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早醒來的冰旭日見狀,也露出了笑容。
他愛憐地摸摸嬌小的郡宇愷,只有在這時候郡宇愷才會這麼老實地尋求人的溫暖。
他相信宇愷是喜歡他的,要不也不會任由自己亂來,只是他不愛把喜歡二字老掛在嘴上:
可這也沒關係,只要他知道宇愷的心意,即使他一輩子都聽不到他老實地說出來,他還是覺得此生足矣。
雖然很多人老笑他沒有野心,是個好欺負的軟柿子,但現在的他卻覺得很高興,因為他的願望一向很小,所以他才會滿足於這偶來的寧靜時光。
但這個念頭才剛起沒多久,卻聽見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他的房門就被人給打開了。
這情形嚇了他一跳,除了他競忘了鎖門就跟宇愷溫存的震驚之外,更重要的是宇愷這白皙惹人愛憐的身子可不能被不相關的人給看到。
於是他飛快地蓋起被來。
「王爺!」進來的是冰旭日眾妻之一的蕭翩翩,她臉上有著嬌柔的笑容,卻在看見床楊上有兩個人影時,頓時僵住。
「他、他是誰?」
她難以置信地問,瞪著床邊那雙男子的鞋,她本以為外頭的傳言全都是以訛傳訛,畢竟王爺再怎麼單純,也不可能跟個男子攪和在一塊兒,但沒想到……·
「這不關你的事。」
冰旭日口氣微冷,只要一提到他的愛人,他的防備心、嫉妒心就特別地重。
這話讓蕭翩翩愣住了,在她的印象中王爺從來沒用過這麼冷淡的態度對她說話,他一向都是溫厚待人,這次怎麼會這樣跟她講話?
不行!她非問出個所以然來不可。
「王爺!你那床上的人究竟是……」
「這事還輪不到你管,你究竟是來幹嘛的?」
冰旭日就是不肯鬆口。
蕭翩翩愣了一下,見王爺不肯講,她也只好說出來這兒的目的:「王爺,這月的俸銀我用完了,所以我想……」
「宇愷說過月俸是五十兩。」
冰旭日淡道。
「妻身知道,可是我……」
「既然知道就這麼辦了,你若想要增加月俸就找宇愷說去。」他可不希望為了些不相關的人得罪宇愷,尤其在銀子這方面,叫她去找宇愷商量是客氣的說法,若宇愷真會答應,那明兒個的太陽可打西邊出來了。
「王爺……」
她又想說下去。
「我累了,出去吧。」
冰旭日翻個身,再也不肯看她。
蕭翩翩咬著下唇,不甘心地靜靜退了下去。一關上門,她便狠狠地往房裡瞪。
她就知道事情的癥結就出在那名叫郡宇愷的身上,從前的王爺哪裡會限制她們這些瑣碎的事情,更何況是用這般冷淡的口吻對她說話呢?
還有,睡在王爺床上的那個男人,那頭烏黑的秀髮她覺得似曾見過,彷彿就是那該死的郡宇愷。
這個念頭讓她心驚,不行!
她一定要想盡辦法把那男人給氣走!
不知睡了多久,郡宇愷懶懶地睜開雙眸,一眼望見的是張敦厚樸實的臉,他沒興致地閉上眼。
要是他睜眼見到的人是像少主那俊美的容顏,他定會打起精神好好地欣賞一番,但若是這張樸實無華的大臉,他寧願選擇繼續昏睡下去。
「宇愷,快起來。你從昨日的申時睡到現在,已經足足睡了六個時辰。」
「六個時辰?」
郡宇愷勉強地睜開疲累的雙眼,望了望外頭的天色,咕噥地說:「可現在才剛天亮,再讓我多睡會兒。」
「不成,你從昨兒個傍晚就睡到現在,快起來!」
冰旭日不放棄地嚷著,手也不斷地搖著他。
其實他不得不承認,他是有私心的,郡宇愷睡著了讓他好無聊,所以他才會忍不住想吵他起來。
「那你抱我。」
郡宇愷仍閉著眼伸出手,等著人家抱。
冰旭日失笑,乖乖地抱起郡宇愷…讓他坐了起來。
從窗欞吹進來的風不斷地刺激著郡宇愷敏感、溫暖的肌膚,良久之後,他終於甘心地睜開眼一把推開摟住他卻不安分的冰旭日,下床找衣服穿。
身子潔白無暇的他,在昨夜的洗禮之下、露出了淡淡的粉紅,格外惹人動邪念。
但郡宇愷還是我行我素的,反正昨夜該做的事都做過了,他還會怕冰旭日看不成?
