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一大早,他們只是帶著簡單的行李一起坐上火車,準備一起度過屬於他們兩人的生日還有聖誕節……
沒有目的,沒有終點……只是漫無目的的坐上火車,然後隨意地下車。
因為沒有人認識他們,所以他們可以緊緊地牽著手,因為無須在意陌生人的眼光,所以他們可以互相在對方的耳邊輕聲細語。
面對車車窗外急速呼嘯而過的冷冽空氣,方羽跟方翼兩個人靠得更近了。
雖然是在聖誕節出生,但是對他們兩個人來說,與其像是這樣有些陰暗卻降不下雨的詭異冬天,他們還是比較偏愛有著淡淡新生氣息的涼爽春天。
等到春天來臨,再一起到母親的安眠之地吧!這是他們兩個人心中共同的默契,也是共同的約定。
到了那個時候,在那片陌生的街道上,一定會吹起漫天粉嫩的櫻花花瓣吧!
櫻吹雪——就像是被風吹落的殘雪一般,從天緩降下一片片數不盡的粉紅色花瓣,如銀似雪,美得讓所有人佇立,美得讓所有人以為時間可以就此停止。
如果時間真的可以就此停止就好了!
在最美好的時候,覺得已經再也無所求的那一刻,將時間凍結起來,保有那一秒為幸福跳動的心……如果真可以這樣那就好了!
「你有想到我們要在哪裡下車嗎?」面對盯者窗外的方羽,方翼開心地問著。
今天是他們兩個人第一次一起出來旅行,就好像是戀人們第一次約會似的,緊張,興奮,心跳加速,淡淡不安……
各種情緒彷彿都在為這趟旅行增加另一種無法言語的樂趣。
「你覺得呢?不如我們往有海的地方去吧!」突然興起了想看海的衝動,方羽便笑著回答。
「好!就這麼決定!」快速翻動著手中的旅遊手冊,方翼開始留意著每個靠近海邊的地點。
看著方翼像個小孩子似的既興奮又有些坐立不安,方羽輕易的從上面看到方翼認真研究旅遊手冊的側臉……
他是他的弟弟,他的愛人,更是愛他的人。
這種是親情也是愛情的關係雖然不正常,但是卻給他一種莫名的心安以及心慌。
他安於自己最重要的人就只有方翼一個人,也慌於如果失去了這唯一重要的人,那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進駐他的心。
「羽,你在想些什麼啊?」看到方羽不知道又在發什麼呆,方翼終於忍不住地叫回失神的他。
「我在想……我們這樣能持續多久?」說出自己心中最原始的不安,或許方羽還是不相信真的有『永遠』吧!
雖然方翼說最愛的人是他,但是「最愛」可以持續多久呢?
或許有一天,方翼會找到另一個更喜歡的人,然後開始覺得他對自己的愛,只不過是一時的迷惑,根本不是所謂的真愛!
「當然是一輩子!」斬釘截鐵地回答方羽,方翼完全不懂這有什麼好疑惑的。
「如果……真的有分離的那一天……」雖然有方翼的保證,但是方羽還是忍不住預想著那一天的來臨。
到了那一天……會是怎樣的情景呢?自己會像一般失戀男女一樣嚎啕大哭?還是冷靜地看著兩人分離?
分離——當兩個原本不相識的人相遇,相戀……到最後分手之後,他們還可以是兩個不相識的人。
但是他跟方翼兩個人是兄弟,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他們不相遇機會相遇,卻也沒有機會真正的分離。
「如果真的有分離的一天,那一定是我離開了這個世界!」方翼極為篤定自己這一輩子都會纏著方羽,除非是他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如果有一天是方羽先離開了他,那他一定不會再讓別人進入他的心中,因為「最愛」一個就夠了,這個位子對他來說是沒有人可以取代的!
「翼,不要亂說!」激動地制止著方翼,方羽寧願看到他因為找到另一個愛人而離去,也不願意看到他以這種方式離開自己!
