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包好他的傷,秀雲說讓成子和丫鬟送他去客房歇息時,秦嘯陽堅決不答應。
秀雲毫不妥協地說:「在這裡,你就是客。如果你不願住客房,那就讓爹爹派車伕送你回泉州去。」
「為什麼?」見她態度堅決,全然沒有了剛才的溫柔和體貼,秦嘯陽神色一黯,他不想被送走,也不願意住客房。可是在這裡,他確實沒有決定權。
「因為客房適合你。」秀雲知道這樣的安排對於一向自視甚高、養尊處優的他來說很難接受,可是想到孩子,她只得這麼安排。
「我是你的夫君啊!」秦嘯陽提醒她,感到心裡的痛遠甚於腳上的痛。
秀雲臉紅了,在燈影下顯得十分動人。她遲疑了一下,很快就說:「這裡人人都知我已經休夫了。」
「那是你自己說的,我從來沒接受。」
「可是我們已經分開這麼久了……你還是接受吧!」
秀雲說完不看他,轉身想走,但秦嘯陽不顧一切地跳起來,一把抱住她。
「不准走!」他將她壓進懷裡,在她耳邊說:「要住客房也行,你陪我一起住。」
因為怕傷著他的腳,秀雲沒敢掙扎,安靜地貼著他的胸膛依偎著他。他急促的心跳震動著她的面頰,熾熱的呼吸吹拂著她的耳際,而他輕輕撫摸著她腰背的手,讓她的心隨之不安地狂跳起來,並帶給她久違的熟悉感。
她費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拾起頭看著他,本是想要他放手,好好坐在椅子上,可是當她接觸到他的視線時,她的心頭一震。
那是一雙充滿痛苦和思念的眼睛,是飽含激情的眼睛!
那是一貫冷漠的他嗎?
她仰起臉,想更仔細地看明白,可那雙眼睛突然靠近了她,隨即他熾熱的雙唇壓在她的唇上。
他這次的親吻與記憶中的任何一次都不同,他的唇舌帶著無比溫暖、明亮和絢麗得無法抗拒的魔法侵入了她的口中,深入她的心裡。她身不由己地回應著他,將自己深壓心底的情感釋放。
微寒的秋夜裡,他們緊緊相擁,深深地互吻,他忘記了遠洋航海後的疲憊和傷腳的疼痛,只想將她納入體內,永遠不再與她分離。
他前所未有的狂熱之吻讓秀雲全身顫抖,可是當他的手撫摸上她的胸前時,乳房的漲痛刺激了她,她驚醒地抓住他的手,離開了他的嘴,用迷惑的眼睛看著他。
她依然不懂,為什麼他突然間變得如此衝動了?
深陷激情的秦嘯陽對她突然的抽離很失望,可是看到她嫣紅的面頰及充滿疑惑的眼睛時,知道自己不能太急,於是他用指輕撫她的唇,喃喃地說:「秀雲,你永遠都是我的,別離開我!」
秀雲被他深沉的目光相愛撫弄得心神大亂,除了看著他,她無法做別的事。
從認識他、嫁給他以來,她早巳習慣了他的冷漠和按部就班,如今他全然不同於以往的神態和行為,讓她不知所措,一方面她被他吸引,另一方面又覺得陌生。
「你去客房好好休息吧。」她茫然地說,避開了他如火焰般燃燒的眼睛。
「你會陪我嗎?」
「不!」秀雲本能地搖頭,眼前出現了她的孩子。「夜深了,我要走了,他們會送你去客房。」她慌張地說著,往門外跑去。
這次,秦嘯陽沒有攔住她,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當晚,員外第內有了不少失眠的人。
「老爺,你說嘯陽這次來,我們能瞞得住嗎?」
陸夫人憂慮地問身側的夫君。為女兒和外孫們擔憂的他們無法安然入睡。
陸老爺看著帳頂,歎息道:「難!」
陸夫人又說:「如兒,意兒的事早晚是會被傳出去的。於理於情,嘯陽此番上門,我們都沒理由不讓他知道孩子們的事。其實雲兒心裡有嘯陽,只是恨他納妾才鬧性子的。」
「是啊,秦家好歹是泉州首富,聲名彰顯。嘯陽此番看來似乎有所改變,對雲兒也有情,雲兒的心結唯他能解,只是若不告訴他孩子的事,那結就是個死扣。」
「那我們該怎麼做?要不我們去對嘯陽說孩子的事?」
「不能,雲兒性子烈,那樣只會適得其反,逼她走絕路。」熟知女兒個性的陸老爺立刻反對。「眼下就讓嘯陽住下,看他能否機靈點自個兒發現實情。」
「那你得暗中告訴下人,別限制姑爺的行動。」
