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是非接了他的話:「由宣府折返,只怕瓦剌兵途中埋伏。雖說由紫荊關折返路途遙遠,可一路卻更加安全。」
「霍老弟不只追捕人內行,這行兵之道,倒也精通。」于謙讚賞地看著明是非,「明日,必將霍老弟的話一句不漏稟告太后。」
十六終於開了口:「可由這紫荊關往回,若是中途有變,延誤了撤退時機,那大軍的背脊就會暴露在敵人的眼角下,到時……」他指了指河北一帶,這裡,便是突變的地方。
「十六公子好見解,那王振貪功,指不定會在他家鄉弄些出個什麼事來。」于謙又皺了皺眉,「明日與太后相見時,也必定讓太后提醒聖上這作戰時機。」
然而歷史的車輪不會因為這三人而改變,該來的,還是會來。明兵五十萬,不敵瓦剌兵三五萬,實是史上罕見。這自是後話。
獄卒敲了敲鐵鎖,提醒明是非時間已到。
明是非站起身,笑道:「看我都把正事忘了。」湊上前去,不知在于謙耳邊說了什麼。
卻見于謙正色怒叱他道:「霍老弟,聖上之名不可違。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我于謙自是不會做。」他一臉大義凜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明是非還想說些什麼,十六卻是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只見他身子一僵,對于謙致歉,便拉著年十六向于謙道別。
此去,卻不知何年再相見了。
第9章(1)
邀雲攬月,醉清風。塵世俗流,任湮滅。
自前晚見了于謙後,明是非將十六安置在硯生家中,便不曾出現過。
十六想到了初次見面時,他也是這般,出現了,消失了,最後卻是換了一副面孔出現在他眼前。那這次,他也會如上次般出現嗎?
十六自己都迷茫了。
硯生家中,除了三餐那個來燒飯的老婆子,什麼人也沒有,冷冷清清的。
看著眼前的一菜一湯,十六半點食慾也沒有。那老婆子卻也奇怪,看了他半天,目不轉睛的。十六微笑道:「大娘,可是有事?」
老婆子看著年十六,歡喜道:「硯生真是福氣,找了這麼一個俏老婆。」
十六勾嘴笑,望向門外,「大娘,我只是跟著硯生的一個朋友來借住的。」他頓了頓,又繼續講了下去:「我並非女兒身。」
那老婆子卻不理十六的辯解,感歎道:「可惜啊,就怪硯生沒那福氣了。」隨即又笑了起來,「老婆子明白,老婆子明白。這行走江湖的,女兒身不方便,可我一看,就知道小六你是女兒家了。」
門外似乎有人來了,十六回身拿多了一副碗筷,「大娘,我真不是女兒家。」擺了下去,輕聲道:「大娘,可吃過飯了?」
「吃過了,吃過了。」老婆子笑呵呵的,半點也不當十六的尷尬是回事,「想當年,我也是做了男兒裝在江湖上行走,後來遇到我家那老頭子,便給騙來當村婦了。」
她一臉笑容,也不覺得做了村婦有什麼不好。
她還在嘮叨著,門外那人神色慌張,一進來什麼話也沒說,抓了年十六便往外跑,邊跑邊喘,「老大中毒了,快,快,快跟我來。」
十六隻覺這人眼熟,倒是老婆子叫了起來:「寒清,你做什麼拉了人家姑娘就跑。」中氣十足。
張寒清愣了下,手很自然地放開年十六,狐疑地看著他,隨即又抓了十六奔跑起來,「李大娘,我們去去就回了。」
艷陽天。
心中烏雲滿佈。
十六沒有問張寒清,明是非到底是怎麼了,跟著張寒清,飛身於瓦房茅屋上,一顆心卻始終懸在喉間,吞吐不順。
兩人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已到了明是非的藏身處。