「好!我不說,但是你也別再胡思亂想了!」不管是誰先離去,這都不是方翼願意見到的事。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當初讓他們兩個一起出生的命運之神,也能在最後讓他們還能一起離開。
但是生與死本來就由不得人,以後的事又有誰能夠預知呢?
「恩……」悶悶地回應著方翼,方羽其實也很厭惡自己老是愛胡思亂想的個性。
或許是他們兩個人的感情比起一般人要不正常,甚至更為脆弱,所以也加深了自己心中的不安。
「我們乾脆在這一站下車吧!」趁著火車停止的時候,方翼已不由分說地拉起了方羽的手。
沒有事先看清楚站名,確實蓄意的將方羽拉下車,好讓他隨著火車飄遠的思緒能拉回現實。
自己一直都在方羽身邊,為什麼他還要想那麼多的未知,甚至是不可能發生的事?難道自己就算在他身邊,他還是不信任自己嗎?
「翼……」莫名其妙地被拉下車,方羽還處於搞不清楚現況的狀態。
翼在生氣嗎?為什麼他有種翼在生氣的感覺?他說錯什麼話了嗎?
本來想將仔細將自己的疑問問出口,但是一出了車站,迎面而來的細細雨絲卻讓方羽忍不住地瞇起了雙眼。
「竟然下雨了?!」攤開手掌接著落到手心的雨滴,方翼喃喃地說著。
十二月就是這樣,既寒冷又容易下雨!
「會冷嗎?」看著方翼身上只有一件薄外套,方羽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個哥哥。
雖然出生的時間差距不大,但是他好歹也是翼的哥哥,怎麼能老是想一些讓人困擾的事?
搖了搖頭,方翼拉了方羽的手,兩個一樣大的手掌交握著,就像是自己握住自己的手一般的契合。
「你自己的手都冰成這樣了,還擔心我?」笑著更加握緊方羽的手,方翼就這樣跟方羽兩個人站在車站的出入口,看著越下越大的雨。
滴滴答答的敲在片片的綠葉上,也敲在高低參差不齊的矮房上。
看著落到地上那些一坑一坑水窪中的雨水,就像落進心裡似的,一聲一聲和著心跳,數著拍子串成一串不成調的曲子。
「我們回去吧!」方羽突然開口提議著,臉上並露出了像是瞭解到什麼似的笑容。
「為什麼?因為下雨了嗎?」雖然沒辦法往他們想要去的目的地前進,但是方翼覺得像現在這樣靜靜地看著雨景,也是另一種特殊的感受啊!
「不是!」神秘地笑著回答,方羽邊拉著方翼往售票處走去。
「那到底是怎麼了?」雖然任由方羽拉著自己,但是方翼還是急切地想知道原因。
「因為……我們要去的目的地已經找到了啊!」說著令方翼摸不著邊際的話,方羽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自己心中所體驗到的感受。
跟方翼兩人並肩站在沒什麼人的月台等著火車來臨,方羽一邊思索著要怎麼表達出自己心中現在的想法。
一直以來,一向不善於說出自己真正感受的方羽,這時候才真的體驗到什麼叫做有口難言!
「我們的『目的地』?」雖然方羽好像覺得自己應該會懂他愛表達什麼,但是方翼這次真的不懂方羽所說的『目的地』是指什麼?
他們今天出來,不就是做一趟沒有目的的短暫旅行嗎?為什麼現在突然會出現「目的地」?而且還說他們已經找到了?
「嗯!我們的目的地就在『這裡』!「
將自己被方翼緊緊交握的手舉到他的眼前,方羽所謂的「這裡「,其實根本是一個無法用言語解釋清楚的地方。
看著方羽異於常人的表達方式而楞住,也為了一個這麼令人會心一笑的動作而楞住。
難道他們的「目的地「就是他們緊緊交握的雙手?這麼說,他們要去的地方,除了彼此的身體之外,根本沒有其他的地方了不是嗎?
