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遠,又覺得近在耳畔,我拚命地喚醒自己的知覺。
是我眼花了嗎?
門口那個拄著枴杖,全身包裹著紗布的男孩好熟悉,他沒有死,他前來解救落難公主,我的騎士他沒事,他活得好好的。
眼眶一熱,我感覺兩行熱淚由眼眶溢出,濕了我自以為堅強的勝,淚沒辦法止住地往下落,滴在我張開的手心中。
死寂的心倏地復活,他怎麼可能捨得拋下我獨自離去,他愛了我十多年,終於要開花結果,他是不敢死去,也不會死去,他不能違背誓約,他是守信的衣仲文。
「艾瑞克你沒死,你真的沒死……」驚喜過度的凱瑟琳軟了腳,又哭又笑地坐在地上抹著淚。
「我來帶回我的愛人。」衣仲文看著金眸男子意志堅定地說,一拐一拐行動緩慢地前進。
「你不是應該死了?」阿塞克的心裡很複雜,不想他活於世妨礙奪心計劃,可是那罪惡感卻縈繞不去,沉重的壓在心頭無法消散,這幾天他輾轉難眠腦中老是浮現他死在車輪下的慘狀,此刻他的存在實在叫他心安,雖然他極度不願他再度出現眼前。
「走過幾趟鬼門關,我捨不下她。」溫柔深情的黑眸只為他所愛的人兒停駐。
「衣仲文……」我哭得更凶,可是沒力氣站起身,剛剛掏光了。
「不可能呀!我明明看你腦波成一直線,醫生摘除了呼吸器說了聲抱歉……」怎麼會?他死了呀!
「抱歉,利用了你,我必須找個人帶路找回晴。」他的愛。
七天前晴在學校失蹤後,他心急如焚的四下找尋她的蹤跡,聯合所有人的力量抽絲剝繭探壹,苗頭全指向同一人——阿塞克。
不眠不休的跟蹤了他兩天,就在事情稍有進展時,一輛未掛車牌的小轎車突然加速衝向他,在身心疲累的情況下他來不及閃躲,被撞得身子彈起落下當場暈死。
在急救室待了十二個小時,情況危急得連醫生幾乎都要放棄希望,是於阿姨堅持繼續努力,甚至由德國請來她的舊情人,一個醫術高明的外科醫生執刀動手術。
徘徊在生死關頭,好幾回呼吸幾近終止,他自己也感覺靈魂飄離了身體。
可一直有個聲音要他別放棄,哽咽地在罵人,後來他才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男人甘願拋棄生命愛於阿姨,因為她本身就是熱情不絕的生命。
與死神爭奪著靈魂,歷經四天非人的折難,他終於成功奪回自己的生命。
為了順利找問晴,他和醫生商量佯死,借此跟蹤自從他車禍後便一直守在病房口的凱瑟琳,雖然醫生不贊成他出院。
對於凱瑟琳的厚愛他只有辜負了,他無法回應她的愛,因為他沒有多餘的心。
「你裝死騙我只是為了她,你怎麼可以如此傷我?」她的愛全無虛假呀!
