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以璇去上學,和設計師商量你的禮服,不准離開屋子一步,五點半在門口等我回家。
愛你的倫
一派韓氏口吻,專制!
她突然想到,韓定中應該知道她又回來了,這裡的傭人中一定有他的線人。不曉得他會怎樣對付她的父母和上倫?柯雨寧立刻想到了最糟糕的情況。
應該先打電話問問爸媽的情況!她拿起聽筒,卻被管家制止住。
「太太,很抱歉!少爺說你不能用電話和任何人聯絡。」
什麼!已經限制她不能出門了,卻連打電話這種基本自由都沒有?
「如果我是要打給少爺呢?」柯雨寧問。
「少爺吩咐必須由我來撥電話。」管家說。
「如果有人要找我呢?」
「除了少爺找你,其他的都必須回絕,對不起。」
「我懂了,你非常盡職。」她做了個深呼吸,以消化這個事實。
「請太太見諒。」管家鞠躬道。
連電話都不能打,其它的通訊就不可能了,難道她只能困在這房子裡發愁嗎?怎麼辦才好?
「你不願幫我嗎?」柯雨寧試著懇求他。
「太太,少爺非常愛你,你應該瞭解,為什麼千方百計要離開他呢?」一向拘謹的管家苦笑道。
「我……我有原因的。」
「希望你能和少爺溝通,他一直都很孤獨,他需要你,你走了他會受不了的,只怕我們全都會被辭掉,你就算是為我們下人想一想吧!」
「我知道了,我不會為難你們的。」對此,她只能歎氣。
「謝謝太太!像昨晚那種風暴,我們真的再也承受不起了。」
「對不起,你們昨天沒被責罵得太厲害吧?」聽他這一說,她相信他們一定被上倫狠狠刮了一頓!
「幸好太太你回來了,否則少爺恐怕會拆了這棟房子。」管家避重就輕地回答,顯然他們受的怒焰狂潮是不須多言的。
柯雨寧點點頭頭,轉身離去。坐以待斃的感覺實在難受!她走到練琴房裡,於嫂立刻跟在她後面。看來又是上倫的命令,要他們監視並囚禁她!
她打開鋼琴蓋,雙手一接觸到琴鍵,就自然而然地彈奏起來了。雖然已經荒廢多時,她的腦裡也記不得半個音符了,手指卻有它們自己的記憶,重新溫習起當年的樂曲。
悠揚的琴聲撫慰了她的心情,讓難熬的時光加快了緩慢的腳步。
直到下午兩點,設計師來了,是一位很親切的女士。想來上倫不會再讓任何男人接近她了!
「不會有婚禮的,你請回吧!」柯雨寧冷淡地道。
「這怎麼回事呢?韓先生明明交代我要為你設計幾款別緻的禮服啊!」設計師驚愕地說。
柯雨寧態度很堅決。若他們真的結了婚,韓定中勢必震怒,後果不是她所能承擔!
「總之,我不需要禮服,很抱歉讓你白跑一趟!我失陪了!」她從沙發上站起來,要走上二樓前,對管家說:「你可以立刻向少爺報告這件事,這是你的職責。」
「太太……」管家一臉無可奈何。
她並非故意為難耿直的管家,實在是她只有這條路可走;她必須讓上倫恨透了她,這樣才能保護所有的人。
她或許會被他趕走,或是被他殺了,然而兩者對她而言都是一樣的。
五點半,韓上倫帶著以璇回來。柯雨寧從樓梯走下,她明白自己不能躲起來,必須要和他正面衝突。
韓上倫的眼裡閃過了她不會看錯的憤怒,只是當著女兒的面還不願發作而已。
「媽,我們回來了!爸爸說你們要結婚了,我可以做花童,好棒哦!」
真正為此高興的人,恐怕只有以璇而已。
「小璇,今天在學校乖不乖?」柯雨寧抱起女兒,親了一下她的頰。
「當然乖!媽,我告訴你,傑夫畫了一張卡片送給我,上面都是花,可是我看不懂他在寫什麼,我拿給你看!」以璇從書包找出那張花花綠綠的卡片。
「哦,這上面寫的是英文,他說祝你身體健康!傑夫以為你昨天沒去上學是生病了,所以畫了這張卡片給你。」柯雨寧看了以後笑道。
「真的?」以璇的眼睛都亮了起來。「那我在把這張卡片好好收起來!可是我又怕自己會把電腦弄丟,怎麼辦?」
「爸爸幫你把電腦裱框,就可以掛在牆上或放在你的書桌是,永遠地保存起來。」韓上倫摸摸女兒的臉。「傑夫對你這麼好,你一定要懂得珍惜!」
柯雨寧知道他這句話是在對她說的。
「爸爸你好聰明!」以璇對父親的崇拜愈來愈強烈。
「你也是啊!」韓上倫叫來於嫂,吩咐道:「帶小璇去洗澡。」
而後,偌大的客廳又只剩下他們兩人。
韓上倫靜靜看著她,直到她沉不住氣,先說:「請你不要再給以璇錯誤的想法,我們不會結婚的。」
「反正我知道你的身材,我已經請那位設計師趕工做你的禮服了。」他像是沒聽見一樣。
「你沒聽到嗎?我不要禮服,因為我根本不會嫁給你!」
「我聽到了。我並沒有要求你答應,我說會娶你就會娶你,哪怕是要把你先迷昏,偽造你的簽名,我都會娶你的。」
「你--」牛脾氣!
