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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愛一次又何妨 第1章(1) 作者:葉書亞
    夏天的時候,趙雲颺租的房間對面,搬來了一個長頭髮、老是穿得一身黑的女孩。

    除了搬家那天,看過一個跟她長得很像的男人幫她把東西搬上來,之後,就沒看她有任何朋友來拜訪。

    這層樓共有三間房,住的都是學生。女孩住的是最大的一間,有自己的陽台;另外,就是趙雲颺和他隔壁的呂偉浩了。

    起初,呂偉浩和趙雲颺一樣,只是好奇這個黑衣女孩怎麼老是一個人,從沒聽她開口說過一句話,即使在樓梯間遇到,她也只低著頭匆匆走過。一個月過去了,這已是呂偉浩忍耐度的極限,再也按捺不住他的好奇心,跑到趙雲颺門口,用力地敲門。

    「雲——颺——」叩!叩!叩!「趙——雲颺——」他順著敲門聲很有節奏地拉長尾音。

    「死浩子,火燒屁股啦?叫那麼大聲。」雲颺倚在門邊沒好氣地說。

    他一側身,拉著雲颺溜進房間,順手將門反鎖。

    「幹嘛還鎖門,想非禮我啊?」雲颺笑著看他賊似的舉動。

    「啐!是你變性了,還是我變態了?」

    「我肯定我仍然是男性,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你變態,哈!我得去登報昭告天下……」雲颺作勢要開門,浩子一個箭步擋住他的去路。

    「別鬧了,被你這麼一攪和,差點連正事都給忘了!」

    「你會有什麼正事?」雲颺回到他的書桌前,「沒啥事就快滾吧!我還有報告要趕呢!」

    浩子拉了塊坐墊,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雲颺瞄了他一眼,每次這傢伙有這種動作就表示:不讓他把話說完就別想清靜了。

    「說吧!又有什麼鬼主意,或者又闖了禍了?」雲颺索性拿下眼鏡,跟著坐在地板上。

    「喂!你說對面那個女孩會不會是啞巴?」

    雲颺一掌拍在額頭上,一副要昏倒的樣子,「你怎麼那麼無聊?」

    「真的很像嘛!」浩子無辜地眨眨眼,「她搬來這兒已經一個多月了,你聽過她的聲音嗎?沒有。小三還跟她同班耶,他都沒聽過她開口說話……」

    「就算是,那又干你什麼事?」

    「如果她真是啞巴……難怪沒人找她打屁,怪不得從來沒有找她的電話,對哦……啞巴怎麼講電話?那……她聽得見嗎?」

    見浩子開始自言自語,雲颺無奈地搖搖頭,戴上眼鏡準備回到他的報告裡,浩子眼尖地拉住正要起身的雲颺,急切地說:「我們直接去問她好不好?」

    「問什麼?怎麼問?妳好,我們是對面的房客,請問妳是不是啞巴?」雲颺白了他一眼,「神經!」

    「誰叫你這樣問的?白癡!」浩子也不甘示弱地頂了一句,學雲颺翻白眼的樣子。

    「好了好了,不陪你玩了,我還要趕報告。」雲颺提起筆,試圖專注在桌上的書籍。「你知道門在哪,出去順便把門帶上。」

    「喂!姓趙的,你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這無關同情心,而是你的好奇心!」

    「誰說的?我們是她的鄰居耶!守望相助本來就是應該的,如果她真的不能說話又都碰到像你這種冷血動物,那她還交得到朋友嗎?何況,她還是『你』學妹呢!」

    「好——說不過你,我投降行了吧」他莫可奈何地丟下筆,拉著浩子往外走,「走吧!」

    「去哪?」

    「是誰口口聲聲要敦親睦鄰?現在要你去你又不去,真是麻煩。」

    「現在?」浩子下意識地看著自己身上的T恤短褲。

    「很帥了啦!又不是要相親,你到底走不走?給你三秒鐘考慮,一、二……」「哼!走就走,你走前面。」浩子推他一把,跟在他身後。

    「真不知道你在怕什麼。」他苦笑著移動腳步。

    「不是怕,是靦腆。」

    「哈!是哦!」

    光線從門縫露出來,裡面沒一點聲音,雲颺輕叩著房門。

    她知道一定是對面的房客,至於是男是女,就不得而知了。斜對面那間老是一大堆人,男男女女都有,搞不清楚誰才是主人,才想裝作沒聽見,又傳來一陣敲門聲。門外的人似乎不死心。

    門緩緩地拉出一道縫並未完成打開,門裡的人像是猶豫著。

    又過了一會兒,門才打開。一雙驚惶的眼睛注視著他們。

    「妳好,我叫趙雲颺,D大二年級,住在對面;他是呂偉浩,G大二年級,住在我隔壁。」他首先打破沈默。

    「……」她不知該回答什麼,只好繼續盯著他們看。

    「妳叫什麼名字?」浩子只想知道她會不會說話。

    「江采晴。」她輕輕地吐了三個字。

    「她會說話耶!」浩子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興奮地扯著雲颺的袖子。

    雲颺尷尬地朝采晴笑笑,轉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們都叫他浩子,妳也可以叫他神經浩。」