他躺在床上,已陷入昏迷狀態,一張臉蒼白得嚇人。硯生守在他身旁,不停地為他擦拭流下的冷汗。
十六上前,為他把脈,手卻止不住地抖了起來。脈象微弱,似有若無。一口氣懸著,卻又像隨時都會斷了般。
他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瓶子,倒出幾顆藥丸,喂明是非吃了下去。一張臉緊繃著,在硯生的幫助下,褪了明是非的衣裳,看見他後背有一道紅痕,是前些天他們掉下懸崖時他讓樹枝給弄傷的,然而除了那紅痕依稀可見,他後背已呈現大片紫黑。
眼前突然晃了晃,十六強作冷靜,「毒氣已流竄他五臟六腑,現在要為他準備一大澡盆熱水。快!」
張寒清飛奔出去。
十六的手腳卻都僵硬起來,扶起明是非,運功為他逼毒。
硯生無奈道:「我們試過了,那毒竄得越快。」
十六停了下來,又拿了幾顆藥丸,嚼爛了敷在他傷口處。那藥遇到毒,在明是非背上發出「滋滋」聲,隨即便像要燒了般,發著紅色的光。
十六猛然想起,難道便是傳說中至奇之毒「樹籐生」了。樹死籐生纏到死,籐死樹生死也纏。
一旦中了這毒的人,便如那樹,直至毒發身亡那刻,都無法解去。
似乎是疼痛讓他有了稍許知覺,那偏長的貝型眼睫動了動,嘴一張一合,卻不知要說些什麼。十六湊了上去,眉輕皺,在明是非腰間摸出一本小冊子,又在他耳邊道:「還在!」
他的嘴又張張合合。
十六叫來硯生,僵硬道:「他說這冊子要保管好。」
硯生才剛剛過來,明是非卻猛地坐了起來,吐了好大一口黑血。原來是完全失去了意識,本能地隨著氣血上湧坐了起來,隨即又躺了下去,似乎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十六顫抖著手為他擦去嘴角邊的血絲,問道:「硯生,他是怎麼中毒的?」
硯生的聲音有些焦急,卻也將整件事交代得清清楚楚。
這件案子,他們已查了一年多。朝廷中那些欲圖謀反的人,他們也瞭解了個大概。只是苦無證據,不能參他們一本。
巧的是,幾月前,瓦剌大舉侵犯邊境,江湖上也流傳出寶藏圖一事。明是非即時決定,深入江湖,追查真相。
但當一遇見年十六時,他便決定,兵分兩路,硯生與寒清,駐守京師,而他自己,要與年十六查出背後主謀。
於是,寒清與硯生便留在京師監視屠洪。
七月十六,聖上帶兵親征,國內這些叛亂,蠢蠢欲動,入了八月,動作更甚。
于謙下獄,餘下的正直忠臣,寥寥可數。明是非怕那幫人真是密謀成功,昨天入夜,帶了硯生,二人摸黑混進將軍府。
而他們沒料到的是,柳夕竟也藏身在那屠洪的書房內。而明是非,為了救他,為了替他擋去柳夕一劍,遭人暗算。
硯生講到這裡,十六換了帕子,拇指用力,由明是非後背的命門穴,推至傷口處。有黑色的血液至傷口溢出,發出些許惡臭。他淡淡道:「為什麼不帶我去?」也不顧明是非還處在昏迷中,話就問了出來。
硯生看著他一臉木然,解釋道:「老大說,十六公子曾為了救慕容日暖而與屠洪結怨。十六公子兩次遇險,都是那屠洪差人做的。屠洪性好男色,若是事情敗露,只怕……只怕……」他頓了頓,「只怕十六公子生不如死。」
十六的心「登」了下,臉色瞬間蒼白得和明是非一般。不許他貪死,卻要他獨活。是這樣嗎?
「是柳夕下的毒嗎?」心中的不安漸漸擴大,若真是「樹籐生」那也只有一個辦法可行。
「不是。」硯生看著年十六擔憂的臉,「這毒,是淬在一把飛鏢上。」他轉身,在桌子上拿來了一支飛鏢。
歡迎您訪問言情小說大全,最新言情小說超速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