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著中式早餐,一鍋白米粥,一小碟肉鬆、醬瓜、豆腐乳,平凡而可口,男主人邊吃邊看報紙,女主人則看著晨間新聞,又是一天的開始。
這時某間房內傳出乒乒乓乓的聲響,隨即衝出一名穿著高中制服的少女,因為有深度近視的關係,不小心被桌腳絆了一下,不禁「哎呀!」一聲,人是沒有跌倒,書包裡的東西倒是撒滿了一地,這才想起忘了最重要的東西了。
「啊!我忘了戴隱形眼鏡了……」顧不得其他,她轉頭又跑回房裡。
刁太太看了大搖其頭,蹲下身幫女兒收拾殘局。
不到兩分鐘,戴好隱形眼鏡,總算不再當睜眼瞎子的刁蟬又衝出來。
「都這麼大了,還成天迷迷糊糊、丟三落四的。」刁太太忍不住嘮叨了兩句。
刁蟬吐了下粉舌,聲音軟軟的說:「人家還不習慣嘛!」要不是因為戴近視鏡框讓鼻樑很不舒服,她也不會改變多年的習慣換戴隱形眼鏡。
「都一個月了還不習慣,你是想每天早上都摔一次嗎?」
刁志遠從報紙中的新聞上撥空探出頭來,寵溺的問:「不是還有二十分鐘可以睡嗎?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她摸了摸鼻子,「我忘了今天是值日生,得早點到教室。」
「你呀!不是媽愛說你……」刁太太的叨念被護女心切的丈夫給打斷了。
「好了,別再念了,一點小事不需要這樣大驚小怪。」
「唉!你以為我愛念,我可都是為了她好,咱們下半輩子全要靠她,她不爭氣點怎麼行。」
「小蟬已經夠乖巧了,你還想怎樣?」刁志遠聽了可不服氣,轉向女兒時換上慈父的表情。「好了,快吃吧!不然待會兒公車又趕不上了。」
刁蟬瞄了母親一眼,才端起稀飯吃起來。
雖然她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從小父母都很寵她,幾乎是有求必應,可相對的,對她的期望也很高,特別是母親,管教更為嚴格,不過,她很能體諒他們望女成鳳的心情,也盡可能不讓他們失望,只是有些事不是光想就辦得到的。
「哦!對了,我差點忘了提醒你一件事。」刁太太突然想到什麼,將口中的飯菜嚥下肚子後,瞅著靜靜喝著粥的女兒說:「小蟬,媽可先告訴你一聲,以後你要是見到住在隔壁姓呂的母子,尤其是那個叫呂熙平的男生,千萬不要理他們,知道嗎?」
刁蟬執筷子的小手輕顫一下,「為什麼?」
「還不是昨天我才聽對面四樓的王太太說,原來隔壁呂太太其實是人家的情婦,難怪他們母子搬來我們這個社區都快一年了,也沒看到男主人在家,唉!看她長得秀秀氣氣的,居然會自甘墮落,當起人家的第三者,真是不要臉,我們還是少跟那種不三不四的人交往比較好。」說話的口氣帶著明顯的鄙夷。
刁蟬心中有些不安,「媽,你別聽王媽媽亂說。」學長的媽媽會是人家的情婦?怎麼可能呢?