「不傷害你就找不回我的愛,原諒我的自私。」他並不正直。
「你太可惡了,我不原諒你、不原諒你……」凱瑟琳憤怒地拍打著地板,拍紅了掌心也無法撫平心中怨氣分毫。
衣仲文無法顧及她,他的心只受心愛人兒的牽引。「晴,過來。」
「我……我腿軟。」我難過地抽噎著,眼淚一直掉個沒完。
「傻丫頭,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狼狽的樣子?」他輕聲的鼓勵著。
我後悔了,我不要他受一點傷,我會心痛。「笨蛋、笨蛋,衣仲文是大笨蛋,我最討厭你。」
像個小女孩耍賴,我哭得淅瀝嘩啦沒半點形象可言,一隻強勁的手將我拉了起來,我看向阿塞克,他的眼中也有掙扎。
「放開她,晴不屬於你。」即使一身的傷,衣仲文仍為了愛人挺身而出。
「告訴我,憑你現在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怎麼跟我搶?」不想放手,他不想放開她。
衣仲文慢慢揚起柔情似水的微笑,「用我的愛,我只有愛了。」
「你……」不能說沒有受到震撼,阿塞克心如刀割地握緊手中的小手。
「把她還給我,她是我的。」執著的黑眸對上抗拒的金瞳。
「我愛她,我和你一樣愛她。」他語氣沉痛地說出心底話。
「你真的愛她嗎?」衣仲文不帶芥蒂地問。
他怔了一下,「什麼意思?」
「尊重。」他的視線不曾離開過於問晴。「尊重你所愛的人的意願,愛她就是要讓她愛其所愛,尊重她的選擇。」
阿塞克由怔愕中浮起一抹比哭還叫人心酸的苦笑。「你贏了,我是不如你。」
手一鬆,他放開了。
小鳥一樣輕盈的身影飄過他眼前,捨不得的指尖只摸到她滑過指縫的髮絲,他放開了今生的最愛,選擇讓她自由。
他和父親不一樣,不會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強搶豪奪,該放手的時候就得灑脫些,她並不屬於他。
「謝謝你放手。」衣仲文由衷的感謝,真要動起手來他全無勝算。
「你走吧!別讓我後悔。」阿塞克閉上眼,不忍見心愛的鳥兒飛走。
衣仲文手緊拉著失而復得的珍寶,跟眶泛著波光,小心翼翼地走出大門,一步一步,肉體雖猶刺痛著,但他的心窩溢渭喜悅。
沒去記掛阿塞克的罪行,沒必要再去審判他,他已經輸了,不但報不了仇還失去了心,連帶賠上妹妹的心碎,他的懲罰夠了。
兩人相依偎地走著,粹煉過的愛情更加堅貞,再也沒有什麼能拆散他們。
幾乎。
「你們兩個死小孩想讓老娘操多久心,一個動不動就隨便跟人走,一個三魂七魄少了一半,你們太久沒被我扁了是不是!」
「媽!」
「於阿姨?」
「叫什麼叫,沒叫過呀!我看到你們兩個就有氣,存心要我老得快。」氣死人了,害她白擔心一場。
「於阿姨,你怎麼曉得我們在這裡?」他是偷偷溜出醫院未告知他人。
「哼!你這點小心思怎瞞騙得了我,別忘了你的主治醫生是我的昔日情人。」他敢不通風報信,她先扁一頓再說。
「媽,你不要說得太順理成章,人家已經結婚了,還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還好老爸不在。
於弄晴當場一個爆栗子過去。「死小孩!我還沒教訓你,你就先討皮痛呀!」
「媽!你下手輕一點,我不是你的仇人。」每次都打得人家好痛。
「女兒仇、女兒仇,你沒聽過嗎?綁架你的人在裡面是吧!」於弄晴一臉蠢蠢欲動。
「媽,你打不過他。」他抓著我的手勁好大,即使年輕時混太妹,媽肯定也不是他的對手。
「你敢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沒試過怎知成不成。」她好久漢找人比試比試了。
衣仲文忍著身體的苦痛失笑,「於阿姨,得饒人時且饒人,何必冤冤相報。」
「你在說什麼鬼話,他差點害你被撞成殘廢.我不找他算帳怎麼成。」說到底她只想打一架。
「媽,你想要我向老爸打小報告嗎?」真受不了,我媽老是三三八八的,她沒瞧見衣仲文快站不住了嗎?