韓上倫的固執比她想像中更強烈,她一時也無計可施。
這時傭人送上人參茶,那是韓上倫吩咐要給柯雨寧喝的。「少爺,您吩咐給太太喝的人參茶煮好了!」
可憐的傭人熬了兩小時的人參茶,卻在不該出現的時機出現;韓上倫的怒氣正苦無發洩之處,一把就推開那傭人。
「用不著了!」
「碰!」
辛苦熬成的人參茶因此在空中灑落,傭人跌倒在地,連帶地推倒了一旁的柯雨寧。傭人只是跌疼了臂部,柯雨寧卻是讓額頭撞到突出的桌角。
一切的事故發生在片刻之間,傭人還來不及喊疼,就叫著:「太太,你沒事吧?哎呀,你在流血!」
「什麼!」盛怒中的韓上倫陡然清醒,跪在柯雨寧面前抱住她。「雨寧!你怎麼了?要不要緊?」
他不是怕見血的人,但是她額頭流下的血滴,卻讓他產生暈眩的感覺。
「好痛……天啊……」她的腦中每個細胞都在叫痛。為什麼命運不讓她一頭撞死,事情就能得到解決!?
看著那深紅的血液不斷流下,韓上倫完全昏了;他突然以為她就要離開了,拋下他和以璇,奔向另一個世界了。
「你振作一點!你的臉色為什麼這麼蒼白?不准用這種方法嚇我!你聽到沒有!?」你使力搖晃著她的肩膀,不知道自己和力氣之大,幾乎要拆散了她。
傭人看少爺神智不太清楚了,唯恐他一動怒自己也會遭到波及,連忙走避到一旁,抓起電話叫救護車。
「爸爸!你把媽媽怎麼了?」正好走進客廳的以璇,看見父親一副狂亂的表情,跪在地上抓著一臉是血的母親,立刻就嚇壞了。
「我……」韓上倫不知該如何回答女兒。他雖然不是直接針對柯雨寧,卻也是間接傷害了她。
「爸爸,你答應過我的,你說不會打媽媽,你騙我!你騙我!我討厭你!」以璇撲上前去哭喊著。她的小拳頭落在韓上倫肩上,想為母親出氣。
「我……我也不想看到她這樣,是媽媽不對!她不好!她不該想要離開我、不該帶著你走!她還說不要跟我結婚,所以這都是她的錯!」他呆愕了片刻,才怒道。
「胡說,爸爸,你是笨蛋!媽媽她是最愛你的!」以璇抽噎道。
「她根本不愛我,否則為什麼帶著你離開我?」
「爸爸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前天我們要走的時候,媽媽說……她這麼做都是為你好,也是為了保護……外公和外婆,她不希望你們受到傷害!你怎麼可以打媽媽?我最討厭爸爸!」以璇焦急地要維護母親,一時情急脫口而出。
韓上倫的思維稍微回復一些,合起眼問道:「小璇,你到底在說什麼?媽媽為什麼要保護我和外公、外婆?」
「小璇……」柯雨寧用眼神示意女兒不可以再說。如果她有力氣,一定會摀住以璇的嘴,但現在……
韓上倫警覺到這可能是一個關鍵點,可以說明對他的忽冷忽熱態度,便鼓勵女兒道:
「小璇,你快告訴爸爸,爸爸和媽媽常架都因為誤會,你快把你知道的告訴爸爸,我和媽媽以後就不會這樣了!」
以璇看媽媽的臉色緊張,但還是決定要說出來;只要爸媽的感情能夠和好,她被媽媽責罰也是值得的。
「剛才那些話是媽媽在火車上告訴我的,爸爸,你曉得媽媽絕不騙我!後來……我和媽媽到外公、外婆家的時候,我已經很想睡覺了,他們談話談了很久,我只記得一點點,外公說了什麼……姓韓的老狐狸,還有什麼……自首……威脅,然後媽媽又說怕他殺了……他的親生父親……我真的都聽不懂!爸爸你可以打電話問外公和外婆,他們一定都知道!」