刁太太繼續發揮她的八卦精神,口沫橫飛的說:「我可不是黑白講,不然呂太太整天待在家裡,也沒出去工作,哪有錢住隔壁那種三樓的透天厝,還有平常生活上的開銷?而且每天還有司機開賓士轎車來接送她兒子上下課,一看就知道不尋常。
「還有啊!她那個兒子,長得是又高又帥,可以當偶像明星,但是每次見到左右鄰居從來不打招呼,你們這些年輕人都說他很酷,我看是沒家教才對,將來也沒什麼出息,搞不好還會去跟人家混黑社會,當那個什麼古惑仔,就像電影裡面演的一樣。」」媽,你不要把人家說得這麼難聽嘛!」刁蟬小聲的為暗戀的學長辯護,沒想到卻惹來麻煩。
一眼看出女兒的異樣,刁太太霎時瞇起雙眼,「你幹嘛無緣無故替他說話?小蟬,你給我老實說,你是不是和那個叫呂熙平的男孩子很熟?」
刁志遠也放下報紙,不表贊同的看著她,「小蟬,你媽說的是真的嗎?」她才十六歲,交男朋友還太早了。
「爸、媽,我真的跟他不熟,他……」刁蟬小臉一紅,緊張兮兮的辯解,「他只是我的學長而已,我跟他從來沒有說過話,真的!」
「你沒騙我?」刁太太嚴肅地瞅視著她。
「媽,我沒有騙你。」
「那就好,媽不准你接近他們也是為了你好,像那種不單純的家庭,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安全,免得無端沾惹一身腥,到時讓鄰居在背後閒言閒語,我可是會受不了。」刁太太一臉嫌惡。
刁蟬垂下長長的睫毛,細若蚊蚋的說:「我知道了。」
「好了,既然小蟬說沒有就是沒有,我們要相信她。你們女人也真是的,就愛東家長、西家短,淨聊那些有的沒的,無不無聊啊!」最後由一家之主開口結束這個沒營養的話題。
母親的話讓刁蟬的心情跌落到谷底,也沒有心情再吃下去。
「媽,我吃飽了,去上學了。」她將碗筷拿到廚房的洗碗槽中放好,就背起書包往外走。
刁志遠朝門口叫了一聲,「小蟬,要不要爸爸載你去學校?」
「不用了,爸,時間還來得及,我自己可以搭公車去。」
他沒有勉強,再次叮嚀,「那路上自己要小心點。」
踏出家門,她深深的吁了口氣,沿著階梯往樓下走,整個情緒完全被母親的一番話給影響。
自從一年前呂家搬到這個社區來,還住進隔壁這棟經過改裝整修的高級住宅後,社區裡的住戶就對他們母子謎樣的身份感到好奇,只是呂太太從來不踏出家門,一個月難得外出一趟,家中的伙食和購物全由傭人包辦。
刁蟬還記得他們搬來的第一天見到學長時,居然看他看得失神,還在他面前摔了一大跤,他那副驚詫的表情,她一輩子也忘不掉,後來才知道他居然還是自己的學長,讓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明知自己頂多長得清秀,個性又不活潑,不會有男孩子會注意到自己,可是心中仍然抱著一絲憧憬和幻想。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雙眼,總會忍不住的追隨他的身影,甚至每天早上躲在樓梯間,就是為了等待他出門的一剎那。雖然兩人就讀同一所高中,不過,他是三年級的學長,自己不過是一年級的新生,根本沒有機會見到面,就算是鄰居,連說句話都難,想到這裡,她就好灰心。
刁蟬輕歎了口氣,瞄到腕上的手錶。
「糟了!這下真的要遲到了……」
她很快的收起沮喪的心情,一路衝下樓,才打開樓梯間的紅色木門……
「哇啊!」因為右腳沒有完全抬高,被下面的橫木框給絆了一下,纖細嬌弱的身子就砰的一聲,以一種非常可笑的姿態往前趴倒。
「唔……」刁蟬逸出一聲呻吟,慢慢撐起手肘,試圖從地上爬起來,陡地眼角一偏。黑白分明的美眸睜得好大好大,驚恐的看著悲劇再度重演。
不會吧?
只見高雅的獨棟透天厝前站了個跟她穿同校制服的男孩子,原本要跨進賓士轎車內的修長身軀因她突兀的滑稽演出而中止。
天啊!讓她死了吧!
刁蟬整張小臉登時像要炸開似的,恨不得馬上從這世上消失。
嗚……她居然「又」在他面前摔跤了!
