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關家為長子關廷宇舉行歸國慶祝酒會,黎家當然也在受邀之列,深知女兒心事的黎父黎母,把邀請函給了女兒,算是替她製造一次機會。
因此黎巧心忙碌地挑選禮服、打扮自己,卻怎麼也不滿意,最後是在母親的半哄半勸下,才把她推出門。
她望著關家玄關的落地鏡中,投射出自己的影像,嫩綠的小禮服襯托出她俏麗的臉龐,而鬈發發稍上的嫩綠色髮飾,更顯得她青春可愛,她忍不住露出滿意的笑容。
原來她這樣的打扮,還滿好看的嘛!
「這不是巧心嗎?」在入口處接待來客的關母黃璧琴看見巧心,立即淺笑著招呼道:「來,快進來!爸爸媽媽沒來嗎?」
她是個美麗但精明的女人,巧心常聽人說,關家與其說是關廷宇的父親關仲博當家,倒不如說是她在背後掌控大權。
「嗯,他們有要事不能前來,要我代替他們替關伯父及關伯母道歉。不過他們托我帶了禮物,祝賀關大哥載譽歸國。」
黎巧心雙手遞上名牌皮件禮盒,不好意思承認這是自己替關廷字精心挑選的禮物。
「哎呀,你爸媽真是太客氣了!來,到裡頭去吃點東西吧,你的好朋友兆琳和穎婕也都來了,現在正在裡頭呢!」
「好的。那……關大哥呢?」一提起關廷宇的名字,黎巧心的粉頰就忍不住羞紅了。
「他也在裡頭,不知正和他爸爸的哪位客人談公事呢!如果早知道你會來,我一定讓他到門口來迎接你。不過等會兒你可以去找他,和他聊聊天,我想他一定很高興。」
巧心喜歡自己兒子的事,黃璧琴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而黎家家大業大,也算配得上他們關家,因此她也樂見其成。
「謝謝關伯母。」
黎巧心向黃璧琴道謝後,繞過由金箔鑲嵌而成的山水屏風,步入寬敞而金碧輝煌的大廳。
素聞關母黃璧琴好面子、講究排場,看來真是一點都沒錯,關家的大廳,是她見過最豪華氣派的,佔地約百坪的大廳,牆上掛滿昂貴的名畫,大廳裡原有的桌椅已被撤走,前來祝賀的賓客,將寬敞的空間塞得滿滿的。
她走進已酒酣耳熱的賓客中,轉頭尋找關廷宇的身影,她的好友丁兆琳和徐穎婕看見她,立即跑過來。
「巧心,你怎麼到現在才來?我們等你好久了!」
丁兆琳和徐穎婕的父親也都是商場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因為和巧心同齡,所以三人一直就讀同一所學校,也成為好朋友,如今她們都從大學畢業了,丁兆琳與黎巧心沒有再繼續往上念,而徐穎婕對事業比較有企圖心,所以又到國外攻讀碩士學位。
黎巧心一直很崇拜徐穎婕,因她不但漂亮,而且非常聰明,應對進退又落落大方,她勇敢堅強的性格,令向來怯弱的黎巧心羨慕不已。
因為學校放暑假,所以她也回到國內來,正好躬逢盛會。
「今晚來了好多人喔!啊,是靖國實業的雷震麒。」丁兆琳精神抖擻地左右張望,當她看見心儀的男性走過去時,忍不住興奮地尖叫。
「拜託你,兆琳,你也稍微控制一下,別讓人以為你是花癡!」徐穎婕掃她一眼,不贊同地搖頭。
「有什麼關係?我喜歡雷震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就像巧心喜歡關廷宇、而高騰飛喜歡巧心一樣,早已不是秘密了!」丁兆琳理直氣壯的回答。
徐穎婕聽了,立即不悅地皺起眉頭批評道:「提到那個高騰飛——我見過他幾次,穿著一身黑色的皮衣,橫眉豎眼的,好像西西里島的黑手黨頭子,看了就令人害怕。」
沒錯沒錯!黎巧心眼角幾乎滲出感動的淚水,不斷猛力點頭。
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穎婕!