「小璇……不要……」柯雨寧的抗議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韓上倫心中逐漸拼湊出一個模糊的概念,但他還是不敢相信。他看看懷中逐漸失去意識的人兒,問道:
「這……怎麼回事?的我父親有關?威脅誰?威脅什麼?你快告訴我!」
「上倫,記住……不論如何,我……非常愛你……」柯雨寧在這時失去了知覺。
四周猶如滿天星的光點,讓柯雨寧覺得很安全,她想要就這樣沉沉睡著,因為她已經太累了。然而,一個聲音不斷呼喚她的名字,讓她不得入睡,那聲音聽起來如此急切、擔憂,似乎很需要她,不准她就此離去。
柯雨寧先是一陣厭煩,她全身的力量都虛脫了,為什麼不讓她安詳地睡著?她不願醒來,請不要吵她、不要打擾她的寂靜,但那呼喚的聲音更是固執,堅決地要將她吵醒,一次又一次地喊她的名字。
她終於屈服了,為那聲音裡的憂傷和絕望所屈服。
「雨寧……雨寧……」
有雙大手握住了她,她竭力睜開眼,柔和的光線仍然刺激了雙眼,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能適應,模糊的光暈逐漸散去,她看見一張寫滿愛意的臉。
「上倫……」她總是會為他醒來的。
韓上倫一夜未睡,過度的憂心使他憔悴不少,眼裡充滿血絲,衣服上的血跡也還在。見到柯雨寧終於醒來,他一顆牽掛的心才放下,抱緊了她說:「雨寧!我真擔心你不醒來了!萬一有什麼意外,我……我會恨死自己!」
「我一直……聽到你在叫我……」柯雨寧給他一個微笑,吃力地說。
「我怕你就這樣離開我,你要怎麼樣都好,就是不可以離開我!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韓上倫的聲音中帶著抖意,顯然是害怕得無法自制。
「我不是醒來了嗎?為我別擔心了。」她勉強抬起手,放到他背上。
「醫生說你有輕微的腦震盪,但還好你沒有昏迷不醒,否則就有可以惡化。天!想到我幾乎失去了你,我整個人像老了十歲一樣!」
韓上倫輕吻起她,吻遍了她所有裸露的肌膚,彷彿想證明她是真的活著,有體溫、有心跳、有呼吸,而且就在他身邊。
在多情的吻之後,他才找回一點安全感,正色說:「你母親已經告訴我一切真相,她還說你父親今天就會去自首。」
「天啊……」柯雨寧深深皺眉,她最不希望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我現在才明白你為什麼三番四次地離開我,原來都是為了保護你所愛的人。天!我竟然還對你做出那些事,我不能原諒我自己!」
他突然站起來,揮拳用力敲著自己的頭,彷彿想要敲出一個像她一樣的傷口,又憤怒地捶打著牆,發洩他的懊惱。
「你別這樣……」她不忍。
「我……」他停下動作,但眼裡還是冒出了極度憤怒的火花。「我一定要殺了韓定中!他讓我們分離、讓我們痛苦、讓我們白白浪費了這麼多年,他不再是我的父親了,從現在開始,他是我的敵人!」
她知道他這個表情。他又要發狂了,而且恐怕是有史以來最激烈的一次!
