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約莫十分鐘,他們來到一道鏤花的鐵門前。透過朦朦的月光,路紅音確定這就是她要找的地方後,轉頭對還被她抓住的風馳月道謝。
有過一次教訓後,她不再等著他的回應,伸手準備接過行李。她已經耽誤他很多時間了,接下來的,她自己可以處理。
風馳月對她的道謝還是沒有反應,他深深的看她一眼,並不理會她伸手要拿行李的舉動,便舉起手按下一旁牆上的門鈴。
「我真的很感謝你,但是你不用陪我進去。大門就在這裡,我不會再迷路的。而且這麼晚了,你再不回去很危險的,我……」
「表少爺,你回來了。」
一個瘦削的中年男子聞聲趕來開門,開口說的話讓路紅音嚇了一跳,未說完的話也因此中斷,再也連貫不起來。
「你……你住……住在這裡?」
她愣了半晌,好不容易找回聲音,才發現自己已經走過庭院,被他帶到精緻的屋門前。
「你聽到了。」他不算回答的應了一句,轉開握把,開門走了進去。
「阿月,你可回來了,姑婆擔心死了,你這小子……咦,這位是?」
一位髮絲全白但精神奕奕的老婦人,嘴裡說的雖然是指責的話,但是臉上的笑容卻讓人感到很溫暖。她注意到侄孫子身邊帶著個不曾見過的女孩,天,還手挽著手耶!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哈哈,有趣,有趣!
風馳月看到姑婆眼中閃動的戲謔,這才察覺到兩人的手已經纏繞許久。不過,他聰明的沒有放手,這麼做,只會越描越黑,姑婆會想得更「歪」。
「她是你請來的營養師。」他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平淡,聽不出有任何的心虛。
「營養師?喔,你說的是劉媽登報找的那個啊。怎麼會讓你……呵呵,沒事,沒事。」她笑得很曖昧,可惜風馳月並不為所動。
「太好了,來了個美麗的小姑娘。這裡啊,人稱『白屋』,我是這裡的主人,姓許,你就稱我許奶奶好了。」許奶奶拉過路紅音,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仔仔細細的審視著她。「當然,如果你要叫我姑婆也行啦,呵呵。」
路紅音看到許奶奶臉上始終掛著的笑容,知道眼前這個老婦人會是個好僱主,不過,她的玩笑話讓她
她趕緊自我介紹,希望能轉移話題,「許奶奶,您好。我叫路紅音,是……」
「你叫陸虹茵?」風馳月震住了。會嗎?她是「她」?「陸地的陸,彩虹的虹?」
路紅音搖搖頭,原來自己的名字這麼普遍,他居然還認識一個和她名字同音的人。
「不是,是馬路的路,紅色的紅,音符的音。」她看著他,不懂為什麼聽完她的回答,他似乎變得很落寞,雖然他的表情一點變化也沒有。
「阿月,你還認識叫路紅音的人?」許奶奶好奇的問:「是女的啊?」
「嗯。」風馳月點點頭,算是回答。
「別理他,阿月就是這副冷冰冰的臭模樣。」許奶奶拉著路紅音的手,笑盈盈的瞧上瞧下,不時還滿意的點點頭,詭異的氣氛讓路紅音很不自在。
她連忙接續剛剛的話題。「許奶奶,是我耽誤了他的時間,因為我迷路了,他很好心的帶我來,才會這麼晚,回來,請您不要怪他。」
「不會的,他把你這個美麗的小姑娘帶回來,我不但不會怪他,還要感謝他呢。」許奶奶的和藹消除了路紅音的歉意。
這個小女娃有禮、善良,懂得為人著想。許奶奶溫和的眼神中滿是讚許,她很喜歡眼前初次見面的路紅音。
「紅音啊,你有沒有男朋友啊?」
「嗄……沒、沒有。」許奶奶臉上的笑容及興味盎然的眼光,讓路紅音有些茫然。她不懂許奶奶為什麼要這麼問,這和她的工作有關係嗎?
