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絕大多數的法術皆損耗在救她,可是他不後悔,再者她的臉色愈來愈紅潤,醒過來的機會大增,只要她能醒過來,就算是耗盡他全身的能力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今日,一如往常,席恩以柔和的光芒緊緊包裹住躺在床褥上的露,想化解她心口的寒氣,他有預感,就快成功了。目前她體溫正常,心跳亦平穩,只差尚未甦醒過來。
連日來的努力,成功地使露心口的寒氣散去,席恩鬆口氣稍作歇息,坐到露的身邊。
寒氣已逼退,她應該醒來了吧!倘若她再不醒,他真不知該以何種方法救她。
似乎感受到他的期盼,床上的人兒難受地轉動著頭顱,朱唇逸出細微的呻吟,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發現她有甦醒的跡象,席恩驚喜地看著她,但見緊閉多月的眼瞼沉重地眨了眨,隱藏其下的黑瞳困惑地看著他,似乎不瞭解他為何會在此。
「你醒了!總算醒了。」一見到她醒來,席恩總算放下心中的大石,揚起愉悅的笑。
「你……」多月來沒開口說過話,使她的喉嚨乾澀得說不出話來,露皺著眉,輕咳了幾聲。
席恩見狀,趕忙倒了杯水來,抉起她那虛軟的身子,讓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喝下甘甜的水。
露貪婪地飲盡杯中的水,還一連喝了許多杯,才舒服地輕歎。迷糊的她慢慢地意識到她正倚在席恩的胸膛上,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席恩摟抱著她的腰,讓她倚著他。
怎會這樣?!他是席恩嗎?那個討厭她至極的祭司?就她所知,他不可能會勉強自己與她有任何肢體接觸,但為何……為何在她睡了一覺之後,他整個人都變了?
他抱著她不覺得難受嗎?不覺得委屈嗎?
連她自己都為他叫屈,覺得她的污穢著實玷辱了他的光潔。
他為何會改變態度對她這麼好?在她睡著後,是不是發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露困惑地搜尋腦中僅存的記憶,意識飄回最後與他相見的那天,依稀記得當日瑪姬的憤恨、眾人的吃驚和他的無言,最後的畫面停格在她為他抵擋瑪姬的攻擊,然後她便什麼也不記得了。
她明白了!終於知道席恩會對她擺出好臉色的原因,是因為她為他擋下了瑪姬那一擊,而他心中有愧,所以不得不勉強自己照顧她、對她好!
她覺得自己很可悲,唇角輕輕地勾起嘲諷的微笑。
沒辦法,她向來討人厭,怨不得他人,相反的,她還得感謝他呢!至少他能不計前嫌,放下身段來照顧她。
等等!她怎會突然忘了他祭司的身份!身為祭司是不能隨意與女人親近,肢體上的動作更是不可以!她連忙推開他的胸膛,試圖猙脫他的摟抱,免得破壞他聖潔的形象。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她的推拒讓席恩誤以為她不舒服,慌忙想找出原因。
「不!不是的,我很好。」就算她再怎麼不舒服,也不會對他據實以告,況且這點小小的不適在她眼裡根本算不了什麼,她曾經歷過更多的苦痛,恨不得自己馬上死去。眼前的小小狀況她還可以忍受,只是她不想為他帶來麻煩,若教旁人撞見他摟抱著她,對他的名譽和地位可是一大傷害。
「既然很好,為何你要一直掙扎?」他強制她留在他懷中。好不容易他才得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摟著她,不再面對一具毫無反應的身軀,他自然是將她摟得死緊,不讓她再有離開他的機會。
「你……不該抱著我。」說完她咬著下唇,眼兒瞟向地面,執意不看他。
「為何不該抱你?」席恩一時沒想到其中的關鍵,納悶地問道,是她不喜歡他嗎?不然怎會說他不該抱她?
「你忘了你的身份嗎?」她懊惱地提醒他,不明白怒氣為何會來得如此迅速。
「我的身份?」席恩喃喃重複她的話,隨即明瞭她的意思,「我不再是亞羅斯的祭司了。」他輕柔地對她宣佈。
「啊!為什麼?」她驚訝地抬頭看他,他不是很在意是否能當個好祭司,怎會突然間不當祭司了?是什麼原因便他放棄了祭司的身份了那個原因真比他當祭司還要重要嗎?