「上倫,你聽我說--」
「本來我一知道真相,就想去買把槍把他殺了,以洩心頭之恨!但是我更擔心你的傷勢,所以守在這裡。現在你好好休息,我立刻去找他算帳!」他根本什麼都聽不進去。
柯雨寧試著拉住他,但他的動作快速,她還沒抓住他就跌下了床,點滴管也從手臂撥開,流下一道血。
「雨寧!你怎麼了?」他立即停步,跪下去抱起她。
「你聽我說,不要這麼衝動……」
一看到她手臂上的血,韓上倫什麼都願意妥脅。經過昨晚那鮮紅血液的惡夢,他實在是怕極了。「好、好,我都聽你的!來,我先抱你上床!」
他抓起枕頭放好,讓她坐在床上靠著,再用大手帕包住她的傷口。
「你不能……這樣就去找你爸爸,當年他……威脅我,要找黑道對付我父親,現在你也要……用他那種手段嗎?」柯雨寧氣喘吁吁,卻還是要說完這些話。
「他是罪有應得!雨寧,你不要再說了,我是非殺了他不可!」
「韓上倫,你的牛脾氣怎麼一點都沒變!如果你不是這麼烈性剛強,當初我也許會告訴你這整件事,和你一起商量應付你爸的方法,但是就是因為我太清楚你的個性,才會隱藏住這個秘密,寧可一個人遠走他鄉!想不到七年多來,你還是這個樣子,就只會以武力解決,你的你爸爸有什麼不同?你先鎮定下來,行不行?」她心頭一怒,力氣也跟著上來。
「我……我……」韓上倫被她罵得無話可說。
「就算你殺了他、洩了憤,那麼我和小璇怎麼辦?你說過要保護我,但在牢裡的人要怎麼保護我?你做小璇的父親才幾天而已,難道不想一輩了都聽她喊你爸爸嗎?」
「我不會被抓的,大不了買一個小弟去殺他!」
「不!你怎麼還不懂?我不要過那膽顫心驚的生活,我不要天天想著你什麼時候會被抓去!我和小璇需要的是平靜、安全的日子,為了我們,你絕對不能冒這個險!」柯雨寧搖搖頭。
「難道就這樣放過他?讓他來對付我們?我辦不到!」
他又想要站起來往外走,她連忙抱住他說:
「你可以用一百種方法報復他,只要你先冷靜下來!」
「我怎麼能夠冷靜?他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你如果不能冷靜,只會讓我受更多苦!」
這話終於讓他暫時屈服了。再怎麼樣,他都不願讓她再受苦。
於是他緊閉上眼,深呼吸後說:
「我不會讓你受苦。」
「你的心情我明白,我何嘗不是恨透了他,但是你不能衝動行事。你可以揭發他利用特權所做的壞事,你應該是最清楚這些的,他所有從黑白兩道得到的不法利益,都會由法律來制裁他,不值得你因為殺了他而賠上自己的自由,也賠上我們的幸福!」
她這是在賭,賭他對她的愛、賭他的成熟和他的矛盾心理,能不能讓一切順利、讓結局完美,就在他這一刻之念了。
「我懂了。我會盡量克制自己,用最適當的方法來對付他。」他沉默一會,想通了以後終於說。
「上倫,無論如何,我要你好好活著,和我們母女一起活著,你答應我。」柯雨寧放鬆下來,抱住他。
「我答應你!」他鄭重地承諾。
韓上倫和柯雨寧開車來到淡水,韓定中就住在臨海的一棟別墅。
「上倫,你等會可不要太衝動。」柯雨寧忍不住再叮囑一次。
「放心吧!倒是你,頭還痛不痛?醫生說你應該再多休息的。」他拍拍她的手。
「我怎麼敢讓你一個人去見他?我只怕明天你們都上報了。」一想到可能會出現什麼意想不到的發展,她就不寒而慄。
韓定中的傭人早知道他們即將到來,車子還沒開近就打開了鐵門,等候他們的駕臨。
「為了你,我會沉著應付的。」韓上倫停好車,俯身在她額上吻了一下。
「我希望事情就此解決,而且是以和平的方式。」她伸手摸摸他的雙眉。
「我答應你。」他肯定道。
他們在客廳等了二十分鐘,韓定中才慢吞吞地現身,雖必須坐著設備最先進的輪椅,但高傲神情依然如舊。
