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泉州 >> 休夫產子,後知後覺,破鏡重圓 >> 在家要從妻作者:華甄 | 收藏本站
在家要從妻 第二章 作者:華甄
    以後幾天,沒人再提納妾一事,陸秀雲與秦嘯陽的生活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他依然淡淡地對她,淡淡地與她親熱,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她和嘯月都以為這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不料幾天後,秀雲正在水池邊查看水仙花生長的情況時,嘯月突然跑來,急匆匆地說道:「嫂子,你還在這裡弄花,新人都要進門了!」

    「什麼?」秀雲大吃一驚。「不是都沒人提這事了嗎?」

    嘯月喘著氣說:「我也是剛剛聽到媒婆在廳裡跟娘說話,才知道原來爹娘已經給哥挑好了人,要他去相親呢……」

    秀雲默然,她還能說什麼?

    本以為秦嘯陽會念在夫妻三載的份上讓她「再試試」,可現在他竟然真的在挑選新人了,她如何能無動於衷?

    她心亂如麻地想著自己該怎麼辦?讓新人進門,看著她與夫君雙宿雙飛,兒女成群?

    不,那太難以讓人忍受了,她做不到!

    秀雲心裡既生氣又難過,三年來她小心翼翼地約束起自己出嫁前活潑好動的個性,千方百計做個溫順賢淑的好妻子、好媳婦,從未有過逾越之舉,可如今就因為沒有生育,她就得忍受這樣的待遇嗎?

    不,她不想再忍受。

    去他的溫順!低眉順眼,忍氣吞聲,只會在陰暗角落裡孤獨哭泣的小媳婦,那絕不是她陸秀雲!

    「你知道你哥什麼時候見那女人嗎?」她問。

    嘯月苦著臉說:「剛才聽得不大清楚,只聽到那媒婆跟娘說『三日後午時官村劉氏……』,不知那是不是哥與那女子見面的時間地點?」

    「是,一定是。」秀雲點頭道:「我知道官村就在城北郊,敢跟秦府聯姻的不是望族也是巨富,要查劉氏不難。」

    「為何要查劉氏?」

    「我得親自去見見她。」

    嘯月大驚。「你不怕被人發現嗎?」

    「我有辦法。」秀雲若有所思的說著,想起出嫁前常到作坊幫忙製作瓷坯的經歷,那一塊塊柔軟的窯泥可塑成不同的模型,一個計畫在她心中醞釀成型。

    「真的?那我要隨你一起去。」嘯月興致勃勃地說。

    「那當然,從嫂子進門那日起,去哪兒不帶著你?可是你得聽我的。」

    嘯月笑道:「自然一切聽嫂子的!」

    「那好,我們現在先去一趟『豐潤居』。」

    「去那裡幹嘛?」嘯月知道「豐潤居」是嫂子娘家在泉州的大貨棧,她們以前時常去,但不明白此刻去那裡做什麼。

    「你忘了,那裡有每年祭神時裝神扮仙的行頭?」秀雲提醒她。

    「哦,嫂子是想用那些東西易容啊?」嘯月明白了,高興地說:「行,只要陪著嫂子,裝什麼都成。」

    「豐潤居」裡要什麼有什麼,更重要的是,那裡的每一個人都可信賴。秀雲振作了精神,決心要跟她的夫君玩場遊戲。

    既然他要偷偷摸摸,那她為何不可有樣學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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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午時不到,官村最氣派、掛著「劉氏寶號」招牌的商店前,來了個灰髮白鬚,風清骨瘦的老人,身後跟著個肩扛「算卦占卜,天下一絕」幌子的黑臉小童。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這是走江湖的算命師徒。