    「還是叫我浩子好了。妳剛搬來,如果有需要我們幫忙的,不要客氣,儘管來敲門。」

    「或者,他的狐群狗黨吵到妳,儘管敲破他的門……」

    浩子截下他的話,「對,他是我們狐群狗黨的黨主席,要找,找他好了。」反將他一軍,浩子不禁面露得意之色。

    看著他們互不相讓地……爭執?又不像,她無法形容這種感覺。看似互揭瘡疤,感覺卻似親密,多奇怪啊

    「你們認識?」她偏著頭,困惑地指著他們倆。

    她的問題讓浩子忘了原本要說的話,納悶地看著采晴,「我們不但認識,而且還是「死忠兼換帖」的好兄弟呢!」

    「我們一起瘋慣了,妳別介意。」雲颺補充道。

    這樣的友誼,不是她所能理解的。「朋友」像是遙遠的名詞,與她無緣。除了維青——她唯一的朋友。如今……終究還是孤獨一人。

    「妳也是D大的學生?」

    采晴點點頭,「外文系一年級。」

    「那我算是妳的直屬學長囉,學校方面還能適應吧?」雲颺推了推眼鏡,關心地詢問。

    「如果有任何課業上的問題找雲颺準沒錯。如果是娛樂方面的……嘿嘿!那就得看我的了。」浩子不甘被冷落地連忙插上一句。

    「他是G大墾荒系?」

    「墾荒系?」采晴不解,從沒聽說有這門科系。

    「每次辦活動,不管登山露營郊遊烤肉,他就有辦法找到一些鳥不生蛋,人煙稀少的地方,那不叫墾荒叫什麼!」

    「你不否認那些地方都很美吧倒是那些叫得出名字的觀光勝地,多半都被遊客製造的垃圾破壞得失了風貌。要你找,你還不見得找得到呢!」浩子愈說愈得意,「江采晴,下次跟我們一起去,到時候妳就知道不是我在臭屁,這種能耐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她實在不習慣他們的對話方式,有記憶以來,幾乎不曾和任何人聊這麼久。除了維青……

    「再說吧!」想到維青,心情便輕鬆不起來,突然有種虛脫、無力之感。

    雲颺見她神色蒼白虛弱,連忙道:「好了,改天再聊,早點休息吧!」

    「才九點多而已,現在休息也太早了吧?」

    他用手肘撞了浩子一下,朝他使個眼色,浩子馬上有默契地改口:「不過,早睡早起身體好,妳還是早點休息好了。」

    采晴歉然地點點頭,便轉身把門關上。

    回到自己房裡,雲颺怎麼樣也無法專心繼續他的報告。江采晴孤獨的眼神和落寞的背影在他腦海中盤旋,輕輕牽動他某根細微的神經。

    她談不上美麗,過肩的長髮使她的眼睛看起來更大、更空洞。沒有年輕飛揚的神采,也沒有歷盡風霜的滄桑。他實在想不透是什麼原因能讓一個屬於青春、屬於歡笑的年輕女孩在臉上寫著空白?

    他們見面不過短短幾分鐘,他居然研究起她來?雲颺不禁失笑,搖搖頭,還是作功課要緊吧!

    采晴一上樓就看到她門上多了一張紙條,用鑰匙開了門順手將紙條撕下來,才看第一行就忍不住搖頭。

    江彩琴

    ‾晚上七點三十分請至斜對面共商大計

    浩子留‾

    江彩琴?怎麼會差那麼多?名字不過三個字就錯了二個,幸好沒連姓都幫她改了。

    斜對面?不就是老擠著一堆人的那間。浩子?應該是那沒戴眼鏡的吧!另一個叫……叫什麼……忘了!

    還怪人家寫錯了,起碼他還記得自己叫什麼,而自己呢?壓根兒忘了,只隱約記得他們的長相,但充其量也只是以眼鏡來區分罷了。

    放下背包和紙條,面對著籃子裡堆了小山似的髒衣服不禁要歎氣了。

    在家裡,一向都是鐘點女傭在打理這些事的,從來不勞她費心。上次洗過的衣服穿起來硬邦邦的,流汗後甚至黏黏膩膩的很不舒服;現在又有一堆,再不洗就沒得穿了。幸好她的衣服都黑色的,沒洗乾淨也不至於太明顯。

    采晴無奈地抱起那座小山往浴室裡去,若非不願回家,她真想把衣服搬回去洗算了。

    就在和肥皂泡沬大戰最後一回合的同時,門外傳來一陣喧嚷,想必「斜對面」又高朋滿座了。

    采晴把衣服拿到陽台晾,忍不住懷疑:「他們為什麼總是那麼快樂?好像一點煩惱都沒有。」原本她也沒什麼煩惱的,但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晾完最後一件衣服,采晴鬆了一口氣,並在心裡祈求著這些衣服不會像上次那樣。

    「斜對面」不時傳來一陣笑罵聲,她望著屋子裡的每個角落,一片死寂像海浪般席捲而來,激起她心底深處的悲哀。

    她還好年輕,生命還好長,為什麼不能像他們一樣?為什麼一點也笑不出來,難道真是她不正常?