「來,把手給我。」他俊美的臉上掛著如沐春風的笑容,絲毫沒有嘲笑的意味,仿若天使下凡般,朝她伸出援手。
好不容易在呂熙平的攙扶下,刁蟬一臉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小臉漲得火紅,「謝、謝謝學長。」
呂熙平很有君子風度的提醒她,「你的膝蓋好像流血了。」
「呃,哦!」她反應依然慢了半拍,才想到從書包中拿出一片OK繃來,動作流利的貼在擦破皮的地方。
他不由得失笑,「你有隨身攜帶ok繃的習慣嗎?」
刁蟬小臉漲得通紅,難為情的承認,「因為我、我常會不小心跌倒的關係,所以身上總會帶個幾片以防萬一。」
「很久以前,好像也有人這麼跟我說過。」呂熙平恍惚了一下,不過很快的便恢復正常神色,「以後走路要注意點。我正要去學校,要搭個便車嗎?」
「不、不用了,謝謝學長,我先走了。」她笑得好不尷尬,以從未有過的速度拔腿就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隱約聽見學長嘲弄的低笑,不過,像學長那麼溫和有禮的人,應該不會才對,一定是她聽錯了。
「哈哈……」那笑聲低沉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惡意,果真是從呂熙平口中進出,看著那抹驚慌失色的身影,讓他控制不住的張口大笑。
從來沒有一個女生讓他這麼印象深刻,而且一連兩次在他面前摔跤,如果是為了吸引他的目光,那她的確是成功了。呂熙平只知道她家住在隔壁三樓,卻不曉得叫什麼名字,嗯,有機會得研究研究。
「熙平……」身後虛弱的輕喚讓他倏地斂去笑意,快得讓人以為方纔的笑聲只是一種錯覺。
外表看來弱不禁風的王芝純在傭人劉嫂的攙扶下,從屋內走了出來,「熙平,你要去哪裡?是不是要去你爸爸那邊?」
「媽,我是要到學校上課,不是到爸爸那裡。你要待在家裡等我知道嗎?」呂熙平用很溫柔的語調說。
她茫然的看了他好一會兒,似乎只對一件事情有興趣。「熙平,你去見你爸爸,要他常常回來看媽媽,媽媽好想他,他都不回來看我……」
呂熙平的下顎驀地一緊,眼中的怒芒一閃而過,語調仍然不變。「好,我見到爸爸會跟他說。你在家裡要聽劉嫂的話,還有要記得按時吃藥,不然我會生氣喔!」
「熙平不要生媽媽的氣,媽媽只剩下你了,如果連你也不要媽媽,媽媽會死掉的。」王芝純淚眼婆娑的哭訴。
他縱容的摸摸母親瘦弱雪白的臉,「我永遠不會不要媽媽的!乖,跟劉嫂進屋裡去,我下了課就回來陪你。」
劉嫂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將神志不清的母親帶回屋裡。
「熙少爺,請上車。」司機立在車旁說。
呂熙平彎身坐進賓土轎車內,待引擎啟動後,年輕的臉龐透著一抹冷意。
「老李,回去轉告我爸爸一聲,這個星期天我會去見他。」為了生病的母親,他必須再去見他一面,即使會遭到無數的冷眼相待也無所謂。
他強烈的命令語氣讓司機老李心頭一凜,「熙少爺,這……」通常沒有經過主子親口下令,誰也不能隨便到主屋去。
「你只要轉達我的話,至於見不見我,他自己會決定。」即使是情婦所生的兒子,只要有本事、有手腕,依然可以將無能的東宮太子拉下馬,得到他的信任和重視,除非那個人根本已經老眼昏花,不再是昔日七曜門的最高掌權者,那麼就該早點退休養老。
老李也沒想到自己會畏懼一個才十八歲的少年,不敢再有異議。
「是,熙少爺。」
★★★
學生會長室美其名是學校撥給學生開會專用的地方,可是明眼人也看得出來,這裡儼然成了某幾位特定份子的私人空間,外頭只差沒掛上「閒人勿進」的牌子。
唐傑手中拿著一疊名單進來,瞄了一眼裡頭的兩名同伴,一個倒在沙發上睡大頭覺,另一個近來沉迷於網路聊天室中,簡直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
「睡豬,起來了!」他用名單敲在睡得昏天暗地的男孩子頭上,害他一個不小心從沙發上翻下來,差點閃到腰。
「我的腰……」上官迅一手支著腰側,齜牙咧嘴的爬起來。「這位同仁,我昨晚都沒睡覺,你就不能好心一點,讓我補個眠嗎?」
「整晚沒睡?」唐傑習慣性的撥了下額上的劉海,暖昧的斜睨著,「你又去幹什麼好事了?」
「好事?我哪有你們好命,我昨晚幫一個朋友到PUB代班,才賺了區區一千塊,三點回到家,才要上床睡覺,結果原本打工的網咖因為生意太好,要我臨時去幫忙,忙到天亮才能休息,你說,我有時間睡嗎?」