「那你覺得阿月怎麼樣?」
路紅音差點從沙發上跌到地面,這個問題太難了吧。她認識他還不到一天耶!再說,他怎麼樣,也應該不關她的事。
「許奶奶,這個……我……呃……」路紅音又羞又窘,想不出一個適當的回答,只能盡說些發語詞。她偷偷的遞了個眼神給一旁的風馳月,好歹他是這件事的當事人,總該說說話吧。
但他卻像個沒事人,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眼,不曉得是沒聽到許奶奶令人窘迫的問題,還是沒發現到她求救的眼神。
風馳月對姑婆直接又無理頭式的問話早已習慣,以往只要不牽涉到他,他都無所謂。不過,今天話題轉到他身上,他不想制止。不是沒接收到她眼神傳遞來的訊息,而是私心的也想聽聽她對他的看法。而且,她臉上的紅暈,讓他忍不住想多看一會兒。
許奶奶本來還擔心侄孫子會又要阻止破壞她「探人隱私」的興致,沒想到他倒是不發一語。她非常詫異,不過卻沒打算錯過這個機會,趁著阿月今天吃錯藥,她正好可以放大膽子,盡情的八卦一番。
「別看阿月總是冷冰冰的,其實他很有女人緣的,和他的哥哥阿日可是不分上下。」許奶奶拉回路紅音的注意力,有點驕傲的說。她是很慶幸自己沒有孫子的,因為如果有,他們也絕對很難比大哥的這些孫子、孫女優秀,那會讓她很難過。幸好沒有,她可以將這些侄孫子當自己的孫子。
「日、月?」順著許奶奶的話,路紅音也借此逃避話題。聽起來好像挺特別的,這一家人似乎是用自然景觀命名,那下一個呢?是山還是水?或者是天和地?
「接下去是霓、虹。」風馳月看出她的疑問,主動的說明。
「是啊,大哥的四個孫子、孫女分別叫風馳日、風馳月、風水霓和風水虹。」許奶奶將四個侄孫簡單地介紹了一下。
「風馳日?風亦集團的風馳日?」路紅音掩不住興奮。會這麼巧嗎?雨娃的那個風馳日?
「你認識我大哥?」她欣喜的語氣讓風馳月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銳利,胸口突然湧上一陣酸意。
「聽過而已。」路紅音一語帶過。她並不打算告訴他自己和雨娃的關係,一方面不想增添雨娃的麻煩,另一方面則不想因此而讓他們對她有特別的對待。
完全沒有察覺他的異樣,她仍然急切的想探聽關於風馳日的事情。「你大哥人好嗎?」
「大哥人很好,沒病沒痛的。而且他已經找到心愛的女人了,這輩子他就只會愛她一人。」他擺出冷漠的臉色,不懂自己幹嘛對她解釋這麼多。
聽到他的回答,她終於鬆了口氣。看樣子,風馳日真的很愛雨娃,一定會好好善待她的。不過,他發什麼神經啊?誰管他哥哥有沒有病痛,她在乎的是雨娃會不會有好日子過。路紅音不明白他為什麼好像突然很生氣,納悶的看了他一眼,發現他還是一臉的冰冷,而且感覺上,那層冰霜似乎又厚了幾分。他怎麼了?路紅音不解的鎖起柳眉,感覺到自己的心竟因他的冰冷而隱隱抽痛。
吃醋!許奶奶有股想大笑的衝動,阿月在吃醋啊!那個一向沒有情緒的阿月,他居然在吃醋。太好了,他有救了!而且紅音這女娃,她可是很滿意的,如果他們真能在一起,絕對是天作之合啊!
