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前行數十步,一條寬闊護城河靜靜橫亙過腳下,河水深藍如鏡,映見角樓巍峨,雕縷細膩,粼粼間隱約露出往昔壯闊繁華。
若非身邊是司徒飛,樓牆間更有點點槍口反亮,我幾乎要以為我們是來旅遊觀光。
帶路的兩人遙遙地向城樓做了個手勢,數分鐘後,護城河上的吊橋開始下放,沉重鐵鏈伴隨巨木橋身的震動,在空中發出吱呀的響聲,一瞬間竟有身在歷史的錯覺。
早知德國古堡甚多,這般完整原味的,卻還從未見過。
不由輕讚了一句:「好大的手筆。」
「你若喜歡,我原樣建一座送給你。」司徒飛攬住我腰輕笑,柔情蜜意做得十足,「不如你跟了我?」
橋已落岸,異域的風從身畔吹過,令人心情頗佳。我也微笑:「你可以原樣建得起屋子,你可能原樣建得起這一草一木後的歷史?」
空中隱隱流轉著沉澱百年的氣息。司徒飛自若看著我:「歷史可以創造……比如我們的歷史。」好一個花花公子。
我唇角微勾,不動聲色走上橋,藉機錯開司徒飛三步:「相信那會是一部戰史。」
「也許。」落日裡,並肩而行的男人笑得悠然,轉了話題,「不管怎樣,我瞧這些房子還是破了些,那邊的洞又多了兩個,也不叫工人來修,真不知他們下雨天怎麼辦。」
我哼了一聲:「只是簡單填上那還叫修繕麼?那叫砌牆,隨便來個人都會。」
「那要怎樣?」
「完美永無止境。補上去不見新痕,那才是最基本要求。」隨著腳步接近,眼前的城堡輪廓也越發清晰,我細細打量著,歎了口氣,「這裡的主人,必是個完美至上主義者。你瞧那些房屋,本是已經塌掉的,年代久遠圖樣散失,他將之重建時竟還能保持原先的洛可可風格,卻又不肯用半塊新磚,還有,」說得興起,我隨手指住前方城堡門外的一座騎士雕像,「多巧妙的構思,那樣維妙維肖,又出乎意料地放在大門外,本是犯規,卻予人一種極和諧威武之感,當真是——」
感歎地回過頭去,卻見司徒飛並未看向我手指的方向,只是笑吟吟望著我,眼神中,竟像有一絲喜悅。
我怔了一怔,突然明白過來,司徒飛來這裡並非一次,怎可能不知這些,方纔所說,只不過故意逗我開口罷了。
「你——」
我瞪著他,還沒說話,眼角餘光中,我一手指住的那座雕像卻突然動了起來,向已走到橋尾的我們行了個中古世紀的擊劍禮:「歡迎各位光臨海德夫城堡。」
我愕然呆在當地,少有的無言以對。
司徒飛轉過頭,裝作沒看見,三秒鐘後卻再也忍不住,狂笑出聲:「咳咳……洛可可風格,果真……果真維妙維肖得很……」
……為什麼我突然有踹人下橋的衝動。
「他說得不錯,這具雕像,確實是為了迎合古堡的洛可可風格而設計,至於為何用真人,那就算我一點小小的嗜好罷。」
禮貌而優雅的語聲從台階上傳出,伴隨語聲緩緩走下的,是一個風度無懈可擊,相貌斯文的青年男子。我沒見過他是誰,然而第一眼,卻已肯定,這便是正宗古堡主人。
和格雷一樣,也是個真正的貴族。只不過,格雷就算性格變態,外表仍如陽光般翩翩動人,而這男子,卻似一抹破落的月光,美雖美,卻帶了層陰寒氣息。
無論行路或微笑的分寸,都帶著種獨特的、高高在上的冷淡。唯一不完美的,可能便是他的右足,竟微有些跛,雖不明顯,放在他身上,便極不搭調。
司徒飛給了我一個眼神,阻止我再盯著那人的右足瞧,微微一笑:「多謝你的解說,路德維希。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從不知道司徒飛還會說德文,也覺察出他全身的警戒,我便再呆也知道這路德維希定不是好相與,當下半垂眸,默默扮消失。
「今天同昨天一樣,明天又會同今天一樣。」路德維希吟詠般地答了一句,碧藍色眼珠冷淡地掃過我,「司徒,你知道規矩,誰都不許帶外人。」
「他不是外人,是我的護衛。規矩上允許每人帶一個衛士進入。」
路德維希又瞧了我兩眼,終於什麼都沒說,做了個請入的手勢:「南美的人今晚才到,你先休息吧,老規矩,明天開始交易。」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日本方面派出的是山口組阪亙,聽說他和你結過仇,沒有問題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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