「因為我不再是以前的我,無法再回到無情無慾的生活。」席恩注視著她美麗的臉龐,是她吸引了他!讓他陷入情愛的泥淖,再也爬不起來,不過,他樂於享受情愛的滋味。
「什麼意思?」她不解,可是她的心不停顫抖著,似乎在期待。
「意思很簡單,我動心了!無法再觀你於無形。」他的手撫向她柔嫩的臉頰,既愛憐又不捨。
她吃了不少苦,大多數的時候,都是他給予的,現在光是想像當初為了除去她身上的邪魔法而狠心將她封入水晶鏡中的舉動,便讓他自責不已,同時也心疼她。
如果他早點發現他的感情,早點承認,而不是一味否認、逃避,她就不會受盡苦難。是他不好!是他的錯!
「你……不可能的!你在騙我!你說謊!」她壓根兒不相信他的話,他怎麼可能會愛上她!
她沒忘記他生平最痛恨人就是她!他最想除去的人也是她!她不敢忘記自己從前的種種惡行,皆是他無法容忍的。所以若不是他說話,便是他根本不是席恩本人,他不過是個和席恩長得一模一樣,有著相同氣質的男人。
「我也以為不可能,可是事情就這麼發生了。」席恩笑了笑。假如兩年前有人告訴他,他會愛上邪魔女露,他絕對不信。
他無法想像自己愛上邪魔女露的情景,可是上天偏偏這麼安排,安排他愛上生平最痛恨之人,使他無法再恨她,僅能以愛來包裹住她。
「你不是席恩!你只是一個長得和他很像的人,是誰派你來騙我?騙我對你有何好處嗎?我沒有邪魔法了,而且阿烈已死,騙我也沒有用了,你不覺得自己太浪費時間和精力了嗎?」她不斷搖頭並笑著,笑容中含著苦澀與不信。
她不會相信席恩會愛上她,這一定是場騙局!她不會上當的!永遠都不會!
「我是席恩!我沒有騙你,請你相信我,我沒有想利用你的意思,我說的話全是出自肺腑。」由她的眼中,席恩看見了不相信與悲傷,不捨之情更深,他用力地擁住她,想借由狂烈的心跳和燙熱的體溫來和緩她的情緒。
「你不是!你休想騙我,我知道席恩不可能會愛我!永遠都不可能,而我也不會乞求他愛上我。」森冷的臉上寫滿不相信。她沒有愛過席恩,席恩也沒有愛過她,兩人正好扯平,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露,你看著我!看著我!由我的眼裡難道你所看見的是欺騙嗎?」席恩抓著她,不容她逃避。
迫於無奈也出自於好奇,她看進了他的銀眸,銀瞳中寫滿真誠以及赤裸裸的愛意。可是他的表現完全不像席恩呀,要她如何相信他?她知道席恩不可能會用那樣的表情看她。
「瑪姬呢?你叫她來!」她慌忙尋求依靠,不願去想瑪姬愛上她這個問題,她只希望瑪姬可以帶她逃離這一切。
「她死了!」席恩蹙起眉,無法相信她居然當著他的面要求見他的「情敵」,難道他比瑪姬還不值得她依靠嗎?
「死了……怎麼會呢?」露愣愣地看著他,她以為……以為瑪姬早已全身而退,隨時等著回來接她,沒想到瑪姬卻死了,不會再回來了!
雖然和瑪姬相處多年,但她是個無情的人,對瑪姬從不曾付出對等的關懷,可是聽聞瑪姬死去的訊息,她的心狠狠地揪痛了,耳邊不期然迴盪著瑪姬說愛她的話。
瑪姬愛她啊!而她卻不知道,不!不能說是不知道,而是她未曾留意過瑪姬的心情,她一向以自己的利益為重心,旁人從不是她關心的焦點,但縱然無法給予瑪姬回應,她仍不希望瑪姬死去!
她哀傷得說不出話來,沉痛地合上眼。
「她是被我殺死的。」明確地感受到她的悲傷,席恩無法隱瞞事實,人是他殺的,他就要有勇氣在她面前承認。
「你?!」是他殺的?!怎麼會?!
「是的!是我!」席恩堅定地點頭。
「她死了……也好,反正我沒有任何感覺。」她故作堅強地說著違心之請。不用問她也可以猜出瑪姬會死的原因,因為對她的愛沒能得到回應,使得瑪姬對席恩的怨恨更為深沉,瑪姬一定是抱著玉石俱焚的心態和他比試,結果瑪姬輸了!