陸瑞文頷首。「夫人提醒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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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憂心忡仲難以成眠時,另外也有兩個人心事如潮、無法入睡。
躺在客房舒適的大床上,秦嘯陽想的全是秀雲。他渴望她到了極點,可是她眼裡的猶豫,岳父母的提醒,都讓他明白自己得有耐心,不能逼她。
過去是自己的冷漠傷害了她,今天,他也得用冷靜重新贏回她,否則她只會離他越來越遠。
「是的,要有耐心。」從今晚他們的親吻看,她心裡還是有他的。於是他滿懷信心地對著空寂的暗夜保證:「秀雲,我一定會帶你走!」
帶著滿懷的希望與自責,他終於沉沉睡去。
內宅的秀雲輾轉難眠,她腦海裡全是秦嘯陽的身影和一個個謎樣的問題。
「他深夜來此真是為了見我嗎?會不會是聽說了孩子的事,有意來刺探?」
「既然要納妾,他為何一回來就跑到這裡來,他到底要幹嘛?」
這些問題纏著她,將她心中被他喚起的柔情全都驅散。
此刻,她最擔心的就是秦嘯陽來此的動機。她怕他是為了自尊而強行將她帶回去,更怕他是因為得知了孩子的事要來帶走他們。
「不行,他不能帶走他們!」她在心裡發誓要好好地保護好如兒和意兒。
而且她也絕對不會跟他回去,如今有了孩子,她更無法想像與另外一個女人共用夫君,還要讓孩子們擁有兩個娘的景況!
可是要如何保護孩子們呢?
她想來想去,還是只有瞞住他,讓他盡早離開德化,只有他離開,孩子們和她才能平靜的生活。
然而她腦海裡卻不斷浮現出他們緊緊擁吻的畫面,身上竄過一陣顫慄,剛剛冷靜的心又開始躁動不安。她趕緊將所有畫面清除,堅決地斥責自己。「不可以被他迷惑,他是個沒有感情的男人,以前他給你的教訓還不夠多嗎?」
想著他過去的冷漠,想著他即將進門的新婦,她身上的燥熱消失,只有深深的憂慮糾纏著她的心。
在極度的不安中,她迷迷糊糊地打著盹,半夜又起來給兩個孩子餵奶,所以等她真正入睡時,天已近黎明。
當孩子的哭聲將她喚醒時,太陽已經升好高了。
「怎麼不喊醒我?」她問正在替孩子們換尿布的香兒。
香兒逗著孩子道:「夫人來過,說讓你好好睡。我們就抱如兒、意兒去院子裡玩。這會兒若不是尿濕了、餓了,我們還不進來呢。是不是啊,小寶寶?」
兩個孩子因為剛換了尿布,身上乾爽了,情緒也好起來,在她的逗弄下便「格格」地笑了起來,可是笑聲中也不時有飢餓的哭喊聲。
特別是聽到秀雲的聲音後,他們更加不安分了。
秀雲知道急性子的如兒就要大哭了。而雙胞胎的特點就在一個哭,另一個也會叫;一個笑,那個也會笑。同樣的,若一個病了,那另外一個也準得吃藥看郎中。
於是她匆忙更衣洗漱梳頭,打理好自己,在如兒發作前先接過他,解開衣襟餵飽他。
一向安靜的意兒看到娘親喂哥哥而冷落了她,便在搖籃裡哼了起來。香兒過來抱起她,帶她看窗外面飛來飛去的小鳥,才把她的注意力引開。
這時,陸夫人帶著一個手抬食盤的丫鬟進來。
「雲兒起來了?」陸夫人看著女兒神采奕奕的樣子,滿意地說:「睡的好還要吃的好,奶水才足。來,快來吃早餐。」
「娘真好,我早餓了!」秀雲在丫鬟放下餐盤時,已經移到了桌前,急不可待地吃了起來。
那丫鬟過去幫她整理房間和床鋪,陸夫人看著女兒和她懷裡的如兒都是狼吞虎嚥的樣子,笑道:「看你們母子倆,都一副急樣。」
「當然,餓了嘛。」秀雲對懷裡的兒子說:「是不是,如兒?」
如兒只是擦起一隻胖胖的小手拍拍她的胸口,算是回答了她。
陸夫人抓著外孫的手搖晃著,對女兒說:「等會兒抽空去替嘯陽看看腳。」
聽娘提起秦嘯陽,秀雲的神情略變。「他還沒走嗎?」
「你想讓爹娘趕他走嗎?」陸夫人反問。
秀雲說:「那也不是,好好勸他走就行了。」
陸夫人笑了。「傻女兒,那也得他願意好好走才行啊。」
秀雲沒話說了,她低頭吃了幾口後問:「娘,您說他這次來真是要見我嗎?」
「他是這樣說的。」
「他怎麼突然想見我了呢?他以前從來都不在乎我。」秀雲顰眉問。
「可是他來了,還為了見你摔傷了腳,此刻他正在客房等著你呢。」