    只見這師徒二人進了劉家商店,不問價錢不比貨,只是瞅著店堂四處看。

    「老先生,請問需要什麼嗎?」店夥計走近詢問。

    「哎喲,不妙啊!」不料算卦老者不理他,而是一聲驚呼,頓時讓店裡的客人和夥計都慌了起來。

    「何事不妙?」

    「快快快,快請你家東家來,老夫看他是災難臨頭猶不知啊!」

    眾人皆聞之色變,但卻有人不以為然。「好好的哪有什麼災難?」

    老者當即道:「老夫此言絕非危言聳聽,想要消災避難,就去喚你家東家來,若不然,災難來了別怪沒人提醒!」說著作勢要走。

    見他如此自信,夥計們哪敢馬虎?立刻有人挽留,有人去通報老闆。

    「什麼人說我災難臨頭啊?」不一會兒,一個粗壯魁梧的男人走了進來,儘管他身上穿著不俗,面相不凶,可從言談舉止中不難看出是個暴發戶。

    「正是老夫。」老者不疾不徐地說。

    「老先生此話怎講?」

    「老夫適才入門,見此地風水有異,似有財難,故想替當家的化解化解。」

    生意人最是講究風水運勢,如今見風水大師自動上門,立刻態度轉而恭敬,請求道:「在下即本店當家的,先生可否後院說話?」

    再好不過了!

    老者心裡想著,口裡應道:「劉東家引路。」

    這師徒倆隨著劉老闆進了後院,方才坐穩,劉老闆便急道:「先生請說!」

    老者四下張望,撚鬚道:「此宅風門已破,貴府想必近來財運不佳。」

    聽他一語說中自己最隱密也最棘手的心事,這位劉老闆對他更是信了幾分,急不可待地求問:「風門已破?此話怎講?」

    「風門乃招財之路,水即為財,如今風門被破,水往東流,財源自當東去。」

    劉老闆一聽,心知此老者所言正是,近來他的幾筆生意都虧在位於東面的泉州城。於是焦慮地哀求:「請先生替在下化解此難!」

    「要解此難不難,將風門改向既可……」正說著,一個身著青衫綠裙的年輕女子送來茶水。老者話題一轉,問道:「這位姑娘是——」

    劉老闆答:「是小女。」

    「姑娘留步!」老者喊住欲離開的女子,問劉老闆:「府上僅此一女嗎?」

    劉老闆回答:「不,其他兩個早已出嫁,如今膝下只有此女。」

    老者白眉下一雙小眼閃動著精光,上下打量著這雖非美艷絕色,但尚屬清秀的女子,緩緩道:「令嬡山根豐隆、鼻翼飽滿,此乃貴氣之相,是做夫人的命,如果嫁得好,不僅可蔭夫,還能福旺娘家。」

    「真的?」劉氏父女異口同聲地問:「要如何才能嫁得好呢?」

    從眼前兩張急切的面容上,不難看出他們各有所圖。

    老者一本正經地說:「老夫得先算算姑娘的八字。」

    劉老闆立即將女兒的生辰八字報上,老者扳起手指掐算了一番,頓足哀歎道:「啊呀呀,貴府風門正是被此女姻緣所破啊!」

    劉氏父女頓時大驚。「尚未婚嫁,怎麼可能?」

    老者皺眉道:「令嬡已與人合過八字,對方家實殷足,位於東,是與不是?」

    「是是,可是……請先生指點迷津!」劉老闆父女這下不信都不行了。

    這位貌不驚人的卦師果真厲害,女兒姻緣只不過合過八字,尚未確定,更未外傳,就是至親也無人知曉,他竟能掐指算出,實在高明!

    老者端起茶盅輕啜一口後道:「老夫先前說過,財即為水,如今貴宅風門東向已屬不妥,而令嬡婚配東方,此乃雪上加霜,斷了貴府財源而旺了夫家一門。」

    「爹,秦家正是在東。」女孩終於沉不住氣了。「秦少爺雖好,可先生也說女兒是做夫人之命,為何要去做他的小妾……」

    「東家,花媒娘與泉州秦家公子來囉!」

    姑娘怨聲未了,外頭傳來一聲吆喝,在座諸人個個色變。

    「爹爹,這可怎麼是好?」姑娘含淚而坐。

    劉老闆也被這突然的變化弄得不知所措,只能問:「老先生此話當真?」

    正急欲離去的老者聽此一言,當即作揖。「算命占卜,信與不信,全在個人。言盡於此,老夫告辭了。」

    說完後便攜弟子匆忙出門。

    等他們的身影消失後,劉老闆才想起這師徒二人沒有收取卦資!