「宇愷。」
冰旭日貪婪地看著郡宇愷這大刺刺的模樣,暗自吞嚥了口水,考慮是要先問出他的疑惑,還是要再去床上打滾一翻?經過一番的天人交戰之後,理性險勝於慾望,所以他清清喉嚨地問:
「我想要知道你跟那日來的襲家人的關係。」
其實昨天他一直都在旁邊偷聽郡宇愷與那兩人之間的談話,說也慚愧,他自認俯仰無愧,卻還是忍不住想要躲起來偷聽,為的就是能夠多瞭解他一點。
這話讓郡宇愷停下手中的動作,本想拒絕的他,在看到冰旭日認真的表情,也只能認命地道:「那些人全是我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
這話他可說得實在,以他的性格來講,只要是非直系的血親,全都是些不相干的陌生人,所以很難要他給這些陌生人什麼好臉色看。
「親戚?可我打聽的結果,你爹娘都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你打聽我?」
郡宇愷的口氣微頓。
冰旭日不禁緊張了起來,不知道郡宇愷會不會動怒?因為他什麼話都不肯說,他一急也只有想到這辦法,他不是有意去查他的過去,真的只是純粹擔心他罷了。
然而,郡宇愷的反應卻出乎冰旭日的反應,只見他讚賞地點點頭,口氣輕快地說:「不錯嘛!你總算有點腦子。」
這答案讓冰旭日哭笑不得。
郡宇愷又繼續道:
「我爹本是襲家的第五十八代嫡傳子,本來我祖母幫他找了個好人家許了親事,但世事難料,有一次,他為了躲場豪雨,便借宿在旗山山腳的一戶人家,沒想到卻愛上那戶人家的養女,她就是我娘親。但這段佳緣卻不被襲家所認同,就在我爹被逼著娶那干金小姐的當日,他與我娘私奔,所以他從此就被祖譜除了名。」
「那他們現在來找你是因為……」
「當然是為了繼承家業。」
郡宇愷冷哼,「襲家是個極有名的望族,家族人數之繁多、事業之龐雜,實在需要有一個人來打理,而這人一定要是襲家的嫡系,所以他們才會苦心地找我。不過,我可沒興趣跟他們玩這些無趣的遊戲。」
聽了這話,冰旭日靜默一陣子才開口:「你爹娘怎麼死的?」他知道這幾年來郡宇愷都是隻身在凌門裡。
「病死的。」他現在隱約都還能記得爹娘臨死前吐出的那鮮紅血漬,這也是他厭惡見血的原因。他淡淡地又道:「那時我們窮苦,連碗飯都沒得吃,更遑論足有錢抓藥了。所以我爹死了之後,我娘也受不住打擊地跟著去了,而我就在那年的冬天遇見有如笑面虎的冰霧。」
記得那時他到凌門正熱熱鬧鬧舉辦尾牙的酒樓裡想去吃頓飽,卻沒想到一個俊雅的男子笑瞇瞇地坐到身旁,開始跟他攀談。他本是不想搭理,卻在看見男子身旁那漾著無邪笑容的孩子時,愣了神,還傻呼呼地應了聲;從此就被能言善道的冰霧給賴住,而那小孩則是騙死人不償命的少主凌雲。
「所以你才會這樣憤世嫉俗?」冰旭日猜測。
「憤世嫉俗?」郡宇愷笑了笑.「你當我是這麼禁不起考驗的人嗎?我生性就是愛銀子,尤其是我有本事賺人白花花的銀子,那我何苦不好好地存起來,將來做個富豪呢?生老病死本自有定律,我做我自個兒該做的事,那就算是明兒個死了,我也不會有遺憾;就像我爹娘死的時候,臉上還是帶著笑般。」
「你活得倒是自在。」冰旭日輕歎,適才的不放心全放下了。
「我這哪算得上自在,我看冰霧才自在呢!好好的皇帝不做,跑去凌門被少主欺負;要是我,好歹也先撈幾個國庫裡白花花的銀兩之後再離開。」他的模樣很是佩服。