「會不會是他發現了孩子們的事?」秀雲疑慮猶存地問。
陸夫人不正面回答,只是說:「你覺得如果他知道了孩子的存在,還會安靜地等在客房嗎?」
「不。」秀雲搖搖頭,又噘嘴說:「娘,您今天好像一直在幫他說話喔。」
陸夫人正色道:「娘不是幫他,只是告訴你實話,如今你也是做娘的人了,遇事可不能使小性子,得替孩子們想想。」
秀雲知道娘說的對,也就沒再作聲。
等她吃飽後,陸夫人讓丫鬟收拾好桌子就一起走了。秀雲則將已經吃飽,正抓著她的衣襟頭髮玩耍的如兒交給香兒,換喂意兒。
意兒畢竟是女孩,不像她哥哥那樣性急,雖然餓壞了,也只是低聲哼著表示意見,並不大哭大鬧。
看著那對酷似秦嘯陽的黑眸對著她笑,秀雲俯身在她嫩嫩的小臉上親了一下,才給她餵奶。
意兒安靜地吃著,屋裡只有吃飽喝足的如兒跟香兒逗笑的聲音。
秀雲看著兩個可愛的寶貝,想著剛才娘說的話,昨晚的憂慮再次浮上心頭。
娘說的對,不管秦嘯陽以前是什麼樣,如今他都來了,來看她,還想接她走。而她不能躲著不見他,更不能將他的孩子藏起來一輩子不讓他見。
可是如果告訴了他,他會讓她帶著孩子們留在娘家,或者他會取消與另外一個女人的納聘婚約,與她和孩子們好好過日子嗎?
她沒有把握,尤其是她深知秦家輿陸家一樣是重視承諾和約定的人,即使知道如兒和意兒的存在,他們也會讓秦嗜陽把那個說定的女人迎進府。想到有個陌生的女人不僅要分享她的夫君,還要分享她的孩子,她就不敢再作任何幻想了。
「唉,他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們呢?」她輕聲對懷裡的女兒歎息。
意兒似乎明白她有煩惱,突然停住了吸吮的動作,斜著眼睛看著她。
秀雲趕緊拍哄她。「意兒乖,娘沒事,你好好吃吧,吃飽了讓娘做事去,好不好?」
娘親的溫言細語安撫了敏感的小寶寶,意兒安心地繼續她的早餐,而秀雲的思緒又轉回了讓她心煩意亂的事情上。
「姊,糟了,姊夫來啦!」
就在這時,秀廷急匆匆地跑來,他的話讓秀雲驀然一怔。「他在哪裡?」
「正穿過水廊往這來呢!」
「他怎會知道我住這裡?」
「唉,就這麼大個地方,姊夫精著呢,怎會猜不出來?怎麼辦?」
「不行,不能讓他發現!可意兒還沒吃飽……」秀雲低頭看看懷裡的女兒,再看看趴在香兒肩頭上昏昏欲睡的如兒。「去,你去擋著他,別讓他進來!香兒快把如兒放在搖籃裡帶出去藏起來!」
「是——」香兒立即將如兒輕輕放進搖籃裡,抱著搖籃離開了。
可才跑出去的秀廷又跑了回來。「姊,我若去擋他,等於是給他引路。」
秀雲一想也對,忙說:「那你就在門口守著,等我把意兒餵飽就走。」
秀廷跑到門口去了。很快,秀雲見懷裡的意兒閉上了眼睛,小嘴只是偶爾會動一下。
她知道孩子睡著了,於是小心地拉好衣襟,起身將她放進搖籃裡,蓋上被子。
「不好,姊夫進院子來了,正往這來!」秀廷緊張地跑進來對她說。
「噓!」秀雲示意他輕點,驚醒了意兒,大哭起來就前功盡棄了。
秀廷明白地點點頭,輕聲說:「不能走前面了。」
「去,從窗子爬出去,我把意兒遞給你。」秀雲指指後窗對秀廷說。
秀廷立即照辦。因為窗台距地面較高,他拉過一把椅子踩著它爬上了窗台。
這時,秀雲聽見前門漸近的腳步聲,她知道秦嘯陽正在逐間屋子地找,很快會找到這裡。
雖然心裡很急,但她克制著驚慌,等弟弟跳出窗子後,才托起意兒的搖籃站上椅子,從窗口往外放下搖籃。
「秀廷,接住了嗎?」她低聲問。
「接、接住了。」下面是秀廷的聲音。
「那我放手囉……」秀雲問,而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讓她不由分說地鬆開了手。
「需要我幫忙嗎?」秦嘯陽靠在門口,看著高高站立在椅子上,半個身子趴在窗台外的秀雲。
秀雲聞聲來不及查看窗外的意兒是否已經安然落人秀廷的手中,猛然直起身回頭,額頭倏地撞在窗板上,痛得她摀住了額頭。
秦嘯陽連跳帶走地趕過來。「小心點,爬那麼高幹嘛?」
「沒什麼,沒什麼。」見他走近,秀雲顧不得疼痛,急忙放下窗板,將窗外的一切與他的視線隔開,然後跳下了椅子,並將椅子搬離窗戶前。