唐傑皮笑肉不笑的問:「是是是,迅哥真是太辛苦了,要不要我幫你沖杯咖啡?」
上官迅狀似認真的偏頭想了想,「我是不反對啦!不過,我不喝即溶的喔!」話還沒說完,身體就本能的往後傾斜,避開唐傑揮來的一拳,痞痞的露齒一笑,「嘿嘿!沒打到。」
「從早上睡到下午第二堂課也夠了吧?不要忘了明天還有MORINGCALL,如果你這次不幸當上爐主,看你老媽那關怎麼過。」他沒好氣的說完,隨手將名單扔給他。「拿去!這些東西你看一看。」
他手忙腳亂的接住,「什麼東西?」
「還不是我們那位沒事忙的校長發起的活動,要一年級的女生組成啦啦隊參加比賽,然後請我們當評審。」
「哦!我都忘了有這件事。」他每天只記得要打工賺錢,其他一律忘光光。
唐傑挖苦的說:「迅哥真是貴人多忘事。」
「嘿嘿!好說、好說。」上官迅臉皮也很厚,抱拳回敬他。他氣得瞪大鏡片後的眼珠,「我不是在誇獎你。」
「可是,聽起來很像耶。」
「不跟你說了。」唐傑從他手中抽走名單,再將燙手山芋推給第三者,「老大,你可是這次評審委員的組長,總該過目一下吧!」雖然兩人才認識不過一年,但彼此臭味相投,連同上官迅,三個人很快的結黨營私起來。
從電腦螢幕前抬起一張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俊逸臉孔,挑了下濃密勻稱的眉毛,「你看跟我看有什麼區別?」
「當然有了!老大,這是你親口答應校長接下的差事,可不要推給我們這些無辜的老百姓。」所謂能者多勞,老大是當假的嗎?唐傑很聰明的推得一千二淨。
上官迅打了個粗魯的呵欠,魁梧的身軀又懶洋洋的倒向沙發。
「沒錯,我說老大,我們只是義務性的幫忙當個評審來玩玩,其他的還是靠老大自己解決。」俗話說「日頭赤焰焰,隨人顧性命」,就算是哥兒們,也有權利拒絕不合理的要求。
呂熙平露出一臉遺憾的表情,「這樣啊!本來我還想介紹幾個打工機會給你的,既然你這麼說就算了……」
「慢著!」上官迅大喝一聲,涎著笑臉問道:「老大,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呂熙平斜睞著他,「你說呢?」
「嘿嘿……老大日理萬機,要管的事實在太多了,這點芝麻小事還是交給小弟我來辦就好了。」
唐傑受不了的直翻白眼,這小子為了賺錢,連這麼噁心巴拉的話都說得出口。
「哦!那就交給你了。」呂熙平似笑非笑的把名單扔給他。
上官迅諂媚的雙手接下來,「是,那打工的事……」
「我會把地點列印下來交給你。」
「老大,我真是太感激你了,你真是我的救星。」上官迅只差沒跪下來對他膜拜。
看不下去的唐傑忍不住問道:「你有這麼缺錢用嗎?」
「當然了,一輛重型機車要多少錢,不努力存怎麼買得起?」
呂熙平關上手邊的電腦,假裝不經意的說:「如果你想買,我有門路可以買到比市價便宜兩成的貨,而且保證合法。」
上官迅興奮的像個瘋子似的又叫又跳,「老大英明、老大萬歲,我心愛的寶貝,你等著,我們很快就可以見面了。」
「迅,你克制一點行不行?」唐傑也快被他搞瘋了。
上官迅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後了,「對,現在辦正事要緊。」他吹著口哨,低頭看著名單。
「有時還真羨慕他可以過得這麼自由自在、無憂無慮。」身為某知名醫院院長的獨子,肩上背負的壓力不可謂不沉重。
呂熙平從外套裡的口袋中掏出煙盒,叼了根點燃,徐徐的抽著,憂鬱和早熟在他五官上清晰可見,只是在散開的白色煙霧中變得朦朧不清。
「熙,別抽了。」唐傑身為未來的醫生,當然拒抽二手煙,也不願見同窗好友有死於肺癌的可能。
他眼中的苦澀一閃而逝,「對不起,我忘了你不喜歡。」說著,便將煙頭丟進尚未喝完的可樂中。
唐傑明白只有呂媽媽能讓他傷神。「你媽的病好多了嗎?」
「還是老樣子。」
那意興闌珊的回答讓人聽了很不好過。「需要我幫忙嗎?」
「我媽需要的不是醫生,而是那個讓她心心唸唸了快二十年的男人,可惜我沒辦法把他抓來給她,只有任她一天天在盼望和失望中死去。」呂熙平握緊放在膝上的雙拳,眼眶微微泛紅。
唐傑不曉得該說什麼安慰的話。「那你去找過他了嗎?」
呂熙平身軀一仰,靠在沙發背上,緊盯著天花板,「昨天去找過他,可是沒見到他的人,聽下人說他陪幾個很重要的朋友去打高爾夫球了,不過,我不會死心的!只要他不見我一天,我還是會再去,直到見到面為止,我的耐性很好,有足夠的時間跟他耗,看誰先沉不住氣。」
