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你要嗎?」清瀲笑瞇瞇地夾起一塊被啃得乾乾淨淨的雞腿骨,成功地將他嚇退。哼,這傢伙害她今天這麼狼狽,還敢送上門來。
「司徒同學,你手上拿著相冊幹什麼呀?」一旁的小采好奇問。
「翻拍去賣,沒想到我的照片那麼搶手。」
兩人拿過相冊翻看,竟都是幼時的照片,連裹著尿布的都有,「這些都是你的相片?」
「怎麼可能,我拍過的照片十隻手指都數得完,這些是我們會長友情贊助的。」他的家庭背景不容許人留下太多照片,想偷拍的人都被擺平了,所以清瀲手上的才那麼搶手。
清瀲瞪他,從牙縫裡吐出兩個字:「奸詐!」和那個奸商公孫玄一模一樣。
「不是我哦,是我們的副會長出的主意。」
什麼!她與小采不約而同望向站在不遠處等司徒宏人的籐祈,似乎看見他身後伸出了一條狐狸尾巴……
「那些女生要是知道買到的是色狼會長的照片,會哭死的。」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小采語帶同情。
清瀲瞇眼不語,視線中籐祈正在推開司徒宏人攀上他肩頭的手,司徒宏人又黏過去,他再推開。
「清瀲姐,我怎麼覺得司徒同學與副會長的關係很奇怪耶?」就像黏人的哈巴狗和冷淡的主人。
當天晚上,在補習時籐祈突然對清瀲說:「其實你的接受能力很強。」
「唔?」埋頭看他給她劃的重點的清瀲詫異抬頭,「你是在稱讚我嗎?」
「算是吧。」她確實學得很快,只要指點幾下就能把握訣竅,不過記的知識點很奇怪,有些很基本的東西竟然都不知道,生僻的題目反而上手,他想這就是她覺得吃力的原因。
「不過像歷史這樣死背書的科目怎麼總學不好呢?」籐祈翻看她的歷史卷子與習題冊,「而且世界史、中國古代史都還好,就是近代史總是出錯。」
清瀲垂下眼睛,「因為看不下去,背的時候總是想到不好的事情。」與她討厭人間原因相同。
籐祈不解地看她。
「籐同學難道不會嗎?如果在接觸某些東西時勾起不好的回憶,就會本能地排斥它們。」
「如果有必要接受這些事的話,我會接受的,逃避無濟於事。」
清瀲呆呆地看著他,突然歎了口氣,「我一直覺得你好厲害哦,這麼多事情都能很好地應付,也不會被多餘的東西影響情緒的樣子。籐同學,你知道我很崇拜你嗎?」最後一句是帶著笑意說的。
「嗯。」
「什麼『嗯』?一般人不是都會謙虛幾句的嗎,籐同學你太臭屁了吧!」清瀲笑罵。
籐祈斜眼睥她,將茶杯伸過去,「崇拜我還不如去我泡杯茶。」
「哦。」清瀲接過茶杯蹦蹦跳跳地進了廚房。籐祈有些莞爾地望著她的背影,這女孩似乎很習慣服從別人的命令,稍微凶一點她就成了聽話寶寶。想起在學生會她苦著臉被女生圍攻的模樣,他心中閃過淡淡不悅。罷了,讓宏人親自出馬賣相片,學生會可以清靜了。
「上次給你那張卷子寫完沒?」他問廚房中的清瀲。
「在書包裡,籐同學自己拿吧。」
籐祈伸手拉過她的書包,一本小書突然「啪」地掉在地上。
「放學後的輔導課」……這是什麼?
他正要撿起來,剛走出廚房的清瀲突然尖叫一聲,籐祈立時被撲倒在地,手中的書也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搶走。
「籐同學看了嗎?沒有吧,沒看到什麼吧?」清瀲跪在他身上,將那本東西藏在身後,一臉緊張兮兮。
搞什麼鬼?他揉揉被撞疼的額頭,沒好氣地開口:「你能不能先別壓著我?」
「啊!」又是一聲尖叫,清瀲觸電般跳起衝進了自己的房間,裡面隨即傳來紙張被狠狠撕裂的聲音。
籐祈在客廳裡等了好久,她才從房間裡磨磨蹭蹭出來,臉上還殘留著詭異的紅暈。被他一瞪,她立即坐好,低頭盯著眼前的課本。
莫名其妙!他敲敲桌子,「現在可以繼續輔導……」
手上的筆突然停在空中,霎時了悟了什麼,籐祈不由朝清瀲望去,而她的粉頰已經紅得要滴出血來。
一片靜默。
半晌他終於受不了單手掩目,「拜託你不要臉紅了好不好?」不就是一本名字曖昧的漫畫嗎,她臉紅什麼,害他也變得奇怪起來。
次日,清瀲很早就起床了,偷偷將門拉開一道縫窺視,房子裡悄無聲息。
很好!她一溜煙閃出來,輕輕掩上房間門。正在躡手躡腳地穿過客廳時,身後某扇門突然「嗒」地開了,清瀲立時僵在樓梯口。
籐祈衣著整齊地出現在房間門口,見了她,沒什麼表情地越過她下樓。清瀲進退維谷,他卻突然在樓梯中間停住了,轉頭問:「你不上學了嗎?」
清瀲如獲大赦,連忙跟著他下去。昨晚那樣的氣氛,她還以為今天再讓籐祈載她上學會很尷尬呢,沒想到籐祈這麼快就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了,人類真是厲害。
可話說回來,昨晚她到底緊張個啥勁呢?現在想想也覺得好丟臉,可當時一看到籐祈手裡拿著那本內容曖昧的漫畫書,身體就自己行動了,還控制不住地臉紅心跳,真是怪異。
以前面對公孫玄並不是這樣子的呀,只會覺得很溫暖,有點心痛酸澀。當初也是因為籐祈偶爾會讓她有很溫暖安心的感覺,所以才在司徒宏人與他之間選了他,可現在又出現了道不清的感覺,真是越來越混亂了。嗚,是誰說的鬼差的直覺比普通人強?算了算了,反正尷尬時刻已過去了。
危機解除,清瀲如釋重負,嘴巴又閒不住了:「籐同學。」
「嗯?」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瞪起人來好凶啊?」沒想到可愛的杏仁眼也能用來像他那樣瞪人。
「……」
「不過,害羞起來很可愛呢。」
後來,後來的後來,清瀲為這句話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籐祈竟然要求五位學生會長候選人的助手當天就交出助選企劃,他明明知道就只有她一個人還沒寫完!
