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身材高大的黑髮男人站在他的書房窗邊,焦急地打量底下已被黑夜籠罩、呈現萬籟俱寂的街道。今天白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到現在仍沒有停止的跡象,整條街上看來又冷又淒涼。突來的一陣狂風和著雨拍打著窗子,擾亂了安勞倫的視線,他挫敗地轉過身上。
勞倫瞥了壁爐架上的鍾一眼,注意到時間已快九點了,而他跟杜傑羅的約會定在八點。那個人到哪裡去了?難道出了什麼事嗎?
想到這兒,他不禁在心裡做個鬼臉。今晚他將達成十年前當他第一次聽到有關」慾望之冠」的傳說時他為自己立下的目標。今晚他就能真正擁有那頂王冠了。這個想法讓他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現在,就等杜傑羅現身了——
勞倫強迫自己要有耐心,於是他坐回書桌前,再一次瀏覽他所做的關於那頂王冠的筆記。勞倫對古埃及歷史相當熱愛,在多年前到開羅的一次旅行中,得知了王冠的故事與它的詛咒。由於無法抗拒那種神秘的誘惑,他開始調查那對肘疑雲重重的皇家戀人。在過去年當中,他有數次都幾乎相信那個傳說根本只是個毫無根據的故事。但即使如此,他也從未放棄,而現在,經過他一心一意地探求之後,終於讓他找到了答案。」慾望之冠」的確存在,而且今晚它就會是他的了。
勞倫知道很多人並不像他對過去的事懷有那樣的興趣與熱忱。他被—些人稱為」有錢的怪物」,還有人叫他」奇怪藝術品的收藏家」。但這些他都不在意,對他而言,只有找到那些經久失傳、稀有又美麗的藝術品,並好好地收藏它們,才是最重要的,而他也不相信政府或博物館會做好這些工作。」慾望之冠」就是其中最寶貴、最美麗的—件。
當他再讀到那位美麗的公主的故事與她對任何尋找這頂王冠者的詛咒時,他一點也不害怕,因為他根本不是為了它的價值才垂涎它,雖然如果那傳說屬實,它應值不少錢。不,他是出於對歷史的熱愛才尋找它的。
勞倫站起來走向窗邊,再次拿起他的表。這次,他看到一個男人正沿著街道慢慢止來,身上緊裹著披風好遮擋風雨。勞倫邊等邊看,希望這個人就是杜傑羅,而他對那頂王冠的追尋也終於可以告—段落了。
外面的街道上,在這陰濕的寂靜夜晚,—陣詭異的風聲呼嘯而過,讓杜傑羅起了—陣戰僳,他正快步穿過眼前的霧陣,當他走出那片迷濛時,身後傳來他的腳步聲所引起的空洞回音。雨仍冷冷地下著,他知道他早已忘了每年這時候的倫敦,天氣是這麼糟糕。有那麼失去理性的—刻,他幾乎想念起他不久前才逃出的那個有著炙熱陽光、乾燥天氣的地方。但他很快就將這個想法推到—旁,他絕不要再回到那個悲慘的生活裡,暗藏在他披風內層裡的東西,可以保證這—點。想到他懷裡的寶藏,他更加快了他的腳步。他現在已快抵達那個收藏者的家了,他要快點把這個寶物交給他一一尤其在貝力與格林——主持這場挖掘的兩個老闆——發生那些事之後。那個詛咒!杜傑羅再次渾身打顫,但這次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他想起那兩人的死法——那麼突然、可怕,又那麼神秘——
杜傑羅終於到安勞倫的家了,他快步走向門口。等他把這頂王冠交給那個收藏家,他就有足夠的錢買他想要的任何東西了。這個想法帶給他莫大的快樂,因為他喜歡錢。他對那個詛咒的害怕也逐漸淡去,他拍拍那個烏木的盒子,將它抱得更緊。他馬上就會很有錢了。他臉上掛著微笑地敲門等待著。
