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還能很鎮定地走入超級市場採買雞蛋和啤酒,雖然她慢慢踱步的時間足夠料理出一桌子的料理。
江采薇捏緊皮夾,走過一排女性雜誌前面。
走過失戀的五十招!
她恍然大悟地看著雜誌封面上方斗大的一排字。
原來,心頭這種讓她幾乎想捶胸頓足的悶窒感,叫做失戀!
原來,她在談戀愛呵。
從小到大,因為母親的緣故,她一直害怕走入感情裡,總是在踩得太深之前就走了出來,所以也沒有什麼情傷心痛的往事。
然則這回,她算是一跤跌入了一個深坑裡。
「采薇。」一個好聽的男聲喚回出神的她。
江采薇拾起頭,意外地看到前任僱主的兒子──吳炳中。
「吳醫生,來買東西啊?」她禮貌性地問候道。
「我住這附近,下班順道過來買牛奶。你怎麼跑到這裡的超市來?」吳炳中笑著問道。
「我……」她眨了眨眼,緩緩地說道:「我的朋友住在這邊,我來幫他買東西。」
「你還好吧?臉色不大好。」吳炳中鏡片下的雙眼閃著關心。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而已。」她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渾然不覺自己故作堅強的模樣,反倒顯出她的脆弱。
「怎麼突然辭職了?」吳炳中提過她手中的提籃。
「我想多一些時間照顧阿姨。」這是她辭職時就想好的說詞。
「經濟方面還過得去吧?」
「應該還可以。」對了。韓文森是她的恩人,記得這點也就夠了。
「需要幫忙的時候,可以向我開口。」吳炳中凝視著她雅致的輪廓,沒有掩飾他臉上的保護慾望。
「謝謝。」
她點點頭,低頭看著自己現在永遠不匱乏的皮夾。韓文森幫她開了個戶頭,裡頭至少有她平日工作一年的薪水。
金屋藏嬌是最適用於她的成語吧!
「我和我太太準備要離婚了。」吳炳中走在她身邊,主動告知。
「啥?」江采薇訝異地抬頭看著他。
「個性不合。」他的笑容中卻不無試探意味。
「你們不是結婚很久了嗎?」她記得他的小孩讀國小了。
「就是因為快十年了,所以忍耐也到了一個極限。每天爭吵,對孩子也是負面教育。」
「如果當初不合,為什麼還要結婚?」她蹙眉問道。
「年輕的時候總覺得只要結婚住在一起了,哪有什麼克服不了的問題呢。」他笑歎了口氣,不無感歎。
江采薇低下頭沒接話,以往沒特別注意誰的眼神。可是和韓文森在一起後,她突然明白一些事情──
他的眼神像是男人看女人……
「我該去付帳了。」她不想把關係弄得更複雜。
吳炳中擋住她的去路,誠懇地說道:「什麼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飯好嗎?我已經四十了,我希望這回真正可以尋找到屬於我的春天。」
一道蕭瑟笑意浮上江采薇唇邊。
「我不會是誰的春天。」她說道。
「你才幾歲,不要這麼悲觀。」他長輩般地敦誨著。
「我盡量。」她點點頭,就當忘記了他方纔的邀約。
嘟嘟嘟──手機電話意外地響起。
「采薇,你阿姨快不行了。你快點過來……」姨丈的哭聲透過話筒,顯得空洞而不真實。
江采薇的腦子一陣昏眩,冷汗涔涔地自後背滲出。不會有事的,阿姨不會有事的!她不要阿姨離開……
她慘白著臉,轉身就往超市大門跑。
「怎麼了?」吳炳中緊跟在她身後。