結果晚上八點她還獨自留在學生會對著電腦奮戰,把鍵盤想像成籐祈的臉猛敲。
「叩叩。」門上突然輕響,她抬頭一看,早已離校的籐祈又去而復返。
「有什麼事嗎,籐同學?」雖然在心裡罵了他幾百遍,清瀲仍是不敢將不滿表現在臉上,只是用很幽怨的目光瞪他,瞪死他!
「我剛從醫院回來,想想你應該還在學校,過來看看。」籐祈面上波瀾不驚,可清瀲就是知道他正在暗爽。
「還沒完成?」
「嗯,還要選照片和敲定巡迴演說的社團。」她無精打采答道。小采比她還膽小,要讓她站上演講檯面對幾百雙眼睛而不緊張地哭出來,恐怕得進行魔鬼訓練才行,她多半時間都花在想訓練計劃上了。
籐祈走到她旁邊俯身看電腦上的照片,突然道:「就選右下角那張。」
「哪張?」
他伸手移動鼠標,不經意觸到清瀲手指,讓她忽然感覺怪異。
「你發什麼呆?」
她回神,屏幕上光標指著一張放在不起眼置上的照片,可那是無意間拍下的,並未拍到小采的正面。
「這張?」清瀲詫異抬眸,正對上籐祈近在咫尺的眼,兩人都愣了下。
籐祈不著痕跡地拉開距離,拾筆在社團清單上圈了幾下,「你再拍幾張類似這樣的照片,不要正面,角度越偏越好。先把照片發在校報上,一周後再開始巡迴演講,就去這些社團,還有,什麼訓練都不需要,讓小采保持原樣就好。」
「這些社團……」清瀲狐疑,籐祈圈的都是籃球社足球社之類的很運動很陽剛的社團,她總覺得讓小采對著一大幫男生就像送羊入虎口,而且不訓練行嗎?
「就這樣,回去吧。」籐祈開始動手鎖門。
「什麼嘛……」她咕噥著尾隨他,「籐同學,你為什麼突然又回來幫我,是不是良心發現,覺得愧疚了?」
走在前面的籐祈突然停步,害她差點一頭撞上去。他回頭用高深莫測的眼神盯了她半晌,瞪瞪瞪……瞪到她毛骨悚然開始考慮奪路而逃的可能性時,他驀地哼笑一聲:「看來你永遠學不會一句話。」
「什、什麼話?」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討厭。」看著他的背影,清瀲輕嗔,「從以前到現在這點總沒變,還是一樣愛欺壓人。」驚覺自己說了什麼,她連忙掩口,怎麼搞的,好像真把籐祈當成那人了,還沒有肯定呢。
她追上籐祈,兩人剛走出樓梯口,天邊一道亮光閃過,他們不約而同抬頭望去,恰巧捕捉到一縷冰藍的尾光。
「流星,籐同學,是流星耶!」清瀲忘形地扯住籐祈的袖子。
「嗯,」籐祈淡應,「前幾天有流星雨,這大概是餘波吧。」
「什麼,有流星雨!為什麼沒人告訴我?」
「我怎麼知道?」籐祈顯然認為她很小題大做,但見她似乎真的很沮喪,不由又問:「你喜歡流星?」
應該說是喜歡所有在地府看不見的東西。清瀲無精打采地答道:「籐同學不覺得流星很漂亮嗎,就像人類一絲絲的靈魂。」那流星雨就是N縷魂體了,若是以前,想到那副景像她做夢都會笑。
「人類的靈魂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作為整體大多混濁不堪,而絲絲縷縷抽取出來,卻又是那麼純淨美麗。」這樣純淨的東西,真的很適合那個人呢。
又說奇怪的話了,籐祈哼聲:「說得像你真的見過靈魂似的。」
「電影裡!在電影裡見過。」清瀲傻笑,半晌又吞吞吐吐問道,「籐同學……」
「嗯。」
你的祖籍是在哪裡?
這個問題徘徊在她嘴邊,可是想到籐祈那個冷冷清清沒有男主人的家,她又將它吞了回去。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知道籐祈的爸爸到底是怎麼回事,若她的問題觸碰到了他的痛處,那可不好玩了。
「你要說什麼?」
「沒事,我只是想到你的教誨。」
「嗯?」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