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少倫、霍敏兒這對俊男美女偕同小帥哥錢牧廷,一連幾次出席城中各式宴席,換上一套又一套的精美華服,引來多人模仿,錢家生意一整個大興旺,客人主動掏錢,儘管有些布料較昂貴,但一分錢一分貨,絕不哄抬價位。
因此,錢家繡坊天天轉啊轉的,銀票一迭迭的像座小山的收,過去冷清的店舖門口,如今可是車水馬龍。
除此之外,下游裁縫店也受惠,日常穿著、外套、披風、暖帽、涼帽、皮靴、內衣衫褲,接錢家的訂單都接到手軟,不過,這些訂單可不是平白得來,霍敏兒還收個金等等,算盤打得真的精,轉手問就替錢家大賺一筆,令人刮目相看。
「錢少倫真是娶得好!」
「是啊,娶到霍敏兒,霉運都遠離了,還日進斗金!」
「就是,錢莊的女掌櫃嫁到,果真是不讓鬚眉。」
「不只,就連其他布莊布行的老闆也不得不舉起大拇指,讚她是商界奇葩!」
「是啊,連錢少倫那敗家子也被收服了,錢家真的苦盡甘來,要走好運了。」
京城裡的人,每個人說到霍敏兒,莫不連連稱讚,而這些話傳來傳去的,街頭巷尾都在談論,好像沒說上一段不行。
只是,好的話有人說,自然也有嫉妒,說的話就難聽了——
「錢少倫像個男人嗎?不就是個跑龍套的,全靠妻子撐起立門天。」
「沒錯,聽說乖了一陣子,現在又不織繡了,也對,妻子賺那麼多了,他蹺著二郎腿兒,等著收錢上青樓快活就好了。」
這些酸溜溜的流言當然也傳進錢少倫的耳裡。
他覺得好吵,尤其是這段日子店舖門庭若市,生意火紅,人多就聒噪,想聽的、不想聽的,總有人刻意要說給他聽。
他這樣是真的很沒用嗎?
不對,好歹他也是完成了好幾匹仙之彩布,才能過得這麼悠閒的。
再加上那匹加了情報的彩布已經輾轉交出去,獨善聯盟應該已經拿到情報,這幾日,應該會有動作,才能找到他們要的東西。
所以,他哪是吃軟飯的男人?他笑了起來,看著正忙著跟常府二夫人做生意的賢妻。
她那一雙靈動眼眸矯情發光,口條清楚,「我們絕對是量身訂作,對,你看這布料多精美,款式也很豐富……」
「你別擔心,錢家的織布絕對考究,我們是百年老店,不隨意糊弄的。」
他露齒一笑,走近她身邊,笑看常夫人,「二夫人,你別想太多了,昨兒,大夫人一來可訂製了十套衣服。」
「什麼?!那個女人真敢花錢!」三夫人一臉生氣。
「女為悅己者容,二夫人,你是聰明人,守著一堆金銀珠寶,卻不花心思打扮自己,讓常爺無花可看,老往花樓去一擲千金,值得嗎?」
「是啊!好,我要訂二十套,絕不讓大夫人專美於前。」她忿忿不平,隨即下了大訂單後,乘著馬車離去。
霍敏兒送走這名難纏的貴客,卻搖頭瞪著錢少倫,「我不喜歡你用圓滑巧舌、挑撥離間的方式來做生意。」
「常家二夫人是特例,她天生小氣,你要做她一筆生意,不這麼做,談了一百天也沒有訂單,何況……」
「何況?」
見她笑了,他明白她瞭解了,笑咪咪的挽著她的手往裡頭的院落走去,「我是為她好,明明長得比一些花樓女子美,可惜捨不得打扮,常爺才老往外尋花。」
「那你呢?」她笑著反問。
「我?家有河東獅,豈敢往外尋花?」
「好啊,敢糗我!」
店舖裡的夥計看著兩個主子說說笑笑的往後走去,莫不相視一笑。這對夫婦如今像是倒吃甘蔗般,感情愈來愈甜蜜,恩恩愛愛的,真好。
店舖外,熙來攘往的人潮中,一名長相平凡的中年男子,在看到錢少倫與霍敏兒從視線中消失後,他轉身走到一輛停在街角的馬車內。
「走。」
馬車隨韁而行,來到幾條街外的裴德府第。
男子一路暢行無阻的來到裴德所居的豪華寢居,在將錢家店舖所看到的一切一一向裴德報告後,即退了下去。
「聽見了吧!」裴德的目光移到紗幃後方。
驀地,層層紗幃拉開,唐穎走了出來,美麗的臉上不見柔弱,反而有股奸佞與陰險,「聽見了。不可思議,一個生性放浪不羈的人,竟在家當起賢夫,陪著妻子外出做生意已超過三個月了。」
他抿緊了唇,「他送給你的仙之彩布真的沒有查出半點古怪?」
她在椅子坐下,「沒有,我找了許多學有專精的繡工、織女及裁縫師,但不管怎麼拆解,都找不到半點訊息,那織繡法太特殊,可能需要更多的仙之彩布才能找出我們要的情報。」
「更多?」他不悅的撇撇嘴角,「我處心積慮的將你安排到他身邊,沒想到,全白忙一場,他的新婚妻比你更吸引他。」
她冷笑一聲,「男人喜新厭舊,但還有一種是因為胃口吊太久,以為吃不到便心灰意冷而沒了興致!」她隱身在風塵場所多年,看到的還不夠多嗎?
