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所有人都還是穿著夏天的衣服,除了站在角落的凌依翎除外,她身著一襲深紫色制服短裙,外頭加了件同色系長袖西裝外套,及肩的長髮挽了個公主頭,外表看起來神色自若,沒有人知道她心裡緊張得要命!
我真是太沒種了。她在心裡直嘀咕。
第一次參加動土典禮的她其實還滿高興的,但剛剛跟著經理來到會場後,隨即讓她體會到何謂瞬間變天,在經理帶著她向古振遠禮貌性地問候後,那個高高在上的古老闆眼光不只一次停留在她身上,把她嚇得一身冷汗,趕緊躲在經理身後靜靜的看著儀式的進行。
遠遠的看著那些來頭不小的與會來賓,將綁有紅綵帶的園鍬插入土堆,做鋤土、堆土的動作,待周圍的人鼓起掌,大家開始互相交流後,凌依翎靜悄悄的走到更不明顯的角落。
「喂,你是在這裡搞自閉嗎?」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凌依翎嚇得心跳漏跳一拍,轉過頭看向兇手,「吼∼∼韓沐深,你是要嚇死我嗎?」
「大白天你是見鬼了嗎?怎麼嚇成這樣。」打從剛開始就見她躲在人群裡,不知道在躲避什麼,讓他越看越有趣,這才故意走到她身後嚇嚇她。
「噓……」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韓沐深走向外圍,「你怎麼也來了?」
「這場也是我設計的,我來這很正常吧!倒是你,不陪你們經理做公關,躲躲藏藏的做什麼?」他看向陳昌遠,只見他正穿梭在人群裡應酬著。
「別再說了,我現在恨不得馬上消失,上次我買屋的時候得罪了古老闆,今天我很明顯的感覺到他一直瞪著我看呢!」說著說著,身子不禁打了個哆嗦。
「你想太多了吧!那件事早就過了,伯父不會有那種心眼的,這一點我敢打包票。」韓沐深握著拳在自己的胸口錘了錘,要他放心。
「好啦!算我膽子小嘛!唉,待會兒的餐會真的很想蹺頭耶!這樣我哪吃得下呀……」很早以前就聽說古老闆的行事風格跟自家經理如出一轍,發起飆來像極了巡海夜叉。
「你知道中午是要去『東京名園』用餐嗎?」韓沐深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低著頭在她耳邊細語。
「你是說安平港濱那間走進去,沒有花個五千、一萬走不出來的東京名園?」
饒有興趣的看著她化著淡妝白皙的小臉,那雙原本有些暗淡的眸子閃亮了下,表情變得猶豫不決,他忍不住笑了。
「像你這麼愛吃的人,我真搞不懂為什你會得胃病……哦!應該是跟你不正常的飲食習慣有關,不是一下吃太多就是吃太少。」他緩緩說著。
「哼,我說韓大爺,像你這種出門開高級跑車的有錢人,哪會明白我們市井小民的心情。像『東京名園』那樣高級餐廳,平常我連在它門口停留都不敢,若不趁這機會去吃一餐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而且也是寫作取材的好機會。」她抬起頭對著韓沐深乾笑兩聲,一點也不在意他的嘲諷。
凌依翎看看四周沒人注意,抬起手在韓沐深手臂上戳兩下,「昨天的肉燥還有剩吧?晚上我要吃喔!」
「你中午都還沒吃就想到晚上去,會不會太誇張了。」他輕笑。
「我怕我今天太晚回家會被你吃光,先交代一下嘛!」她掩嘴偷笑著,一想到待會兒只能歸於可以踏進夢寐以求的高級料理亭而興奮不已。
兩個原本要對薄公堂的人,從吐血事件後似乎已解開心結,兩人相處的越來越和諧,更在凌依翎偶然發現韓沐深燒得一手好菜後,便常常自動自發的賴在他家餐桌上。
這一切都源自於一鍋肉燥。
那天晚上,凌依翎捧著雞腿便當在緣廊上準備開動,卻被隔壁傳來的陣陣香味吸引。
「哇∼∼隔壁的到底在煮什麼,這麼香……」
她走到隔壁打開落地窗外探了探,遠遠地便看見他站在廚房裡。