秦嘯陽發現了她略顯驚慌的神情,雖然她極力掩飾,但他依然看得出她在為某事擔憂,不由心中疑團驟起。
他回頭看看被關上的窗板,皺眉問:「你剛才在跟誰說話?」
「沒有,沒有誰,只是一個丫鬟。」秀雲心裡一驚,但仍鎮定地說,並岔開話題問他。「你的腳好點了嗎?幹嘛跑到這裡來?」
秦嘯陽不說話,只是盯著她的身子看。
他銳利的目光讓秀雲心裡發虛,想到自己剛給兩個寶寶餵過奶,是不是衣服沒拉好?
她想低頭檢視,又怕讓他起疑,只好裝做關心他的樣子說:「你腳不痛了嗎?要不要坐下?」
說著,她藉給他讓座之機,拉扯了一下衣服,扶著茶几從鏡子裡看出自己並未留下破綻,這才放下心來。可是秦嘯陽既不坐下,也不說話,臉上的表情實在讓她困惑不解。
他為何用那樣審視的目光看自己?她略帶驚慌地想,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她四處看看,看不出屋裡有什麼東西值得懷疑,於是她難掩不安地看著他。
其實在她驚慌地以為是自己凌亂的衣裝讓他起疑時,秦嘯陽確實是注意到了她的穿著,但所想的卻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
昨晚燈火昏暗,他看得不太真切,現在在明亮的光線中,他被眼前的秀雲吸引住了。
她身穿嫩綠色繡花短衫,下著同色鑲寬邊長裙,顯得比在車道上相遇時更加豐滿美麗,蓬鬆的髮髻讓她看上去格外迷人,左手扶著茶几,右手握著手帕,瞪著他看的大眼睛裡充滿憂慮與不安。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難道你連自己的夫君都不認識了嗎?」看著她,他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緊張,可他表面上還是表現得十分冷靜。
聽他問出的竟是她心裡的問題,秀雲暗自鬆了口氣。看來他沒有懷疑什麼,是自己過於緊張了。
「你腳上有傷,為何到處亂跑?」她問著,決心跟他一樣泰然自若。
「我的娘子不來照顧我,我不到處亂跑,又怎麼能找到她?」秦嘯陽說著張開手掌,那裡握著昨晚那個瓷瓶。「你看,我拿著這瓶藥找了你好久了。」
秀雲看看他,再看看他的腳,心裡有絲歉疚。「坐下吧,我替你上藥。」
秦嘯陽沒有動,他看看四周問:「這就是你出嫁前的閨房?」
「沒錯。」
「你後來回娘家時,也都住在這裡?」
秀雲再次點點頭。
秦嘯陽跛著腳繞過桌子,走過通常放置如兒意兒搖籃的地方,毫不客氣地倒在床上,舒服地歎了口氣。「這床真舒服,我昨夜沒睡好,今天應該能睡好。」
一聽他打算和她睡在一起,陸秀雲緊張得不行。「你不能在這裡睡。」
「為什麼不能?我們不是在一起睡了三年了嗎?」
「因為我已經不習慣……」秀雲緊張得舌頭打結。
秦嘯陽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緊張,他微微直起身子,斜靠在她的床上,雙手交疊在腦後,懶洋洋地看著她。「你會再習慣的。」
他的自信讓她懊惱,她氣惱地問:「不是有女人等著你去迎娶嗎?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如果你不想有個跛腳夫君,就先替我上藥。」秦嘯陽答非所問地說。
「煩人精!」秀雲無奈地對他撇撇嘴,走過來取過他手掌上的藥瓶,在心裡罵著,蹲在床邊脫下了他的鞋襪。但看到他依然紅腫的腳踝時,她罵不下去了。
「腫成這樣了,不可以再到處亂跑!」她命令著,小心為他按摩和換藥。
感受著她情緒的變化,秦嘯陽嘴角浮起一個難得的微笑。「只要你陪著我。我絕對不會亂跑。」
他的表情和笑容讓秀雲生氣。「你到底來這裡幹嘛?泉州沒事做了嗎?」
「有,我可忙著呢。不過,我更想來看看我逃家的娘子……」
她大聲喊著:「一年多了才來,你不覺得太晚嗎?況且我不是你的娘子!」
他直起身子,不疾不徐地說:「那可不是由你說的。你嫁給我,就永遠都是我秦嘯陽的娘子。」說完,他還對她溫柔一笑。