「你敢威脅我?」她翻臉了。
「媽,麻煩你看一下衣仲文,他傷得很重。」臉色白得像我家的馬桶。
活該,誰叫他不好好養傷。「得了,我先放下仇恨送他回醫院放到爛掉。」
「媽——」講話真缺德。
於弄晴忽然一頓,神經兮兮的問:「於問晴,你還是處女嗎?」
「不是。」我大大方方的回答。
「天哪!你失身了,那衣仲文怎麼辦,要不要退婚?殘花敗柳……」她叨叨念個不停。
「於阿姨,你誤會了……」漲紅勝的衣仲文想解釋,可是她不給他機會。
「於阿姨對不起你,養個女兒被人糟蹋,你要是不嫌棄她是雙破鞋,我把流虹企業打包給她當嫁妝,不然我沒法子向你爸媽交代。」
「於阿姨……」
我會被她氣死。「媽,閉嘴。」
「你敢叫我閉嘴,你向天公借膽了嗎?」多扁幾下證明她沒事。
痛。「我是失身給衣仲文,你聽清楚了嗎?」
「嗄?」
終於安靜了,有這樣老風騷的媽真是我一生的噩夢,可是我不能退貨,她一定會再揍我一頓,然後搬出有的沒有的故事湊成一百孝,要我學習。
衣仲文的生日還有七天,只是我提早送了生日禮物,他非常喜歡地一夜拆了好幾回,而我也由女孩蛻變為女人,雖然我痛得下不了床要他背。
我想我們會先訂婚吧!誰曉得他要住院多久。
而結婚嘛……
可能還要等好久好久,我也想學習母親三不原則,四十歲以前絕不結婚。
不過,他肯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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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還是嫁了,在我二十四歲那年,衣仲文二十五歲。
今天是我結婚的日子,賓客像螞蟻一樣多好不熱鬧的,因為我要嫁的對象是台灣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總裁,而我是總裁夫人。
瞧我老爸笑得多開心,他終於把責任丟給別人扛,無事一身輕的接受人家敬酒。
外婆更樂了,她左拉我爺爺、右挽我奶奶,逢人就笑,頭上一朵紅花俗氣得要命,但我是新娘子不能隨便開口。
不用說我那個任性的娘又在鬧脾氣了,怎麼說也不肯和奶奶同桌,彆扭的跑去和左慧文他們擠同學桌,撂下話她下次再也不參加我的婚禮。
想當然耳,我媽被她媽罵了一頓,說她童言無忌。
只是我很好奇,四十一支花的媽還算兒童嗎?分明是更年期到了在使性子,方圓一尺內的生物都遭殃,包括掃到颱風尾的我。
我不想結婚,我的人生才剛開始,美好的黃金時代應該用來浪費而不是當黃臉婆,新娘的貶值率最快,我身上還穿著新娘禮服,可是……
「老婆,你累不累,要不要吃龍蝦?」
聽到沒,我由「新」娘變成「老」婆,一下子由雲層跌落山谷,起伏也未免太大了。
所以我不要結婚,我要當快樂的單身女郎。
「新郎倌好福氣,雙喜臨門呀!娶了老婆還附帶個兒子。」
這個可惡的傢伙叫古峻川,就是那個櫻木花道迷紅髮小子阿川,他的嘴賤了,故意宣揚我已有五個月的身孕,招朋引伴地對我的肚皮指指點點。
想我生個兒子我偏不,我要生個女兒好勾引他未來的兒子,現在盡量笑吧,他到時別哭就好。
「來來來,新娘、新郎敬酒了。」
開……開什麼玩笑,一桌桌敬到完我不就虛脫了,就算是以烏龍茶代酒也不行,他們不知道孕婦頻尿嗎?想害死我呀!
何況衣仲文也不勝酒力,一眼望去的人頭真是嚇死人,以他的酒量不用走到一半就先趴了,到時候丟人現眼的可是我。
還是老辦法吧!
「哎!我的肚子好痛。」
「啊!老婆,你怎麼了,是不是動了胎氣,快坐下來別動。」
自從我懷孕以後,衣仲文就變成緊張大師,不過我懷疑他在和我唱雙簧,他眼底盈著笑。
「不成,好痛哦!我坐不住……」待會叫左慧文去巷口買碗牛肉麵充飢。
「好好好,我扶你進去休息。」
他向眾人告罪後,彎著腰像小李子似小心地扶著老佛爺我走進新房,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一旁奔跑的小孩子撞到我。
我們買了一幢新家,佔地一千多坪的兩層樓洋房,我媽很生氣我們搬出家裡,因為沒人煮飯了,家事輪到鄭問潮包辦。
我們的喜宴采戶外「辦桌」的方式進行,每桌還依鄉下傳統放上袋子讓客人打包,這是外婆要求的。
現在已經沒有人用辦桌的方式宴客。所以客人都覺得新鮮,賓主盡歡只有我不歡。
「老婆,別裝了,房裡沒人。」
你不是人嗎?果然扮豬吃老虎。「衣仲文,你好像變聰明了。」
「我本來就很聰明,難道你不知道?」他偽裝得更辛苦,智商超過一百八的他還得當白癡。
「我是不知道。」我冷笑地掐住他脖子,因為我被騙了。
他將她攔腰一抱倒向新床。「睛,我愛你。」
「我也愛你,但是我要懲罰你。」和以往一樣,我咬了咬他的手指。
看著他兩隻手佈滿我的齒痕,我得意的笑了。
而他也乘機吻住我,當我是他的禮物拆封。
耳邊似乎傳來低低的吟唱歌聲——-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郎騎竹馬來,繞床…
郎騎竹馬來…
郎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