「我阿姨……」哭聲取代了她接續的話,狂洩的淚水讓她的視線模糊一片她踉蹌地絆了一跤,吳炳中快手扶住了她。
「我載你去醫院。」他拉住她六神無主的手,坐入他的車內,白色賓士車飛快地向前奔馳。
此時,肚子餓到不行,出門覓食的楊安娳,正好看到這一幕。
「阿姨!」
江采薇衝到阿姨的身邊,滿眼的淚水。
「你來了……」章素蘭又咳又喘地說道,就連睜開眼睛這個動作對她而言都顯得極為困難。「阿姨……等你……」
「你不要說話……你要好好休息。」江采薇握住阿姨冷如冰的手掌,拚了命地想把她的手搓熱。
「阿姨要說……我要把話交代完……才能走得放心……」灰濁的眼珠努力地想看清她的模樣。
「你不會有事的,你說我以後結婚後,你還要幫我帶小朋友的。」她像個小孩一樣地趴在阿姨身邊痛哭失聲。
嗶──嗶嗶──嗶──
病床邊心電儀器的嗶嗶聲,像是死神的催促,每一聲都尖銳得讓人心驚膽跳。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幫阿姨上香時,也要記得到你媽媽那裡上個香……不要怨你媽媽,因為她,阿姨才和你有這場母女的緣分……你年輕又懂事,千萬要好好過日子,不要學你媽媽,做人家的第三者……」
一陣猛咳之下,章素蘭倦極地閉上了眼。
「阿姨,別說了。」她焦急地拿著棉花棒想為阿姨沾濕雙唇,但從唇間溢出的血卻讓她哭了出聲。
「答應阿姨……」灰白干唇無力地蠕動著。
「我答應──我會好好過日子,我不會當人家的第三者。你也要答應我要努力撐著陪在我身邊。」江采薇擠出一個笑容,努力地幫她打氣。
床上的人兒睜開了黯蒙的眼睛,唇角微微揚起,混濁的呼吸聲由沉重到平穩,終止於平靜無聲……
「阿姨,你記得我五歲的時候,你和姨丈帶我去墾丁……」江采薇輕撫著阿姨的臉,還兀自在她耳邊說著那些童年的點點滴滴。
「采薇,可以了。」甫趕到的周寧寧抱著她的肩,拉她離開阿姨。「阿姨往生了。」
「往生了?」
江采薇怔怔地看著阿姨的臉龐,只覺得她沉靜的樣子像在睡覺。
房間裡好安靜……少了心電儀器單調的嗶嗶聲,所有人的呼吸突然變得異常清晰。
「阿姨已經脫離病苦的身子,到另一個世界了。」周寧寧攬著她的肩膀,支持著她。
「我知道了。」江采薇的淚沒有干,嘴裡的話也沒有停過。「阿姨,我會好好過日子的,你在那邊不要擔心我和姨丈。你喜歡念佛,記得隨時要把佛號記在心裡,讓佛菩薩陪伴你一路平安。」
「姨丈,你去聯絡阿姨平常會去幫忙助念的那個助念團,請他們來送阿姨一程。」江采薇向姨丈交代道,強自鎮定地和醫院人員討論如何帶阿姨離開。
周寧寧無言地陪在釆薇身邊,只在她面對著阿姨的面容,又止不住淚水時,才出言安慰。
「我媽媽走時,爸爸告訴過我,死者的靈魂是最後離開軀體的,所以要忍住不哭,因為我們都不想讓他們感到心痛,對不對?」周寧寧抽了三張面紙塞到她手裡。
江采薇握緊寧寧的手,拚命地深呼吸抑住抽噎。
在殯儀館派來的靈車上,她始終跟著一旁的念佛機開始低誦出聲。有時,念著念著,心酸的淚水就會忍不住要奪眶而出。她拚命咬著唇,不敢掉太多淚水,她要阿姨走得安心。
到了殯儀館,助念團已經等待在門口,阿姨在誦經聲中被推入一間靈堂。
江釆薇並不懂唸經,卻和那群幫忙前來臨終助念的師兄師姊們,足足為阿姨誦了八個小時的經文。師兄師姊們篤信人在臨終的八小時內能夠被誦佛聲牽引到另一個光明世界,她也信啊!