「不要自我欺騙,承認悲傷對你而言具有那麼困難嗎?」不喜歡見她把真實的感受理藏在心底,他希望她勇敢面對。
「我一點都不難過,真的!瑪姬她……瑪姬她……我……我……」無情的話再也說不下去,淚珠紛紛滾落粉腮。
「你打我吧!如果這能讓你好過些,你就狠狠地打我。」席恩不忍見她落淚,她向來不哭的,就算是受水晶鏡中正氣的折磨,也不見她掉一滴淚,可是瑪姬的死,卻讓她哭得像個淚人兒。
其實她出現悲傷流浪的情緒對她而言是件好事,至少她不會再壓抑該有的情緒。
「不!不!」靠在他的懷裡,露拚命地搖頭。她不會打他,她知道不是他的錯,錯的人是她,她不該忽略瑪姬的感受。
此時她不禁想問,師父黑蒂霞所教她的觀念對嗎?冷血無情真是件好事嗎?難道她得時時殘酷狠毒嗎?
腦海中不斷閃過黑蒂霞對她的教導,當時的無助與驚俱一一湧上心頭,她哭得更凶了。
席恩摟著她,讓她盡情哭泣,或許等她痛哭完後,她會覺得舒服些,也不會再拒絕相信他。
露不曉得自己哭了多久,她沉沉睡去又哭著醒來,她唯一知道的是無論在她哭泣或沉睡時,身邊都有一隻大掌緊緊地摟住她,適時給予她支撐下去的力量,也給了她安全感,溫柔地守護、保護她。
她緊緊地攀住席恩的腰,看著四周的環境。這裹不是亞羅斯的神殿,他真的離開了亞羅斯!他守著她、照顧她,究竟有何打算?她能往好處想嗎?
不!她不能!這世上的好運不可能降臨到她身上,她怎會傻得編織著不屬於自己的白日夢。
不該啊!
「舒服點了嗎?」席恩以手指輕輕拭去她頰畔的淚痕,在她哭哭醒醒的時候,他的心不停揪痛著,他現在明白了,原來這就是愛。
愛一個人會因她的悲傷而悲傷,因她的快樂而快樂。在抱著她時,他可以感覺到她不曾真正快樂過,她一直是活在悲傷痛苦之中,所以他想讓她快樂,真正的快樂起來,沒有偽裝,沒有虛假。
「謝謝你。」她頭一回真心向他人道謝,她努力著要離開他溫暖的胸膛,離開是痛苦的,可是她不得不這麼做,她怕繼續依靠著他會使她沉迷,對他的迷戀會更深,再也無法自拔。也許早點離開,可以令她早點打消不應該存在的癡心妄想。
「你想離開我?」席恩感覺到她的掙扎是想永遠的離開,而非短暫脫離。
「我會幫你擋下瑪姬的攻擊絕非因為愛你,是因為我不小心絆倒了,我希望你不要誤會。」她找了個蹩腳的理由,不願他相信瑪姬的話。
「我有沒有誤會,你我清楚得很。」她的極力否認,使席恩難過極了,但她會否認不是沒有原因,都怪他從前對她的態度太差,可是他不會任由她逃避的,他會向她證明他對她的愛。
「你真的誤會了,瑪姬說的話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因為不可信。」她急忙撇清。
「她說的話,我都一一記在心上。」他指著胸口道。
「我真的沒有愛上你,難道你忘了我先前設陷害你的事嗎?我強迫你跟我發生關係!呵!現在事情爆發了,正如我所預期,你受到眾人唾棄,可憐啊!不過這正好合了我的意,老是讓你佔上風我可不服氣,活該讓你在眾人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瑪姬會那麼做,全是我授意的,」她熟練地讓眼中閃爍著惡毒的光芒,臉上的表情亦是沾沾自喜。
「是啊!那回真讓你佔了上風。」不如露所預期的,席恩沒有勃然大怒,反而笑了。
想起那一夜,他的眼中閃動著激情的光輝,倘若她沒有對他下迷香,讓他對她恨之入骨,恨不得置她於死地,何來今日暗生的情愫?說來說去,或許該謝謝迷香,它可是最大功臣。
「你……怎麼會!」她以為他會氣得趕她出去,沒想到他笑了,這和她預想的完全不同啊!
他不是席恩!根本不是她所認識的祭司席恩!