「怎麼會?高騰飛又高又帥,皮膚雖然黝黑了點,但是好性格呢!我最喜歡他了——僅次於雷震麒而已。」丁兆琳飄飄然說道。
「拜託!你也稍微有點格調好不好?那個高騰飛一看就是絕非善類的臉,你居然說他帥,你實在下挑耶!」
「哼!這只能說,個人欣賞的類型不同,你不欣賞高騰飛,不代表他不夠帥、不夠優秀!」了兆琳忿忿地別開頭。
「不然我們請巧心來做仲裁好了!」徐穎婕轉向黎巧心,微笑著問:「巧心,你說!你覺得高騰飛帥不帥?」
「我……」
黎巧心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說他不帥,那有失公允,伹若說他帥,他又不是她喜歡的那種溫文儒雅類型,這實在令人難以回答……
「你看吧!巧心猶豫這麼久,可見她並不覺得高騰飛長得好看。」徐穎婕得意地掃了一眼丁兆琳。
「我並沒有那麼說!」黎巧心趕緊澄清。
「難道你喜歡他?」徐穎婕突然提高音量問。
「不是——」
「那麼你就是討厭他羅?也難怪,你喜歡的是——」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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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曹操,曹操到,高騰飛陰沈的聲音,出現在黎巧心身後。
「高騰飛!」丁兆琳一見到他,就發出興奮的尖叫。偶像!
黎巧心則是一聽到他的名字,就想拔腿逃走。
「慢著!你想去哪裡?」高騰飛眼明手快,拉住她的手臂。
「我……呃,沒有呀!」巧心苦著臉,悄悄抬頭偷覷他。
他依然穿著招牌黑衣——一襲黑色的西裝,只是他面色不豫,古銅色的肌膚在陰鬱臉色的襯托下,更顯得幽暗。
高家素來與關家交好,高騰飛出現在這場宴會中,一點也不奇怪,都怪她被喜悅沖昏了頭,才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早知道就不來了!從進門到現在,不但心儀的關廷宇沒瞧見,還遇到這個世紀大魔王,黎巧心真是欲哭無淚,懊悔莫及。
他發現她的窺視,於是睜大如火炬般的雙眼,筆直與她對視,嚇得黎巧心趕緊轉回頭,不敢再多瞧一眼。
這時,徐穎婕不知是不是看出她的尷尬、不安,逕自拉起她的手臂高聲說:「巧心,你剛才不是想去找關大哥嗎?他就在前頭,我帶你過去找他!」
「噢!」黎巧心滿心感激,邁開腳步正想跟她往前走,可是才剛跨出一步,又被高騰飛攔住。
「等等!我有話跟巧心說。」高騰飛的眼睛,只看著黎巧心。
「你想做什麼?」徐穎婕比巧心本人更緊張,像只母雞似的擋在高騰飛面前,不讓他與巧心接觸。
「我只想跟她談談,不會傷害她,請你讓開。」高騰飛滿腹怒氣,但還是隱忍下來,維持住基本的禮貌。
「可是她不想跟你說話!」巧心還來不及表示意見,徐穎婕又搶著替她回答。
「抱歉!」高騰飛的大手越過徐穎婕,抓起黎巧心的手,強自拉了就往外走。
「等等——巧心!高騰飛——」
徐穎婕用力一跺腳,忿然扭頭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丁兆琳瞧瞧他們的背影,一頭霧水。
這會兒又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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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高——高騰飛!好痛——」黎巧心的手被他拉得好痛,很想努力掙脫,卻怎麼也掙脫不掉。
高騰飛發現自己太粗魯,於是立刻減輕了抓她的力道。
當她被挾持著,穿過一群正在談話的賓客時,黎巧心看見關廷宇也在其中。
她趕緊舉手高呼,並且喊道:「關大哥!關大哥—」
關廷宇看見她,暫時停止談話,微笑點頭朝她致意,隨即又轉頭繼續方才被中斷的談話。
「關大哥……」嗚……救我!
白馬王子終究沒能發現她被大魔頭控制,並且前來解救她,她含淚被帶離了大廳,來到遠離人群的花園。
到了那裡,高騰飛一放開她的手,她立即像只受驚的兔子,閃得遠遠的。
「你很不想跟我見面?」高騰飛從口袋取出煙,點燃之俊,瞇著眼深吸一口,然後若有所指的望著她。
「還是該說——你根本怕我呢?」
「我——沒有呀!」嘴裡雖說沒有,伹她還是有多遠閃多遠,唯恐被他呼出的白霧噴到,就會當場僵化成石頭。
「沒有?」即使隔著禮眼的長裙,他也知道她兩條腿正在打顫,這不是怕他,難道還是歡迎他的表現不成?