「『這裡』真的是我們的終點嗎?」學著方羽將手舉起,甚至舉著兩人的手在他的眼前輕輕一晃,方翼終於瞭解方羽的說法了。
其實這個「目的地」根本不用去尋找,因為他一直都存在著,只是看人願不願意去踏入心中那個像是「終點」一般的境地罷了!
「不是的……這裡只是『目的地』,並不是『終點』!」用力地搖著頭,方羽否認著方翼的說法。
終點是結束,但是目的地卻可以是開始!
「你不願意將『這裡『當作是你的終點嗎?」不知道自己誤解了方羽的意思,方翼有些痛苦地問著。
對他來說,終點就像是到最後的意思一樣,而目的地卻還包含太多未知的變數,所以他寧願選擇用終點來比喻。
「我們說的是不一樣的事吧!」沒有回答方翼的問題,方羽只是躲避似的踏上停在自己面前的火車。
原來就算是雙胞胎也是會有心靈無法相通的時候!
當兩個人的想法出現分歧的時候,要怎麼去從中取得平衡點呢?是要有一方退讓?還是要有一方強勢?
在這趟回程的路上,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在飄著綿密細雨的夜晚,有點冷,有點悲,就像是整座城市都籠罩在一股哭泣的氣氛之下。
原本應該是熱熱鬧鬧的聖誕夜,碰上了這樣多雨的台北,就連歡愉的情緒彷彿都被降溫了。
熟練地走進「幻象」,方羽跟方翼已經變成這裡的常客。
推開因為應景所以掛著綠色花圈當作裝飾的黑色玻璃門,裡面的氣憤果然跟外面冷清的街道大不相同。
沸騰不止的話語聲,還有輕輕飄蕩在每個人四周的音樂,都讓「幻象」呈現著一種熱鬧非凡的感覺。
「你們兩個終於出現拉!」從今天開店就一直站在吧檯忙碌的崔向,一看到方羽跟方翼兩個人,便笑著跟他們打招呼。
跟著方羽一起走向吧檯,原本也想要開口打招呼的方翼,突然感受到讓他背後升起一股寒意的另一道視線。
偷偷地轉頭看了一眼那道視線的來源,在看到坐在最角落的人之後,方翼又連忙將頭轉回。
「崔大哥……那個……」不敢直接說出名字,方翼小聲地問著崔向。
「呃……秦翌他……今天已經坐在那裡瞪了我一天。」同樣小聲地回答方翼,崔向也知道自己的情人現在有多麼恐怖。
只不過是兩個人無法單獨度過聖誕節而已,有必要擺著那張活像是別人欠他幾千萬塊錢的難看臉色嗎?根本是妨礙他做生意嘛!
「那……你好好保重啊!」連看都不敢再看秦翌,方翼只能祝崔向好運了。
秦翌是以個性冷酷出名的,雖然平常總是冷冷的,但是只要一碰上跟崔向有關的事,那些冷酷就會全部轉變成像是烈焰似的燃燒著。
「那還真是謝謝你啊!」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回答著,崔向當然也知道自己是該好好保重了。
「崔大哥,你難道不找個人來幫你嗎?就算不顧健康,你也得考慮秦翌吧!「一直站在一旁的方羽突然問道。
這家酒吧從裡到外就只有崔向一個人在忙,這樣其實會很累吧?
