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鐘聲裡,司徒飛正在桌上擺放餐具,見我醒來,笑著招呼:「過來吃飯。」
竟是一副若無其事模樣。
我心一鬆,嘖嘖稱奇:「瞧不出你還有這般手藝,就這煎蛋一樣,已是專業水準。」
「當然是專業水準。」司徒飛拉開餐椅就坐,坦然笑了起來,「瞧見那邊一根喚人鈴沒有?只要輕輕一拉,自會有傭人前來詢問你需要什麼,叫份早餐,自然不是難事。」
我搖搖頭:「想奉承你一下都不能。算了,你先用罷,別管我,我就來。」
說話間我閃身進了裡屋,自去晨間洗漱。
鏡子裡看到那張臉,仍是舊時不俗容顏,肌膚豐澤絲毫未減,唯有眼角眉梢處,昔日自信已化作淡淡幾分倦怠。
不經心看來,卻更多幾分慵懶的誘人。連眼光素來挑剔的我,都不得不承認,褪去了少年青澀後的我,只有比以前更迷人,更——艷。
我深恨這個字,卻不得不承認。
這就是他們愛我的原因麼?
至少是第一眼愛我的原因。
突然自失一笑,有愛麼?或許,對於他們,該把愛,改成要。
熱水氣霧瀰漫了上來,門外傳來司徒飛提醒時間的語聲,我回過神,匆匆整理一番,出去吃飯。
言笑晏晏,一餐飯吃得心平氣和,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雖不明白司徒飛用意何在,但這場景應令雙方都鬆了口氣。我更不敢想像,這冷酷老練男子,用深情款款的眼神注視我,對我說愛是何模樣。
少年時演來可激動心魄,為之生死的戲本,時至滄桑翻覆後的今日,只能成一場笑話。
誰能有長久不熾,歷經痛苦仍不減的熱情;誰能全心全意愛人,在識透世事冷眼,窮途末路之後。
可有人知。
護衛理應是貼身跟隨主人,時刻準備掃清障礙,必要時撲上去用身體代擋子彈的那個。我這護衛卻是又一次失職。司徒飛怎樣也不要我陪同出席會議,我本還想客套客套,他一句話便說得我無從辯駁:
「你去做什麼?手傷未癒,槍都拿不穩,空做別人的活靶,快休息吧。」
這便是為何日上三竿,我仍獨自留在屋中的緣故。
遠遠地衣角一閃,一個人自花徑間走了過來。我並不覺得意外,只是歎了口氣:「散步?」
路德維希黑衣黑袍,連陽光也消散不了的陰暗,細長的雙目只是冷冷地望著我,一句話也沒多說。
我微微覺出怪異,試探著問:
「不是說五天後麼?或者,是你先有了江上天的消息?」
「不是。」
正待再說,背上突然升起股寒意,慢慢回頭,一個面無表情的男子手中,漆黑的槍口正對準了我。
場景倒反像是不太真實。
「為什麼?」轉回看向路德維希,我用眼睛詢問出這三個字。
路德維希緩慢而冷淡地點了點頭:「司徒來找我,要我為你們證婚。」
背上火灼般地一辣,我被衝力推得向前一撲,同時聽見那道命運般無情的聲音:「最簡單的方法,有時才最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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