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國主東野皇因為狩獵時從馬上跌下導致身負重傷,全身癱瘓,昏睡不醒。一夜之間,東野由誰繼承大位成為天下的焦點。
站在東野皇的床榻前,一個身著銀龍白袍的俊美青年默默望著床上昏睡的東野國王,輕顰的雙眉中滿藏無限心事。
「王爺,皇城內外都安排好了。」一個將軍走進來,對著青年說:「大臣們也已在外面等候。」
「皇兄畢竟還沒有去世,我這麼做會不會在後世留下罵名?」
銀袍人是東野蘭,這一年他二十一歲。東野蘭雖然是皇族近支卻並非常住東野皇都,而是遠在東野的東海駐守。由於東野皇膝下沒有兒子,東野皇的幾位弟弟這些年也因故相繼去世,只剩下東野蘭,因此他便是王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昨晚剛剛從東海趕回。
那名將軍勸慰道:「當然不會,國主現在不能掌管國事,而東野又不能一日無君,現下只有您即刻登基才能安撫民心,這沒什麼不對。」
東野蘭轉過身,年輕的臉龐上是莫測高深的沉穩凝重,「我聽說皇后那邊對我很不滿意,集結了幾位皇親要拉我下來,不是嗎?」
將軍笑道:「這點小事您不用擔心,軍權掌握在我們手上,皇后那邊頂多吵鬧一番,不會妨礙到您的。」
「但終究會是個麻煩。」東野蘭道:「我做事從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麻煩。」
將軍怔在那裡,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我剛回東都,即位的事情不必著急。」
東野蘭轉身走出寢宮,寢宮外整齊的站著幾十位官員,見他出來,立刻跪倒,同聲說道:「請王爺盡快即位,安定民心。」
他抬抬手,朗聲道:「東野飛來橫禍,皇兄不幸病倒,小王斷然不能在此時接掌大位,列位大臣請體諒我的苦心。」
聽東野蘭這樣表態,跪在下面的群臣都驚詫不已。雖然東野蘭甚少到東都來,但他的英明睿智從少時起在東野皇族中便被視作佼佼者。若非他排行老七,靠位太后,上一位東野國主本想傳位於他。這些年他獨自鎮守東野海境,也曾指揮若干場大小戰役,皆獲全勝,無論是民心還是臣心早已為其傾倒。這個時候他若登基並不會出人意料,反倒是他的推辭顯得分外古怪。
更何況,東野蘭以軍事立身,以軍事揚名,麾下嫡系部隊何止十萬,早在東野皇還沒出事前,民間就有傳言說東野蘭會有一天取而代之。現在正是個大好時機,他豈能白白放過?莫非他是在故作姿態?
眾人還要勸諫,東野蘭的眼神卻已飄向不遠處的一座宮牆,高高的宮牆內傳來一陣模糊不清的吵鬧聲。
「國主病重,是誰在此時大聲喧嘩?」他皺眉問道。
有人跑來稟報,「是雪公主執意要出宮,屬下勸攔不住。」
「雪公主?」東野蘭的腦海中瞬間浮現許多和這位公主有關的傳聞,她是擎天侯之女,國主亦極為鍾愛。少年白髮,天賦魔力,任性妄為,是個刁蠻的公主。據說是天殺星轉世,小覷不得。因為機緣不合,他與這個公主一直沒有見過面。
在這情勢緊張的皇宮中,涼涼的微風起著一絲花香在半空中飄動,莫名的讓他有些心動,忽然想去見見這個不同尋常的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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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野雪站在自己寢宮的大門前,手持一把長劍,一身艷紅似火,白髮如雪,板著嬌俏的小臉厲聲道:「你們這群奴才再不讓開,就別怪我動手了。」
宮門外,一個陌生男聲悠然發問,「妳身為公主,手持利刃要脅屬下,不覺得太失風度了嗎?」
東野雪晶眸幽亮,端詳著這個被眾人前呼後擁著站到自己面前的陌生男子。雖然不認識他,但他出色的儀表,沉靜優雅的風度,以及那一襲白色的龍袍都顯示出來人的身份不凡。