—個面容嚴肅的銀髮管家前來應門。「請問有什麼事嗎?」」我是杜傑羅,我跟安先生有個約會」」安先生正在等你,請進。」管家將門敞開讓他進來。「需要將你的披風掛起來嗎?」
「不用」杜傑羅尖銳地回答。他要將那個寶貝小心藏好,直到他和那個要買它的男人面對面。即使那管家覺得他的舉止很奇怪,他也沒有表現出來。「那麼,請跟我來。」
當杜傑羅跟著管家從那鋪著大理石地板的大廳走向通往書房那條又寬又長的走廊時,L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的昂貴傢俱。他很高興這筆交易終於要定案了。安勞倫很明顯地付得起他所需要的錢,而他則有安勞倫迫切想得到的寶藏。這定會是筆雙方都能滿足的交易。
管家停在一扇關著的門前舉手敲門。」先生,杜先生已經來了。」」請帶他進來,馬丁。」
「杜先生嗎?我是安勞倫。」勞倫面對傑羅的時候,他的心裡不僅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感到興奮。他向傑羅伸出手時,他希望他的外表顯示出足夠冷靜的樣子。
「很榮幸見到你,先生。」傑羅邊叫答他,邊真心誠意地與勞倫握手。他真的很高興他的旅程已告—段落,現在只剩下拿錢走人的最後步驟了。幾個月來的地獄般的生活,現在終於要結束了。他那明亮、富有的未來正等著他。」你帶那頂王冠來了嗎?」勞倫保持談生意的口吻,直接切入主題。在追尋過程中,他已走過太多錯路,現在他已無法再等待了。他必須看到它,他—定要知道。」在這裡。」傑羅從披風內層裡拿出那個盒子,並走上前將它放在書桌上。」可否請你幫我打開它?」勞倫走到書桌後面站著,並靜靜地問道。雖然他是那麼期待這天的來臨,但他很訝異地發現他的聲旨竟然可以這麼平穩。
杜傑羅拿出鎖匙,開了鎖,然後將它轉向勞倫,打開蓋子。他謹慎地看著這個收藏家,當他看到他臉上著迷的表情時,他露出勝利的微笑。」我可以摸摸它嗎?」勞倫的聲音顯得很平靜,因為他已完全被眼前的美麗古物催眠了。
傑羅將盒子推過書桌,推近他。
傑羅顫抖地將手伸向那頂古冠。」它就像傳說中那樣美麗。」他邊說邊珍惜地將它舉起來,小心地研究那顆鑲於其中的巨大心型紅寶石。」那當然。」杜傑羅忍住他那貪婪的小耐。他可不想站在這看著這男人對著這王冠猛送秋波,他只想拿了錢就趕快離開!」我很難相信這麼美的東西竟然會被下了那麼殘忍的詛咒。」」噢,那個詛咒——就我所知只是傳說中的—部分。我就沒遇到什麼事,我想那詛咒也許只是用來嚇嚇那些掠奪者的吧。」傑羅推諉地說道,希望安勞倫會相信他的話。他不敢提到貝力和格林發生的事。」或許你是對的。這王冠還能保存得這麼完善真令人不可思議。」勞倫祟敬地將它放進墊有絲緞的盒子裡。
傑羅點點頭。」我們非常幸運。自從西元前一千兩百年前這頂王冠被封進墳墓,到去年春天我發現那個陵墓之前,似乎都沒人動過它。」
他故意不提他其實不是真正發現它的人,他只是個在他那兩個老闆死後偷了它的工人,並且趕在任何人逮到他前,帶著它逃走。」很多人都在找它,」勞倫深思地看向杜傑羅。你為什麼會找上我?」」我聽說你很謹慎,而且識貨。」」慎重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他邊說邊打開書桌的抽屜,然後拿出—個厚重的皮袋子。」你不用擔心我們今晚的談話會洩漏出去。」」謝謝你。」
勞倫將那袋子丟向他。」裡頭有筆不少的獎賞,還有原先說好的數目。」