「你最好照實說!否則我不敢保證……」哼!既然她老是把他當成壞人,那他就「耍壞」給她看好了。
「好好,我說啦!」嗚……黎巧心在心中暗泣。「人家怕你,是因為……因為我怕你打我……」
「我打你?!」高騰飛震怒得連嘴裡的煙都掉下來。「我該死的用哪一根手指打過你?!」
「你是沒打過我,可是……你打過別人。」
「我打過誰讓你看見了?」他忍著氣問。
他承認,脾氣火爆的他的確常常「教訓」人,伹那全是他們該揍。他自認從未動手打過任何一個無辜的人,她幹嘛怕他怕得好像他是個暴力成性的大壞蛋?
「上回穎婕拿了一本雜誌給我看,上頭報導你在洛杉磯的街頭跟人打架……還有照片……」就是那張照片,把黎巧心嚇破膽,現在想到還不由自主顫抖。
原來她看到那篇報導了!這下高騰飛總算知道,自己被當成惡人般懼怕的理由了。
「沒錯!我是打了那傢伙,但那是他該打!你可知道那個渾蛋做了什麼事?」他踩熄掉落在地上的香煙,忿聲質問。
「我……不知道。」她怎麼可能知道?
關於他逞兇鬥狠的事跡,她根本不瞭解,也不想去瞭解。那篇報導若不是穎婕好心拿給她看,她也不會知道他有如此暴力的一面。
「你不知道?」高騰飛提高音調,眼瞇得更細了。「那篇報導難道沒把我打人的原因刊載上去嗎?」
「這……我沒注意,好像沒看到。」當時她完全被那幅暴力的畫面震懾住了,哪還顧得了其他的細節?
「告訴你吧!那傢伙是個搶劫慣犯,我正好經過那裡,和他搏命格鬥之後才制服他。而且他才是真正的暴力狂,每當他搶奪一位婦女的皮包時,都會殘忍的用刀劃破她們的喉嚨,在我動手毆打他之前,他剛割傷一位六十歲婦人的喉嚨,害她差點送掉一條命。」
「不——」黎巧心聽了這番話,噁心得直想吐。
在父母良好的保護下,她一直過著無憂無慮、寧靜安祥的生活,她從沒想過世界上的某些角落,有如此血腥暴力的事情存在,真是太可怕了!
望著黎巧心嚇白的小臉,高騰飛不由得露出憐惜心疼的表情。
「而且你放心,就算我是個暴力狂,也絕不會對女人動手,這是我的原則。」
「嗯。」不知為什麼,黎巧心相信了他的話,或許是剛才那席話撼動了她,也或許是他確實從未傷害過她,總之她對他的畏懼,好像逐漸消失了。
「你的臉色真的不太好,嚇壞了嗎?」高騰飛愛戀地撫摸她柔嫩的臉龐,柔聲詢問。
「呃……」他突如其來的溫柔,讓黎巧心呆愣在原地,下知所措。
「吃過晚飯了沒有?要不要我陪你進去吃點東西?」
「不……不用了!」黎巧心飛快搖頭。她可不希望再讓關廷宇看見,又誤會了他們的關係。
「你是不餓,還是不希望我陪你進去,怕關廷寧看見?」他銳利的眼眸直盯著她。
「你……」她有些驚訝地望著他,心想:他怎麼會知道?
「就如你的好友丁兆琳所說,這件事不是秘密,我當然也知道。」他當然知道這件事!
在機場時,他早打聽到她是去給關廷宇接機,所以他故意假裝她是來接他的,自關廷宇面前搶走她。
她是他從十歲起就一心仰慕的女孩,他無法眼睜睜看著她投入其他男人懷中。
高騰飛勉強壓抑心頭的妒火,問:「我不明白,你為何喜歡廷宇?」
當然!關廷宇並非不優秀,只是對喜好賽車及戶外運動的他來說,只會在圖書館唸書、或是坐在辦公室批閱文件的傢伙,就像個未經過嚴苛挑戰的男孩,根本不足以稱為男人。
所謂的男人,該是像他這樣,有絕佳的勇氣,能夠上場挑戰時速超過兩百公里的高速競賽;有強健的體魄,足以攀登冰冷險峻的高峰奇巖;有足夠的智慧,能在海上乘風破浪、駕馭風帆,一次次迎面挑戰危機,再正面解決危機,那才是真正的男人!