「柯小姐,真沒想到還有機會再見你!」僕人替他點起一根雪茄,他才抽了一口,便咳了兩聲。
「我卻一直期待著跟你再見。」她從容道。
「還不是黃老鼠狼給雞拜年。有什麼話就快說吧!」韓定中泛起微笑。
「明天的董事大會--」韓上倫說。
「也就是你辭職的日子!我已經安排了表決,也配好了票,你就等著被擠下來吧!哼!」韓定中接了下去。
「那倒不見得。」韓上倫從公事包中拿出一疊帳本。「這是你多年來收賄的帳目,明天每個股東手中都會有一份!」
「哼,你偽造文書!」韓定中不為所動。
「你的會計師已經被我軟禁了,還有她的家人全部都在我掌握之中,她不敢不出庭作證,你就等著坐牢吧!」
韓上倫把帳本丟到韓定中手上,韓定中激動地吸了幾口煙,翻閱那些帳本,確實都是他曾收受的賄款記錄。
「你根本不敢這麼做!我會派人殺了柯慶天,你捨不得你未來的岳父被暗殺嗎?」
「我父親已經自首了,現在有警察保護他,你再也不能以此威脅我們了!」柯雨寧說。
「你如果和佳吟結婚,就能與名得公司簽約結盟,明年被捧出來做立法委員,你的前途無可限量,不要讓你自己當了傻瓜!」韓定中慫恿韓上倫。
「傻瓜也好,天才也罷,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有自己的選擇權,而不是被你安排!我的女兒只有雨寧,從來都是如此,你塞給我的,根本就是無謂的人,我連碰都不想碰!」韓上倫反駁道。
「哼,你太天真了,你以為她父親會輕易放過你嗎?你明年根本不用想選立法委員了!」韓定中威脅道。
「我不像你,可以為了前途和女人結婚;我知道你根本不愛我媽,不過是貪圖她的百萬嫁妝,好做你事業的資本!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媽和我都一清二楚,我們早就不把你當作親人了!還好媽媽死得早,否則今天她知道你對我做了這樣的事,一定後悔當初嫁給了你!」
韓定中氣憤地甩掉雪茄,狠狠地說:「上倫,你說話最好給我小心一點,我終究還是你父親!」
是我父親的話,就不會這樣害我!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年活得像行屍走肉一樣,全都是拜你所賜!我恨不得殺了你,雖然我不會殺你,但不揭穿你的話,我韓上倫誓不為人!」
「我……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的前程著想!我送你去美國接受最好的教育,讓你在韓氏企業擔任要職,我的財產以後都是你的,你不能這樣對付我!」他見韓上倫激動難平,強辯道。
「你只是把我當作一顆棋子,隨心所欲地擺佈!你給我的我都不要,我所要的你卻要搶走,你是哪門子的父親?我以身為你兒子為恥!你所有不法的財產留給你自己吧,我才不屑繼承。你讓雨寧吃苦,就是讓我吃苦,你在我心中根本不配稱做父親!」韓上倫站起來大吼。
「你說什麼?你好大的膽子!」韓定中氣得直咳嗽。
「我本來是想一槍殺了你,為了雨寧和小璇,我忍了下來,但是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我會讓你明白傷害我的雨寧,會得到怎麼樣的下場!」韓上倫指著韓定中的鼻子咒道。
「你這雜碎,我饒不了你!」韓定中氣急敗壞,舉起手邊的枴杖作勢要打他。
但韓上倫立刻閃開。
「是誰饒不了誰,你好像還沒搞清楚?」
「我……我……韓定中氣得上氣接不了下氣,胸膛不斷起伏,枴杖則落在地上。