在東野皇族中能穿銀龍袍的人只有國主的同胞手足,皆是王侯之尊。但他們不是已戰死沙場就是病臥床榻,在世的只有一人,莫非眼前之人就是……
「你是東野蘭?」東野雪很沒規矩的直呼他的姓名。
東野蘭一笑,「不錯,我是東野蘭,既然國主賜封妳為公主,妳就應該叫我一聲七皇叔才對。難道沒人教過妳規矩嗎?」
東野雪雖然年幼,卻沒有一般女童的柔弱怯懦,站在原地並沒有任何要行禮的樣子,朗聲道:「你未經通傳就擅入後宮,先不懂規矩的人是你。」
「雪公主!」東野雪身側的隨從被她大膽的話嚇得渾身哆嗦。這位公主平時口無遮攔也就罷了,有國主袒護,誰也不敢惹她。但眼前這位乃是今後的國主,要是一個不高興,東野雪以後的日子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
宮女們拽著東野雪的裙角,想讓她趕快跪下,怎知東野雪卻抬手一揚,甩給宮女一個耳光。
「放肆!我的身子是妳們能隨便碰的嗎?」她鏘的一聲抽出長劍,寒光閃閃嚇得宮女臉上頓失血色。
剎那間,白影飄忽而至,東野雪手腕一麻,未來得及反抗,手中的劍就被人奪了過去。她勃然大怒,飛出一腳直踢眼前人的面門,卻被那人伸出食指輕輕一點,腳上就軟麻麻的使不出任何力氣。東野雪困獸猶鬥,雙掌掄拳敲向來人的太陽穴,那人反手一抓,正巧抓到她的手腕脈門,一下將她提起,高高的掛在半空中。
東野雪掙扎著大喊,「放肆!你竟敢對我無禮?」
抓住她的人正是東野蘭,他的聲音雖淡,語氣卻異常凝重,「國主病倒,妳父母也早已不在人世。我既是妳的長輩,便要代他們好好管教妳。就算妳貴為公主,是天殺星轉世,也不能隨意輕賤別人的性命。」
他雙手一鬆,東野雪毫無防備,重重的摔在地上。
東野蘭沉聲喝道:「將她綁起來!」
「這……」週遭無人敢動。
「你敢!」東野雪一雙鳳目噴出怒火,直直的跳起來撲向他,東野蘭再度移動身形避開她的攻擊,手腕一帶將她拉倒,聲音高了幾度,「綁了!如有抗命,視作叛國!」
公主和皇儲相比,自然還是皇儲的地位高。東野蘭身後幾名親兵再不敢懈怠,立刻將東野雪捆綁得結結實實。
東野雪生平第一次受此奇恥大辱,咬著牙惡狠狠的瞪著東野蘭,「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
隨著她的聲音高亢起來,寢宮內忽然刮起一陣狂風,吹得眾人東倒西歪站立不住。
東野雪在風中得意的微笑,大聲對東野蘭道:「你肯求饒我就收手,要不然我會讓這風刮上七天七夜!」
東野蘭眉尾輕揚,笑容不合時宜的爬上眉梢。
「妳的確可以操縱風,只可惜年紀太小,功力不夠。」
東野雪這才發現,狂風中只有東野蘭一個人傲然屹立,絲毫不被颶風影響。正在納悶的時候,只見東野蘭單手平伸,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圓圈,銀色光芒像一個網罩般一下子吸走了所有的風。
「魔力不是用來恃強凌弱的,要是妳的心被魔性佔據左右,妳就會失去人性,而變成了魔。」
風聲止後,東野蘭悠然說出這句話。
東野雪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立刻傻在那裡。原來在這皇城內,她不是唯一擁有魔力的人。而這個男人不僅同樣具有魔力,且功力顯然在她之上。
可惡!地位高不過他,連魔力也敗在他的手上。他生來似乎就是為了克她。
見東野雪只是惡狠狠的瞪著他,不再反抗。東野蘭才從頭詢問,「剛才為什麼要和妳的手下兵刃相向?他們做錯什麼了嗎?」
「他們不許我出宮。」東野雪的神情頓顯沮喪,這是她第一次被人教訓得這麼慘。
一旁的宮女爬過來稟報,「不是不許公主出宮,而是公主說要去市集玩,奴婢自然不敢依從,所以才惹惱了公主。」
東野蘭頗有興味的問她,「妳為什麼要去市集?那裡是平民百姓才會去的地方,妳是金枝玉葉,不應與他們魚龍混雜。」
