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管,真是抱歉……」羅克羞愧萬分的低著頭。
「抱歉有什麼用?」傑森咬牙切齒的啐道,「走,全跟著我出去飯店找!」
一群人便又進了電梯,投身於狂風暴兩中找他們的王子。
外出找韋特王子找了二、三個鐘頭,一點下落都沒有,突然傑森想到,或許王子還在飯店裡面吧?
午夜過後,傑森與羅克又累又濕的在飯店前不遠的地方集合,準備回到飯店,拜託飯店經理,讓他們逐層逐間的將王子找出來。
可是,沒想到……
當傑森疲憊地抬頭望向飯店方向,狂風暴兩中,烈焰沖天,讓他差點昏死當場。
「韋特殿下,殿下!」傑森衝回飯店,邁著年邁的步伐,顫著雙手,推開香港港府的消防人員與警力,想衝過警方的封鎖線。
「老先生,停!裡面危險,不能再進去了。」一名港警攔下了他。
「放開我,我國……我家的主人……還在裡面,我……」傑森放聲吶喊,「放開我,我要去救他!」
眼前熊熊的怒焰,幾乎照亮了整個九龍半島,張牙舞爪的火舌殘酷的吞噬著飯店內無力反抗命運的生命……
這種無力可使的情形,讓忠心老僕的傑森,簡直就想要一頭撞死當插,以謝主人。
羅克上前拉住傑森,輕聲附上耳語,「總管,別擔心,我已派人進去了。」
「讓一讓,救護車,讓一讓,救護車……」一些急切的聲音陸續的從封鎖線內傳了過來。
閃著紅光的救護車召了進封鎖線。
傑森引頸而望著。
陸續有些客人戴上呼吸器被扶了出來,還有傷重者,則意識不清的躺在擔架上被抬出來。
傑森再也無法忍受那份煎熬,趁隙就要鑽上前,查看傷看中是否有韋特王子。
驀地,他的身旁還有道更快的身影衝向前——
「我是台灣A大的教授,我的學生叫雷超,他在裡面,誰有看見他?誰,誰有看見雷超?」
「先生請你後退。」港府的警方攔在他們兩個人的面前,「火災是由八樓竄燒,現在我們正在盡力搶救中。」
「八樓?!傑森驚恐的發出了一聲尖叫,也不知哪來的力量,他推開了兩三名警察後,發了瘋似的衝進了封鎖線內,「殿下,殿下……」
衝向了救護車旁的傑森,正好看到又有傷患被抬出來。
突然,傑森眼前出現了一閃而逝的銀飾。
王室成員都會配戴的銀飾手鏈,那只垂出擔架外的手腕,雖是焦黑了些,但閃爍的銀飾卻無聲的說出了主人的身份。
就算風雨無情,就算兩水打的傑森的眼都快睜不開,但是傑森永遠也忘不了韋特英年早逝的畫面……
分不清臉上所淌流的是淚水還是兩水,傑森撲向擔架,放聲哀嚎,「殿下,殿下,韋特殿下!」
抬著擔架的救難人員將他拉了下來,隨即他又撲上前,「殿下,殿下!您,您,年紀輕輕就離開了……」
韋特的銀鏈上載明的就是他姓氏的拉丁文,但他光榮的姓氏怎麼投有為他帶來好運?喔,神哪!
「老先生呀,你說誰離開了?」救難人員沒好氣的再將他拉離,「這位八二五號房的客人還沒死,如果你再繼續阻撓我們的救援,那他就要死定了。」
「喔,這……」傑森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抬起了頭,怔忪的望著救難人員匆匆地將韋特抬上了救護車。
「總管,快,殿下沒死,我們去醫院,快。」羅克興奮的牽起傑森躍上一旁的計程車。
羅克快速的說出了醫院的名稱後,計程車隨即奔了向前。
「羅克,你聽到了嗎?殿下沒死,殿下福大命大,他沒死。」傑森再也顧不了隱藏韋特王子的行蹤,抓住羅克的衣領,驚喜的說。
「是,總管。」羅克也是流著淚,欣喜地點頭,「大使已經知道王子受傷的消息了,所以待會見也會趕到醫院,但是,我們必須比他們的動作還更快,不是嗎?」
喔。怎麼樣都好,即使國王與皇后都知道了也無所謂,最重要的是韋特王子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最後還是轉了回來。
疾風勁而下,計程車往前狂奔著。
而在火災現場中,教授則在封鎖線外盼到了雷超抱著女人一起被燒的只剩下骨頭的屍體。
「雷超?」教授痛哭失聲的跪倒在地,「你那麼優秀,又那樣年輕,雷超呀……」
宋琦芃經過了層層的測驗後,進入這家公司擔任最基層的助理,這原本該是件值得雀躍的喜事,可是她雙眼紅腫,臉色蒼白,似乎寫出了疲憊與沉重。
鏡中所反映出的女孩,長髮依然烏黑柔亮,可愛的鵝蛋臉型也依舊姣好,只不過,黑白分明的圓眸,此時全是紅色的血絲,眼神中也全是令人心疼的陰影。