「熙……」唐傑為他感到難過。
上官迅不期然的放聲狂笑,「哈哈……真是太好笑了!你們聽聽看,居然有人取這種名字。」
「上、官、迅!」唐傑真想賞他一拳,神經大條到沒有注意到現場沉悶的氣氛,只顧捧腹狂笑。
「居然有女生取名叫刁蟬,雖然刁是刁鑽的刁,可是發音都一樣,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美如貂蟬。」
呂熙平臉上掠過一抹異樣,「刁蟬?」這名字好熟悉……
「老大,你認識她?」上官迅掩不住臉上的驚訝。
他只是淡淡的說:「不認識。」
★★★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對,再來交換位置……刁蟬,你走錯邊了,左邊才對……」
「刁蟬,你抬手的動作慢人家一拍……」
「快點跟上節拍……刁蟬,小心!」身為班長的高麗芳蒙住眼睛,不忍卒睹。她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怎麼有人的動作這麼遲鈍呢?都練了好幾天了,沒有一點進步,還老是跟人相撞。
刁蟬面紅耳赤的向不小心被自己撞倒的同學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就說自己一定辦不到。
「班長,趁現在還來得及,快把刁蟬換下來。」林雪菲趾高氣揚的斜睨低著頭不敢見人的刁蟬,「不然我們班的分數都會被她拉下來,甭想得冠軍了。」
她聽了眼眶一紅,「對不起,都是我太笨了……」
和林雪菲站在同一陣線的黃慶芬嘲諷的說:「知道自己笨就好,還算有些自知之明。班長,你看怎麼辦?」
「大家都是同班同學,就該互相激勵,你們要多給她一點時間,相信再過幾天情況就會好轉了。」高麗芳很是為難,可是她是班長,必須顧慮到每個同學的感受,如果大家都表示反對,那她也只能順應民心了。
「萬一她還是這麼笨手笨腳呢?」
林雪菲和黃慶芬兩個一搭一唱,「對呀!班長,我們現在只是在練習走隊形,等到要配合音樂,她真的有辦法跟得上其他人嗎?」
「反正還有時間,你們就再給刁蟬一次機會。」高麗芳打著圓場。唉!她這個班長真難做。「其他同學有什麼意見?」
「班長,我們覺得刁蟬已經很努力了,就讓她再試試看。」
「我也覺再過幾天看看好了……」
高麗芳很高興還是有同學富有愛心和同情心。「林雪菲,少數服從多數,就讓刁蟬再練習幾次,再做決定吧!」
「哼!隨便你們。」林雪菲氣得牙癢癢的,和黃慶芬同時瞪向一臉羞慚的刁蟬,「到時我們六班成為全校的笑柄,那可跟我無關。」
刁蟬一臉無措的垂下頭,「我、我會盡力的。」
「好了,今天就練習到這裡,大家回教室,準備上下午的課。」班長大人一聲令下,大家一哄而散。臨走前,高麗芳特別為她加油打氣,「刁蟬,你不要灰心,只要肯努力,絕對會成功的。」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靨,「謝謝班長。」
待同學都離開了禮堂,刁蟬還無精打采的站在原地,心裡對自己笨拙的表現頹喪不已。
「唉!」她歎了口氣,老牛拖車似的慢慢往外走。
先到女生廁所洗了把臉,看著鏡中的自己,臉色有些蒼白,兩眼無神,這也難怪了,這幾天晚上老是做噩夢,夢到自己在呂熙平學長面前表演時狠狠的摔了一大跤,夜裡睡不好覺,精神怎麼會好呢?
刁蟬看髮辮已經鬆掉了,於是把它們解開,發長只到肩膀,留了兩年,似乎怎麼留也留不長。她朝鏡裡的人扮了個鬼臉,用手指簡單的梳了幾下,再重新編好,然後再用力拍打自己的臉頰,讓氣色看來紅潤些,才打起精神走了出去。
由於午休時間還有十分鐘才會結束,校園內靜悄悄的。
下個月的啦啦隊比賽,總共有十個班級參加,因為練習場地不足,所以每班輪流使用禮堂、操場、籃球場和體育館,有的是放學後留下來苦練,而她們班正好抽到利用午休時間練習,短短三十分鐘練不出個所以然來,還因為她浪費不少時間,她真的覺得很對不起同學。
同學都回到教室去了,刁蟬在階梯上席地坐下,曲起指節敲敲自己的腦袋瓜子。
看別人跟著音樂的節拍擺動身子似乎比吃飯還容易,為什麼她一點韻律感都沒有呢?虧她還在家裡勤奮的練習,可是一上場,就是跟不上拍子,她到底哪根筋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