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這次和貴公司的合作非常愉快,希望我們下次還有機會一起共事。」李慧媛邊與對方握手邊笑著說道。
「哪裡,我也期待與貴公司再次合作的機會。」浩勳客氣回答。
他從英國回來已經將近一年,回國後立即進入父母的公司--松濤集團工作。剛開始擔任總經理,亦即大哥方鎮宇的特別助理,邊協助鎮宇處理工作上的各種事務,邊熟悉集團業務以決定日後工作的崗位。
松濤集團是國內排名前十的龐大集團,旗下擁有的子公司多不勝數,雖是由金融起家,但在董事長方松允極具遠見的發展下,目前的松濤集團,已跨足科技、營造、娛樂、出版等事業,是一個多元經營的實力財團。
大致掌握集團經營動態與內容後,浩勳決定先擔任松濤集團旗下專營出版流行事務的子公司,松梧出版的總經理一職。現在與他交談的女性,正是合作廣告企畫事宜的釉美代表,松梧過去一個月推出的大型出版造勢活動,就是由釉美公司負責所有的廣告事宜。
李慧媛專門負責釉美對松梧的聯絡事宜,是個精明幹練且利落大方的美女,由於工作關係,與浩勳碰面機會不少。
「工作告一段落,作為感謝,能不能賞臉讓我請你吃一頓晚飯?我知道一個不錯的地方,在那裡絕對可以放鬆身心。」慧媛提議著。
「一起吃飯當然沒問題,不過這頓我請,如何?」對慧媛印象的不錯,浩勳也不介意陪伴美女吃頓愉快的晚餐。
「OK!我們走吧,那裡的食物包你滿意。」慧媛像在推薦自家餐廳似的,笑容滿臉地向他保證。
李慧媛帶浩勳到市區一家名為『幸甚居』的小餐館用餐,整個餐館依中國風味裝潢,店內面積不大,感覺卻很溫馨舒適,身在其中能不自覺地放鬆緊繃的身心,是一個感覺很溫暖的小店。
「怎樣?我的推薦不錯吧!」餐後兩人用著茶飲,慧媛得意地問著。
「確實是一家不錯的店,食物也很美味。」
「是呀!有一次無意進來這裡用餐後,我便喜歡上這裡,有事沒事就會來這兒吃個飯、喝個飲料,所以現在我跟店長也蠻熟的。」笑著回話,慧媛高興自己欣賞的餐館被浩勳肯定。
在舒適的環境下,兩人愉快的交談著。
交談間,浩勳的視線瞄到有人影從員工休息室內走出,發現那身影有些熟悉,他不由得仔細再看了一眼,竟發現是陳叔平,六年前被自己拋棄的人。
細看之下才發現叔平身邊還跟著一個俊朗的男子,那男子親密地在叔平耳邊說了什麼,只見叔平微笑朝他點頭後,男子又進入休息室,留叔平一人在櫃檯,看來似乎在等那男子。
觀察著叔平,浩勳發現他沒什麼改變,仍是一副溫和好脾氣的樣子,只是感覺更柔和,更開朗了。
正想著叔平這幾年似乎過的不錯,視線恰巧與叔平環視店裡的目光相遇。
看見浩勳,叔平似乎楞了一下,之後沒什麼特別表情,禮貌性對浩勳輕點一下頭,就將視線轉開,不再往浩勳這兒看了。
很快的,剛才那名男子走出,叔平笑著迎上去,兩人並肩走出這家餐館。
「方先生,你在看什麼?」
發現浩勳的視線,李慧媛也跟著看過去。
沒有回答,浩勳收回視線。
「啊!你在看剛走出去的那兩人嗎?比較高的那位就是這家店的店長,才三十歲左右,很年輕吧!」
「他身邊的那位,也是這家店的員工嗎?」沒什麼表情,浩勳狀似隨口問道。
「不是,應該是店長的朋友,我看過他蠻多次的,腳好像有點問題,不過人不錯。你認識嗎?」以為浩勳認識對方,慧媛直覺問他。
「沒有,我不認識。」
一邊否認,浩勳一邊想叔平與那人是什麼關係。
***
「小平,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黃伯毅一邊開著車,邊問坐在旁邊發呆的叔平。他就是『幸甚居』的店長,四年前辭掉原本的工作開了這家店,一直到現在。
「沒有,只是剛才好像看到認識的人。」叔平回過神答話。
「喔?是圖書館的同事嗎?」
「沒有,是很久以前的朋友,已經想不起來是誰了。」