聞言,冰旭日只能無力地搖搖頭,郡宇愷還是三五句離不開銀子,這樣看來,就算他再努力,他的地位可能只能永遠的排在銀子之後。
一想到這,他就直想歎氣。
郡宇愷可沒理會這麼多,他兀自穿好衣裳之後,開了門就想要出去。
「等一下,你要去哪兒?」冰旭日著急的問,他怎麼一早起來就急著要出門。
「上街去。」郡宇愷回答。′
「上街?你不是最討厭上街的嗎?」冰旭日吃了一驚,還以為郡宇愷只是要躲在苑囿裡某棵不知名的樹上。
「我有事要辦。」郡宇愷解釋得有點不耐煩了,「你若要跟就跟上來。」
他拋下這句話就走了,而冰旭日當然是趕緊跟上去。
「你確定在這裡等得到你想見的人?」冰旭日懷疑地望著四周。一大早的客棧裡沒什麼客人,只有借住客棧裡的三五個人在這兒用早膳,而他跟郡宇愷可就不一樣了,他們從王府特地趕來這裡等人,順便吃早膳。
「當然。」郡宇愷滿口稀飯地回答,心中對於眼前這碗稀飯的口味感到滿意。
或許他應該派個人到這客棧來學學這道地大理菜的口味,然後再回到中原好好地大賺一筆,這樣凌門酒樓每午營收的盈餘一定會大有可觀,讓他收銀子收到手軟。
嘻!果然是個好想法。
一可是昨天我明明讓你連話都沒時間交代,就拖著你走了,那兩個人怎麼會知道你今兒個會在這裡等他們?」這就是冰旭日不解的地方,明明他昨天氣呼呼地就拉著郡宇愷回王府,怎麼天二兄,他就來這裡找他們?若說是碰碰運氣好了,但也絕不會有人挑個天剛明的時間來呀?
「放心,你真是愛擔心。」郡宇愷冷哼,招了招手叫小二過來。
只見約莫二十來歲的小二帶著笑容走了過來。
「客倌,您還要點什麼嗎?」他哈腰地問。
「不了,我想問問你們這裡掌廚姓啥名啥?在這行又做了多久?有沒有想過要收學徒?還是……」郡宇愷問出一堆不相千的問題,讓經歷尚淺的小二愣在原地,他則非常認真地問著,手上拿著紙筆,打算好好地記下來。
就在小二滿臉無措、不知該如何反應時,一道清爽的笑聲傳了過來。
冰旭日一看,竟然是昨日那二人。
「宇愷,你就別為難可憐的小二了。」宇文天雅優雅地坐下來,對小二揮揮手。
小二減激地望了他一眼,隨即跑走了。
「我的話還沒問完,你怎麼能讓他走呢?」郡宇愷語氣微帶責備地睇了宇文天雅一眼。
「因為我覺得凌門酒樓的生意已經夠好了,用不者再增加一位掌廚的。」宇文天雅笑笑地說,一點也不管郡宇愷那臭臭的臉色。
「哼!你懂什麼呀?銀子永遠不嫌少!」郡宇愷不滿地道。
這時,冰旭日終於插話了:「你們在說什麼,怎麼我都聽不懂?」從他們一進門來,郡宇愷跟那男子就在打啞謎,讓他跟另一位嬌小的男子都聽不懂;不過這男子彷彿很沉得住氣,連問也不問。
「一些不重要的小事。」宇文天雅笑了笑,自我介紹道:「王爺,久仰大名了,小的是宇文天雅。」
「宇文天雅?」冰旭日愣了一下,若他沒記錯,這名字與當朝第一的名士兼先知者是同名,莫非……」你是那個宇文天雅嗎?」
這話讓一旁靜默的末言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冰長老的兄弟果然樸實得可愛。
「我正是那個字文天雅。」宇文天雅的口氣也帶著愉悅,「就是宇文高晴的兄弟。」