不過,這個蠢小子似乎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失常,看在平日他還算孝順的份上,她就好好的助他一臂之力,要不然,萬一紅音跟別的男人跑了,她不就少了個乖巧的侄孫媳婦。
「這樣吧,我看紅音就住樓上阿月房間對面的客房。阿月,你帶紅音上去吧,順便好好的幫她介紹一下環境。待會兒,我讓劉媽為你們準備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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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舒服服的盥洗完畢後,路紅音換上了淡綠色的寬鬆睡袍,愉快的走進和身上睡袍同色系的房間。
算是個意外的驚喜吧,她沒想到許奶奶給她的房間正是她最鍾愛的綠色系。淺綠色的窗簾、整套粉綠色的印花床具,就連壁紙也是淡而清雅的黃綠色。
對倒霉了一天的她來說,從踏進白屋的那一刻起,似乎就開始變得幸運。這一切,除了老天,她應該還得謝謝風馳月。
雖然下午對他是氣得牙癢癢的,但是現在想來,其實除了冷冷的、不太搭理人的毛病外,他是個很好的人。
他不多話,對任何事也總像一律置之度外,然而,她卻知道他是個很溫柔的人。對他而言,她只是個陌生人,但他卻一再的幫她,甚至容忍她情緒失控時的無理取鬧。
想到在山腳下,她在他懷裡大哭的情形,路紅音不禁紅了臉,心裡卻是滿滿的暖意。
印象中,除了親人,她只在一個人的懷抱中哭過,而那一瞬間,她竟有種錯覺,彷彿時光又回到十九年前。
拉開薄被、躺上床,累了一天,是該好好的休息。
閉上眼之前,她依照每天臨睡前的習慣,將胸前的項鏈拉了出來。在半透明的窗簾篩進的淡淡月光下,審視著一個新月形的鏈墜子,墜子正隱隱約約的反射出微黃色的光芒。
「大哥哥,現在的你是什麼樣子呢?你還記得小紅嗎?」
寧靜的空間中,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響。路紅音在新月形的墜子上輕輕的親吻一下,帶著疑問與期待慢慢的進入夢鄉。
迷迷糊糊間,她看到印象中的那張臉緩緩的轉變,轉變。而後出現一張冷漠卻又溫柔的臉……
夜,更深了!
「被列為十大槍擊要犯之首,道上人稱『虎爺』的高虎,目前仍逍遙法外。自從一個月前和警方在桃園對峙逃逸之後,高虎便逃匿無蹤。根據可靠消息指出,高虎一路自桃園逃竄到中南部,最近一次被人發現出沒在南投地區。目前警方已經協調當地的警力,加強搜索及戒備。警方表示,高虎性貪女色,殺人不眨眼,估計其手上仍有數量龐大的槍械,任何人如有發現疑似高虎的行蹤,請打獵虎專線……」
收音機又在報導近日來最熱門的新聞,這一、兩個月來,電視、收音機、報章雜誌都是這個消息,搞到無知的人還以為高虎是個大英雄。
路紅音自浴室出來,隨手關掉收音機,還給臥室一片清靜。
今天是星期日,也是她的休假日,她特地起了個大早,準備履行早已計劃好的行程,才不希望讓高虎這一類的壞消息破壞她的心情。
順手拿起梳妝台上的梳子,她走向陽台,拉開落地窗簾,金黃的光線瞬間灑滿整個房間,充滿朝氣的光亮讓她精神一振。打開落地窗,她在跨到陽台後,深深吸了口氣。
「好棒的天氣。」她兩手高高的舉起,伸展著還未活絡的身體,忍不住讚美。
一邊梳著頭髮,她的腳步跟著來到陽台的欄杆旁,自在的欣賞著旭日下的白屋。
來到這裡一星期,她已愛上這裡的人和風景了。
白屋的成員很簡單,除了許奶奶外,有劉媽負責料理三餐;劉伯則是園丁,負責庭園中花木的栽植與照顧,他同時也是劉媽的丈夫;另外還有司機王叔,平常的工作是載送白屋人的進出,空閒時,還會幫幫劉伯;剩下的就是她和風馳月這兩個初來乍到的「房客」。
據說風馳月這趟來台灣是有重要使命的,好像是要完成家規的某項要求。許奶奶每回提起這件事,總是又神秘又曖昧的對著她笑,害得她坐立難安,可許奶奶還是不明說,只有一次說到什麼都要靠她幫忙。怪怪!風家的家規,她這個外人怎麼可能插得上手?許奶奶奇怪的言談,常讓她不免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尋開心了。
而許奶其實並不需要看護的。