叔平沒有告訴伯毅自己看見浩勳的事,他知道瞭解自己過去那段感情的伯毅,對浩勳非常不諒解,他不希望伯毅因為這事影響心情。他早就知道方浩勳已經回國。報紙雜誌上關於松濤集團的新聞不少,其中更不乏方鎮宇和方浩勳兩兄弟,除了財經新聞,兩人的花邊緋聞也不少。
他知道浩勳一年前就已經回國,在松梧出版擔任負責人,不過也只是知道而已,他不認為兩人還有見面的機會。
「想不起來就別勉強了,媽在家等你回去吃飯呢,太晚回去她又要念了!」沒注意叔平的異樣,伯毅笑著說起美惠。
「嗯,我們快回去吧!」想起美惠叉腰對他們指責的樣子,叔平也笑了,刻意讓自己忘記遇見浩勳的事。
***
「你這大忙人怎麼有空找我出來?」坐在酒吧內,浩勳調侃著李維。
「怎麼這麼說,我們當初不是約好,不論有多忙,每個月起碼要聚會一次,你該不會忘記這個約定了吧?」李維擠眉弄眼,假裝生氣的吼著。
「忘記是沒有,只不過沒想到你還有時間,畢竟你的公司案子多到接不完,連睡覺時間都快沒了,我哪敢奢望你有空!」浩勳還是涼涼地說著,一副不信任李維的樣子。
「哼!排出一天時間還不容易,我可是老闆耶!」
「是是!全台灣最優秀偵探社的老闆,這樣可以吧!」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做為懲罰,今天的酒你請。」
「沒有問題!」
李維在大學畢業後,本著自己的興趣,讓他老爸投資開了家偵探社。也不枉他從小磨練的過人本事與建立的廣大人脈,開業後口碑絕佳,現在已經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偵探社,案件源源不絕。
浩勳出國後他們一直有保持聯絡;回國後,每個月起碼都會見一次面聊聊。
「說到忙,你也不會比我輕鬆到哪裡去。前陣子你們公司的案子應該也累得夠嗆吧?」邊喝著酒,李維邊問浩勳。
「工作量確實比平常多了一點,不過也沒什麼,習慣就好。」聳聳肩,浩勳無所謂地說。
「案子結束後,有沒有讓自己輕鬆一下?還是……跟什麼人出去?」職業病,李維又開始問問題。
「哪有那個時間,只是去吃個飯而已。」
聽見李維的問題,浩勳不由想起那天遇到叔平的事。
「你……還有跟陳叔平聯絡嗎?」沉吟著,浩勳還是問了李維。
「怎麼會突然提到他?」沒想到會突然從浩勳口中說出叔平的名字,李維有些驚訝。
浩勳回國後,幾乎沒提過高中以前的事,更別說講到陳叔平。李維一度還以為他根本已經忘記叔平這個人。
這幾年來,他雖然有跟叔平保持聯絡,但是他不打算主動告訴浩勳。畢竟李維看過叔平為浩勳傷心難過的那段日子,他堅持許久才讓叔平願意跟他繼續來往,不希望因為浩勳影響自己跟陳叔平的交情,也不希望浩勳再次傷害叔平,即使浩勳是他的好朋友。
李維一想到當初是怎樣厚著臉皮死磨活拖,不停找機會與叔平見面,熬了許久才換得叔平的釋懷,就有一點怨恨浩勳;他可不想再來一次!
「沒什麼,上次在一家餐廳剛好遇到他,順口問問罷了!」
「如果我說有,你打算作什麼?」李維想知道浩勳的想法。
「或許見個面,跟他說聲對不起……」不過他現在看來不錯,應該不需要他的道歉。
「只是這樣,沒別的?」李維不信地繼續問。
「不然我還能做什麼?」挑挑眉,浩勳反問李維。
其實浩勳也不確定見面之後會怎樣,畢竟當初不是在厭煩叔平的狀態下跟他分手,只是時間剛好到了要出國的時候,也就依照原先的安排走了。
「……誰知道你會做出什麼……」喃喃念著,在這方面李維對自己的死黨沒什麼信心。「我確實還有跟叔平聯絡,不過我考慮一下再決定要不要告訴你他的消息,畢竟你有前科。」
唉唉!要是浩勳和叔平兩人是普通的朋友關係該多好,這樣他也不用這麼麻煩了。暗暗瞪了浩勳一眼,李維忍不住又想起了每次看見浩勳就有的感歎,真是,造孽喔!