    難道這是我劉某人轉運的預兆?他心喜地想。

    倉促離去的算命師徒,極不幸地與上門相親的秦嘯陽撞了個正著。

    老者急忙拉住徒弟,低垂著白髮飄飄的頭顱,退到牆角讓道。

    秦嘯陽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可在與他們擦身而過時,仍似有所感地頓住腳往他們看了一眼,幸好媒人催得急,他未能細看便進了劉家後院。

    那師徒二人等他走過後,才悠然而去。

    可是一轉過街巷僻靜處,算命老者彎曲的身子直了,悠然的腳步急切了。師徒倆快步往村頭大樹下匆匆走去,那裡正停著一輛普通馬車。

    等他們迅速上車後,馬車隨即往東南方的泉州城奔去。

    「喔,好險啦!幸好你讓豐潤居的馬車等在這裡。」車簾才放下,嘯月立即扔下幌子擦著臉上的鍋底灰。「差點被哥哥撞上,不過真是很好玩!」

    「還好玩?我都快急死了。」偽裝老者的秀雲撫胸輕喘,恢復了原來的聲音。「你哥來早了,幸好有人通報,要是在院子裡碰面的話,那就不好玩了,說不定你哥會認出我們。」

    「哈哈,嫂子怎能把男人的聲音學得那麼像?」

    「我娘家女人少,從小生活在哥哥弟弟和一群男人中間,除非呆子,誰都能學會。」秀雲得意地笑著,齜牙咧嘴地扯下假鬍鬚、假髮和假眉毛,脫下那身難看的灰袍子,換上事先放在車裡的衣裙。

    「嫂子,你說劉老闆會信你的話嗎?」

    「會。豐潤居提供的消息錯不了,他的生意連虧好幾筆可是沒人知道的秘密,我能『算』出來,由不得他不信!」秀雲自信滿滿地說。

    「真的好刺激。」換好衣服的嘯月仍意猶未盡。「今晚我就回去打聽,看哥哥今天相親是什麼結果,如果今天的事沒成,那就打聽下一次相親的時間地點,然後我們再易容去搞破壞,嫂子說好不好?」

    「好!我們就是要去搞破壞,誰叫他要瞞著我?」秀雲忿忿不平地說。

    可惜,她們當晚沒有聽到任何有關秦嘯陽今日官村相親的結果,以後幾天嘯月也沒有聽到任何哥哥要相親的消息。

    難道與官村劉姑娘的事成了?秀雲和嘯月都在想,可又不大相信。

    終於有天晚上秀雲忍不住試探秦嘯陽,問他是否已經選好了新人。

    他只是淡淡地說:「沒有。」

    照這樣看來,劉家還是信了她,只是不知是秦嘯陽不要,還是那女子拒絕了?

    不過對她而言,那沒有什麼差別,只要秦劉兩家沒談成就行。

    接下來的幾天,她十分留意公婆和秦嘯陽的神態舉止,卻沒發現任何他相親的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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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午飯後,秀雲無聊地坐在樹蔭下,正因悶熱的天氣而昏昏欲睡時,嘯月氣喘吁吁地跑來。「嫂子,今天……」

    「先歇口氣。」秀雲急忙讓她坐下慢慢說。

    嘯月紅撲撲的臉蛋上帶著發現秘密時的興奮。「是今天,我剛剛打聽到,他們今天黃昏時在凌霄樓吃飯見面,那女人是雲繡莊的三小姐。」

    見嫂子不動,也不說話,嘯月趕緊推推她。「嫂子,我們快準備吧。等會娘可是要親自陪著哥去的,哥不能再隨便應付,沒準今天就定了呢。」

    秀雲愁眉苦臉地說:「正因如此,我才覺得沒戲了。想想看,那雲繡莊是誰?是閩繡一絕!他們本來就跟秦家關係密切,那位三小姐雖非正室所生,但深得莊主喜愛,況且聽說她早就對你哥有意,如今兩相情願,我們去了也是白忙!」

    「總得試試嘛。」嘯月鼓勵她。「嫂子聰明,快想個招,咱們去對付她!」

    她躍躍欲試的樣子讓人無法拒絕。秀雲看著她,想著這次能用什麼辦法?