柯雨寧看情況危急,忙站起抱住韓上倫的手臂:
「上倫,別再說了,他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
下一秒鐘,韓定中的左臉逐漸扭曲,眼球無法自由轉動,嘴角也流下唾液。原本他的健康就一直有問題,卻不肯放棄煙酒和女兒,現在被兒子一激,便中風了,失去行動能力。
韓上倫和柯雨寧見狀,緊張萬分,忙吩咐傭人叫救護車。事情演變成這樣,亦非他倆所願,只好趕緊送韓定中到醫院……
星期六的夜晚,陽明山的天空星辰燦亮。
黃玉瑾拿著一杯雞尾酒,在韓家大廳裡東張西望。
「哇,實在有夠豪華!那幅畫說不定是真跡!還有這花瓶,嘖嘖……」然後,她看見了身穿禮服的新娘子,便叫道:「雨寧!雨寧!」
「玉瑾,你來了!」柯雨寧帶著誠摯笑容向她打招呼。「謝謝你來參加我的婚禮,看到你真好。」
「有得吃又有得看,我當然要來啦!你說要送我禮物,沒想到真的是送喜餅,我接到時差點沒昏倒!你結婚的消息轟動了全區公所,』士林之花』就這樣嫁了出去,多像愛情小說的情節!」
「我自己也是不太能相信!嗯,羅主任他怎麼說?」柯雨寧有點羞怯,她還不是習慣身為新娘子的感覺。
「我本來要找他一起來的,但是他說他的病還沒好。奇怪,我看他也沒怎樣嘛!不過他要我對你說,祝你幸福快樂!」
「謝謝!」柯雨寧歎口氣。「等會請你多拿一些喜餅分送給辦公室的同事,也記得送一份給羅主任,就說……我很感激他的照顧。」
「沒問題!」黃玉瑾突然想到了什麼,說:「報紙上的星座預測真準!它說你這個禮拜一定會結婚,你居然就結婚了!太神了!我記得那預測說這個星座將會碰到不可思議的戀愛對象,啊!希望這也是真的!如果准的話,我就要登報,公開銘謝那個』星星皇后』!」
「嗯,看來我也不得不相信星座預測了。說不定今晚你就會碰到你未來的對象哦,加油!」柯雨寧忍不住輕笑。
「看看吧,我已經在準備狀態了!」
黃玉瑾拉下兩肩的泡泡袖,小露一番;兩個女兒同時笑起來。
這時,韓上倫走過來找他的新娘子。「原來你跑到這裡來了!你們在笑什麼?」
「這是秘密!」柯雨寧挽住丈夫的手,幫兩人介紹。「上倫,這位是我的好朋友玉瑾,他就是今晚的新郎倌。」
「你好,謝謝你幫了雨寧很多忙。」韓上倫禮貌地向黃玉瑾致謝。
「沒……沒什麼啦!」黃玉瑾看到這麼有威嚴的男人,說話不免緊張起來,但是看他對待的樣子,卻又溫柔無比;原來愛情就是這樣一回事,讓人變得都不像自己了!
「抱歉!舞會快要開始了,我們必須跳第一支舞,失陪了。」韓上倫說。
「快去吧!我會自己救濟的。」黃玉瑾說。
「玉瑾,好好玩哦!」柯雨寧向她眨眨眼。
黃玉瑾看著他們幸福的背影,不禁感慨萬千。她都已經二十七歲了,卻還是小姑獨處,人生真是苦悶啊!雖然也想釣釣男人,但是看四周,一個人也不認識,叫她從何「玩」起?
她一口飲盡杯中的雞尾酒。怎麼像折開水一樣?淡得可以泡麵!於是她伸手再從另一個盤子裡拿一杯酒。嗯!這聞起來似乎比較帶勁!
「小姐,那是威士忌。」管家說。
「威士忌就不能喝嗎?小器什麼?」她咕嚕咕嚕地幹了那一杯酒。
管家看她酒量似乎不錯,也沒什麼話好說。今天是韓家的大喜日子,他穿了一身正式禮服,看著眼前自己規劃佈置的一切,美輪美奐,而且賓主盡歡,不禁十分自豪。
「再來一杯!我今天不醉不歸!」黃玉瑾又拿起兩杯酒。
「那是淡酒,淡酒和烈酒一起喝會醉的。」管家提醒她。
他的話對黃玉瑾顯然起不了作用,轉眼間她已經喝光了盤中的每一杯酒。
「唉!我不管了。」管家歎口氣,想要離開這位莫名其妙的小姐。這麼美好的一場婚宴,可惜出現了她這一個小小污點!