杜傑羅掂—掂手上的重量後,露出狼般的貪婪微笑。「如果還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地方,先生,請通知我。」」我會的。」勞倫緩緩地蓋上盒蓋,然後領他走出房間。「謝謝你今天過來。」」謝謝你。」傑羅要離開時真誠地回答道。」傑羅開始走回旅館時,他的心情不禁激動起來。自從他將那頂王冠由埃及走私出來後,他總是小心翼翼地行動,現在他總算卸下那個沉重的負擔了,他可以放鬆一下,好好享受享受了。
傑羅又想到那個詛咒——死亡之路等待著那些因貪婪而垂涎著那王冠的人。但他很快地將它駁斥為—派胡言,那兒是用來嚇嚇那些獵金者的傳說。他已經得到他的錢,也活得好好的。根本沒有什麼詛咒的事。傑羅無法瞭解為什麼勞倫或其他人,要終其一生來尋找那些失傳已久的寶藏,當找到它們後,也不是為了金錢,而是因為它們的歷史價值收藏它們。他知道如果那王冠歸他所有,他會把那顆紅寶石挖下來,賣個好價錢:然後再將那黃金熔解掉,也賣出去。不過,那個收藏家給他的價錢也差不多了,只是他仍然不瞭解那個人怎麼會只想保存這個潛在的財富。
由於杜傑羅從來都不是個會深入思考事情的人,因此他聳了聳肩便將其他想法拋到一邊,反正他已得了個好價錢,至於安勞倫要怎麼擁有那王冠是他家的事,他也管不著。充斥在杜傑羅體內的興奮之情,使他在返回旅館的途中,毫不覺雨絲紛飛的寒冷。他的人生馬上就會很完美了。他一回到旅館就直接走向房間,因為他一心只想坐下來數他的錢,然後想著要怎麼花這筆錢。從現在起,他再也不必聽從任何人的命令了!他已經是有錢人了!
他進入漆黑的旅館房間內,反手將房門鎖住。在走到床邊的小桌後,劃了根火柴,去點燃油燈。突然,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個重擊,直直地往他的腦門上敲去。那力量大得使他整個人癱倒在地上。他的生命就像他點燃的火柴般,閃不定,最後終至燃燒殆盡。此時,另一雙手點燃油燈,室內仍然一片寂靜無聲。而油燈釋放出的光亮顯示出,兩個膚色黝黑的男人早已藏在房裡,等著傑羅叫來。其中一個攻擊者在傑羅旁邊低下身翻他的口袋,找到那個皮袋後便搶了過來。然後他看向另一個沉默的同伴,微笑地點了點頭。最後,他們打開房門,偷偷地離開那房間,並投身沒入黑夜中。一切都在神不知鬼不覺中進行。
等杜傑羅—出開,勞倫便即刻趕叫他的書房,在指示僕人不准打擾他後,隨即再次打開盒子,眼朝下注視著他的寶貝。它正躺在白色的絲綢上,在燈光下散發出令人眩目的金色光芒,那顆大紅寶石似乎也呈現出血般的鮮紅顏色。他盯著它看,再次驚訝於它的完美。這件珍寶就跟傳說中一樣華美。它的確值得他多年來的搜尋、當然更值得他為它付出的代價。」你不用害怕,安雅公主,」他穿越時空緩緩地對她說道。」我會珍惜你的王冠,並用我的生命去捍衛它,任何人都別想從我這裡將它拿走。在我的保護下,它仍然是你那未曾逝去的愛情的最高禮讚。」他再次崇敬地摸了摸王冠後,便合上蓋子。帶著它走向壁爐,然後轉了—下壁爐架上裝飾用的雕刻獅子頭中的一個,壁爐邊上一塊厚黑的橡木板隨之滑丌,露出一條隱密的通道。
勞倫很快地走進密道裡,在點燃密道的燈後,便將身後那塊木板關上。他拿著燈,沿著黑暗又蜿蜒的走廊走下去,穿過房屋的內部後,他來到廳堂末端的一個小房間,除了他自己以外,只有他的兩個兒子和亨利知道這個房間的存在。他並不常允許他們進入這個房間,但他知道他將會和他們共同分享王冠的榮耀。在打開三重鎖的門後,他進入這間沒有窗戶的小房間。
由於四周的牆上都排滿了鏡子,使他帶來的油燈所發出來的光亮,讓原來黑暗的房間有如白天一般明亮。勞倫四下環顧了—會兒滿意地發現一切正常,沒有異狀。這裡是他的私人藝廊,一個他收藏所有珍寶、近乎神聖的地方。他微笑地欣賞著他放置於雪花石架凹槽上的那些寶物,在今天以前,埃及艷後時代、鑲有寶石的金臂章,與耶穌時期的聖餐杯,一直是他最珍視的收藏品,但現在不同了。現在,他已擁有了」慾望之冠」。