一股反胃瞬間湧上喉間,酸水沖出口腔,琦芃立即收回端視鏡中的視線,「嘔,嘔……」低下頭將殘餘的酸水朝著洗臉盆全數吐盡。
雙腳無力的抖著,可是琦芃還是勉強振作自己,漱了口後,抹淨唇邊的水漬,她緩緩的走出廁所。
「你怎麼啦?宋琦芃。」一個男性的嗓音阻擋了她的去路。
是隔壁單位的鄭主任,當初她來應徵工作時,對她毛手毛腳的男人。
「沒,沒什麼……吃壞肚子了。」琦芃急忙斂回視線,側了身子,想要從他肥胖的身軀旁經過。
但鄭主任不準備讓她經過,十分的咄咄逼人地問:「我剛才聽到你在裡面好像吐的很嚴重,該不會小小年紀就懷孕了吧?」
琦芃驚駭的抬起頭,鄭主任油光滿面的臉赫然在她眼前不到三公分的距離,她退了一步,「不,不是,是天氣熱,吃壞肚子了,主任……您?!」
鄭主任將她逼到了角落,雙手撐壁困住她,「我去幫你向你的主任請病假,我帶你去醫院看病。」
「不,不,不必……已經好了,真的沒事了。」琦芃冷汗直流的拚命搖手。去醫院?那她懷孕的秘密不就洩露出來了,更何況,這個老色狼還不知道會帶她去哪裡呢。
就在她飛快地想著一大串拒絕的理由時,驀地有個廣播聲音打斷了他們,「營運部助理宋琦芃三線電話,營運部助理宋琦芃三線電話……」
「主任,抱歉!」琦芃挺直了雙肩。
好半天,鄭主任才慢吞吞的放下雙手,讓琦芃能夠順利的脫困。
進了辦公室,坐在接待櫃檯的同學兼死黨任予琴,朝她眨了一下的眼睛。
琦芃意會了予琴的意思,「你救我的對不對?」她感激的笑著。
「對,小琦,你快進去。」予琴小聲的說,眼睛緊張的調向了她的身後,「鄭主任要進來了,你們主任也在找你喔。」
「真的?我進去了,小琴,謝謝你。」琦芃話說完後,快步的往她的單位走了進去。
琦芃,偷偷地做個鬼臉。對一個剛進公司的新員工會有私人電話?那真的是不大可能的事。知道這裡電話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原本三天前就可以回來,遇到了颱風而拖延了至今天的雷超。
雷超小她兩歲,是全校最風雲的人物。讀化工的他,不但理解能力強,語言方面的能力更是個天才,還不僅僅如此,他還將他高中校際贏得冠軍的象徵「火風凰文學獎」帶進了大學,以此為名,創設了A大頭一個由理學院學生所辦的詩文社團。
還有,在田徑方面,他是教育部以獎學金培養出要參加亞運的選手。
言簡意賅的說,雷超真能用文武全才來形容他。
這麼一號風雲人物,長的更是有讓所有女孩為之瘋狂的外形;挺拔高大的選手身材,卻擁有一張斯文俊俏的五官。因此當初他一入學就到處放話說要追求她時,真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他的狂妄,不但讓她當時的男友,招架不住外,也讓她驚訝萬分。
男友的變心,讓她痛苦流淚,無意間被他撞見,他呵護備至,幾乎讓她忘了兩個人有年齡上的差距,因而才接受了他。
自那次後,雷超便成了她的全部,在兩個人的天地裡,她成了依賴雷超的小女孩,而不是學姊。
雷超大男人主義的傾向十分的明顯,愛他的她當然不介意,甚至還很享受他的霸道。
但是,這一回雷超的沙豬主義卻深深的刺痛了她。
在畢業之前,她就發覺了身體上的變化。他們選在他出國的前夕去了一趟婦產科,一周後她才想起這事,她就前往婦產科聽結果。
答案如當初他們所預料——她懷孕了。
身體裡有個來自雷超的小生命在成長,她當然是喜悅,於是當雷超打電話來時,她喜孜孜的與他分享著他們就要為人父母的人生大事。
她沒想到雷超聽完後,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還將話題岔開,就像平常,他不想再繼續那個話題時,就會那麼的做。
她跟雷超在一起兩年了,她怎麼會不清楚雷超岔開話題的目的?那時,她打斷了雷超的話,一字一頓地說:「超人,我說我——懷——孕——了。」
「小琦,你讓我把話說完嘛,我在中環有看到你想要的包包,我要帶回去給你……」雷超仍不為所動的顧左右而言他。
如果不知道雷超是愛她的,她可能就會誤會了,她平靜地說:「包包不用了,超人,我孕了,那些要省下來,我們將來要養孩子呀。」
雷超感受到她超乎平常的冷靜,「孩子與我們無緣,小琦.把孩子拿掉。」
「不行!」她想都不想的衝口而出,「我愛小孩,你不要叫我拿掉它。」
結果兩個人在電話中發生了極大的爭執,這讓她不禁要懷疑自己是否識人不清,將雷超誤認為是個敢做敢當的男人,但其實他還只是個不敢負責任的大男孩?