天色微亮時,八個小時的誦經到了一個段落。
江采薇合上手中的經書,靜靜地凝視著阿姨似乎愈來愈靜謐莊嚴的面容。她鼻頭一酸,低頭不敢再望。
「采薇,你回去休息一下,中午再來。你順便把證件帶齊,去醫院把一些手續辦一辦。」
姨丈紅腫著眼,遞給她一杯水,削瘦的臉上有著失去妻子的痛苦與疲憊。
「姨丈不休息嗎?」她的眼眶一直是紅的,只是忍著不哭而已。
「我妹妹會過來幫忙,我到時候在旁邊的椅子睡一下就可以了。」
江采薇點點頭,與周寧寧一併走出殯儀館。
清晨的風涼沁入骨,肅穆的殯儀館佇在濛濛白光之間,靜謐中帶些詭異。
她們兩個縮著身子,手拉著手走回寧寧的車上。
「謝謝。」江采薇轉過身給了周寧寧一個擁抱。
「謝什麼。我載你回去吧。」周寧寧很大姊式地拍拍她的肩。
蘋果綠的小車飛馳在清晨道路上,是城市未醒前的唯一顏色。
「載我去文森那裡。」江采薇對著窗外說道。
「你要去那裡?」周寧寧訝異地睜大著眼。
「他前些時候說要帶我去香港,我有一些證件在他那裡。」腦子此時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了,什麼也不敢想。
「你和他……決定怎麼辦?」
「我不想讓阿姨在另一個世界擔心,可是他對我有恩,除非我還了他七百萬,否則這樣的關係,可能要持續到他厭倦了我吧……」江采薇看著好友,水泠泠的眼眸有著說不出口的千言萬語。
「他快回美國了,也許不會維持太久了。」周寧寧好意說道。
江采薇胸口一慟,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在寧寧面前,她藏不住心事,所有的難處全寫在蹙緊的眉眼間。
「你喜歡上他了?」周寧寧見狀,緊張地問道。文森不是不好,只是沒人能夠想像他安定下來的樣子。
「很笨,對不對?」她蹙著眉,不自覺地便歎了口氣。
「對!」周寧寧大聲說道,也跟著長吁短歎了起來。「可是感情如果能由得人控制,人也就不是人了。無論如何,風流浪子拜倒在純真玉女裙下的故事,還是一直在上演,代表這類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我買彩券從沒中過。」江采薇說道。
「所以,你有可能一次就中頭獎。」周寧寧全心全意地鼓勵著。
「謝謝你的祝福。」
江采薇對寧寧揮揮手走下車,才仰頭看著眼前黑曜石閃亮外觀的高級公寓,心情又沉重了下來。
看一下腕表──早上六點。他一定在睡覺的……
他找過她嗎?手機在接完姨丈的電話後,就沒電了。
在門口徘徊了幾步,她咬住下唇,用力地按下對講機。
誰讓她沒有鑰匙呢?
「誰?」對講機立刻被接起。
江采薇被嚇了一大跳,瞪著那只鑲在楓木裡的對講機,心卻開始忐忑了起來。
他沒睡在等她嗎?
「誰!」韓文森急躁的聲音再度追殺上她的耳邊。
「我是江采薇。」她連忙回應了一聲。
「啪!」青銅鏤花大門陡地開啟。
江采薇走入電梯裡,倚著冰涼的黑色大理石壁面,她揉著抽痛的兩鬢,疲累開始從血液裡傳送到四肢百骸。頭好暈、好想睡……
在七樓出了電梯,唯一的一戶早已敞開門扉。
江采薇小心翼翼地往客廳看去,除了幾瓶啤酒和零食外,空無一人。鬆懈感和失落感同時一湧而上。
她踮起腳尖無聲地走路,深吸了一口氣,輕聲推開臥室的門──
楊安娳在床上熟睡!
穿著他的T恤、抱著「她的」枕頭。
一陣劇痛襲上太陽穴,江采薇倚著牆壁喘著氣,卻沒辦法強迫自己的視線離開床上熟睡的人。
她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許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哭什麼?那原本就是屬於楊安娳的位置。江采薇強迫自己看著楊安娳,直到她已經能夠正常呼吸、正常轉身為止。
她扶著牆壁前進,盡可能無聲地在櫃子裡拿起皮包,簡單地收拾了些衣物,慢慢地將門關上。她還要跟他拿身份證……
「有了新歡,連和舊情人打聲招呼都不願意嗎?」
江采薇手裡的東西乒乒乓乓地全掉到地上,瞪著眼前面容冷酷的韓文森。
「在我家看到我,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吧!」他伸手扯住她的髮梢,臉部線條因為怒火而顯得戾氣。
江采薇想也不想地便扯回自己的頭髮,在他的大掌轉而想抓住她的肩膀之前,她狂亂地側過身往門口跑去。
「不要──」
才跑了兩步,她整個人就被強勢地攔腰抱起,毫不客氣地丟入沙發裡。
她抓著沙發想坐起身,他卻惡狠狠地壓住她的胸口,不許她起身。
她痛苦地悶哼了一聲,雙手胡亂揮舞著只想推開他──
她不要他那雙剛碰過楊安娳的手來碰她!
韓文森瞪著她抗拒的眼神,性格臉孔上的怒火於是更加囂然。她憑什麼用怨恨的眼神看他?