在房間的正中央,立著一個空架子,這個特殊的黑色大理石架跟其他的架子比起來似乎單調了點,也正因為它的樣式簡單,才讓他決定將王冠收減於此。他將油燈放在附近的桌上,然後再度打開盒蓋,取出王冠。當他將王冠放在架上時,他全身也因興奮戰慄。他會保護這個皇家寶物免於淪落到那些貪得無厭的人之手,它會永遠留在這裡!永遠是他收藏品的中心點。
勞倫想到他那已去世兩年多的美麗妻子凱珞時,眼裡不禁浮上一層霧氣。她和他—樣深深著迷於這個傳配,他好遺憾她不能活著親眼看到這頂王冠。但他們至少還有兩個兒子,菲力扣洛比,他決定要好好教導他們如何就王冠的美麗歷史欣賞它,而不只是注意它上面的黃金與寶石的價值。他拉過—把椅子,坐在架子前面欣賞他的最新收藏。他知道他還會繼續找尋其他失傳已久的藝術品,但它們都將遠不如這頂王冠對他來得有意義。
好幾個小時之後,他才終於離開了那個房間。而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的兒子,因為這是他們的遺產、他們的未來。他要看看他們第一次看見那頂王冠時的表情。男孩們已經睡了,但勞倫—點也不在意,因為這對他太重要了。他叫醒菲力和洛比,兩個男孩雖然睡眼朦朧、口中喃喃地抱怨著,仍舊跟著父親走過屋內的密道,來到那個秘密房間。當勞倫停在房門前時,兩個男孩都抬頭期待地望著他。」等一下要讓你們看的,是我—生的目標。我今天晚上才得到它,所以我要你們和我一起分享」」那是什麼呢,父親?」較小的洛比邊揉著眼睛,邊詢問道。」我得到」慾望之冠」了。」」您找到它啦?」兩人都很訝異。他們常聽到他提起,卻總是認為那兒是傳說中的東西。
「是的,現在我要你們看看它。」他邊說邊打開門鎖,引他們入內。
八歲的菲力首先跟著父親走進房間。」。他一看到王冠,便停住腳步,嘴巴微張地直盯著它看。他父親以前所說的根本無法與它的美相比擬。它的黃金鑄面不僅光滑,還閃耀著眩目的光芒:那顆心形的紅寶石亮得好像擁有自己的生命。」好美———」菲力靜靜地說。他彷彿受到一種更大的力量驅使般,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動。他將手伸向那寶物,預料他的手指將接觸到冰冷的金屬,出乎意外的是,它溫暖得幾乎稱得上是熱,他立刻像被燙了手般將手縮回去。比他更小心的洛比看了他的反應後,便決定只要遠遠地看就好了。」是的,它很美,」勞倫同意道。」我要把它收藏在這兒,安全地鎮在這個房裡。你們兩個都要向我承諾不會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亨利會是唯一知道的另—個人。你們知道嗎」
「是的,父親。」兩人恭敬地叫答。
他們再看了一會兒王冠後,勞倫便將他們帶出房間。往門口走之前,菲力又向後瞥看王冠—眼,眼中的渴求赤裸可見,有—天,這個黃金寶物將會是他的。
一八五五年倫敦
菲力坐在他父親書房的書桌上,喝著他父親最好的白蘭地。洛比坐在他對面,也喝著同樣的酒。他們兩人形成極端的對比。菲力白皙:洛比黝黑。菲力高瘦:洛比較矮,且有發福的跡象。菲力精明、善於計算,又富行動力:而洛比較緩慢、做事按部就班。但倘若有選擇的餘地,兩人都不希望成為對方的樣子。菲力認為他弟弟是個蠢蛋,洛比則輕視菲力鋒利的言詞和邪惡的鬼點子。不過兩人仍有一項相同點:他們都很喜歡他們父親的錢。」我很高興我們的父親懂得享受生活。」菲力邊說邊向後靠進椅背,同時隨意又充滿高度自信地將他穿著名牌靴子的腳跨上桌子,一點也不擔心是否會刮傷那上好的木頭紋路。」