會不會是她在作夢呢?不然席恩怎麼可能以這樣和善,溫柔的面貌對待她。對!是她在作夢!她一定是在作夢。
她用力地搖搖頭,試著讓腦袋清醒些。
「我在作夢!我一定是在作夢。」她喃喃自語。
「你沒有在作夢,這是事實。」席恩捧著她的臉,不讓她搖昏了頭。
「若不是作夢,那就一定是你在同情我!不!你是在報恩,因為我不小心絆了一跤,讓你沒被瑪姬擊中!為了報恩,你不得不對我好言好語,一定是這樣的,我沒猜錯!」她不要他的同情和報恩,如果可以,她情願面對他憎恨的臉孔,也不願他以虛假的面貌來對她。
「沒有同情,也不是報恩,而是我愛你。」席恩坦蕩蕩地說出他的愛,他已決定和她共度今生,當然不會有所隱瞞。
他愛她?!他說他愛她?!他真的說了他愛她!他的話敲進她的耳膜,在她的腦海中迴盪,但卻一點都不真實。
「你……你很討厭我的,你忘了嗎?」她略顯結巴地提醒他。
「由恨生愛並不稀奇。」席恩聳聳肩,笑著撥開垂落在她臉頰的髮絲,戀戀不捨地撫著她形狀優美的耳朵。
「你……你忘了我做過許多壞事?我一生都不可能會變成好人,我會不斷使壞,這樣你也要和我在一起?」她數落著自己人格上的缺失。
「我會永遠守在你身邊,不讓你有做壞事的機會。」他會緊緊看住她,不!應該說他會深深愛著她,讓她沒機會也沒時間去想別的事。
「不!你一點都不瞭解我這個人,你不可能會永遠待在我身邊,你終會有離開我的一天。」既然如此,她不如早點拒絕,早點離開他,總好過最後落得心碎的下場。
「你的確有很多地方是我所不瞭解的,可是你可以說給我聽,我願用一生來瞭解你!我會永遠留在你身邊,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走,唯有死亡才能將你我分隔。」他想與她分享悲傷。痛苦,帶給她快樂和幸福。
他是認真的嗎?看著他真誠無比的眼神,她很想相信他,可是心底卻有另一個聲音要她別去相信。她不敢相信,真的不敢,因為至今她仍無法相信上天會有善待她的時候。
「你知道嗎?我能看清所有人的未來,就是看不見屬於我自己的未來,當我遇見你,也同樣看不清你的未來時,我著實感到納悶,不瞭解為何會如此。我曾推斷是你的邪魔法阻擋了我的能力,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原因所在。你知道為何我會看不清你的未來嗎?」看出她已願意敞開心扉慢慢信任他,他提起舊事,定定地看著她。
露搖搖頭,不解他為何跟她提起這件事,她猜他看不見她的未來,是因為她的未來晦暗無光,或是她根本沒有未來可言。
「因為我倆的未來是相繫在一塊兒,既然我看不見屬於自己的未來,又怎可能看得見你的未來?」他笑著解釋,為她的不信任感到哀傷。她究竟吃過多少苦,才會造成她今日不信任人的性格?他想知道,迫切地想知道,但前提是要她肯提起,倘若她不願說,他也不會勉強。
「騙人……」嘴上是這麼說,可是在聽到他說兩人的未來是相繫在一塊兒時,她不由得大受感動,眼眶慢慢溫熱濕潤。
討厭!她是從不掉淚的邪魔女露,為何今日老是為了一點小事而流淚?都是他的錯!他讓她變得不再像自己了。
「我有沒有騙你,你留在我身邊不就知道了。」席恩見她仍猶豫不決,便使出卑劣的手段拐騙她。
對上他清明的眼,她搖搖頭,眼珠又悄然落下。
「留在我身邊對你而言真有那麼困難嗎?」他有點受到打擊,頭一次愛人,頭一次向人表白,頭一次訴說永遠,所得到的皆是拒絕,莫非他真的糟到讓人無法接受?
「我怕……」她啜泣。
「怕什麼?告訴我。」這是個好現象,席恩覺得安慰,他的怒力總算沒有白費,他誘哄著她繼續說下去,他要分擔她的恐懼。
「我怕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我不是你所想要的。」她怕在領略過他的溫柔後,會承受不住他的厭惡、冷情,那太傷人了。
「不會有那一天,是你讓我產生情愫,我確定你是我今生唯一想要的人,我怎麼可能會不要你?我知道我想要什麼。」因為愛她,所以他毅然決然地拋下一切,為的就是與她共度白首。
接二連三聽到他愛的告白,心中的石牆慢慢崩裂,露嗚咽一聲,投入他的懷中。
就算他是在騙她,那麼她也認了,認了!