來到這裡後,她看過許奶奶的醫療資料,也和醫生談過。許奶奶只是血壓高了點,飲食方面只要多加節制,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只是,受雇於許家三十多年,和許奶奶情同姊妹的劉媽不放心,才會登報徵求營養師。
所以說起來,能夠來到這裡,真該感謝劉媽,她才有機會接觸這麼棒的環境。
白屋的地理位置好,她的房間視野也佳,站到陽台,可以將滿山的風光盡收眼底。這附近人家不多,彼此相隔也有一段距離,站在陽台這樣的高度看,就像是∼片蒼綠中點綴著幾點或白或紅的小圓點渾然和大自然融合成一片。
瀏覽中,不經意的一低頭,她立即僵住身子,眼光怎麼也移不開令她撼動的來源。
風馳月正在庭院中練著功夫,打著赤膊的上身溢出點點汗珠,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道道金光,讓人錯以為他是太陽神阿波羅的化身。古銅色的身體上,肌肉線條分明得讓人無法懷疑它的結實。
十足十的陽剛,百分百的男人。
第一次不經意看到他在練功時,她第一個反應竟是跑回房間躲起來,覺得自己偷窺了他的秘密。後來又看過一、兩次,不過,也都是一瞥而過。
而後,她才知道他一向有早起練功的習慣,許奶奶還說他有深厚的功夫底子,但她以為那都只是溢美之詞。這是什麼年代了,哪裡還會有真功夫這種東西,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看他一擺手、一旋腿,架勢十足、虎虎生風。就連她站在二樓的陽台都能感覺到空氣因他的動作而隱約騷動著。
如果真要說這一星期來有什麼讓她不滿意的,大概就是和他的相處了。
還以為和他相處久了之後,他的態度會比較和善點。錯!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不曉得怎麼搞的,她老覺得他經常別有深意的看著她,可是,每次回頭,就只會見到他那張冷漠、僵硬的臉,這總讓她一天的好心情消失殆盡。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會強迫自己按捺下冒火的情緒,一再的說服自己——看在他幫過你的份上,相信他,其實他是很溫柔的。然後她會勉強的對他露出笑臉,可是通常得到的回應只會讓她更火大。
又=有幾回,她試著找話題和他聊,他卻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而且還是最精簡的三、兩個字,她老覺得自己是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最嘔的是,基於對好友的關心,昨天她忍不住又問了些關於他大哥風馳日的事,他居然瞪了她一眼,然後理都不理她就走了,好像她很煩一樣。
太過分了!
她就這樣在心裡不停叨念著,眼睛卻不自覺的凝望他的一舉一動,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身影在這一個星期中出現的次數,已經頻繁到成了習慣。
思緒神遊問,他的影像已逐步刻入她的心田,隨即和心坎最深處的一個身影重疊,剎那間清晰呈現。
彷如電擊一般,路紅音的思緒空白了幾秒,隨即恢復清醒。
「見鬼了。」她拍拍自己的臉頰,刻意忽略掉剛剛顯現在腦海裡的畫面,轉身走回房間,她並沒有察覺自己正高興的哼起歌。
庭院中,風馳月收起擺出的架式,徐徐的吐著氣。眼光則調高看向陽台上消失的背影,也沒注意到自己不經意的笑了,更沒發覺難得的笑意中包含著無限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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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音啊。」
蒼老有力的叫喚聲在樓下響起,路紅音趕忙回應著下樓。
「許奶奶,您怎麼了?」她的背後背了個小巧的背包,手上提了不少的禮物,一身輕便的無袖T恤和牛仔褲,腳下則蹬著一雙白色運動鞋,頭上還戴了頂鴨舌帽,看樣子是要出門去。
「沒什麼,你不是要去『稚愛園』嗎?順便把這些水果帶去給那些小娃兒吃。」