    心酸、委屈、寂寞的感覺在他們傳來的聲浪中顯得格外強烈,她渴望的不過是些許的關懷與溫情,為什麼竟是那麼遙不可及?

    突然的敲門聲著實嚇了她一跳,抹去眼角的淚強自鎮定地深吸口氣,才把門打開。

    「妳看到我留的紙條了嗎?」是那個沒戴眼鏡的,采晴點點頭。

    「那為什麼不過來?」

    「啊?」她只記得紙條上的「江彩琴」三個字。

    浩子看她一臉茫然,又問說:「紙條妳看了沒?」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

    「妳可以用說的。」浩子忍不住想笑了。

    「喔!」采晴順從地說。

    「說呀!」

    「說什麼?」

    「我的天哪!急驚風遇到慢郎中,妳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他實在有點哭笑不得。

    「不知道。」她老老實實地回答,感到一絲困窘。

    「OK!我在妳門口貼了紙條,上面寫著:「江彩琴,晚上七點三十分請至斜對面共商大計,浩子留」有沒有?」

    「有!」

    「現在是七點四十二分,小姐,妳遲到了不說,還搞不清楚狀況!」浩子拉著她往外走,「大夥都在等妳呢!」

    來到「斜對面」——浩子的房間,采晴不禁微微蹙眉,眼前這些人或躺或坐,有的翻雜誌、有的調音響,舒適自在得像在自己家裡一樣,采晴的拘謹在他們當中顯得突兀。

    「嗯咳!」浩子拍拍手,扯著喉嚨,「各位。」

    大夥這才注意到這個陌生的新面孔。

    浩子拉著采晴站到中央,瞬間,看雜誌的丟開雜誌,調音響的關掉音樂,全都圍了過來。一雙雙盯著她的眼睛寫滿了好奇。

    「她就是我們的新鄰居,D大外文系江彩琴,江水的「水」、彩虹的「彩」、鋼琴的「琴」」他轉向采晴,「這位是小三,據說是妳的同班同學。」

    坐在最左側的小三朝她擺擺手,「妳八成不知道我們是同學吧!」

    采晴尷尬地點頭示意,她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叫奕娟,我的半個女朋友。」浩子指著小三身旁的短髮女孩,向她介紹著。

    「死浩子,臭浩子,誰是你女朋友?」奕娟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

    「噓!留點面子給我,什麼事待會兒再說,先讓我介紹完嘛!」浩子又指著奕娟身邊的長髮女孩繼續說:「她是靖茹,我的另外半個女朋友。」

    靖茹給采晴一個甜美的笑容,「嗨!」一轉頭馬上變臉,狠狠地瞪著浩子,「不要破壞我的行情。」

    浩子早已習以為常,傻笑是他一個貫的回答。「最後一位妳見過的,「黨主席」雲颺先生。」

    「還記得我嗎?住在妳對面的。」雲颺習慣性地推推眼鏡。「別聽浩子瞎扯,我哪是什麼黨主席,倒是幫他們收拾爛攤子的拾荒老人我當之無愧。」

    「來這邊坐嘛!不用這麼拘束!」奕娟親切地拉著采晴坐在她和靖茹之間,順便把腳邊的雜誌往床上扔,「對不起喔!這裡亂得豬窩。」

    「像豬窩?還不是你們弄的?竟然批評我房間亂?」浩子吹鬍子瞪眼睛地跳腳。

    奕娟倒是懶得理他,只顧著幫采晴倒飲料。

    「浩子,你可不可以閉嘴?喳喳呼呼的,采晴還算是客人!別把人家嚇跑了。」雲颺喝了口可樂,慢條斯理地說。

    「對哦!」他搔搔頭,不好意思地看著采晴,「差點忘了妳對我們還不熟,這樣吧!妳自我介紹一下。」

    她只是靜靜地拿起紙、筆,寫下「江采晴」三個字,放在中間的矮桌上,奕娟和靖茹同時湊過去看。

    「哇!好好聽的名字喔!!」奕娟興奮的大叫。

    「可惜有的人不識字又愛現,還彩虹的彩、鋼琴的琴咧!」靖茹意有所指地瞟了浩子一眼。

    這麼明顯的諷刺浩子怎會聽不懂,連忙搶過紙條,恍然大悟:「原來是「江采晴」不是「江彩琴」。對不起、對不起,不過也不能怪我,我只比你們多見過她一次而已……」

    「誰要你雞婆的?」一直沒說話的小三也開口了。

    「嘿!我還沒說你咧!你是她同學,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浩子愈說愈激動。

    「所以不敢亂說啊!誰像你,自作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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