見她首次真心投入他懷中,席恩開心地緊緊摟住她,珍視她如珍寶。
抱著席恩,讓她有了安全。依靠的感覺,露不再覺得自己孤獨無依,一身的晦暗在他懷中被他的光芒一一洗淨,令她覺得舒服不已,很想就這麼一輩子賴著他,再也不分開。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父母雙方的親戚皆嫌我是個麻煩,沒人肯收留我,我只好到處流浪,靠著偷竊別人的食物過日子。每當我看著別人家的小孩有父母疼愛時,總是羨慕不已,同時也恨!恨我的父母為何那麼早離開我,恨他們為何獨獨留下我一人,讓我吃盡苦頭!每天,我都在恨意中人睡,又在恨意中醒來,直到我在森林裡遇上師父。可能是我滿心恨意,又十分狼狽,讓她覺得我有學習邪魔法的潛力,所以她收我為徒,將我帶回去。」露輕聲訴說自己的身世,第一次敞開心扉,提起不為人知的往事,語氣不再冷淡。
席恩察覺她心底的悲傷,輕撫著她的背,靜靜聽她說,並不插話。
「在師父那裡,我享受到了最好的物質生活,我毋需再為衣食無著而發愁,毋需怕會像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只要我努力學習她所教導的邪魔法,學得好,她便會給我獎勵,讓我感到幸福無比;可是當我學得不好,她便會把我關人幽暗的山洞中,任我哭泣求饒都不肯放我出來,她讓我和蛇。爬蟲及老鼠共處一室,我哭得愈大聲,她就把我關得愈久,直到我不哭時才把我放出來。被她關了許多次,我也怕了!因此我盡力去達成她的要求,就算是不擇手段,我也要完成,我不願再回到那可怕的山洞中,因為我的努力和狠毒,使得我愈來愈少受到懲罰。」想起在山洞裡的日子,她打個了寒顫,幾乎說不下去。
席恩為她的過去感到悲傷、難過,他似乎可以看見她的痛苦,那樣的恐怖教育,他怎能怪她長大後變得陰險狠毒,唯有那樣做才能讓她生存下去啊!
他的眼因不捨而發熱,覺得自己比她幸運百倍,如果當時他們的立場交換,他也會變得和她一樣,或許會更加狠毒陰沉。
「我想我能遇上師父算是幸運的,至少她讓我平安長大成人,沒有冷死、餓死。」對黑蒂霞,她仍心存感激,遇上她也算是她幸運。
「是的!」儘管為她曾受過的苦感到悲傷,可是他還是感謝黑蒂霞發現了露,帶她回去,不然她早死在荒山野嶺了。黑蒂霞的教導,讓露明白唯有掌握權勢與利益才能保住自己,所以她用盡一切手段殘害他人,盡力往上爬,雖然她的手段不正確,可是他也無法說出責備她的話來,他不忍心指責她。
「好奇怪!你怎麼會喜歡這樣的我?換作是別人,早嚇得逃之夭夭了。」她自嘲地揚唇笑著。像她這麼可惡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任何的愛,也不配得到上天的祝福,她永遠只能活在陰暗的角落。她一直認為席恩愛錯人了,世間還有許多比她好上千百倍的女孩值得他去愛。
「我不是別人,我是愛你的席恩。」他不願再讓她有退縮的機會。
露靜靜地看著他,從頭到尾,他的話都真誠無比,她還要再懷疑他嗎?難道他為她所放棄的還感動不了她?
不!她不再是冷血無情的邪魔女露,她想蛻變,變成普通的女人,她不想再狠毒陰邪,她不求變成大善人,可是她想成為平凡人,沒有野心,沒有慾望,只想好好守著愛她和她愛的人。這樣可以嗎?上天會同意嗎?她夠資格擁有這得來不易的幸福嗎?