許奶奶將手上一大袋水果遞給路紅音,臉上除了平日親切的笑容外,還多了分憐惜。
前天上,紅音到她的房裡告訴她,星期天休假時要出門,她才知道原來紅音是個孤兒。在她小學四年級時,母親因病過世,父親承受不了傷痛,不到一年,也跟著走了。而後雖然有一位住在西班牙的阿姨要收容她,可她卻堅持留在台灣。後來,她的阿姨把她安置在一家孤兒院,所以她打小就是在那間叫做「稚愛園」的孤兒院長大。
一個自幼遭遇不幸的人,卻還能夠如此樂觀善良,除了令人尊敬,更讓人不捨。最難能可貴的,她還有顆知恩圖報的心。瞧她大包小包的,都是要帶回去的禮物,真教她打心底憐惜不已。
「許奶奶,我代替院長和弟弟妹妹們謝謝您。」路紅音開心的道謝,有點困難的將手中的袋子做個調整,才有餘力接過水果。
「如果今天不是預定好要到醫院檢查,我真想跟你一塊兒去。」許奶奶還在為不能同行而遺憾不已,她真想去看看那是什麼樣的孤兒院,可以教育出像紅音這麼好的孩子。
注意到路紅音手上的重量,許奶奶體貼的建議:「我看讓老王載你去吧。」
「可是王叔要載您去醫院啊!」
「沒關係,先載你回稚愛園。」
「那……」路紅音低頭看看,知道若憑她的力量,要走路下山搭車,下車後再提著大包小包走到稚愛園,的確是很勉強,可能還會因此耽誤她的行程。當下,她決定接受許奶奶的好意。
「許奶奶,那謝謝您了。王叔只要載我到稚愛園就好,我會自己搭車回來的。」
許奶奶沒再反對,回頭對裡頭喚了聲。回過頭。正好捕捉到路紅音猶疑的眼光。
「阿月這小子,一大早就出門了,說是有重要的事。沒關係,下次我讓他陪你去。」
路紅音笑笑,難怪覺得屋中似少了什麼,原來是少了他的「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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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投埔裡一間簡單雅致的茶坊內,風馳月正坐在一個靠窗的座位上,他的對面坐著個年齡和他相仿,氣質卻大異其趣的俊帥男子。
從男子一進門,帥氣的長相配上和煦的笑容,就吸引了茶坊內所有女性生物的目光。而由他身旁那位五分鐘前就為他送上飲料,卻遲遲還沒離開,現在還笑得花枝亂顫的女服務生看來,他的口才顯然也是一流的。
「夠了,東方。」風馳月終於開口,他的眼神輕輕一掃,冰涼的溫度立刻嚇退那位風情只賣弄到一半的女服務生。
「嘖嘖嘖,月,你實在是太不懂得生活情趣了。」名喚東方的男子絲毫不被他的冰冷氣息所影響,一偏頭,對著剛回到櫃檯的女服務生曖昧的眨眨眼,逗得女服務生又嬌又喜的發出一串咯咯的笑聲。
這名叫做東方的男子,是風馳月生死交的兄弟之一。
在美國求學期間,風氏四兄妹連同自幼一起長大的雷洛,一直是校園中的風雲人物。不但外貌出眾,成績優異,而且他們好打不平、見義勇為的行事作風更是讓人崇拜。
有一次,某位同學因為不慎惹上了某個混混,混混找來不少打手,同學因此向他們求救。就在那次打鬥中,他們認識了東方等五人。他們表面上是混混找來幫忙的,事實上,他們是故意來攪局、要給混混一點教訓的。
不打不相識,雙方竟意外的變成了生死之交。後來上了同一所大學,由於他們行事作風的引人注目,還因此被稱為「十傑」。
「調查得怎麼樣了?」風馳月沒有對他的批評加以反駁,逕自提出問題。
「提到這件事,我才要好好的罵你呢。我說你是不是嫌我日子不夠忙碌,故意找碴。」東方將身邊的牛皮紙袋不客氣的丟給風馳月,同時還附贈一個大白眼。「根本就沒有你要找的女性、二十五歲上下、住在台灣的陸虹茵。」
「沒有?」風馳月眉頭緊鎖,取出袋子內的一疊資料。
他是在一星期前拜託東方調查的。
來到台灣後,他曾經到過小時候遇見小女孩的那個小山丘上,並在當地附近尋訪過。因為沒有發現她的蹤影,他才轉而請東方調查。
東方雖然玩世不恭,但是卻有他的本事,尤其是「找東西」。大到太空梭,小到路邊野狗身上的跳蚤,他都有辦法找到。也因此,風馳月沒有料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這裡面有八個陸虹茵,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有,就是沒有你要的陸虹茵。」東方橫過手,翻翻風馳月手中的資料,從中抽出一張。