「我也想啊!可是要訓練一個人調酒也不是容易的事,而且有的人明明就會做,卻老是推三阻四的,我也不襖去哪裡找人!「
邊說還邊撇向方翼,其實崔向真的很希望方翼能過來幫他的忙。
知道崔向話中所指的是什麼,看著一旁不以為然的方翼,方羽又突然看口:「那讓翼來幫你吧!他之前不是就有在店裡幫過忙嗎?應該可以吧!」
「羽?!」不懂方羽為什麼會突然這樣說,方翼意外地看著他。
「好啊!好啊!如果可以這樣那就最好了!」故意忽視方翼抗議的樣子,崔向連聲答應著。
反正再怎麼不願意,方翼也會看在方羽的份上接下這份差事。
「你就幫幫崔大哥吧!」繼續說服著方翼,方羽是真的希望他能在這裡幫崔向。
現在他跟翼都處於休學的狀態,要是能在這段時間好好學些東西,應該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我……」思考了好一會兒,方翼才妥協似的開口:「我答應就是了啦!」
「好!太好了!既然你都答應了,那……我們就『即時生效』吧!」
沒有給方翼反應的時間,崔向已經端出一杯裝著七分滿的白蘭地遞到他的面前。
「這是?」莫名其妙地看著崔向,方翼搞不清楚這杯白蘭地到底是要做什麼。
「請幫我送過去給秦翌吧!」雖然掛著笑容,但是崔向說話的口氣裡,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奸詐。
其實這杯白蘭地秦翌已經點很久了,但是因為他一忙起來就忘了這件事,所以現在只好讓方翼當替死鬼,代替他接受一下秦翌的怒火。
「給秦翌?這……這種差事……」確認似的再問了一次,方翼可沒有漏看崔向眼中透露出來的一絲奸詐。
可惡啊!這傢伙竟然這樣陷害自己?他明明就知道自己最不敢跟秦翌打交道了,現在竟然要他送白蘭地給秦翌,這分明就是故意的!
「沒錯!這是你在這裡工作第一件要做的事!如果你不要,那……我就只好拜託羽幫我這個忙咯!」
故意轉頭看了一下方羽,崔向真的覺得要應付方翼這個小孩,方羽簡直就跟萬靈丹一樣好用。
反正不管是方翼還是方羽都好,現在只要有人可以幫他把白蘭地送去給秦翌,他就要心存感激了。
「我送!」一聽到崔向要將目標轉向方羽,方翼連忙一口答應。
方羽可是還沒有領教過秦翌的冷言冷語,秦翌說起話來可真是只有快,狠,准三字可以形容,所以自己絕對不能讓他去跟秦翌交談。
「那就麻煩你啦!」笑瞇瞇地將白蘭地交到方翼的手中,崔向已經開始在心裡為方翼默哀三秒了。
看到崔向這種笑容,方翼憤恨地接過那杯白蘭地後,才戰戰兢兢地走向秦翌。
站在秦翌面前,方翼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叫他,而秦翌根本就只是將視線放在崔向身上,就連有人站在他面前都可以視而不見。
「呃……這個……」支支吾吾的開口,方翼真有種想落荒而逃的感覺。
就算撇開秦翌本身的個性不講,光是圍繞在他四周那種能夠令人不寒而慄的感覺,就會讓人完全不想靠近他。
「放著就可以了。」簡單地從薄唇中吐出幾個冷冷的字,秦翌的眼神還是沒有離開過崔向。
這個膽小鬼不敢自己把酒拿過來也就算了,竟然還找方翼來代替他?看來真的需要好好教訓一下他才行!
「是!」一看到秦翌沒有多說什麼,方翼連忙轉頭想離開。
「等一下!」
才剛轉身走沒幾步,秦翌低沉的聲音便出現在方翼的身後。
「跟那個膽小鬼說,等到打烊他就完蛋了!」
吞了吞因為突然被叫住而差點嗆到的口水,方翼小聲的回答了一聲「是!」之後,才快步地走回吧檯。
一走回吧檯前,方翼真有種歷劫歸來的感覺。
真是嚇死人了!像秦翌這麼可怕的情人,真不知道崔向是從哪裡找來的?
「真上辛苦你拉!」看到方翼飛也似的回到吧檯前,崔向慰勞般地端上一杯酒精濃度低的雞尾酒。
無心注意到崔向端出來的不是平常會拿出來的可樂,方翼只連忙壓低陰涼對他說:「剛剛秦翌說,等打烊……」
「等打烊,我就完蛋了是吧?」搶在方翼前面一口氣說完,崔向他早就習慣了秦翌這種像是恐嚇的警告。
他就不信秦翌真的能把自己吊起來毒打,或是直接把自己給殺了,所以像秦翌這種只會在口頭上逞狠的警告,有什麼好怕的?