東野雪噘起小嘴,「皇宮這麼點大的地方,就這幾個奴才,我看都看煩了。聽說市集很熱鬧,難道你就不想去看看嗎?」
居然誘惑起他來了?東野蘭笑說:「我暫時還不想去,因為這裡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而妳也一樣。國主剛剛病倒,需要靜養,妳在這裡大吵大鬧,是身為公主該有的行為嗎?」
「國主是因為不操心國事,只知道吃喝玩樂所以才病倒的。」東野雪的話出奇的成熟,「如果我是他,絕不會躺在宮裡治天下。」
東野蘭驚訝的看著這個年紀不過七八歲的女童,然後向她提出一個對大人來說都很艱深的問題,「若是妳,將以何法治國?」
「戰爭啊!我東野國不是戰之國嗎?可是為什麼國主這一兩年都不打仗了?不打仗,百姓還有事情可做嗎?」她年紀雖小,但眉宇間竟有很重的殺氣,看得東野蘭心頭一驚。
他走到她身邊,親自為她鬆綁,溫和的說道:「小小年紀不要總想著殺人,除了戰爭,還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治理國家。」
「什麼方法?」東野雪剛剛問出口,院子裡就一下湧進不少人,緊接著是個高傲的女聲質問--
「王爺剛回東都就將公主綁了,難道因為您是皇儲,便容不下東野其他皇族了嗎?」
不用回頭東野蘭也猜得出來人是誰。他回身一禮,「皇嫂,正想要去看望您,這邊就出了點事,便先來處置了。」
皇后很年輕,但氣勢凌人,冷笑道:「可不敢勞您大駕看望,您現在要忙著登基之事,我們這些人又算得了什麼?不看也罷。」
東野蘭不卑不亢的應對,「皇嫂說氣話了。皇兄病倒,東都這些日子堆積了大量的公事急待處理,所以我一時不能分身,但我並非不禮敬您。倒是我聽說皇兄病倒的這幾日,皇嫂代皇兄所下的幾道旨意都是給您娘家的幾位親戚陞官封爵,您可曾考慮過這樣做的後果?」
他說話從不高聲大氣,卻自有逼人的魄力,一句句咄咄逼人,不給對方任何的還擊機會。
在他雙眸幽深的逼視下,皇后節節敗退,理虧詞窮,卻不肯妥協,反擊的說道:「王爺許久未居東都城,又怎知這裡的情形?我陞遷的都是保衛東都的重要人物,若沒有他們,萬一鄰國趁亂打過來怎麼辦?」
東野蘭無聲一笑,不屑與這個女人多作爭辯。低頭看著身側的東野雪,奇怪她在此時竟悄然無聲,乖巧得好像一隻小貓。而東野雪一雙黑眼珠始終詭異的在皇后身上梭巡,眼中流露的是厭惡而不是親情。
東野蘭唇邊的笑意更深,轉首冷淡的對皇后說:「皇都的防守按東野法令現由我接管,皇后的親信可以撤下休息了。我連日來有些疲勞,還有許多事要辦,不能與您多寒暄。皇后若是閒來無事,不如多去皇兄床前坐坐。您母儀天下,也應作所有賢妻的表率。」
皇后被說得臉色青白不定,重重的哼了一聲後便帶著自己的人起駕回宮。
「能把她氣走,我開始有些服你了。」
東野蘭聽到身邊人的讚美,對上東野雪讚賞的眼神,笑道:「進屋來,我有話和妳說。」
「王爺……」隨從想提醒他現在的局勢不適合坐下閒聊,但東野蘭已經拉起東野雪的手走進宮門。
坐在屋內,東野蘭對她說:「妳資質很好,願不願意今後拜我為師?由我指點妳,妳可以進步得更快。」
「你要收我為徒?」東野雪眨眨眼,「你不怕我給你惹麻煩?」
他答道:「再厲害的猴子也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
「你把我比作猴子?」東野雪氣得鼓起臉,「我哪里長得像猴子?」
她雖然年幼,但已是個美人胚子,連瞪眼的樣子都顯得嬌俏可愛。
東野蘭莞爾笑道:「是我比喻不當,我只問妳,願不願意?」
東野雪沉吟半晌,問道:「你能把我變成天下最了不起的人嗎?」
他好奇的反問,「妳想做最了不起的人?為什麼?」
「不為什麼,人人都說我是天殺星轉世,我也不知道究竟什麼是天殺星,轉世又代表什麼。我只想這一輩子活得轟轟烈烈,讓天下人都記得我的名字!」
她慷慨激昂的演說讓東野蘭眼中的笑意漸漸變得柔和,一種奇異的感覺像一簇火苗幽幽的在他心上燃起。