男性的雙唇執意吻住她的唇,不顧一切地想吻出她的反應。
「你讓我想吐!」她的指甲劃過他的臉頰,黑亮的眼控訴著他。
「我讓你想吐?!」韓文森從齒縫間迸出聲音,忿扭住她的手腕壓在身側,他在憤怒之下,完全無視於她疼痛的呼吸聲。
「對!你讓我想吐。」她黑白分明的眼因為先前過度的哭泣而儘是血絲。
她哭過了?韓文森瞇起眼緊盯著她,這才發現她一對浮腫的淒楚雙眼,他確定她哭過了,而且哭得很慘。
為了超市裡的那個男人?
「你離開了一整晚,不需要打通電話嗎?」他怒火中燒的臉孔瞪著她,咬牙切齒地問道。「而且居然連手機都關機了。你是什麼意思?跟我示威嗎?」
「手機沒電了。」她痛苦地扭動著肩頸,卻減少不了手臂被扭轉的難受。
「手機沒電,公共電話也沒電了嗎?」他的指尖掐入她的臂肌裡,眼眸冒出火光。「說!超市那個男人是誰?」
「放開我的手,好痛……」她扭動著身子,像孩子一樣地哭喊出聲。
韓文森火灼般地抽回自己的手臂,瞪著她顫抖地抱著手臂,可憐兮兮地蜷曲在沙發一隅無聲地掉淚。
「那個載你離開的男人是誰?」他沙嗄地問道。
她看著他胡上新生的淡青鬍渣,好半晌才說道:「吳醫生是我以前老闆的兒子。」
他沒睡,是在等她嗎?心悄然一擰。
「我倒是忘了老闆會有兒子,工作福利還不錯嘛。」他譏諷地說道,被猜疑燒灼了一整晚的心,只想從她身上製造出同樣的傷口。
韓文森一手撐住她臉龐邊的沙發,一手握起她的下顎,火熱的呼吸直接噴吐在她的臉上。「心虛?無話可說?懶得回應?」
「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夾槍帶棍?」
眼前的他開始晃動,她不適地蹙緊眉頭,完全沒有發現他的臉色愈來愈鐵青。
「當然可以。只要我知道我花錢買來的女人,究竟在我背後搞什麼鬼,我當然很樂意溫文儒雅。」他發狠地說道。
韓文森的話鋒刃般地刺入她的胸口,令她眼眶一熱。
「我知道我是你花錢買來的女人,你不用一直強調。」楊安娳在房裡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閉上眼,虛弱地任他撼動著她的身軀。
韓文森瞪著她。他揮出的劍無人反擊,敵方只是逆來順受地偎在他的胸前。他該掐死她,還是把她抱回自己房間纏綿到他稱心如意?
他在嫉妒,瘋狂地嫉護!他不過是她的買主,其餘的───NOTHING!
「我差點以為灰姑娘過了十二點忘了回家,就永遠不會回家了。」他在她心中的佔有率該是百分之百。
「我提前回到家,不正稱了你的心嗎?我沒有資格打擾你和楊安娳。」她好累……
他雙眼一亮,緊盯住她弱不禁風的臉孔。
「不要轉移焦點,你和其他男人出去是事實。」
她輕啟蒼白的雙唇,緩緩地揚起倦極的長睫凝睇著他。
「我阿姨去世了。」淚珠滑下臉龐。
韓文森握緊拳頭,震驚地看著她。
「我在超市遇到吳醫生時,正巧接到我姨丈打來的電話。吳醫生載我到醫院之後就走了,這樣的解釋你可以接受嗎?」
她擦去那顆不聽話的淚水,卻擦不幹那些無止盡的心痛化成另一波淚水。小小的身子於是縮在他身側哭成淚人兒。
「我是笨蛋。」韓文森的長臂牢牢地擁住她,將她的臉龐整個埋入他的胸前。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很抱歉很抱歉很抱歉……」
他懊惱地自責著,心疼地把她顫抖的身子納得更緊密。
「你走開……好不好……」江采薇緊抓著他胸前的衣襟,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不要阿姨感覺到她的痛苦。
「我不要哭……」她嗚咽地說道,抽噎的頻率與他拍撫背部的節拍配合得相當好。
「好。」
韓文森用力點頭,巴不得把她揉進心坎裡。她那些大大小小的淚水讓他心亂如麻,從來不知道女人的眼淚這麼讓人……讓人憐惜啊。
「乖噢,不是說不哭了嗎?」韓文森揉著她的發,低聲地哄著她,像摟著一個可愛的玩偶。
「你走開……」
她鼓著頰、紅著眼,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孩子氣地不希望他看到自己的醜模樣。
「你不難過的時候,我就會離開。」他親吻著她臉上的淚珠,完全無視於她不痛下癢的拒絕。
「我怎麼可能有不難過的時候,阿姨是我最重要的人啊。」她淚眼婆娑的小臉控訴著他。
「我知道。」
韓文森黝邃的眼深深長長地凝視著她,堅定的眼神像是一種承諾。
江采薇猛然抽回揪著他衣襟的小手,驚慌地退縮了。他在乎她?
