又哪裡惹到了這位衣著華貴的煞星,小乞兒呆了呆,小心翼翼地嚥了口口水:「呃……他們都說我是上輩子作孽太多,這輩子才被閻王爺罰來投胎當乞丐的,自然命不好……」
「你上輩子沒有做過孽。」冷漠地打斷小乞兒的自嘲,白衣青年衝口而出地說完後,又陷入了思考,許久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不容置疑的重複道:「你上輩子應該不算作過孽的。」只不過助紂為虐,逼良為娼的強迫過他去為玉帝拉車,但是後來替他挨天雷就算扯平了,應該不算是孽障了。
實在不明白來者,為什麼能直截了當的定言,前生這麼縹緲的事情,小乞兒直覺眼前俊美非凡的男子異於常人,生怕遇見瘋子要討打的他,連忙手腳並用的掙扎起來,被不耐煩的對方毫無預警地鬆手,一把摔在了地上。
「總而言之,從現在開始你不許做乞丐了,聽見了沒有。」
「咦?啊啊啊!?什麼——」怎麼有如此霸道的人?連行乞苟活的可憐人都要驅趕嗎?思及棲身於破廟裡,出去要飯了的其他夥伴,小乞兒深恐今天遇到的是,看他們不順眼的王孫公子,想都不想地膝蓋一軟,索性跪下去死死抱住對方的大腿。反正是個人就比他們偉大,直接哀求準沒錯的:「這位大爺啊——求求你發發慈悲吧!破廟裡的大伙都是老的老,小的小,不是帶了病,就是殘缺了手腳,實在是找不到營生的辦法了!您要是就這麼趕我們走,我們都得餓死,凍死在街頭啊!求求您了大老爺,念在老天爺的分上,放過我們吧!您要是看我們礙眼,我們絕對不敢要飯到您住的街上的!求您放我們條活路吧,大爺……」
「……其他人我不管,只是你不許再要飯了。」蹙緊雙眉,白衣青年不明白自己的一句話,怎麼能換回對方這麼囉嗦的長篇大論。早知道就不該在墮天的時候,答應那傢伙,現在惹來這麼大個麻煩:「記著,你前世是天上的神將,所以不許丟自己的臉再繼續要飯了,懂了嗎?」也許他應該等對方的轉世長大成人、懂得人情世故之後再來找尋的。
發現小乞兒根本沒在聽自己的回答,還一味地扒著自己的褲管不放,就連向來七情六慾淡薄的白衣青年心下,也浮起了懊惱。但他既然已經答應那傢伙盡可能早的找到對方了……自然答應的就得做到!
「喂!既然我都找到你了,就不許要飯了。」
「嗚嗚……大爺你放我一條生路吧,不要飯的話,要我靠什麼活命啊……」
「真是的……」頭痛地瞇起眸子,白衣青年深吸了一口氣,不悅地再度拎起小乞兒,漆黑的瞳仁裡交錯著金紅的霞彩,像一方美景,震懾間醉溺了人:「你給我豎起耳朵聽清楚了!你前世不是什麼作惡多端的造孽者,而是凌霄寶殿上的堂堂天將。我雖然前世和你是敵人,但是欠了你的人情,在你投胎前答應過會找到你的轉生!而現在我也找到你了……所以從今天起,如果我再看到你要飯的話……『冗晴』!我就打斷你的腿——」
雖說斷腿和要飯之間其實沒有衝突,但懾於青年的氣勢,小乞兒確實被這段鏗鏘有力的警告威脅到了,只顧忙不迭地點頭哽咽。然而,冥冥中卻有積鬱在小乞兒心中的什麼,此時此刻,被那一聲熟悉的呼喚粉碎殆盡——
好美……
秦白的衣,烏黑的發……
剛剛光顧著害怕和慚愧,他怎麼就沒有感覺到呢?眼前的人,原來是這麼的美。
那一聲呼喚彷彿引起了他胸中的悸動,而拎著自己凶神惡煞般的青年,就此映進了心裡!不是春花那般轉瞬飄散的美好,也不是夏日那般炎烈,不可直視的絢爛;明明如秋月般遙不可及,現在卻正在咫尺之內;像冬雪一樣冰冷,然而雪太鬆軟,冰太易融,都不似他的強大!俊美,高尚?清躍卻又蘊涵著蓬勃的力量,一雙光華四溢的眸子深邃地刻在蒼白的臉上,好像那雙眼本身就擁有靈魂一般,自由不羈的轉動著……
「喂!『冗睛』你聽到了沒有?不許要飯。」
「……不要飯的話,誰來養活我啊?」
「——我、來!總可以了吧?」煩躁地收緊力道,白衣青年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了兩全其美的方法。雖然這個答案他吃虧吃大了,可是誰叫他決定不欠那傢伙人情呢!況且,如果只是要食物的話,憑他恢復的那點功力應該已經足夠了吧?大不了變身為龍到水塘裡攪晃幾番,自然會有倒霉的魚蝦蟹被衝到岸上,供人充飢啦!把主意打到野果和生魚身上,白衣青年覺得自己的決定,也並非後患無窮:「不用要飯了,從現在開始,我來養你,『冗晴』。」
「……」不知是不是高興過頭的緣故,被提到半空的小乞兒沉默了良久,露出的卻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冗晴』?你還有什麼不滿?」他不是已經按照約定找到他了嗎?而且還願意辛苦自己去養活他這個軟弱無能的凡胎。為什麼這傢伙還不肯綻開一個當年在天庭面對自己時,總是會漾起的溫暖和煦的無垢笑容呢?說真的,很久沒看他傻笑了,還有點想念呢,習慣果然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戍啟啊,能不能拜託你不要再一口一個『冗晴』了?」哀怨地抬眼,小乞兒的目光早就不似初始時的渾濁了,此刻,那黑褐色的眸子亮得猶如深更的朗星。
「為什麼?」沒興趣計較他是何時恢復記憶的,把對方的開竅視為自然而然,白衣銀繡的戍啟只想弄清楚,他花了上百年一直在反覆推敲的名字到底哪裡念得不好?他可是琢磨了很久,連猜帶回憶,千挑萬選才確認對方,肯定叫『冗晴』沒錯!
「戍啟……那個,我其實叫『榮矜』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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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他愛上了一個人,從重逢的那一刻,開始……
雖然對方還是沒能回憶起他的名字,可他卻想起了……愛上對方時的……那份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