冰旭日恍然大悟,看不出來這年輕男子竟然真有這樣的本事,不過他見識過宇文高晴的能耐,想必這男子也不簡單,「所以我才會說天雅知道我在這兒。」郡宇愷涼涼地插話:「他當然算得出我很可憐地坐在這兒等他,而他當然會氣乖乖坦地出來見我。」他意有所指地看著末言。
只見末言的臉微紅,彷彿證明了他剛剛逼著宇文天雅出來見人的行為。
「是,我是算得出來,那可不可以請你下次別那麼早就叫我出來?」一提及這,字文天雅就滿心不悅,他昨夜跟末言纏綿很久,本想趁著末言清晨可愛迷糊的模樣,再好好地恩愛一番,沒想到末言卻吵著要知道郡宇愷的下落。這一來可好了,他一算就發現郡宇愷已經在客棧裡等他了,當他還想要多賴一下時,卻被末言的嚴厲目光給嚇著了,乖乖地穿衣起身。
「反正你們昨晚已經『好』了一整夜。」郡宇愷不以為意地說著。
末言則是臉蛋更加的紅潤。
「是,是。」宇文天雅認命地道,撫了撫末言嫣紅的小臉蛋,覺得他實在是太可愛之後,才辦起正事來。
「總之,襲家的人最近會有些動作,他們對你可是認真的,你也知道襲家的勢力,襲家在朝廷中,好幾個人都是位居高位,在朝廷、地方上都有很大的影響力:同時他們也在江北掌管了好幾條運河的水運權,所以南北往來貿易的大、小盤商,大都要看襲家的臉色吃飯,襲家梢打個噴嚏,就有無數的人要遭殃。」
「聽起來還真有那麼一回事呢。」郡宇愷冷哼,「那他們怎麼之前都沒找過我,現在才記得我送個人的存在?」
「這……」宇文天雅遲疑一下,考慮該不該講真話。
「說話呀!」郡宇愷催促,心中浮起不好的預感。
「襲家一向就是個重視血緣的家族,所以即使是當上再怎麼高位的官職,還是得乖乖聽主事者的話,否則被趕出襲家門可是件極為嚴重的事。至於他們怎麼會知道你這嫡傳孫的存在……」字文天雅停了一下,「我想這只要少主捎個信給他們,他們馬上就會知道了。」
「又是他廣郡宇愷氣得跳了起來,他就知道這事跟凌雲脫不了關係。」你老實說,冰霧有沒有也參了一腳?」
「當然有。」這句話宇文天雅倒是說得很快,他一直很想要找冰霧報報當初之仇,今天終於有這機會。
「可惡!」郡宇愷氣呼呼地怒道,正想要罵他們祖宗十八代時,身邊的冰旭日拉拉他的衣袖。
「別生氣了,氣多了我會心疼的。」
冰旭日好心地想要安撫,可他卻忘了郡宇愷無理的性格,只見他狠狠地瞪了無辜的冰旭日一眼,口氣兇惡地道:「你說,你有沒有跟你皇兄一同來玩我?」
「嗄?」冰旭日真覺得這是無妄之災,他只好可憐兮兮地解釋:「我根本沒跟我皇兄聯絡,怎麼可能會……」
「我就知道,你也以為我好欺負是不是?」郡宇愷根本不讓他解釋,忿忿地站了起來,也不理會冰旭日一臉的哀怨,兀自離開客棧。
「宇愷,我……」冰旭日正想要追出去,卻被字文天雅給阻止了。
「你別傻傻地追去,宇愷其實沒生你的氣,他只是每次生自己的氣時,就會亂拿身邊的人來出氣,你可別當真了。若你真的追去,只怕他更拿你作文章,而你只要一反駁他,那就等著被他剝皮吧。」
「可……」
「這是我出自肺腑的忠告,以後宇愷還得讓你多費心了。」宇文天雅同末言一起站了起來,「我們先告辭了。」
他們瀟灑的離去,讓客棧裡眼巴巴看著宇文天雅的眾姑娘們只能低聲歎息:只是她們萬萬沒想到,他們心中的俊雅公子,現在腦海裡想的全都是如何拐他的情人好好地再纏綿一番。
而被點悟的冰旭日,也只能看著他任性的情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