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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狼(上) page 18 作者:黑潔明
    即便如此,他仍一眼就能看見她。

    她救了那些傷兵,而無論是誰,都可能在下一場戰爭中,成為受傷被拋棄的那一個。即便如此,不是每個人都對她擁有好感,塔拉袞就不是,那傢伙腿傷了之後,安分許多,多半時間都待在角落裡休息,用他那雙卑劣的小眼睛,不動聲色的叮著每一個人,特別是他自己的人,塔拉袞是五十夫長,死了就有人能取而代之,就像塔拉袞一直都想取代他一樣,他也從來不信任這位副手。

    他看見塔拉袞在瞧她時,小眼露出兇惡的眼神,他心知塔拉袞遲早會找機會報復。

    他冷眼旁觀塔拉袞看她的反應,看著那些人靠近她,幫著她,聚集到她身邊。他注意著那些人,看見她不自覺對其」幾個露出淺淺的笑,特別是那個不會講話的。

    「你不要和那啞巴走得太近。」

    是夜,當她替他拿飯來時,他忍不住開口。

    「他叫啊啊。」她眼也不抬的說:「他是個好人。」

    「他會發現你是女人。」他擰著眉警告她。

    「他不會說話。」她冷著臉,抬起眼瞠著他:「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說出去。」

    「不會說話和不會背叛是兩回事。」他冷哼一聲,抓起盤中的羊肉,撕咬了一口,用力咀嚼。「外面那些人要是知道你是女的,會像餓狗一樣為了搶著能上你打成一團,你最好不要傻得相信他們有任何人是你的朋友。」奴隸沒有朋友,只有敵人。

    那是他的經驗,她知道,已經知道。

    「我才沒那麼蠢。」她粗聲丟下這句,抓起水桶就往外走。

    看著那女人離去的背影,他暗暗咒罵一聲,更加用力的撕咬羊腿上的另一塊天知道他為什麼要忍受她。

    好吧,他知道。

    那幾天,當她發高燒時,當她意識不清時,當她不記得和他之間的深仇大恨時,她會主動偎進他,貼靠著他,尋求溫曖與呵護。

    他記得她縮在他懷」瑟縮顫抖的感覺,記得她在溪水中,裸身貼在他身上的模樣,那麼嬌小虛弱、如此細緻柔滑,那樣的需要人呵護照料。即便傷痕纍纍,她依然讓他硬得像根燒紅的鐵棒,在那一刻,他只想將自己埋進她熱燙的身體裡。

    反正她快死了,高燒要是退不了,她很快就會死去。

    為什麼他不能趁機爽一下?

    他已經很久沒有女人了。

    然後她問他為什麼要救她。

    那一瞬間,罪疚和自我厭惡再次襲上心頭。

    她說的沒錯,他是個怪物,早已經是個怪物,曾幾何時,他早已被怪物養成了怪物——他無法呼吸,只覺得想吐。

    可跟著,她將那纖細的小手環上了他的頸,依偎著他,依賴著他,溫曖著他。

    不曾有人這樣偎在他懷裡,不曾有人這樣攀附、需要著他。

    她怎麼能蠢到這麼做?怎麼可以蠢到需要他?

    他僨怒的想著,幾乎想就這樣放手讓她隨水流走,可是雙手卻違反他的意志,反而將她收攏得更緊,讓她緊緊貼著他,貼在他的心口上,感覺她小小、熱燙、急促的心跳。

    然後是這些天,她硬撐起來工作,他看著她倔強的在奴隸之間行走,她沒有拒絕他們的幫忙,但她把人們送她的馬奶、乾糧,轉送給其他更需要的人。即便不知她真實的性別,她依然像塊磁鐵,吸引著那些男人,讓他們圍著她團團的轉,他們明知道她會把東西轉送給人,卻依然把自己的食物分給她。