    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她嘴角微揚,愁容一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好吧,與其束手待斃,不如臨死一搏!

    「啊,嫂子想出辦法了?我就知道嫂子聰明冠天下。」

    她貼心的吹捧和急切的神態惹得秀雲笑罵:「貪玩鬼,嫂子聽你的就是了。」

    主意想好後,問題也跟著來了。

    這凌霄樓的包樓哪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上去的?如果不事先打點好,恐怕連門都進不了。

    「走吧,我們先去打通關節。」秀雲拉著嘯月站起身。

    因為公婆都不在家,她們只跟門房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

    為了求得配合,讓她們「混」進秦家包的二樓,秀雲可是費了不少力才說服凌霄樓的老闆和老闆娘孫二夫婦。

    最先被說動的自然是曾多年受歧視,對秀雲的遭遇深感同情的孫二娘。

    瞭解了來龍去脈後,她立刻答應全力提供幫助,還讓她們在孫家後院廂房內易容。

    「好啦,現在不會有人認得出你來了。」獨自在裡間做準備的秀雲,看著鏡子裡顴骨高聳、老態龍鍾的白髮老嫗自言自語。

    她調整了一下頭上的假髮,癟起嘴模仿老太太的模樣,覺得效果不錯,再用膠泥修飾眼睛,將其變小,把灰白長髮拉下來遮住眼部,自信地說:「這樣就算是相公從對面走過,也看不出來是我。」

    她穿上那件孫二娘特意為她找來的衣衫,鬆垮垮的大袖衣襟可以完全遮住她纖細的手臂。

    「行了,就讓我出去試試吧。」她拉開門正想走出去,看到門後有截木杖,抄過來握在手裡試了試,滿意地點頭,「這樣更像。」

    果真,她的扮相立即讓等在門外小廳裡的孫二夫婦和嘯月稱奇不已。

    「若不是少夫人開口說話,我還真以為是個老太太了呢!」孫二娘驚奇地說,又有幾分擔憂地問:「可是你的聲音怎麼辦?」

    被裝扮成小叫花子的嘯月立刻得意地說:「別擔心,我嫂子特別會學人說話。嫂子,你學學。」

    秀雲清清喉嚨,彎腰駝背走向前,啞著嗓子說:「老身這裡謝過各位了。」

    她將老太太的神情動作學得維妙維肖,就連聲音都完全變了,可孫二娘還是不放心。「少夫人掩飾得好,但要想瞞過夜夜同枕的秦少爺怕是不容易。」

    她的話讓秀雲害臊,幸好臉上用了太多偽裝,沒人看得出來。

    她直起身,恢復原聲道:「不會的,我家相公三年跟我說的話,加起來還沒有嘯月一月對我說的多,他聽不出來的。」

    孫二娘這才放心地點頭。「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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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是凌霄樓生意最興隆,食客最多的時間。

    大堂上酒香四溢,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令人垂涎欲滴,食客們歡顏吃喝。跑堂的、迎客的店夥計來來往往穿梭於大堂之間,氣氛好不熱烈。

    就在這樣的迎來送往、吆喝唱菜中,誰也沒留意兩條細小的身影從大堂後面的廚房內溜出,遮遮掩掩地順著牆角往二樓移去……

    被秦府包下的二樓氣氛低迷,與樓下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風景。

    儘管八仙桌上儘是美味佳餚,也不乏說笑勸酒聲,而媒人更是鼓動著那張能說會道的巧嘴,為兩位當事人「穿針引線」。可因為男主角始終擺著張讓人不敢親近的冷臉,大家的說笑便顯得有點虛假。