她張開口,知道他在等待著她說些什麼。水然大眼眨啊眨地,愈眨就愈是心慌。可是,她答應過阿姨絕不做第三者啊。
阿姨會看到她現在的模樣嗎?罪惡感冉冉而升,她驀然伸直雙臂推卻著他的胸膛,阻止他的靠近。
「你在怕什麼?」他不由分說地握住她的冰涼指尖,偎在他溫熱的頸間。
她拉不開距離,只能被鎖在他的逼問目光下。
「我……我沒有。」她怯怯地說道。
「沒有才怪,你的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了。」韓文森不客氣地咬了一下她說謊的唇。
「別這樣!」
她連忙摀住他的嘴,只覺得在這種時刻不該做這種事。
「你阿姨那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他嚴肅地問道,知道她阿姨等同於她的母親。
「謝謝,你幫的忙已經夠多了。」一想到阿姨,她就無法在他懷裡坐得安穩。
「一定要這樣生疏嗎?」他眉頭打了個結。
「我不知道我該表現出多少的熱絡。」他弄得她腦子好亂。
「你從我房裡出來看到安娳的心情有多介意,你就可以表現出多少的熱絡。」
韓文森冷不防地勾起她的下顎,直視著她來不及掩藏的痛苦。
江采薇握緊拳頭,用力擊開他的手臂。
「你怎麼可以這樣無關痛癢地說這種事?」她過分尖銳的聲音一出口,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因為那確實無關痛癢。」他唇邊漾起一個微笑。她的反應──很好嘛。
「不要臉!」她得用左手抓住右手,才能阻止自己不賞他一個巴掌。
「安娳來我這兒,向來是睡客房。她十一點就睡美容覺,我則是夜貓子──你知道的。」韓文森的指尖探入她的腦後,覺得她傻呼呼的樣子很讓人動心。「我和她已經很久沒在一起做那件我很樂意和你進行的事了,這樣懂了嗎?」
江釆薇看著他眼裡的調侃,紅暈一點一點地飛上頰邊。
「這樣不對的。」她咬著唇,想笑,卻也想哭。
「為什麼不對?」用手指壓住她額間的擰皺。
「為什麼不對?」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她是你的女朋友,我什麼都不是啊!」
「要你的是我,不對的人也該是我。你自責什麼?」韓文森一挑眉,敲了兩下她的額頭。
「如果不是我先來招惹你,也不會……」她心虛地看向臥室。
「如果我當真在意她,或者她當真在意我,你認為你現在會有機會坐在我腿上嗎?」韓文森耐著性子說道。
他壓根兒不覺得自己和她及安娳的三角關係有什麼相悖違之處。粗獷的俊顏不自覺地帶著一些大男人看小女子的不以為然。
想太多了──女人。
「反正……這就是不對。」她揉了一下酸澀的眼睛,順著他的手勢躺入沙發裡。
「小道德家,你想太多了。」
韓文森斜倚在沙發外側,而那個縮在沙發及他身體中間的女子沒看見他憐愛的眼神,只是用她疲累的小臉揉搓著他的手臂,貓咪似地尋找合適的睡眠姿勢。
「嗯。」她微側過身,摟著他的手臂,安心地沉沉入睡。
看著她嬌憨地微張著小嘴,韓文森莫可奈何地歎了口氣,索性打橫將她抱到地毯上安眠。一樣要抱著她睡覺,他當然要找個地方安置他的長腿長腳。
「你啊,真要胡思亂想,不如認真點介意我還比較有建設性。」
他親吻著她的唇喃喃自語著,而懷裡的她嘟了一下唇,似在嫌他打擾了她的酣睡。
他見狀輕笑出聲,沒注意到他臥室的門已經悄悄地打開又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