不料黃玉瑾雙腿一軟,就倒在他的身上,並且大叫:
「星座預測都不准,騙人的!星星皇后你怎麼厚此薄彼啊?」現在就是全世界的威士忌也解不了她的憂悶……
什麼星座?什麼皇后?管家沒有任何概念。
但眼看少爺和太太已經要開舞了,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破壞美好氣氛。這是他費心經營出來的場面,千萬不能讓這位奇怪的小姐壞了大事。
家裡原有的兩間客房,一間給以璇小姐當了臥房,一間讓親家翁母住下了,現在該拿這位小姐怎麼辦呢?無奈之餘,他只好扶起這陌生而且微醺的小姐,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以璇和母親先合奏了一曲「甜蜜的家庭」,博得眾人的掌聲後,韓上倫才走過來個別吻了她們一下,然後說:「我愛你們。」
「爸爸我也愛你。」以璇回吻父親的臉頰。
柯雨寧將以璇交給她母親呂純瑩,樂隊隨即奏起了悠揚的華爾茲。她和韓上倫率先滑入舞池,賓客們也紛紛加入。
「你好美!」韓上倫深情地望著柯雨寧。
「你也很帥!」她勾著他的脖子,將他拉近。
「你快樂嗎?」這是最重要的,他要她快樂。
「是的,我非常快樂。」柯雨寧把臉貼在他肩上。
「十七歲那年,我就說過要娶你進門了。」
「我很高興你做到了。」
「答應我,絕對不要離開我。」他輕吻她的耳朵。
「除非你不要我,我不會離開你的。」
「你知道我要你的,從我第一次看到你,聞到你身上的杜鵑花香,我就要定你了。」他抱近她。
「上倫,我幾乎不敢相信這樣的幸福。」
「我會讓你相信的。」他輕笑。「你會幸福得連胡思亂想的時間都沒有。」
兩人對視,彼此眼中是無盡的信任與愛意。
一年後,韓定中在療養院中因心肌梗塞過世,根據他幾年前立下的遺囑,韓氏企業順利地由韓上倫全部繼承。
而柯慶天雖然自首,但他偽造證書的罪行牽連許多大官和富商,因此警方刻意減壓,以「罪證不足」將他收押,僅依收賄的一筆帳目判刑三年,但減刑為只執行三分之一的刑罰,服滿十個月就可出獄了。
管家和黃玉瑾因酒結緣,交往半年便結婚了。柯雨寧和韓上倫是最震驚的人,他們無法相信一絲不苟的管家也會戀愛、結婚!不過,這世界上什麼事都有可能的,他們也就很開心地在他們的婚禮上當了這對新人的介紹人。
以璇和轉學生傑夫一起在韓家學鋼琴,新的鋼琴老師當然是女的。傑夫的父親是外交官,對兒子的小女朋友很滿意,像柯雨寧當年因家世所遭遇的問題,不會再發生在以璇身上了。
以璇和傑夫這對小情侶時而吵架、時而親暱,感情酸酸甜甜的,卻怎麼也分不開他們兩人。
韓上倫正式參選立法委員,雖然沒有參加任何政黨,但他擁有廣大人脈基礎,再加上輔選幕僚強力宣傳,聲勢扶搖直上。
這天,在電視上公開播出辯論會上,他的對手拿起麥克風尖銳地問:「韓先生,根本我的調查,你在高中時代曾經打架滋事,打架的對象是男女都有,而且不止一次,對於這件事你承不承認?」
這是韓上倫第一次被挖出來的醜聞,而人們都是熱愛醜聞的,只要不是扯上自己就好,因此現場觀眾發出驚訝聲,屏息等待回答。
韓上倫微笑,對幕僚們的擠眉弄眼假裝沒看見,反而以完全不在乎的態度,坦誠道:「是的,我承認。」
語畢,現場一陣嘩然,幕僚們全都翻了白眼!
「能否請韓先生詳細說明?」主持人也張大了嘴。
「我這輩子最愛的人就是我有太太,我高中時打的架都是為了和她在一起。那時有些混混想要欺負她,我當然跟他們拚命了,就算被刀砍傷也不肯住手;還有一次是一群女孩要拿煙頭燒我太太,我並沒有因為她們是女孩子而客氣,照樣給她們一頓教訓。我認為我並沒有做錯,如果時光再倒流重來一次的話,我也是會這麼做的。」韓上倫侃侃而談。
這些話讓導播立刻吩咐攝影師給韓上倫一個超級大特寫的鏡頭。這可是他自己送上門的大新聞呢!