    秦夫人暗中用眼神警告兒子配合點,可秦嘯陽故作不知。

    他怎麼能配合?對面女人羞怯的眼神讓他想起了秀雲富有個性的灼灼目光,而與秀雲烏黑又富有光澤的厚發比,這個女人的薄發細髻更讓他沒有任何興趣。

    就在場面僵硬時,一陣木拐敲擊地板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

    那聲音不讓人注意都不行,可讓在座諸位想不到的是,出現在樓梯口的竟是一老一少兩個衣服襤褸的乞丐!

    那位步履蹣跚的老太太滿頭白髮,窄小的臉上佈滿皺紋,鬆弛的眼皮沉重地耷拉著,讓人看不清楚她的目光,過於寬大的衣服使她佝僂的身軀更顯瘦小。

    只見她顫巍巍地上了樓,撐著木枴杖直往八仙桌走來,嘴裡還怪腔怪調地嘟囔著。「秦府相親宴哪?呵呵,排場果真不小。」

    「這、這是怎麼回事?」秦夫人驚駭地問。

    秦嘯陽站起身走過去想阻止老太太,可她連連後退,不讓他靠近,並揮動手中的木杖低嗄地說:「別、別攆人,老叫花子不傷人,看看美人自會走!」

    見她老態龍鍾,語氣堅決,秦嘯陽只得坐下。

    在眾人的瞠目結舌中,老太太蒼白的頭顱隨意地對秦嘯陽點了點。「滿座皆女眷,就你是後生,那新郎就是你囉?!」

    也不等人回話,她立刻背對他,轉到坐在桌子另一邊的雲繡莊三小姐身旁,湊到她面前看了看,不顧那女孩驚駭嫌棄的模樣,點頭道:「呵呵,這裡就屬你年輕貌美,想必就是新娘吧……讓老身瞅瞅,這是誰家的姑娘呢?」

    然後又顫巍巍地圍著她身後轉了轉,嘴裡嘖嘖道:「不錯,好品種!」

    見這樣一個特別的場合竟跑出這麼令人厭惡的不速之客,媒婆心裡早就不高興了,此刻聽她言語不妥,立即起身阻止她。

    「老太太……」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老叫花子的大衣袖揮在臉上,耳邊髮鬢上簪著的絨花落在地板上。

    「不要吵!老叫花子說過看看美人就走。」低嗄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惱怒。

    媒人尷尬地撿起簪花,坐下不語。老太太這才咂巴著舌頭轉頭盯著她的目標。「以老叫花看哪,此女……呃呃——」

    就在她雙手握拐,神氣地在木地板上「得得」點擊著想展開評論時,不知是使不慣木杖,還是緊張導致用力不當,那手杖突然在地板上一滑,令她身子一歪,差點兒跌倒。

    好在她反應快,沒等其他人弄清是怎麼回事,一扭腰,已經抓著身後空椅穩住了身子。

    她對驚訝的人們自嘲道:「沒事!沒事!人老了,腰腿不靈光囉!」

    然後她乾咳連聲,摸摸蒼白的頭顱和發皺的臉,走近那女子繼續被打斷的話。

    「嗯,姑娘果真標緻。」她無所顧忌地掃視著避她惟恐不及的女子全身,嘖然有聲地逐一評說。「瞧瞧,多好的福相啊!屁股大,江山穩,乃多子之宮;腿兒短,用心苦,屬旺夫之相;人中長,天地廣,有子孫之福……可惜,為人小妾,定有無妄之災!」

    前面幾句還說得讓人歡喜,可末了一句頓時讓那女子與她的娘面如土色。

    可老叫花視而不見,嘻笑著用手撥拉著額前的白髮,瞟了眼一直緊盯著她,彷彿要用目光將她殺死的秦嘯陽,咂巴著乾癟的嘴戲道:「不過姑娘毋須多慮,新郎看來命相硬實,無懼陰曹地府,會賠命送佳人。」

