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茗菲腦袋一片空白,幾秒後才勉強開口,有如受到驚嚇似的連說話都會跳針。「當然沒、沒關係。」
「你一共說了兩個『沒』字,負負得正,也就是有關係。依我們法律上的術語……有關係就是沒關係,沒關係就是有關係。」陳維真挑著眉說。
「很抱歉,本人是服務業。」原本董茗菲是被炒魷魚了沒錯,可誠心老闆夫婦回國後,在孟天澈將事情始末重新寫成報告書遞上的情況下,老闆又讓她復職了,而且讓她調了部門,她做的依然是最愛的宴會企劃,不過今已被編列到企劃部,頂頭上司就是孟總經理。
說真的,能有這番結果,她真的很感謝孟總。
「管你什麼業!總之你說你和那位『喂貓先生』沒什麼,我才不信呢!沒關係的話,他會替你請看護?」
其實董茗菲知道怪不得維真這樣說,是風劭棠真的做多了,就算她暈倒在他的地盤,但以他們形同水火的關係,他大可不用理睬她,了不起叫秘書打通電話叫救護車就算不錯了。
誰料到他不但送她到醫院、替她請看護,甚至還去她家幫忙喂貓?即使是好友也只有做到這樣了吧?況且……他們連朋友都稱不上。
「他……大概在彰顯他錢多、時間多吧。」她越來越不懂風劭棠了,出院到今天第十天,很多事她仍找不到合理的解釋去說明大總裁的行為。他應該是恨透她了吧?在他公司裡和他起爭執時,他也沒否認,那為何還要幫她?
當年婚紗店相遇後,不諱言地她也開始有點恨他,也許是傷心的成分居多,她無法接受他態度的轉變,很難過為什麼他們好不容易見了面,卻沒能好好的道別。
可後來她又想,自己已為人妻,而他即將為人夫,恨不恨也該放下,未來的日子才是重要的,就當他們有緣無分吧。
那時她之所以能這麼快釋懷,也是因為有玉修哥的溫柔安慰,他告訴她,為了孩子她要往前看,不要再去恨、去有負面的情緒,母子是連心的,媽媽不快樂,小孩也不會開心。
當下聽了她立刻痛哭,哭倒在玉修哥懷裡,之後病了一場,玉修哥那陣子身體較好些,也陪在她身邊。
身子慢慢康復後,糾結在她心裡的大石一被拋下,她恍若重生,決定恩怨就到此為止,她的一生已經夠不快樂了,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開開心心。
而在她最無助脆弱的時候,支持她的人依然是玉修哥,明知孩子不是自己的,但為了怕父母把她趕出門,也不希望小孩出世後沒父親,他把所有的責任往身上扛,堅稱孩子是他的。
兒子都這麼說了,宋家二老即使覺得奇怪,也沒多想。
玉修哥興匆匆的陪著她做產檢、為孩子取名字,每天晚上對著她的肚子上演溫馨的親子對話。
孩子出生了,玉修哥比誰都開心,看著他欣喜若狂的樣子,連她都有種錯覺,彷彿他才是孩子的親生父親。
她甚至想,真是這樣那該有多好?
只是……這是不可能的,他們之間清清白白,甚至連個頰吻都不曾有。
除了感情上的失落,玉修哥給的溫柔彌補了其他的缺憾,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有個完整的家。
她喜歡這樣的平靜,也以為能這樣過一輩子,但遺憾的是,玉修哥在孩子萬人迷滿一歲的前夕出車禍死了。他一死,不到半年,她就被宋家二老以「和外面的男人勾三搭四、敗壞宋家門風」的理由趕出門……
往事歷歷在目,回首仍是無限感慨,這個時候她和風劭棠再度重逢,當年的一切已事過境遷,就算有誤會,她都經歷了結婚、生子、夫死的關卡,心境早已不同。這麼多年,他想必也娶了當時的未婚妻結婚生子了,那她還需要去解釋什麼嗎?