「對!對!」用力地點著頭,方翼突然覺得秦翌跟崔向這對戀人還真是絕配。
「他除了說這個還會說什麼!」低著頭,崔向一邊假裝正在擦拭著杯子,一邊小聲的嘀咕著。
反正到時候偷捏自己兩下,逼自己掉兩滴男兒淚,他就不信秦翌能拿他怎麼樣!
「對了!羽呢?怎麼沒看到他!」端起自己面前那一杯橘紅色的雞尾酒,方翼突然意識到,本來應該坐在自己身邊的人現在卻不見蹤影。
「剛剛有個叫做東名攸司的人打電話過來,說他要帶個大蛋糕過來這裡,跟大家一起幫你們慶生。」
其實今天崔向會堅持要讓「幻象」營業,也是因為想幫方羽還有方翼在店裡辦一個熱鬧的慶生會。
過了今天,這兩個孩子就要十八歲了!雖然外表的改變不大,但是十八歲這個年紀,至少是讓人覺得可以獨當一面的年紀啊!
「攸司?慶生?原來你們都知道?」
有點像是突然收到一份以外的驚喜禮物似的,方翼忍不住地露出了眉開眼笑的欣喜笑容。
「當然!不過聽說那個叫攸司的不知道怎麼到『幻象』,所以羽就說要去外面等他。」
雖然「幻象」也算是在鬧市區,但是這家店始終還算是酒吧,所以只能開在比較隱秘的小巷,一般要不是熟人或是老顧客,大概都不知道要怎麼走吧!
「喔!」輕輕地應了一聲,方翼突然對於方羽自己一個人去接攸司這件事感到有點氣惱。
為什麼不等他一起去?他把白蘭地拿給秦翌也不用多久的時間,為什麼不等他?
看到方翼顯而易見的不悅情緒,崔向忍不住地握起了拳頭,直接在方翼頭上用力地一敲……
「好痛!向,你做什麼啦?」撫著自己莫名其妙被打的地方,方翼完全搞不懂崔向為什麼要打他。
「因為你又在胡思亂想了對不對?」一針見血地說破方翼的心事,崔向真不知道這個小孩到底有沒有所謂的信任?
當兩個人要一起相處的前提,就是必須要互相信任,如果對另一半總是抱持著懷疑跟不信任,那這段感情根本就沒辦法長久!
「我……」不知道要怎麼反駁崔向,方翼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很不安的,不管是任何事,只要跟方羽扯上關係,都可以讓他心神不寧好久。
「學著信任他吧!都已經不是孩子了。」崔向語重心長地勸著方翼。
雖然他也知道要做到完全的信任真的很難,但是一直抱持著懷疑,只會讓自己越來越焦躁罷了,根本無法對這段感情增加什麼好處。
「我知道。」悶悶地回答崔向,其實方翼也知道自己必須去學習信任,甚至是學習鬆手啊!
他知道……他都知道!
但是信任跟鬆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是出乎意料的難啊!
一旦全心全意地去信任一個人,就必須準備自己隨時都有可能被背叛。當他慢慢鬆手,也得預料到總有一天原本緊抓住的東西,會從自己鬆開的指縫中溜走。
該怎麼做才能恰倒好處?不會傷人也不會傷害自己?
這……真的很難!
一個人走出「幻象」之後,方羽並沒有馬上走到跟東名攸司約定的地方。
他快速地跑向附近的銀飾店,站在櫥窗前東張西望著。
這還是方羽第一次幫別人也是替自己挑禮物,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樣的東西才算是適合。
在他的印象中,因為方翼是在日本這種充滿流行資訊的地方長大,所以常常都可以看到他喜歡注意路上一些小販所販賣的飾品。
方翼的手指又長又細,一定很適合戴戒子吧?
看中櫥窗裡擺放的一對霧銀素面戒指,方羽伸出自己的手,想像著那只戒指戴在方翼手上會是什麼樣子。
他想,一定會很好看!