    緊接著,她看看桌上的美味佳餚,吞嚥著口水走向始終站在樓梯口陰影處的小叫花子。「孫女兒,瞧這滿桌好吃的,可咱們祖孫沒口福,走咧,樓下討去……」

    就在她話音將落時,樓梯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孫二帶著幾個人上來了。一見到老叫花子就罵道:「你祖孫二人尋死啊?這地方怎容得你等上來?!」

    他一回頭,對身後的男人說:「把她們趕出去!」

    終於得到機會開口的秦夫人道:「不用這麼凶,不過是走錯門的叫花子。」

    「是是。」孫二誠惶誠恐地應承著,又連連點頭作揖地向這一桌仍處於驚詫中的貴客陪禮道歉。

    樓梯口,被兩個男人像老鷹抓小雞似捉住,連架帶拉地往樓下走去的老叫花子揚起花白的頭顱高聲喊:「謝夫人宏恩!」

    凌亂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上,這小插曲如同來時一樣迅速地結束了,可是席間的整個氣氛不僅沒有改變,反而更加惡劣。

    也許是被老叫花子圍著評說了半天讓人尷尬,更可能是被那句「為人小妾,定有無妄之災」的咒語嚇壞了,在剩下的時間裡,雲繡莊三小姐和她的娘再也沒有展露過自然的笑容。

    秦嘯陽就更不用說,始終都是那張木板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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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樓的內院廂房內,洗臉更衣的嘯月笑得前仰後合,就是正在幫秀雲將面上那些麵團、白眉毛和假髮等偽裝品取下的孫二娘也是笑不可抑。

    「嫂子,你的手腳就不能安靜會兒嗎?看你要跌倒時,嚇得我差點尖叫。」

    「你沒看見你哥瞪著眼直瞅著我嗎?害我以為是不是頭髮歪了,臉上的麵團掉了,只好不停地摸,也不敢站在他面前。」秀雲扯著殘留在髮際的麵團說。

    嘯月這才明白。「我就說嫂子幹嘛一直摸頭摸臉的,讓人擔心死了。」

    孫二娘笑道:「少夫人果真是不讓鬚眉的女中豪傑,要是我,在看到秦少爺站起身時,肯定拔腿就跑了。」

    「就是。」嘯月笑道:「嫂子原先還說不可多話,否則言多必失,可剛才你一直在說,還評價起人家的屁股來了。孫二哥等你那句『樓下討去』可等急了!」

    「是我不好。」秀雲用濕布擦洗著臉,抱歉地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看他們坐在一起,那女人一副羞答答的模樣,心裡就起火,嘴巴也關不住,就胡說八道起來,忘了約定。唉,害孫二哥著急了。」