她又急又氣。「你不是要迎娶其他女人嗎?這話該對她說去!」
「除了你,沒有女人能聽到這句話!」
「你少在這裡胡扯,我已經把你休了,記得嗎?」
「哈,笑話!天下哪有女人休夫的?」秦嘯陽自信地說:「你想都不要想!」
她不說話,替他穿上鞋襪後,站起身就往外走。
秦嘯陽一躍而起,單腳跳到她身前,用魁梧的身體擋住她的去路。
此刻,秀雲相信只要她願意,她可以毫不費力地將他推倒在地,可是看著他消瘦的面頰和掩飾不了的疲憊,她下不了手!
她看著他,恨自己心軟無法不理他,也恨他執迷不悟非要納妾。
「你可不可以不要折磨我們彼此,回去過你的日子?」她溫言對他說。
「不可以!」他同樣溫柔地說:「我試過,可是我做不到。」
「那你能放棄你的妾嗎?」她的目光帶著希望。
他的聲音無法堅定。「我需要你幫我,我們一起努力說服爹娘。」
「不,那是你的事!」秀雲的目光轉寒,她繞過他往門口走。
「不要走,我還有事要問你。」他抓住了她的胳膊。
「什麼事?」秀雲緊張地看著他,又很快轉開了視線。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什麼意思?」秀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門外飄落的樹葉。
「我怎麼覺得這座宅子裡有什麼秘密是不想讓我知道的?」
「沒有,這裡沒有秘密。」秀雲的回答沒有一絲二暈的猶豫,但她過於快速的回答反而引起了秦嘯陽的懷疑。
「那為什麼沒人告訴我你住的地方,所有人都對我十分防範?」
秀雲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他倏然拉回她的身體,用手托起她的下巴,注視著她的眼睛。「你確定這一年多來,你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嗎?」
「沒有。」秀雲心裡暗自鬆了口氣,原來他在懷疑她紅杏出牆。
「你的眼睛已經告訴了我,你有!」他的話讓秀雲心驚也內疚,儘管他的懷疑與事實大相逕庭,可是畢竟猜到了她有事瞞著他。
而她不善偽裝的目光出賣了她的心事,一向冷靜的秦嘯陽想到這一年多來的苦悶彷徨,怒氣漸漸難以克制。
他厲聲問道:「你到底藏了什麼秘密不想讓我知道?是男人嗎?」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他覺得自己就有了殺人的衝動。
「也許吧,但那跟你沒關係。」秀雲腦海中的男人是她的寶貝如兒,可是她的回答卻幾乎要了秦嘯陽的命。
「什麼?你真的有其他男人?」他震驚地問,心裡的疑團不斷擴大。
「我已經休夫了,我是自由的女人。」秀雲淡淡地說,她覺得讓他以為自己不貞更好,更有利於保護孩子和自己的平靜生活。
她的話給了秦嘯陽致命的一擊,他猛地推開她。「你這個不甘寂寞的女人!」
說完,他轉身跛著腳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秀雲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悲傷。她知道她驕傲的、不能容忍一絲污點的夫君走了,而且如果他相信她所說的話,那麼以後他都不會再來打擾她了。
可是她用自己的貞操和名譽換來的平靜,真的會讓她的餘生都平靜安寧嗎?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此刻,只要能保住她的孩子,要她做什麼都可以。
激憤難消的秦嘯陽離開了秀雲,可是並沒有立刻離開員外第。他本來就是個極冷靜、極有自制力的人,當轟然乍響的腦袋冷靜下來後,他無論如何都不相信秀雲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尤其當他獨自坐在陸家花園內,面對著雅致的景色時,他更難相信陸瑞文這樣家風淳厚、名聲顯赫的禮儀之家,會教養出不守婦道的女兒!