「不要再遲疑了好嗎?」席恩鼓勵她跨出這一步。
「嗯,我不再遲疑,我一定珍惜你對我的愛。」她用力點頭,更多的淚珠滴落。
「太好了。」有了她口頭的承諾,席恩高興極了。她總算聽進了他的話,不再抱持懷疑的態度。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她的頭枕在他的肩頭,不停訴說愛意。
她愛他!非常、非常愛他!對他的愛深到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以為這一生她不可能會愛人,可是她愛了,而且愛到願意為他付出性命。
「我也愛你,非常的愛你。」席恩抬起她的頭,看著她道。
露聞言,開心地流下更多的淚水,這是喜悅的浪水,她終於從過去的陰影中跳脫出來,走向光明之路,走向心中所愛。
「是你通知我們阿烈在你那裡的吧?」他心中如是猜測,唯有她通風報信,不然沒有人會知道。
「嗯!只是你們來得太快了,我本來是想留下他的屍體,然後一走了之的,結果……」她壓根兒還來不及逃走,便被活逮。
「幸好我們及早趕到,否則我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愛你,還將永遠失去你。」他慶幸自己執意要跟邁爾同行,他無法想像在神殿終老的日子,他早已不適合當祭司,那樣的日子只會讓他痛苦無比。
露勾起唇角笑著,感謝上天的安排,老天爺並沒有放棄她,還將幸福帶給她。
美麗中帶著邪氣的笑容深深吸引著席恩,牽起了他的慾望,他的唇慢慢靠近誘人的小嘴。
「我想好好吻你……」沒等她回答,他便以唇封住了她的。
渴望的心歷經質疑、否定、拒絕再到接受,這是他第一次真心主動吻她,不再有設計陷害,不再是因藥物而意亂情迷,他是真心真意地吻她、呵護她。
席恩恣意吮吻逗弄著她,誘哄她的唇為他開放,讓他攫取更多的甜美,一雙大掌亦不客氣地撫摸她的身子,慾望的火苗悄悄點燃。
受不了他的撩撥,露嚶嚀一聲,臣服於慾望的召喚,啟唇歡迎他進入,火熱的舌立刻滑入,邀請她與之共舞。
四周的空氣愈來愈稀薄,溫度愈來愈高熾,可是兩顆原本遙遠的心已緊緊相守在起,再也沒有人能分開他們。
時光流轉,席恩和露始終待在不與塵世接觸的山林間,過著兩人生活。
席恩未曾與亞克斯和邁爾聯絡過,因為他知道好友們過得很好,也找到終身相伴廝守的愛人。至於輕鴻,他一點都不擔心,輕鴻一直是個非常認真的孩子,他知道輕鴻定不會讓他失望,他留下的那些法術的書夠他學習了,希望他日後可以幫助更多的人。
想起輕鴻,不免想起在他離去前,輕鴻突然要求他教導光法術一事,想必是他早已預見了他會離去的事實。這麼說來輕鴻比他的能力更強,更適合當亞羅斯王國的祭司,這樣他就放心了,不再感到歉疚。
他也沒有與外界的人接觸的念頭,對世人來說,他和露皆是已死之人,不該再出現,徒為好友們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和露只在住處四周活動,盡量避免撞見外人的機會。
對此安排,露不曾有過意見,他們倆本來就不是愛熱鬧之人,對平淡的生活反而更自在。事實上,露對此安排十分滿意,她非常享受平靜的生活,不爭不求,只希冀和他廝守在一塊兒。
倘若問他是否後悔過,他的回答是不曾,他快樂地享受眼前擁有愛人的生活,仔細的品嚐晚到的情愛與關切。
他愛露!非常、非常愛她!愛到願意鬆開手中的一切,也不願放開她的手。
往日的仇恨、憎惡早消散在空氣中,留下的是濃濃的熾情狂愛。他想,隨著時間過去,他對她的愛只會更深。
一雙黑亮中帶點邪氣又帶點良善的含笑眼眸接觸到他時,他的嘴角揚起一抹寵溺的微笑,信步朝她走去。
他學會去愛,她則慢慢重拾童年記憶中的善良。
毋需言語,光以眼神他們就可以明白對方的心思。
席恩張開雙臂,將露納入胸懷,與她雙雙立於斷崖邊,凝望著遠方的滿天紅霞,落日餘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好長。
他們在彼此身上學會了愛,他們是上天默許相愛的一對,不會再有人說他們是不可以結合的一對。
他們以行動打破了世人對善與惡的堅持,他們以愛推翻橫隔在兩人之間的藩籬,緊緊地抓住了對方,再也不放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