點點頭,他鄭重的回答,「好,我答應妳。」
「真的?」東野雪興奮不已,伸出一隻小手,「不許反悔,你要和我擊掌為誓。」
東野蘭與她「啪啪啪」的擊掌三下,並未意識到他所立下的是一個足以改變他們彼此一生命運的誓約。
而此時的東野雪只顧著暗自竊笑,想著要如何報剛才之仇,讓這個男人在自己面前重重的摔個大跟頭解氣。
要她拜他為師?她貴為公主,這一句「師父」可不是白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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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野皇的重傷病倒果然引來了貪心鄰國的行動。
在東野蘭入主東宮的第二天他就接到密報,東野周圍的鄰國中,以蕭河國為首,糾結了十二個小國正在慢慢潛伏逼近東野。
放下密函,東野蘭的手指在書案上輕叩幾下,隨即提筆在密函上批示了幾行字,交還給送信的來使。
「告訴前方的風離將軍,稍安勿躁,這場仗未必能打起來,但要嚴陣以待,不可輕敵。」
「是。」
東野雪跟隨在東野蘭的身邊,仔仔細細的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對於他所做的事,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但聽說有仗要打,她的血液就莫名其妙的開始燃燒。
「要打仗了嗎?我可不可以去前線看?」
東野蘭笑道:「妳以為這是遊戲啊?大仗若真的展開,會死無數人的。妳到了戰場上,誰顧得了保護妳呢?」
「可是……」東野雪還要和他鬥嘴,東野蘭已經不理她,逕自對傳喚官說--
「讓宋大人來見我。」
宋意之是掌管東野錢糧的戶部官,見到東野蘭,未及行禮,東野蘭已率先開口問--「東野國庫中囤積的糧草可以保證東野大軍多少日子的消耗?」
宋意之一愣,答:「大約三個月吧。王爺,最近要開戰嗎?」
「是。」東野蘭皺眉道:「怎麼只能支撐三個月?若此戰演變成持久戰,至少得花上一年半載。難道你們戶部只知道拿朝廷俸祿,不知道做事嗎?」
宋意之被訓得面子掛不住,急忙解釋,「王爺您有所不知,這幾年國主一直忙於擴張國土,大小戰役不斷,早已將國庫耗盡。再加上近兩年全國大旱,國庫更是空虛,所以……」
東野蘭了然了,因此陷入更深的沉思。要想發展國力,擴張版圖固然是方法之一,但卻不是最終的辦法。百姓軍民一樣要吃要喝,要過尋常衣食住行的日子。一個沒有錢糧的國家等於是一個空架子,就像沒有地基的高樓,受不得任何的風吹雨打。
「我給你十年的時間,」東野蘭直視著宋意之,鄭重的說:「十年裡你必須將國庫充實到如今的十倍以上。」
十年?宋意之愣了下,這個期限看似很長,但要達到最終目的必須有其他方面的配合。
「王爺,若是十年中繼續打仗,那……」
「仗是不會停的,」東野蘭知道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即使東野想停戰,周圍會有無數個國家驅使著他們停不下來。「但在這十年裡,你的首要任務是開闢農田及增加稅收。其他的你不要管。」
等宋意之走後,東野雪又發問,「你喜歡錢還是喜歡打仗?」
東野蘭反問,「妳呢?」
「現在是我在問你話。」東野雪並不入他的圈套。
他笑道:「我現在不缺錢,至於打仗,我也不喜歡。」
東野雪不以為然,「你是個大男人,為什麼不喜歡沙場拚鬥?真沒骨氣。」
東野蘭笑著拍拍她的臉頰,「這不是骨氣的問題,妳年紀還小,懂得不多,我不和妳爭,以後妳就會知道了。」
放下手中的筆,他握住她的小手,「時辰到了,現在是妳練武的時候,我帶妳去校場。」
遞給東野雪一張弓,東野蘭說:「妳先射一箭給我看看。」
東野雪漫不經心的接過弓箭,瞥了一眼遠處的箭靶,彎弓,搭箭,姿勢駕輕就熟,隨即拉弦一箭飛出,正中紅心。