這也是重逢後,她雖知道他仍恨著她,可卻選擇沉默的原因。
既然解釋已無法改變什麼,只是徒增傷感、加重遺憾,那不如什麼都別再說了。
恨一個人,也許還能支撐著自己往前走,但遺憾呢?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卻是心底抹不去的缺口,若要她選擇,她寧可選擇前者,只可惜命運讓她無從選擇。
而現在,為了不打擾風劭棠的生活,也安於目前的平靜,她替他選擇了。
他們多年後重逢的意義,她想,大概老天只是讓他逮到機會整她一下,好發洩怒氣而已。即使他做了一些她無法合理解釋的行為,她也不認為以後還會有什麼交集。
但陳維真身為大律師,豈是能讓人隨便唬弄的?「沒關係會拿走你的鑰匙幫你去餵貓?最奇怪的事,你都知道有人擅闖民宅了卻這樣不吭聲?」她從來沒聽過這麼寬宏大量的屋主。
「人家都好心冒著生命危險去餵我家寶貝了,你還要我怎樣?」
「你家寶貝是老虎啊?還冒著生命危險咧。」
「那人……很怕貓。」
「不是沒關係?不是一點都不熟?你怎麼知道他怕貓?」
董茗菲有些尷尬,被堵到無話可說。「陳維真小姐,你當現在是在法庭上啊?」啜了口冰開水,她轉移話題說:「你不是有對象要介紹?」
「說到這個……你沒聽答錄機留言和手機留言嗎?喂,我留了不下五通啊,你都沒回,我又找不到你,還以為你有對象了呢。」
「咦?我沒聽到啊。」董茗菲也覺得奇怪,她生病住院時,孟總也說他留過言、打過電話,結果那幾天她是有些留言,可都沒有他們的。
「好啦,既然那位擅闖民宅的怕貓先生不是你的新歡,那……等一下!我想到了一個人——你們飯店的總經理啊!他結婚沒?如果沒結婚、沒未婚妻又沒女友,他長得又高又有型,稱得上是帥哥,家境應該也不錯,你可以考慮哦。」要不是自己都四十好幾了,如果再年輕個十歲,她就去倒追他。
「他?」董茗菲大笑。「他人很好,沒聽說有家室。女友嘛,我剛進飯店時好像有,後來分了,之後就……」她聳了聳肩。「他不行啦,根本不來電。」
「小姐,你現在是為了將來要爭取孩子而找對象吧?這才是第一優先,你的個人取向請順延好嗎?」
「還是不行,上司就是上司,談戀愛感覺好怪。你要介紹的人呢?」
「上一次的大魚被捷足先登了,這次是個醫生,家裡是土財主。他原本不是我想幫你介紹的人,是他無意間看到你的照片,便一直詢問你的事,表示希望見個面。」
「你覺得呢?」
「醫生一般給人的印象、形象都不錯,那個人也十分細心,唯一的缺點就是有嚴重潔癖。」
「呃……」
「總之先見個面吧,這種事總是要從最不怎麼樣的人淘汰起。」
董茗菲被逗笑了。「不怎麼樣幹麼見面?我又不是為了淘汰人才去見面的。」
「再王八蛋的人還是有逐臭之夫,再好的人也會被錯過,緣分這種事誰知道呢?行了,就約後天你下班……九點半好了,地點也不必捨近取遠,肥水不落外人田,就在誠心吧。」
「可不可以不要?很尷尬啊……」
「誠心飯店的『情人座』不是成事率百分百?」
什麼「成事率」?真難聽。「那裡沒事先預約不可能有位子,而且萬一同事看到了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就說朋友一起喝個咖啡不行啊?」
「好吧,那就約在飯店的一樓吧檯喝個咖啡好了。」
風劭棠結束了主管會議回到自己辦公室後,就見秘書一臉有話要說又不知從何說起的猶豫表情。
「有什麼事嗎?」
「那個……有客人找總裁。」
他看著電腦,盯著上頭的數據問。「我早上沒有預約要見的人吧?」
「我知道您不見沒預約的客人,可是這一位……很特別。」
他不耐煩的將視線轉到秘書身上,莫名的,他想到了一個人。正確來說,是一個女人。
可能嗎?可能是她嗎?董茗菲會忽然良心發現的親自來道謝?
嘖,就算是她又怎樣?自己幹麼突然那麼開心?他清了清喉嚨說:「是什麼人?希望真有你說的那麼特別。」
「……可能是總裁兄弟的小孩。」
結果不如預期,風劭棠有種揮棒落空的感覺。「我是獨子。」本來想發飆的,他又忽然想到了什麼。「小孩?多大了?」
「那孩子的一些神情和您有點像,大概五、六歲吧,長得好漂亮,像洋娃娃一樣,乍看之下以為是小女生,原來是男生,將來一定是萬人迷……」秘書在工作時難得露出這麼豐富的表情,說了這麼多廢話。「啊,他說他叫萬人迷。」
「萬人迷?」風劭棠愣了一下。「他呢?」
秘書指了指會客室。沙發背太高,根本看不到坐在上頭的小孩,倒是看到有個老人。
「不是說小孩嗎?怎麼是老人?」
「那位是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