只可惜,這些都不是黎巧心欣賞的優點,他知道她所欣賞的,是關廷宇那類手無縛雞之力、弱不禁風的玉面公子哥兒。
「關大哥當然好!他溫文儒雅、風度翩翩、氣質出眾、談吐不凡,而且……他正好符合我心目中理想伴侶的樣子……他是我的白馬王子。」黎巧心紅著臉,輕聲說出自己對關廷宇的欣賞。
「你所謂的白馬王子——該不會是穿白西裝、騎白馬的,就叫白馬王子吧?」高騰飛嘲諷地問。
「當然不是!」黎巧心漲紅臉,有些生氣地辯駁:「我當然知道時代不同,現代人已經不騎白馬,而是開汽車。不要把我當成什麼部不懂的小女孩!」
高騰飛聽了,只能翻著白眼猛吐氣。
依他看,她若不是被保護過了頭,就是壓根還沒長大!
「總而言之,你就是喜歡那種弱不禁風的男人、小白臉型的乖乖牌就是了!」
「關大哥才不是弱不禁風的男人,更不是小白臉型的乖乖牌!他很高大,也很有自己的主見,而且他很溫柔,再也沒有男人像他這麼棒了!」黎巧心替他辯駁。
「依我看來,他那不叫溫柔,而叫冷淡!難道你看不出他望著你時,眼中沒有一絲溫度嗎?至於他很有主見——哼!整個社交圈的人都知道,他對他母親言聽計從,在他心中,沒有人的地位比他母親重要,就算你真的嫁給他,也永遠無法成為他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除非他母親過世,那自然另當別論。」
「你—你為什麼要這麼污蔑關大哥?我——我討厭你!最討厭你了!」
黎巧心氣紅了眼眶,再也下想和他多說,奮力轉身衝回大廳。
「Shit!」高騰飛忿忿地舉腳踢開腳邊的小石子,一屁股用力坐在花園裡的石椅上,從口袋取出煙,點燃後掹吸一大口。
想起黎巧心嬌俏可愛的臉龐,他心中的憤怒便隨著白色的煙霧逐漸蒸發,再想到她剛才泛紅的眼眶,他的心更像被絞住似的,難受得緊。
巧心……他十八年來,唯一愛戀過的女人,但她卻不要他!
打從十七歲起,他就趁寒暑假到世界各地參加賽車競賽,從越野腳踏車轉戰到越野機車,現在則是馳騁在F1賽車的競速場上,好不風光。
他在賽車場上的英姿,不知迷倒了多少女人,光是主動脫光衣服,躺在床上等著他的性感美女就不知凡幾,可是他全部將她們推拒於門外。他深愛的女人,只有巧心一個。
從十歲那年,第一次見到她,他就深深地喜歡上她,只是那時他還小,不懂得怎麼討她歡心,一逕兒把自己喜歡的東西推向她,結果不是把她嚇得尖叫連連,不然就是放聲哇哇大哭,那時他還以為她只是怕生、對他不熟悉,才會有這種反應,等她對他熟悉了,瞭解他不是會傷害她的壞人之後,自然會投向他的懷抱。
然而,他徹底失望了!十幾年過去,她見了他總算不再尖叫——卻是換成了逃避。每回見到他,她就躲得老遠,活像他是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
後來輾轉得知,她迷戀上關廷宇———那個集所有光環於一身的男人。
以競爭對手來說,他承認關廷宇是個很強的敵手,但他自認自己也不差呀!為何巧心就是不肯用心好好看看他呢?
於是在憤怒與嫉妒的情緒下,他屢次假裝不經意的破壞她與關廷宇接近,他知道她心裡只想著那個男人,但他還不打算認輸放手。
他非得等到自己的心徹底粉碎了,再無一絲希望時,他才能強迫自己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