在周圍旁觀的士兵們齊聲歡呼,東野雪也露出得意的微笑。
「你若是要教我這些的話便不必費心了,五歲的時候我就已經能射中紅心,七歲的時候還射死過一頭小鹿,這個靶子在我眼裡根本不算什麼。」
東野蘭揚起手,叫人把箭靶抬過來,放到兩人面前,問她,「看著妳的箭,有沒有看出妳的缺點在哪裡?」
「缺點?」東野雪不解,箭中紅心,這還有缺點?於是冷笑道:「你要挑我的毛病,不如直說,我就不信你挑得出來。」
「妳的準頭很好,但若真想上陣殺敵,這樣的力道是不夠的。」東野蘭伸手跟隨從要過自己的弓箭,同樣的彎弓搭箭,手指一鬆,箭若閃電霹靂般射出,不僅射中紅心,而且整支箭直沒箭靶,最後竟然穿靶而過,射在靶後的一棵大樹樹幹上,箭尾猶自微微顫抖。
東野雪為他的手勁瞠目結舌,既羨慕又嫉妒。
「在戰場上,要想置敵人於死地,僅是射中他是不夠的。」東野蘭望著她,「妳現在力氣不足不僅是因為妳年紀小,還因為妳練習的方法不對。過來……」
他長臂一伸,將她攬在懷裡,扶住她的手重新拉開弓,在她耳畔說著,「妳的手指握得太緊,鬆開的時候就會太慢太弱,如果只用食指中指勾弦,像這樣……」
他的聲音在東野雪的耳畔響著,她的思緒卻忍不住走神兒。
靠在他懷裡的感覺真不錯,沒想到他的胸膛這麼厚實溫暖,好像靠在裡面就沒有任何的危險似,天塌下來都不用害怕,讓她賴在這裡都不想動了。
「怎麼樣?聽明白了嗎?」今天這個刁蠻公主怎麼這麼安靜?
東野雪眼珠骨碌碌一轉,說道:「靶子是死的,要射它當然容易,若是換個活的,你未必有我射得準。」
什麼意思?東野蘭疑惑的看著她。這小丫頭又想耍什麼詭計?
東野雪狡黠一笑,「我養了些小寵物,不知道你敢不敢射?」
是挑釁?
東野蘭無所謂的挑起眉梢,「隨妳。」
她要玩,他就陪她,要征服這個任性的小丫頭肯定不會太容易,他早有心理準備,不過……
他沒有想到,東野雪口中的「小寵物」竟然會是一隻斑斕猛虎!
當猛虎從籠子中被放出來的時候,即使是能征善戰的士兵們仍不免嚇得一起驚呼,不斷倒退。
東野雪卻自得其樂的跑到猛虎身邊,抱著牠的脖頸親暱的與牠玩在一起。
「王、王爺,公主會不會有危險啊?」跟隨而來的大臣臉都嚇白了。現在場上有一隻老虎、一位雪公主,還有一位即將即位的王爺,萬一出了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東野蘭審視著玩得正開心的東野雪,唇底綻放出一絲淺笑。這女孩兒果然不一般。
「喂,東野蘭,你還敢不敢射箭?」
誰知東野蘭反問她,「妳捨得?」
這隻老虎不僅是東野雪的「寵物」,更是她一手養大的,東野雪對這隻老虎的脾氣秉性瞭若指掌,除了她,尋常人根本近不了牠的身。她算準東野蘭不僅不敢射,而且根本射不到老虎的皮毛,於是滿不在乎的喊道:「你若有本事就射,射中牠我就服你。」
她一拍虎頸,低喝一聲,「上!」
猛虎大吼一聲,朝著東野蘭猛撲而來。
嚇癱了的群臣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東野蘭的親兵們紛紛舉起兵刃衝上來要保護他。
東野蘭一伸手,阻擋了要趕上來的親兵,重新抽出一支長箭搭弓,瞄準猛虎的額頭,凝神相視。
眼看老虎已經奔到東野蘭咫尺之前,東野雪正準備喝聲止住,不料東野蘭的箭卻在這一刻如流星飛出,正中老虎的額頭,牠又是一聲大吼,躍起的身體重重的摔倒在東野蘭的腳邊,一動也不動了。
東野雪見狀大驚,奔過來抱著虎頭大喊,「雷鳴!雷鳴!」見老虎沒有反應,她怒不可遏,跳起來伸拳打向東野蘭。
「你為什麼殺我的雷鳴?為什麼?」
東野蘭一把抓住她的雙拳,淡然反問:「不是妳說的嗎,射中牠妳就服我。」
「我才不會服你!我討厭你!我恨死你!恨死你了!」東野雪如瘋狂般雙腳直踢著他。
東野蘭笑道:「妳倒比這老虎還凶殘。」拉著她的手,一起蹲在老虎面前,他抽出老虎額頭上的那支箭遞給她看,「看出什麼了?」
東野雪淚眼矇矓的接過箭,仔細一看才發現箭頭上竟然沒有血。這是怎麼回事?