可是,秀雲為什麼願意自辱名聲,承擔不貞潔的惡名呢?
回想著從昨晚到今天在這裡的所有遭遇和感受,他愈加相信這座宅子裡一定藏有驚天秘密,否則他接觸到的下人們就不會在他提到秀雲時,立刻變得小心謹慎,一問三不知.就連成子那樣的武者都如此,他們的神態彷彿是在保護一個受到傷害的弱者,而不是一個千夫所指的蕩婦!
憑他縱橫商場多年的眼光和經驗,他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下人們保護的對象是秀雲,那麼秀雲要保護的是誰?
他困惑地靠著假山,反覆猜想著這一年多來,秀雲可能遇到或發生的事情。
就在這時,他聽到假山後傳來說話聲。
「四少爺,不是那種草。」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就是這個,這就是將軍草,如兒是男的,大家都說,男孩戴了將軍草,以後膽子大,不被欺負。」這是秀廷的聲音。
秦嘯陽知道是小舅子與丫鬟在玩,也就無心驚動他們。
「小姐不會讓如兒戴這種東西的。」
「當然會,姊姊希望她的兒子長大了像大哥一樣當將軍,立功……」
「姊姊……的兒子?!」秀廷之後說的話模糊了,秦嘯陽的耳朵已經不能聽進任何東西,他彷彿石化了般定在石壁上,無法動彈。
他很想跑出去向正離去的秀廷問個明白,「姊姊希望她的兒子」是什麼意思,可是他的身子不聽使喚,他甚至沒法站起來。
「秦少爺,你的腳很痛嗎?」
一聲冷淡但不乏關切的聲音傳來,他才發現自己正用力地捏著自己的腳。他抬頭,看到成子站在面前。
「是,有點痛。」他覺得自己的聲音很陌生。不過能出聲就好,他急於確定一件事。「孩子?秀雲有孩子?」
成子微微一愣,一言不發地坐在他對面,將他的腳抓在手中。
秦嘯陽沒有質疑他的動作,只是重複道:「秀雲、你家的小姐有孩子?」
成子不回答他,只是將手掌放在他敷了藥的紅腫腳踝上,輕輕地推揉著岔開話題說:「如果昨晚讓我替你治療的話,你的腳傷現下早就好了。」
一股熱氣從他的手心傳到秦嘯陽的踝骨,再擴散到他的腳心、腳背、小腿,所到之處,無不令他肌肉放鬆,疼痛消散。
他不再說話,默默地看著眼前這個看似冷漠,實則寬厚忠義的男人,更加確信像這樣耿直的男子漢是絕對不會偏袒一個不守貞節的女人的。
大約一炷香的工夫,成子緩緩收勁,將手從他的腳上拿開道:「秦少爺可動動腳試試看。」
秦嘯陽按他說的,小心地轉動腳踝,果真覺得幾乎不痛了,不由高興地說:「兄台果真好功夫,這麼兩三下就不疼了!」
成子站起身,伸出手。「來吧,起來走走看。」
秦嘯陽沒有借助他的手,而是自己站起來走了幾步。傷腳除了用到力時有一點點痛外,已經沒大礙了。
他當即對成子抱拳作揖道:「多謝兄台神功相助,但若能蒙兄台指點迷津,秦某將不勝感激!」
成子自然明白他要問的事,便回答道:「為人僕者,怎可妄議主人,姑爺若有疑問,當求教於老爺和夫人。」說完便轉身走了。
這聲「姑爺」讓秦嘯陽不再逼他,看著成子灑脫離去,想著他的提醒,驀地轉身往岳父、岳母的住所走去。
他決心要找出真相,尋回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