    他知道,那是因為他們以為她年紀小,以為她是男孩,也因為她公平,他們知道她公平,她不參加那些小集團,不和誰特別的好,也不特別討厭誰。

    除了他和塔拉袞之外,她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

    可他依然看得很不順眼。

    那該死的女人,讓他早已消失的良心再次浮現,讓他看見自己的醜陋,讓他一次又一次看清楚自己的低賤、卑鄙與殘酷。

    當她對著那個啞巴露出淺淺的笑,他只想一拳打昏那王八蛋,然後將她扛上肩頭帶回帳篷,把她引起帶來的慾望和挫折全數奉還。他沒有那麼做,他不想真的那麼做,他不想再從她那雙黑色的瞳眸」,看見恐懼,不想再從她眼」看到對他的厭惡和鄙夷。

    他一口幹掉手中那碗馬奶酒,然後將那木碗用力朝門口扔了出去。

    他早該在第一眼看見她時,就宰了她才對!

    繡夜在打水處遇到了啊啊。

    她不是沒注意,這男人總是在她身邊跟前跟後。她知道她應該要小心他,啊啊也是男人,但他一直對她很好。

    從她能起身的那天起,只要她一出來走動,啊啊就會過來幫她忙。

    她知道,他心懷傀疚,因為沒在她被塔拉袞鞭打時,出來護衛她。

    「你不需要覺得傀疚,不用一直來幫我。」她看著那舌頭被割掉的男人,道:「那天是我多管閒事,你並不欠我什麼。」

    啊啊看著她,然後點點頭,但仍是伸出手,試圖幫她提水。

    她猜她應該要拒絕,可他指了指自己破了一個洞的上衣,比了一個縫衣的動作。繡夜這才看見他的衣服破了一個洞。

    「你要我幫你補破洞?」她間。

    他點點頭。

    「我並不擅長縫紉。」她告訴他。

    他露齒一笑,指指她,再指指自己,比了一個大拇指。

    她知道那代表她再怎樣也比他好。

    她忍不住回以微笑,妥協的道:「好吧。」

    他將水捅提了過去,陪她往回走。

    到了帳篷前,她將水捅從他手中接過,才要進門,就聽到帳篷裡傳來男人的說話聲。

    她愣了一下,不覺停下腳步。

    那不是怪物的聲音,是另一個男人。怪物很少有客人,他不喜歡讓別人進他的營帳,他不信任人。她不想進去打擾他們講話,或引起另一個男人對她的注意,所以她轉身想到一旁等那人走了再進去,卻聽見男人道。

    「你知道,當初你來找我做生意,我還以為自己聽措你的要求。」她一愣,回頭從門縫」偷看,只見一個不曾見過的蒙古兵坐在顫毯上,手」端著一碗馬奶酒,笑著道。

    「人都說,吃得太飽的狗不會打獵,餓著你的狗,它才會跟你走。誰知你卻來找我買糧養狗,這種賠本生意,也只有你這傢伙才想得到。」怪物從身旁箱子裡拿出一小麻袋,扔了過去,冷聲道:「若吃不飽,跑都跑不動,如何還能打獵?況且,他們若死了,我還得重新訓練新的,太麻煩了。」小麻袋裡傳出銀錠交擊的聲音,但那蒙古兵還是把它打開,拿出一錠馬蹄銀咬了一口,確定那銀錠的純度,還仔細的數了數里頭的數量,方滿意的將銀錠收好,笑著一把千掉了碗中剩餘的馬奶酒。

    「很高興和你做生意,你要的糧,我會讓人直接和分發的一起送來。」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無法置信自己看到的,但那人確實這麼說,也確實收下了銀子。

    第6章(2)

    難怪這怪物的奴隸營從不缺糧,難怪別的奴隸營有人瘦如枯柴,難怪那些營隊的人死傷這麼多。

    吃不飽,如何打仗?

    但那些蒙古兵不在乎,奴隸本來就是推到前線去送死的,去消耗敵軍的箭矢、戰力,等敵人累了、乏了,正規軍才能以逸待勞,一舉攻下。

    可他在乎,他在乎,所以才買糧,餵飽他們。

    這領悟,讓她震懾不已。

    人人都說他愛錢,他砍取敵將的腦袋領賞,賺了錢卻總是捨不得花用,誰知他把錢全花在買糧。

    他應該是個怪物,應該要是個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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