東野蘭掏出一方手帕為她擦去眼角的淚痕,柔聲道:「人身上有百穴,動物也有。我這一箭射中的是老虎額頭的安神穴,好比針灸麻醉,不會傷牠性命。」
東野雪見老虎果然慢慢醒轉,不由得破涕為笑,「你真討厭,怎麼不早告訴我,害得人家在你面前掉眼淚。」
「當著我的面掉眼淚不好嗎?」東野蘭笑看著她,眼神溫柔,「妳哭的樣子也挺漂亮的。」
「哼!又取笑我。」東野雪用他的手帕使勁擦著臉上的淚痕,真恨自己剛才哭得這麼軟弱,讓他看了笑話。但經過這件事,她對他卻更加佩服,想恨都恨不起來了。
「王爺,前方送來緊急軍情。」
屬下的通報讓東野蘭不得不離開,他對她說:「我有事要處理,妳先在這裡練吧。」
「你不陪我啊?」見他要走,東野雪有些捨不得。她還沒玩夠呢!每次都是這樣,正玩到興起的時候東野蘭就有事要走,他怎麼永遠有那麼多處理不完的事情,好像國主一樣。當年國主將她接到宮中後原本說要陪她玩的,結果卻總因為國事而冷落她。現在的東野蘭又讓她有了想黏住他的心思,而且這一次她格外不願放手。
「你是自己的,可怎麼總在為別人活呢?他們有事要他們自己去處理,不應該事事都找你啊。」
東野雪幼稚的提問讓東野蘭停下腳步,他沉吟著,慢慢說道:「因為我注定是為了東野才生在這個人世的,我的生命只屬於東野,而不是我自己。」
「沒有人是生來就該做什麼的。」她否定他的解釋。
東野蘭一笑,「難道妳忘了,妳轉世是天殺星,妳的生命同樣和東野維繫在一起。」
「我想做的事,從來沒有做不到的;我不想做的事,也沒有人可以逼我做!」東野雪倔傲的神情又出現在臉上。
而她的表情卻讓東野蘭在這一瞬間有些恍惚的感動。感動什麼?或許是感動於她對自己生命的那份堅定和自信,又或許感動於她的純真和熱情。
他忽然心中一動,望定她,問道:「妳想成為全天下最厲害的人,對嗎?」
「沒錯。」
「那妳知不知道在東野最厲害的人是誰?」
「當然是國主了。」
「若他,不在了呢?」東野蘭問得含蓄。
東野雪晶眸閃爍,「你是說若他死了是嗎?」
她直接說出死字,語氣中不帶任何傷感,讓他有些吃驚。
「他若死了還有我呢,你既然答應過讓我變成全天下最厲害的人,應該不會反悔吧?」
她認真的提問讓東野蘭不能接答,他心上那種悚然一驚的感覺再度出現。平生他很少會懼怕或是恐慌什麼,即使是皇后明裡暗裡的作對也未曾讓他在意,但東野雪看似天真的話卻屢屢讓他產生異樣的感覺。是擔憂?還是……
他雙眉深鎖,腳步緩慢,走出校場後忍不住又回頭去看。那艷紅的身影,雪白的髮色還在風中飛舞,但這小小的身影卻似在不斷擴大,讓他的心頭忽然冒出一個荒唐的疑問--
這個女孩,難道會是他未來最大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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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他召見了跟隨他多年的謀士良將,宣佈了一個令他們震驚的消息。
「我決意永不登位,一生只做攝政輔位的良臣。」
「王爺!您、您瘋了?」
親信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有他們才知道自己的主子等待這一天究竟等了多久,眼看大位即將到手,怎麼能輕易放棄?
「我意已決,你們不必再勸。」
他不再多作解釋,也不願意告訴親信們他作出這個決定的真正原因。這是他這一生都將死守的秘密。
三日後,東野蘭以攝政王的身份開始輔政,並在三個月內指揮作戰打退了十二國作亂的陰謀,贏得了民心,威名遠震四國。
東野皇纏綿病榻,始終未醒。
東野雪也在不知不覺中褪去了女孩的青澀稚嫩,逐漸成長為一個真正的女人,一個令鄰國聞名喪膽的天殺星。
十年的光陰,已如水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