「隨便你。」對李維的態度有些不耐和不滿,浩勳說著轉開了話題。
***
看著面前的情景,叔平內心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怎麼搞的,陰錯陽差之下變成了現在的狀況!
他現在正坐在『幸甚居』角落裡的位置,跟他同桌的,除了伯毅外,還有李維和浩勳。感受著目前四人間尷尬的氣氛,叔平想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自從上次在『幸甚居』遇過浩勳,之後叔平又在店裡看過他幾次,據店裡服務生的說法,浩勳這陣子常來。不過兩人即使碰面,也只是互相點個頭,並沒有多做交談,叔平不知該跟他說什麼,也不敢認為浩勳想跟他多做接觸。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今天。
今天他照例到『幸甚居』看伯毅,順便幫他的忙,恰巧這時浩勳也在,與他點個頭之後,叔平就進入廚房找伯毅。
原本這件事情應該就到此為止,沒想到剛好李維打電話來,知道他在『幸甚居』後,就說要過來找他,有事情想跟他說,關於浩勳的。叔平順口說出浩勳現在也在店內,卻恰巧被旁邊的伯毅聽到,問清怎麼一回事後,伯毅的臉當場拉了下來,二話不說就想出去找浩勳,叔平也只好跟了出去。
之後,李維趕來了,四人坐下後,就是他現在的情形。
看著表情各異的三人,自己心情也有些混亂,叔平微微歎了口氣。
再次看見浩勳,叔平這段日子的心情確實有些起伏。不論對方怎麼想,浩勳畢竟是他真心愛過的人,這一點他不想刻意否認。雖然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兩人相處的過程中還是有快樂的事。
時間已經經過六年,曾經那麼讓他傷心痛苦的事,現在想來雖然仍舊有些刺痛,畢竟還是過去了,他不希望自己一直牽掛這件事,讓身邊的人擔心。
所以即使在預料之外與浩勳相遇,心情有些波動,叔平並不想當面對浩勳責備些什麼。過去就是過去了,或許他還應該感謝浩勳替他上了一課,讓他懂得珍惜真正關心他的人,珍惜自己。
叔平覺得現在與浩勳保持平淡的朋友關係,彼此見麵點個頭,打個招呼,或許是往後最適合彼此的方式。
轉頭看伯毅狠盯著浩勳的瞼,叔平有些無奈,看來伯毅似乎不這麼想,叔平知道伯毅雖然沒說出口,心裡卻一直為當時沒能幫到他而氣惱。正想對伯毅說些什麼,他卻突然對浩勳開口。
「你來這裡做什麼?你是不是還想對小平做什麼?」口氣明顯帶著敵意。
「這裡是餐館,我來這當然是吃飯,你身為老闆不會不知道吧!至於後一個問題,我不想回答你。」莫名不喜歡伯毅,浩勳的口氣也不佳。
看見伯毅的臉色在聽見浩勳這番話後變得更差,李維連忙出來打圓場。
「毅哥,你別生氣,這小子講話本來就有點欠扁,你別理他。你們的東西確實非常好吃,店裡氣氛又好,如果我有時間,我也想常常來,浩勳一定也是這樣想的,對吧浩勳?」
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浩勳沒再回應。
「嘿嘿,就是這樣,毅哥你別想太多。」李維打著哈哈,暗暗痛罵浩勳的不識好歹。常跟叔平來往的緣故,李維也認識伯毅,還自動把稱呼改成毅哥,很有一副親熱勁。
知道伯毅平常雖然一副冷靜溫和的樣子,遇到親友的問題,卻會變的衝動,李維暗示叔平,要他也說說話。
意識到李維給自己眼色的含意,叔平連忙幫腔,「伯毅哥,李維說的沒錯,我也是因為覺得你的店很舒服,所以才會常來,我想浩勳……也是這樣,你就不要想太多了。」