「韓先生,這些都是你高中時代的事,少年人難免血氣方剛,你現在還會如此行事嗎?」主持人道。
「會,而且會毫不猶豫。誰敢傷害我所愛的人,就等著吃我的拳頭!」韓上倫握起拳,狠狠瞪著攝影機。
「像你這種暴力分子,又是財團出身,黑金色彩濃厚,根本沒有資格競選立法委員!」他的對手立刻反擊。
「我出生於財團,自然有別人所不知道的壓力與痛苦!我沒有選擇地必須為當繼承人而犧牲一切,除此,還要受到你這種不實的質疑,但是沒有證據的話,你什麼也不能指控我;至於你說我使用暴力,我卻認為這只是一種保護。倘若今天換作是你,在暗巷裡有人拿出刀子要威脅你的家人,你寧可乖乖讓人恐嚇嗎?」韓上倫停頓一下,又說:「我不會這樣輕易讓人恐嚇,不是不相信正義和法律,我為什麼不能生氣?我為什麼不能向他揮拳?我出來競選立法委員,只能向選民保證,我會盡力問政、做我該做的事、伸張民意,但我不是聖人,我也不想當聖人,我有七情六慾,若有人要傷害我的家人,我絕不會留情!」
說到最後,他還重重地拍了一下演講台。
他的對手被他這樣的氣勢壓倒,居然一時無話可說。
「你爸爸就是這樣可愛!」柯雨寧在家中看到了這一幕,感動地抱住女兒。
「媽,我喜歡爸爸,他好勇敢!」以璇自從瞭解父母從前的誤會後,變得不再害怕父親。
這場辯論會公開播出後,報上的輿論競相討論,是非終究難定,這是一道道德觀念題,而非對與錯,但民眾對韓上倫的支持率不跌反漲!異軍突起的他,讓他所有的幕僚和顧問都跌破了眼鏡。
其中,尤以支持他的女性票源大幅成長,因為她們都喜歡這種「愛家勝於一切」的男人,在現代社會中已經快要絕跡了。
至於男性票源則認為他有擔當、有氣魄,不會推托塞責,「阿莎力」的個性一定可以為民喉舌。
於是投票日當晚選票開出後,韓上倫以第二高票當選該區立法委員,競選總部慶祝的鞭炮和煙火放了一整夜,整個士林區的天空都以亮了,香檳和蛋糕堆滿了辦公室,每個人都歡欣鼓舞地享受這勝利的滋味。
在總部裡的頂層套房,柯雨寧和韓上倫正從窗口凝視夜中絢爛無比的煙火。馬路上揮舞著旗幟的支持民眾,將近有上千人,圍著電視牆歡呼口號,而助選員正以麥克風在向他們謝票,顯得熱鬧滾滾。
「好美,我喜歡這樣美麗的奢侈。」柯雨寧望著煙火讚歎道。
韓上倫從背後抱住她摩挲她的秀髮,吸入她香甜的氣息。
「不,你更美,我喜歡你這樣在我懷中。」
「這是不是一場夢?」空氣裡飄忽的味道令她昏沉,像踩在雲端的感覺。
「不管是不是夢,只要有你、有我就夠了。」
「嗯。」她靠在他健壯的胸膛上,那心跳是如此清晰、體溫是如此溫暖,讓她肯定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這時樓下傳來震耳的歡呼聲,不知是誰把燈光打到窗口。韓上倫便以民眾揮了揮手,讓大家都看到新科立委和他的夫人。
「雨寧,看樣子,說不定我真的會當總統!」韓上倫摸摸柯雨寧懷孕五個月的肚子,開玩笑地說。
「韓立委,你別嚇唬我了!」柯雨寧笑著,為他感到驕傲。
「我若當了總統,你就是第一夫人了!」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總統,我都會是你的夫人!」
「雨寧、以璇……」韓上倫將她轉過來面對他。他不管是否有人在看著,他根本就無暇去關心那些事,因為他眼中從來都只有她。
兩人深情地吻著,正如他們十七歲的定情之吻;當杜鵑花開滿了山坡,三月的風正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