「韓先生,你在煮什麼?好香喔!我的口水都流滿地了,我可以進來嗎?」凌依翎故作姿態的問,見他點頭示意後,便踩著輕快的腳步走進屋裡。
「香嗎?我煮了鍋肉燥。」修長的手指拿著根竹製的長勺不斷的翻動鍋裡的肉燥。
「哇塞,你竟然會煮飯,還用這種陶土鍋來煮肉燥,太專業了吧!」凌依翎完全被這濃郁的香氣征服,拿起手裡的便當,「我用這個便當跟你換一餐好嗎?」
「請坐,別客氣了。」他笑說。
好一會兒,桌上擺了一桌菜外加一個便當,凌依翎笑吟吟的對著坐在對面的韓沐深直傻笑。
「我的媽呀!韓沐深,我真的好崇拜你喔!你煮的肉燥簡直比台南那些百年老店還要好吃,太美味了!天哪……」凌依翎不計形象,奮力把碗裡的飯扒進張得大大的嘴裡,氣氛一下子熱絡了不少,她看了看一聲不響吃著飯的韓沐深,微微側著頭問道:「你怎麼都不說話?」
他輕輕放下手裡的碗筷,笑了笑,「你小時候老師難道沒有教你『吃飯的時候不要講話』嗎?」
「沒有吧!嗯……說得也是,美食當前確實沒什麼時間講話。」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繼續她那毫無氣質的吃相。
「……應該不是這麼解釋吧!」韓沐深無言的想著,他慢條斯理的端著碗,看著這個消瘦的鄰居開心的吃著他做的料理,還一臉幸福無比的表情,心裡滑過一股暖流。
「л,那個……如果你沒有要吃雞腿便當的話,可以給我吃嗎?」她又問。
「你不是說便當要給我嗎?」
「我看你一直沒動呀!而且我也滿想吃雞腿的。」她抿了抿嘴,即使已經吞下一碗肉燥飯,看到眼前的雞腿頓時嘴又饞了。
「你的臉皮還真不是普通的厚,好吧!你都敢開口了,那你就吃吧!」韓沐深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快速的把便當裡的雞腿搶回自己的碗中。
這女人是不是從沒把他當男人看啊?竟然對一個認識沒幾天的人露出本性,會不會太誇張了?!
此後,凌依翎每當下班回家都會先走到隔壁瞧瞧,若燈泡是亮的,她就老大不客氣的登堂入室表示要幫忙做晚餐,雖然她總是做些收拾的雜事,不過倒也不見韓沐深抱怨過,總是很認命的做著兩人的晚餐……
凌依翎和韓沐深躲在角落閒聊,沒有留意到遠遠的一雙眼睛正盯著他們直瞧,這人正是這場子的主人——古振遠。
古振遠遠遠的看著,招招手示意站在左側的古又賢,貼在兒子耳邊說:「那邊正跟沐深講話的那位小姐,就是上次說要讓我們公司在媒體發光發熱的那位嗎?」
古又賢順著父親的眼光看去,雙眼一瞇,「哦……不是她,那位小姐我記得很清楚,現在跟老弟講話的是他的鄰居凌小姐。」
「這樣呀!」古振遠若有所感的說。
「老爸,你怎麼會忽然問這個?」古又賢問。
「之前沐深晚上沒行程時常跟著我參加一些應酬,但最近推了幾個,只說要偶爾陪鄰居吃吃飯,原來就是那位小姐,看來兩人相處得不錯。」
「不會吧!我怎麼看他們好像一言不合快打起來了。」古又賢不以為然道。
「你這孩子要是有沐深或你大哥一半的穩重和聰明,我就可以在家享清福,不用出來賣老命了,我問你,那位小姐是沐深的客戶嗎?」看著兒子直搖頭,古振遠寓意深遠的說:「你什麼時候看過沐深主動去搭理非業務相關的女人了,更可況這場他也算是重要人物,竟然跑到旁邊跟別人有說有笑,要不是親眼看到,我還真不敢相信。」
古又賢眼睛睜得老大,「老爸,你的意思是老弟的春天來了?」
「雖不中亦不遠矣。」
「太令我吃驚了,對女人總是冷冰冰的老弟也會有春天?我這星期六就上他那兒打聽打聽。」古又賢興奮的說。
「我看你這小子只會壞事,靜靜的觀察就好。」
「看我的吧!老爸,別的事我或許不在行,但說到女人的事有誰比我懂?」古又賢頭仰得老高,一點也沒發現父親瞪了他好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