不過有時候他的收藏品會讓我發冷。」」就像那頂王冠?」洛比諷刺地問道。」沒錯。他把」慾望之冠」鎖在那個私人收藏的小房間裡到底有什麼好?除了亨利和我們沒人知道它藏在那裡,而且這麼多年來我們也只被允許進去看過三次而已。」」那王冠是他最寶的收藏。」」那也是應該的,它可值一大筆錢。他應該賣了那該死的王冠才對。」」我確信父親認為我們已經夠有錢了。」他喝了口白蘭地,內心頗厭惡他哥哥的貪婪。不論他們多有錢,菲力總認為還不夠。和往常—樣,洛比又讓他感到懊惱,菲力輕蔑地看向他。」錢永遠沒有足夠的時候。」他想像著他已擁有那頂王冠時,眼裡發射出貪婪的神采。」有時候我會想雇個人把它偷出來,可是我知道父親早晚會查出我是幕後指使者,畢竟,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這件事,而我們也發過誓要保守秘密。但每當我想到那顆紅寶石的大小一—一」」你別想人多了,我親愛的大哥,」洛比打斷他的話。」只要父親還有—口氣在,他就不會和它分開。」」的確,但等他死後———」—想到他可以繼承的遺產,他高興地舉起灑杯致意。」是呀,是呀,屆時所有寶貝都會落入我們手中。不過容我提醒你,父親的健康情形十分良好。
菲力停了一下,心中有了計算。笑道:」太可惜了。」
他再次崇敬地摸了摸王冠後;便合上蓋子。帶著它走向擘爐,
菲力停了一下,心中有了計算。過廠——會兒,他淡淡地微笑道:太可惜了。
書房裡的兩人都不知道,勞倫就站在門外的走廊上。他原想回書房工作—會兒,並不知道兩個兒子已經回來了,通常他們都徹夜不歸的。在不小心聽了他們的對話後,他不僅全身僵直,且覺得非常生氣。多年來,勞倫—直想灌輸給菲力和洛比一種價值觀,但他們唯一關心的價值只有他們門袋裡的錢。他常覺得他們兩人沒什麼道德觀,現在似乎證明他的感覺沒錯,他們兩人一點都沒有道德觀念。
為了不讓他們發現他,勞倫於是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當他一想到他們對王冠的貪婪之心,他的心情就十分低落與沮喪。他不斷回想到他們多期望他快點死的對話,他的心中充滿了不可言喻的深沉的痛苦。他從靈魂深處發出—聲疲倦的歎息,然後他瞭解到他必須在還來得及以前做點什麼,好改變兒子們的心靈。他當然不可能長生不死,他必須讓他們瞭解王冠的重要性,如果他失敗了,他知道他們會毀了他這一生的努力。勞倫在房裡不斷地踱步,希望想出一個有效的辦法,讓他兩個已入歧途的兒子瞭解富有的真正意義——財富並不能帶來幸福,神並不是只為了讓人們享受物質上的樂趣才創造人類。在地球上的每個人都是為了完成某種善行而誕生的。以他剛剛聽到的對話判斷,勞倫知道兩個兒子必定沒有這種想法。他已經不記得他們上次對其他人施予仁慈是什麼時候了,因為他們已完全浸浮在他們墮落的慾望裡。
他突然產生—個念頭。菲力和洛比這麼獺惰、又自我中心,勞倫知道他免不了要再教導他們,只有付出,與幫助他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由時間已晚,勞倫便躺在床上計劃著他即將進行的旅行。他邊考慮邊微笑著。雖然他明天就可以準備好離開,但他決定等到兩個兒子到朋友家的鄉村別墅度過週末時再走。他可不想要他們問些他要去哪裡的問題。延遲出發並不會給他帶來人多困擾,這—切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改變兒子們的心靈。他們是他的骨肉,即使他們是那麼邪惡,他仍然愛他們。如果他必須採取激烈的了段來迫使他們成為他希望的那種人,他也會這麼做。