「哼!最好是這樣。……如果你沒有其它企圖,以後你來店裡吃飯我照樣歡迎。」伯毅原本還想警告浩勳,但看到叔平希望自己別再多說的表情,悻悻地結束發話。
「是啊是啊!大家別傷和氣,叔平你說對吧?」見浩勳還是不開口,李維趕緊接話,避免場面再度失控。
「嗯。」說著看了李維一眼,感謝他緩和氣氛。
一場聚會就此不歡而散,李維暗自慶幸事情終於落幕。
臨走前,浩勳突然看著叔平,「我有話想私下跟你說,跟我出來一下好嗎?」說完還故意看了伯毅一眼。
「……好。伯毅哥,我很快回來。」看見伯毅的臉又黑了幾分,看了浩勳一眼,叔平對伯毅保證後,跟著浩勳走出店外。
李維見他們有話要說,也主動先離開了。
「有什麼事需要到外面說嗎?」到了店外,叔平主動問浩勳。
「沒什麼,我只是不想其它人在場而已。」他說的其它人很明顯是針對伯毅。
「你們怎麼……」叔平不知道該說什麼。
「別管他了!我們很久沒聯絡,下次約個時間出來見面吧?」浩勳的態度似乎完全不在意他們兩人已經分手的事實。
經過那次的重逢,浩勳覺得他對叔平還有興趣,所以這陣子特意常到『幸甚居』來,看叔平似乎已經不介意過去的事,便想找機會約叔平。
「我們……有什麼需要見面的理由嗎?」意外於浩勳的邀請,叔平直覺反問。
「這麼多年沒見,自然有很多可以聊。你有手機嗎?告訴我號碼我再約你。」不顧叔平的遲疑,浩勳一如既往地逕自問他。
「有是有……你還是到店裡找我吧,我假日都會在這裡,有話我們在店裡聊也一樣。」不想跟浩勳有過多的接觸,叔平婉拒他的提議。
「好吧!我再來找你。」
雖然不想在伯毅的地方與叔平見面,但顧慮到一開始就給叔平太大的壓力,只會適得其反,浩勳還是答應了。
就像當年出國前一樣,浩勳開始頻繁地跟叔平來往。
有時假日有空,浩勳就會到『幸甚居』。知道叔平非假日也常出現後,平常日他也常到店裡,有時一個人,有時與客戶一起進餐。
若是遇到叔平,浩勳總會留他坐下一起聊天。知道叔平喜歡看書,有時也會特意帶幾本叔平提過,表示想看或喜歡的書給他,聊著書中的內容或看完之後的感想,增加兩人間的話題。
幾次下來之後,叔平有時在店裡看到他,不待他招呼,也會主動在他旁邊坐下,兩人說說話之後,再進到餐廳內部去。
黃伯毅對浩勳仍然沒有好臉色,常常在兩人交談間,藉故將叔平喊離浩勳身邊,不樂意叔平跟浩勳來往的表現非常明顯。
縱然乍見時覺得叔平沒有特別的改變,這段日子來,浩勳還是發覺叔平這幾年有些變化。
叔平個性仍然溫柔,仍然不善拒絕別人,但卻不再像從前那麼自卑;對於自己的腳,已經能夠以較為坦然的態度面對。現在的叔平臉上總是掛著溫和的笑容,感覺較為開朗,他曾對浩勳說這都是伯毅與他家人的功勞。
雖然與浩勳的關係不再像之前去那般生疏,也不曾在言談上責怪浩勳過去的行為,叔平的心防卻比以前深了許多。他表現得很明顯,只想跟浩勳保持一般朋友關係,並不想有更深入的交往。
因此,叔平雖然說過仍然在景揚高中圖書館工作,還住在原來的地方,後來也跟浩勳交換了彼此的手機號碼,但也表示如果沒有重要的事,不希望與浩勳在『幸甚居』以外的地方碰面。
浩勳雖然沒有抱著一定要再次成為情人的想法,但對於叔平刻意跟他保持距離的態度仍是有些不滿。
有時李維會跟浩勳約好一起到店裡,叫上叔平,三人一起聊天。浩勳甚至覺得叔平對李維,比對他還熱絡親切;對著伯毅時,更是與浩勳相處時不可比擬的放鬆,兩人甚至可用親暱來形容。
隨著時間經過,與叔平的關係始終原地踏步,浩勳感到越來越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