那一日,錢少倫婉拒了她,的確讓她驚訝。
但她絕對相信,那是他喝太多,沒有看清楚她有獻身之意才拒絕,截至目前,還沒有一個男人抗拒得了她的魅力,更甭提那天生的風流種錢少倫!
裴德笑了起來,「所以你打算把自己給他了?」
她優雅聳肩,「不然呢?再不出手,他的心萬一也給了霍敏兒,到時候,我們前面布的線可是一點價值也無。」
他挑起濃眉,嗤笑道:「我怎麼覺得是你先把心給了他,願意把自己送出去,並不只是怕前功盡棄?」
她臉色丕變,重重的拍了桌子一記,「裴爺在胡說什麼?!」
他哼笑一聲,「我說什麼你心底有數,你給不給你的心,我不計較,但要是敢為了他而背叛我,毀了我們之間的合作,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她臉色鐵青,「你放心,我祈飛燕混江湖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那是最好。」
「希望他真的是獨善聯盟裡傳遞消息的探子,那麼,即便把我自己給了他,也還值得。」她眼眸閃過一道森冷之光,「就怕他真只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子,為了愛妻而浪子回頭,那樣的平凡庸人可進不到我眼裡!」
祈飛燕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但看過她面容、知道她身份的人是少之又少,兩年前,裴德透過特殊管道找上了她,要反擊獨善聯盟,因為與他交往甚密的幾名友人,都遭了獨善聯盟的道兒,不是傾家蕩產、就是身陷囹圄,他可不願落到那種下場。
裴德看著化名為唐穎的她從椅子上起身。
「派人邀請他過來吧,接下來,我們都得演一場戲。」
她冷冷的說完這一席話,即走進紗帳內,再經由對外的秘密通道離開裴府。
「什麼?裴大人派人邀約我到他府第?」
南院裡,本想到店舖去找親親娘子的錢少倫讓老總管給攔下,轉述了裴府總管的邀約。
「是啊,但我想少爺還是別去了。」老總管鼓起勇氣說。
他一挑濃眉,「為什麼?」
為什麼?少奶奶入門後,可是費了一番努力與苦心,才讓這個老往聲色場所去的少爺有所轉變,變得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嘛。
老總管斗膽勸說:「因為這個家好不容易才像一個家,少奶奶到來,前陣子整治家裡雖然弄得人心惶惶,可少奶奶做事都是有原因的,已有奴僕說出來了,那些看似無故被辭退的人,因為他們買東西以少報多,不老實,但不管如何,現在的錢家變得有條有理、生意又好,少奶奶還體諒大夥兒的辛苦,月俸還多給了不少,每個人都很快樂。」
他皺眉,「說那麼一大堆,你到底要說什麼?」
老總管吞嘸了口口水,「少爺,裴大人在百姓們口中的風評很不好,表面看來隨和,但他做了什麼血腥陰暗的事也時有所聞,只是攝於他的官威與勢力,不敢明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離他遠一點也好。」他索性替老總管接話後,再反問:「可這樣心機深沉的人,他的邀約若沒去,難道不擔心落了一個不知好歹的罪名,被他故意找麻煩?」
也是,這真是左右為難啊,老總管啞口無言。