菲力和洛比度假回來後,發現他們的父親已出國做他的探尋旅行。雖然對他的離開有一點訝異,但他們並不在意。由於他以前也常常出家去尋找寶藏,所以對他這次突來的旅行,他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尋常。
五個月後勞倫回來了,對於他旅行期間所完成的工作相當滿意。他親切地向他的兒了們打招呼,但當中似乎還帶點神秘的希望。
菲力和洛比有點驚訝他只帶回三本無趣的皮面書,那些書一點都不舊,也沒什麼價值。他們聳聳肩,把它當作是他的另一個怪癖,然後繼續他們放蕩的生活方式。
底比斯市附近的遺址
黎明時分,東方的天空已妝點出金紅色的光輝,又是酷熱一天的開始。但柏雅莉一點也不在意那樣的高溫,她很快地起床,穿上她平常穿的白色長袖上衣與卡其開叉裙子。她對他們昨晚的發現太過興奮,以至於天氣如何對她來說根本無關緊要。昨天深夜,他們發現一項線索,證明」慾望之冠」的確存在,而且,它就被埋在附近。今天早上,他們會叫到原來的地方繼續挖掘。他們已經找了那頂王冠好幾年,而今天他們很有可能找到它。
雅莉簡直迫不及待了。她迫切地想回去工作.因此她坐在床邊,拿起她的靴子,檢查一下有沒有什麼沙漠生物藏在裡面,就算裡面發現—只蠍子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所以她不得不
小心。現在可不是發生意外的時候,她還有好多事要做呢!穿好靴子後,她站起來撫平裙子,感謝它能給她自由活動的空間。她的衣服也許不夠流行,但當她跟著父親在撒哈拉沙漠從事考古挖掘時,衣服的樣式如何實在不是什麼大事。」當她得爬過古老遺跡,挖掘那些埋在細沙之下有數世紀之久的寶藏時,身上穿的衣服當然要以舒適及實用為主。
在離開她的帳篷前,雅莉停在她的小洗臉台前梳洗。她很快地洗好臉,然後拿梳子梳過她那頭散亂的短卷髮。在審視過手上小鏡子裡的影像後,她不禁微笑起來。將她的頭髮剪那麼短,對她來說可是一項革命性的創舉,但在這種天氣下生活了幾個早期後,她終於相信及腰的長髮實在太難整理了。她的父親也曾經為她剪短頭髮難過了一陣了,但等他瞭解它的必要性後,便不曾再說什麼。當然,她從不後悔剪了頭髮,因為她再也不必在早上花那麼多時間整理儀容了。
雅莉早正數年前父親的視力開始退化時,便跟著他工作。現在,她二十一歲了,仍然跟著他四處旅行、記錄他所挖掘出來的新發現、伴著他到各個博物館及大學做研究。她和他一樣熱愛埃及歷史,與他一同分享找到失傳已久的歷史寶物的所在地時的那種熱倩。他們在底比斯附近這地區已挖掘了將近一個月,她希望今天他們能找到那頂未曾出土傳說中被下了詛咒的王冠。」早安,爸爸。」她吻了一下他的臉頰向他打招呼。」早安,甜心。我還以為你今天會睡晚一點。」柏納奇對他女兒微笑道。雖然他的視力不好,而且有年年惡化的趨勢,但是他現在仍能看到雅莉微笑的臉龐,即使只有這樣,他也感到很快樂。」我人興奮了,」她承認道,並給了他一個擁抱。我有—個感覺,我們已經快找到它了,而我希望那不只是我的想像。」」經過那麼多年的搜查,如果我的手能真正碰觸到那頂王冠,我的事業才算達到巔峰。」」我們開始吧。」
納奇因她的熱情而加深了他的微笑。」早餐怎麼辦?」」我們任何時間都可以吃。我現在只想找到王冠!」雅莉帶頭穿過那些已半傾倒的古建築遺跡。