    按照事先跟孫二的約定,孫二要等到她那句「走咧,到樓下討去」出現時才能帶人上樓「訓斥」並「趕走」她。

    孫二娘笑著安慰她。「沒事,我家相公穩著呢,哪會急?」

    秀雲匆匆收拾乾淨,對嘯月說:「我們還是趕緊走吧,別讓娘先回了家。」

    於是她們謝過孫二娘一家,從凌霄樓後門悄悄離開,急忙趕回家。

    就在她們到家後不久,載著秦氏母子的秦宅馬車也駛近了大宅。

    車上,由於秦夫人一路上都在數落不配合的兒子,使得車廂內的氣氛很沉悶。

    「嘯陽,你得積極主動點,怎麼可以這般冷淡?官村劉家姑娘,你說人家一副苦瓜臉,今天這個你又嫌她長相不大方,這般下去,什麼樣的姑娘能稱你的心?」

    坐在她身邊的秦嘯陽沉默地注視著窗外,冷漠的臉上有一絲難以捉摸的表情。

    「娘在跟你說話,你聽見了嗎?」秦夫人不滿地問。

    「聽見了。」僅僅是一句回答,再無下文。

    面對他的冷漠,秦夫人也只能無奈的歎氣。

    馬車迤然入宅,秦嘯陽先下車,再攙扶娘下了車。

    進門看見秀雲與嘯月在天井裡,秦夫人說:「這麼晚了,為何不回房?」

    看到娘不豫的臉色,嘯月暗中對嫂子做了個鬼臉,慶幸她們先一步到家,然後跑過去討好地攙著娘,陪伴她說笑著穿過廳往上落走去。

    秀雲看著那母女倆親密的樣子,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娘,心中頓時興起了一股強烈的思親之情。

    「扮叫花子很好玩嗎?」

    就在這時,秦嘯陽冷不防的一句話嚇得她出了一身冷汗,那股思親之情立即因眼前的危機而消遁。

    「你說什麼?」她克制著心頭的慌亂問。心裡打起了小鼓:難道在酒樓自己露出了什麼破綻?還是他從孫二哥夫婦處問得了什麼?

    他不理睬她,逕自往他們的院落走去。

    她心裡發慌,只好亦步亦趨地跟著,可直到進了臥室她也沒得到他一句話。

    「你剛才說什麼?」她點上燈,看著他的側影再問。

    秦嘯陽仍然沒有回答。

    不過見他一絲不苟地接受著她的侍候,更衣換鞋,洗手飲茶,做著往常該做的所有事,神情也沒什麼異常,她開始相信是自己聽錯了,於是心情略微放鬆。

    可是就在她侍候好他,坐在鏡子前放下頭髮梳理時,他像故意捉弄她似的,以漫不經心的口氣問:「哪裡找來的那些行頭?把臉弄成那樣舒服嗎?」

    她心裡一驚,但仍強作鎮靜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真不知道嗎?」他的語氣聽起來比平日更冷。

    「不知道。」她梳頭的動作僵硬無比,可還是決心裝傻到底。在沒弄明白他是在訛她,還是真知道事情真相前,她絕不輕易繳械投降!

    「過來!」他並沒有提高音量,可是秀雲覺得那聲音裡充滿了火藥味,令她有點心驚膽戰。

    她想繼續抵抗,可身子已經站起來,並不由自主地轉向了他。但她沒有立即走過去,而是倚在梳妝台邊看著斜靠在床頭的他。

    「過來!」他再次命令,聲音似乎沒有那麼冷硬了。

    她心裡打著鼓,邁著龜步慢慢挪過去,立在床邊,等待他的下一個指示。

    可他沒再發出新的指示,而是耐心地等著她完全靠近床邊後才猛地坐起來,雙腳落地,將來不及退後的她困在雙腿之間,他的手則握住了她纖細的腰。

    不容她思考,他的手在她的腰間移動,而他的眼睛注視著她。那銳利的目光似有魔力般讓她無法迴避,無法躲藏。

    心中的鼓點撞擊得更加激烈,彷彿要擊穿她的胸腔,可她只能著迷地看著他,由著他探索式的手在自己身上漫遊。

    「確實是小了點。」他用手丈量著她的臀部和小腹,不帶感情地說:「這就是你不能生孩子的原因嗎?『多子之宮』,誰告訴你這些的?」

    聽出他話裡的譏諷,秀雲一扭身脫出他的握持。「我不懂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才不懂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哦——」他突然頓住,似有所悟地看著她,長手一伸,再次將她拉回懷裡。「算命的?那個算命的也是你裝的,是嗎?」

    秀雲無言以對,懊惱自己的反抗誘發了他豐富的聯想力。

    而秦嘯陽也無意要她回答,他瞇起眼睛。「裝算命老頭?扮乞丐老嫗?」

    他的口氣和他有力的手臂令她很不舒服,秀雲扭動身子要掙脫,卻被他更緊地圈住,警告道:「你別想逃,也別想欺騙我,不管你如何易容,我都能認出來!」

    聽到秦嘯陽的話,秀雲僵在他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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