電話掛了之後,她才曉得她哭了很久。
將近子夜時,雷超又打電話來了。
「小琦,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她不發一語,對她而言,沒有任何消息比起她要保住自己的孩子來的重要。
雷超自顧自的說著,「我剛才得到了一份每週二百五十美元的工作,所以你不用拿孩子了。」
周薪二百五十美元?!那等於每月新台幣三萬多?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因為那太叫人驚訝了。
「小琦,小琦……」
「你說二百五十美元?怎麼不是新台幣?」她忍不住驚呼。
「我剛才遇見了一位來自中東的王子,他與我住同一個飯店,我與他聊起了我們目前所遇到的事,他聽了之後,便二話不說的幫我。」雷超興奮的敘述著,「他的國家在敦化南路上有個貿易單位,他說等我回國後,就會打電話為我安插一份工作。」
「真的嗎?」中東的王子?事情聽起來好像是雷超突然拿到了神燈,他一許願,就有這等好事降臨。
「當然是真的。」雷超還是欣喜若狂著,「小琦,我愛你!剛才說要拿孩子,只是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而現在,我有了那份薪資,我就能保護你跟我們的小孩了。」
「臭超人!」她喜極而泣著,「你,你剛才說的那麼斬釘截鐵的,害人家……害人家……』
「別哭了嘛,小琦,乖!」他輕哄著她,「我很抱歉剛才那樣說,你別介意,乖乖的等我回來唷。
就這樣,他們帶著夢想結束那一通談話.琦芃也就是因為高興而一夜輾轉不成眠。
想到這裡面已,她正好走到了主任的座位旁。
「宋琦芃,去倉庫裡把這個月的庫存盤點完。」
「主任,是工廠的倉庫嗎?」工廠的倉庫又擁擠又悶熱,但她仍毫不遲疑的準備前往。
「沒有,你要連公司的一起盤點……」主任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繼續交待。
一通廣播打斷了主任的話。
「營運部助理宋琦芃五線電話,營運部助理宋琦芃五線電話。」
「你有電話啦?」主任又望了她一眼,指了一指前的電話,「接吧。」然後又低下頭去埋頭苦幹了。
琦芃沒敢多想,趕快接起電話,「喂,您好!」
「小琦是小琦嗎?」電話那頭傳來了雷超的雙胞胎姊姊雷敏的急促聲音。
「敏敏?」她詫異的眨著眼,「怎麼會是你?」
「小琦……」她有些哽咽的再喚道,「小琦,我……你……」」怎麼啦,敏敏?」琦低聲安慰著,「慢慢說,不要急。」
「我弟,我弟他……」
雷超?「超人,超人怎麼了?」雷敏的支吾,讓她心頭一顫。
「我弟他死了!」
A大人人口中的風雲人物,「超人」——雷超死了。
沒有人不惋惜,沒有人不哭泣,更沒有人不吃驚,居然「超人」也會死?更離譜的是,他居然和另一名女子一起死在床上?!
雷超的母親一哭便傷身,也沒有等雷超的骨灰運回台灣,就心臟病發作,死在醫院的加護病房內了。
按照中國人的禁忌,白髮人不送黑髮人,她與雷敏將雷超的骨灰捧回台灣以後,先是辦了雷媽媽的喪禮,然後才辦雷超的喪禮。
喪禮過後,琦芃還不敢相信這一切晴天霹靂——雷超居然是和一名女人死在床上。
「你對得起我嗎?雷超?」她站在雷超的骨灰罈前,淚流不止,「你負了我,你負了我之後,就這樣一走了之的嗎?雷超?」
冰冷的骨灰罈在梵音裊裊聲中,平靜的放在她面前,她的吶喊只是一個淒厲的回音……
從那時起,愛情對年輕的琦芃來說,已經成了世紀末最大的謊言。她的幻想破滅,美夢全成了一場永無止盡的噩夢。
她關上了對愛情的渴望,專注於即將分娩出來的小生命。
未婚生子的事,傳回了南部保守的家中後,嚴厲的父親立即宣佈與她斷絕父女關係。
從那一刻起,琦芃長大了,為了她的孩子,她長大了。
搬去和雷敏一起住是孩子出生前的第一步,接著她重找了一份有尊嚴的工作,像極了雷超的男嬰出生後,她為了孩子找保姆,好能專心工作……就算有雷媽媽生前留下的房子和少許的遺產外,但,生活仍是沉重無比,因為雷敏也還在念大三。
於是她又另外找了一份兼職的工作,年復一年的,她就這麼地在工作與撫養孩子中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