納奇跟著她自信的背後走時,懊悔地搖搖頭。雅莉一直是他的驕傲與快樂的源泉。有時候她會讓他好訝異。她的決心、自率與聰慧都是她身上很棒的特質,但這些並不是男人們選擇妻子的條件。當然,雅莉是個可愛的女孩。一副高而纖細的身材、—頭紅金色的秀髮,及一雙深逐迷人的眼睛,她其實比任何—個年輕女子都要漂亮,但他仍然很擔心她。二十一歲的她,早巳超過一般女人結婚生子的年齡,現在她還將頭髮剪掉一—一,唉,他實在很擔心。納奇在想,當他帶著她一起工作時,他究竟給了她什麼樣的人生。她永遠不會在沙漠中遇到一個適合的伴侶。但即使當他考慮不帶雅莉同行時,他也知道他做不到。他想和她—起旅行,她是他完美的助手。雅莉總是在他察覺以前就滿足他的需求,他懷疑如果沒有她,他成功的可能性有多高。她的機智、慧潔與對知識的渴求,使她對他大有幫助。雖然他對她的未來感到很焦慮,他卻也很高興她選擇留在他身邊,他不知道倘若沒有她,他要怎麼辦。
他們到達挖掘的地點,再度開始搜尋的工作。他們僱用來和他們一起挖掘的農夫與工人們也很快加入早晨的挖掘工作。接近十點時,他們被迫停止作業,因為灼人的陽光強得令人無法繼續。到了下午時分,他們又開始挖掘。雅莉又熱又累,但她不準備休息,因為她知道他們已經很接近目標了。她決定翻遍這裡的每一寸土地,直到找到墓地入門與王冠所在為止。等他們找到陵墓時,已接近傍晚時刻,但令他們害怕與失望的是,入口處已經被破壞了。工人們圍著柏家父女,雅莉則舉高油燈好讓她父親走進黑暗的陵寢時能看得到路。找到王冠一直是他的夢想之一,而她要他是第一個進入傳說中的王子與公主陵墓的人。」雅莉……,納奇痛苦地說道。」這是我們最害怕的結果,「盜墓者——」
雅莉跟著他走進佈滿灰塵的陵寢,並害怕地環顧四周。整個房間都已被翻遍了,木乃伊身上的黃金和珠寶不僅被奪走,連骨頭也被破壞得四處散落。」這簡直是褻瀆。」」王冠也被拿走了——」他認命地說出這可怕的事實。」父親,你看!」雅莉把燈火舉近牆壁,好仔細研究牆上所寫的楔形文字。
納奇走到她身邊凝視著那些圖畫。」跟我們相信的一模一樣!」納奇以敬畏的門吻說道。」這些畫證明了—切!證據都在這裡!王子可怕的死亡與公主的詛咒都是真的。」」你看這個,爸爸。」
她和緩中帶有緊急的聲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轉過身發現她站在他們剛剛進來的門口。門口上的題字寫著:唯有那些懷有真愛的人才能寧靜地通過這條路。」她大聲地念出這些字時,突然一陣戰慄往下自達她的脊椎。」這是真的——都是真的。」
他們在陵寢裡待到很晚,忙著臨摹遺跡上的畫。出來時,時間已過了午夜。」如果盜墓者偷了王冠,並已將它帶出來,為什麼我們會沒有聽說?」
「它很可能幾世紀以前就被偷走了,我們根本沒辦法知道。」
他們靜靜地站在遺址之間,呼吸著夜晚的新鮮空氣。父女倆對王冠已經被偷,且有可能已遭到破壞的命運感到相當難過。」我不知道現在我們要怎樣才能再找到它。」雅莉很疲倦地說道。她真的很失望,因為她原來那麼確定可以找到王冠,現在她再也沒有事可做了。他們會結束陵墓的工作,試著搶
救所有能夠救回的古跡,然後他們就要回到位於波士頓的家——兩手空空地回去。他們帶著王冠凱旋而歸的夢想已經破碎了。」你有很重要的一課還沒學到。」當他們在黑夜中慢慢走回帳篷時,納奇說道。此時,頭上的銀色滿月所散發出的柔和月光照亮了他們回程的路。」哪—課,爸爸?」她在月光下轉身面對他,嚴肅的表情顯示出她正試圖克服內心的失望。」永遠不要放棄你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