「這個,二十七歲,女的,是最接近條件的。」東方兩手一攤,無可奈何的一笑。「可惜是個大陸新娘,今年以前,別說來過台灣,連大陸的土地都沒踏出過一步。」
風馳月的眉頭越鎖越緊,眼底的寒氣也越聚越多。東方好奇的看著鮮少如此的他,愛玩的本性又發作了。
「真不知這個叫陸虹茵的女人是什麼來頭,能夠讓你這個從不談女色的『柳下惠』,飛越大半個地球來相會。」東方搖頭晃腦的故作深思狀。「我想想……唉,這個問題真的太難了!」
「那是因為任何女人都能讓你飛奔而去。」風馳月眼也不抬的丟回一句,正好深深的刺中東方的要害。
「呵呵。」東方乾笑兩聲,月這個傢伙實在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這件事看來似乎對他很重要,東方乾脆也不吵他了,轉頭又對剛才的女服務生拋了個「媚眼」。女服務生因此跨了一步,似乎想再過來攀談,不過當她意識到風馳月渾身散發出的「不歡迎」氣息,立刻識相的停住腳,只能回報以同樣的媚眼。
東方其實已經算準風馳月現在的模樣足以嚇退所有人,才會毫無節制的放電。他是個情場高手,深知男女遊戲的規則和技巧。在男女的情愛遊戲中,有時候追逐比獲得來得更美、更有趣。那一種夾雜著曖昧與不確定的情緒,會讓人在甜蜜與痛苦中徘徊,這就是情愛的第一步。不過,這種事月是不會懂的。
大方的送給在場所有女性一記迷人的笑容,他將頭轉了回來,很滿意自己又教會了這麼多人瞭解情愛的第一步。
「你確定你沒搞錯名字?」看風馳月還盯著資料看,東方很無奈。月這傢伙就這麼不信任他的能力,都說沒有了,多看幾次就會有不同的結果嗎?
「搞錯名字?」風馳月抬起頭,一道靈光倏地自腦海中劃過,快得令他來不及抓住,只覺得有什麼地方出錯了。
「也許是字錯了,也許是音錯了,這種事很平常的。中國字一字多音、一音多字、一字多義、一義多字的情形多的是,只要稍微一不注意,『王媽』都會變成『王八』。」東方越說越覺得自己的話有道理,連忙又舉了個例子:「就拿這個陸虹茵來說吧,也許她根本不是姓陸,而是盧,也有可能她是叫陸虹茵,可是根本不是這三個字。
又是一道靈光劃過,這一次風馳月可抓住了,或許自己真的錯了。
「東方,再幫我查一個人。」
「誰啊,又是陸虹茵啊?」東方開玩笑的說。
「嗯!」風馳月點頭。「不過是另一個路紅音。」他拿出紙筆,寫下路紅音的名字。
東方接過紙條,記住名字後將紙條收起來。
「真搞不懂你到哪裡認識這麼多的路紅音。」他的好奇心又挑起了,月這麼急著找人,一定有內情。
「他指指牛皮紙袋,賊笑的問:「這個陸虹茵是你的誰啊?」
「妻……」風馳月遲疑了,剩下的那個「子」卡在喉頭,怎麼也吐不出來。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心已經起了變化,十九年來堅信的意念,竟開始動搖。
東方不敢置信的揉揉眼,他看錯了嗎?月在猶豫?那個商場上被稱為「怪物」,任何情況下都冷靜自持、理智到近乎無情的月,面對這麼簡單的問題卻猶豫了。哇塞,又挖到一個大消息,他可以好好的,對兄弟們「放送」一下。
「七什麼?七仙女啊?」東方故意逗他,看看能不能再挖出些更震撼的內情,可惜風馳月僅片刻的恍惚,待他再開口,又恢復以往所熟知的他。
「多事!」他豈會不知道東方的如意算盤,不過,他可不想重演大哥的歷史。事情都尚未定案,真要讓東方知道了,不搞得天翻地覆才怪。
「嘿,再怎麼說,我也付出心力,給點消息算是回報,不過分吧!」看他沒有再談的意思,東方機靈的轉了個方向,「那後來這個呢?」他拍拍口袋。「她又是什麼關係?」
風馳月沉默的看了東方正秒,將他期待的心情挑到最高,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一字一字的說出來:
「沒、關、系。」
東方知道自己被耍了,氣得臉都綠了。
風馳月卻無動於衷,起身便自行離去。
踏出茶坊時,身後傳來乒乒乓乓的跑步聲,以及嘻嘻哈哈的笑聲,他知道東方不會寂寞的,店裡的女服務生會消除他的怒火。
至於他,需要個寧靜的空間,好好整理一下已經被那張臉弄亂的一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