下定了決心,方羽快步地走進店裡,詢問那隻銀戒的價錢。
「不好意思,請問外面右邊擺的那個戒指……」第一次到這種店,忐忑不安的心情在方羽的臉上表露無遺。
「您是說那組霧面的銀戒嗎?」站在玻璃櫃後面的服務小姐打量了一下方羽。
「恩……」怯怯地點了點頭,方羽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沒資格到這種有品牌的名貴專賣店購買。
「那組對戒是由意大利的名設計師所設計的,目前我們正在做促銷,所以這組我可以算你一萬八再打九折給你。」
雖然打從心裡就不覺得眼前這個男孩會購買,但是服務小姐還是盡責地介紹著。
畢竟只要一踏進這家店,不管是否會購買總都是顧客,所以態度絕對不能差。
「一萬八……」喃喃地重複了一次這個令他錯愕的價錢,方羽現在身上全部的錢也只有五千塊,根本連零頭都不夠。
匆匆地跟服務的小姐道了謝,方羽連再去看一眼櫥窗中的那對戒指都不敢。
看來只能等他多打幾個月的工,再來補送翼生日禮物好了。
「不好意思,請把它包起來。」
才剛準備轉身,方羽的身後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看著朝自己走來的東名攸司,方羽連忙開口:「攸司?你這是做什麼?」
「這就當是我送給你跟椅的禮物吧!」東名攸司連問都不用問,就知道那對戒指對自己來說應該還不算什麼。(有錢人啊~~~~某人憤恨……………………)
沒有想到東名攸司會站在自己身後,甚至還要服務小姐包下那組戒指,方羽除了馬上搖著頭拒絕之外,也一邊來著東名攸司往店門口走去。
「不用了!真的不需要!」對著服務小姐,也對著東名攸司說著,方羽怎麼也不能讓東名攸司花這筆錢。
「為什麼?」東名攸司難以理解地問著。
在他的觀念裡,既然是想要的東西,就不應該這樣顧慮才對。
硬把東名攸司拉到店門外,這是方羽第一次覺得自己對東名攸司有種憤怒的感覺。
「你這樣做是在同情我嗎?」
他跟翼兩個人已經受到東名攸司非常多的照顧以及幫忙了,要是再讓他花這筆錢,那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不是的!我只是覺得……」對東名攸司來說,這只不過是一件像舉手之勞一般的小事,所以他只是很單純的想要幫忙而已,卻沒有想到方羽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你對我還有翼已經夠好了。」一邊帶著東名攸司往「幻象」走去,方羽一邊說著。
其實他看得出來,攸司還是很喜歡翼的,只是他不容許自己表現得那麼明顯,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總是默默地為他們做些事。
「可是……」既然知道是他的好意,為什麼連這點小事都不讓他做?
「別再說了!走吧!該過馬路了!」看著剛好由綠燈轉為紅燈的路口,方羽制止著還想說話的東名攸司。
「唔……恩!」知道方羽的個性就是這樣,東名攸司也只能先妥協。
跟方羽兩個人並肩地走在斑馬線上,看到另一端的計時器上顯示的數字還有六十秒……
不知道為什麼,東名攸司竟然感覺到有一輛小轎車正往自己這個方向逼近?
現在不是應該還在紅燈狀態嗎?為什麼有車子開動了?
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一輛原本還停在紅燈前的黑色轎車已經將油門踩到底,直接往東名攸司還有方羽的方向衝了過去……
強烈的撞擊聲伴隨著被高高拋起的人,然後,直直的,重重地落下……落在凹凸的堅硬柏油路面上。
六十秒的時間倒數歸零,當紅色的燈再度變回明亮的綠燈時,原本停下等待紅燈的車子,已因為眼前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而亂成一團。
「快!快報警!」
「叫救護車!誰幫忙叫一下救護車?」
刺耳的喇叭聲,行人的尖叫聲,還有一聲低不可聞的求救聲……讓這個飄著細細雨絲的城市,突然下起了悲鳴似的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