他搖搖頭,「我還是去一趟好了,放心,我會有所節制的,你替我跟少奶奶說一聲。」不直接找她說,自然也是怕她擔心,反正,他快去快回即可。
「少爺——」老總管總覺得不妥,但主子已走人,他也只好去向少奶奶說去。
然而,時間慢慢流逝,錢少倫好像忘了自己說過會有所節制這句話,都夜暮低垂了,仍未見到他回家。
錢家二老派人去找,才知道錢少倫從下午就在裴府喝酒聊天,直至傍晚時分,一行人才轉到翠花樓把酒同歡,暫時回不來,還交代要霍敏兒先睡,別等他了。
先睡?叫她怎麼睡?原以為他已回心轉意,把心也留在家裡了,但顯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霍敏兒在許多人擔心的目光下,勉強笑著回到書房。
她不想留在寢室裡胡思亂想,就怕看到了床,會想到錢少倫也許就沉醉在某個柔美同體的誘惑中,無法自拔。
其實,一個女子要留住一個男人的目光一輩子是很難的,霍敏兒是懂這件事,但她仍然希望錢少倫可以做到,尤其在這段日子的形影相隨後,她更是自以為這個夢不會太遠,是她太奢想嗎?
寂靜的南院書房,燭火燃了一夜。
直至天泛魚肚白,醉醺醺的錢少倫竟擁著唐穎從馬車上下來,眼巴巴的守了一整夜的老總管連忙上前幫忙扶持,怕吵到少奶奶,又怕少奶奶見了難受,他還刻意將少爺安排進客房,沒想到少爺竟然還堅持要將唐穎留下,要他出去就好。
他出了房門,見房門關上,心裡好急啊。少爺將歡場女子帶回家裡,這不是給少奶奶難看嗎?偏偏又喝得醉茫茫的……
「這事兒,絕不能讓少奶奶知道!」他連忙要兩個奴僕守在門口,但才剛往迴廊走去,就見到少奶奶帶著丫鬟往這裡快步走來。
老總管暗喊聲糟,轉身就急急的往客房走,但霍敏兒看到他,還把他喚住,「少爺回來了不是?我交代了馬房的守夜,要馬車一回來就喚我,他說馬車回來了。」
老總管一臉尷尬,見她越過自己就要進客房,他想也沒想的就快步追上前,雙臂一張就攔在門口,「呃——少爺他晚回來,醉了,是不是讓他先睡?」
她柳眉一皺,「醉了?那吐了怎麼辦?我進去伺候。」
「可是——可是——」他急了、慌了,又不知該怎麼辦?
難道叫她眼神驀地一沉,「讓開。」
他緊張無措,但在少奶奶難得一見的冷眸下,他也只能退開。
霍敏兒深吸口氣,推門而入,見床幃放下,舉步向前時,冷不防地,一隻白玉雕啄般的藉臂從床帳裡伸了出來,拉開床帳,僅著肚兜的唐穎就半坐躺在床上,而滿臉通紅、僅著中衣的錢少倫正以曖昧的姿勢要跨越她下床。
她倒抽了口涼氣,難以置信的瞪著他,而他的目光也正巧對上她的,黑眸倏地瞪大,臉色丕變。
她想也沒想的轉身就跑,他連忙穿上鞋子,快步追了出去,「敏兒!敏兒!」
他在迴廊拉到她的手,直接將她擁入懷裡,俯身就想吻她。
還敢碰她?他身上有香粉味,臉頰還有胭脂,分明是有女人吻了他,他怎還有臉碰她,他當她是什麼叫她的胃一陣痙攣,愈在乎、愈動情就愈心痛,她怎麼會那麼愚笨的丟失了她的心!
她用力搖頭,避開他的唇,沉痛的怒道:「放開我!」
他抿緊了唇,歎了一聲,放開了她。
他本想把她吻得意亂情迷,比較不激動,消消火了,才能好好聽他道出這一團亂的來龍去脈,但顯然以往可以替他應付鶯鶯燕燕爭風吃酷的絕妙好招,並不適合用在他的愛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