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颱風過後的那天起,晉歡就沒再見過淨齊。
說她忘了他,那是假的;雖然知道她那天講得那麼絕決,淨齊不太可能再來找她了,但每每經過拳擊教室的停車場前,她還是管不住自己,總下意識多瞥兩眼,尋找他的身影。
晉歡也明白自己實在是很不長進,都說了就此結束的,但說總比做容易,他的身影已經牢牢刻在她的心板上,她幾乎時時刻刻都想起他,罵死自己也沒有用。
她也沒再見過韓諱。韓諱當然已經從美國回來,但她總是躲他,他打電話找她,她也想辦法不接,雖然韓諱不會知道他出外時晉歡和淨齊發生過些什麼,但晉歡自己知道。
她知道自己對不起他,也曉得該當面去向韓諱說清楚,而不是這樣不負責任地躲著;然而她卻鼓不起勇氣,事情只好就這樣拖著。她被動地想,久而久之韓諱一定會覺得她很莫名其妙,那就讓他氣她恨她好了,這樣他就不會再喜歡她、不會再想理她了。
她和黛榕自從那天吵架之後,也沒再聯絡。那天的事,之後心平氣和想想,兩人都有點激動,尤其在她和淨齊攤牌之後,她不止一次覺得黛榕罵她罵得對,她是對愛情想得太天真,黛榕也許口氣差了點,但並沒有說錯。
那麼,她和淨齊散了,和韓諱不可能了,至少可以把黛榕這個好朋友找回來。晉歡是真的打算過兩天有空的時候主動去找黛榕。不過黛榕卻先來找她了。這天晉歡下班回家,一進門就看見黛榕坐在客廳裡跟裘媽媽聊天,晉歡非常意外,裘媽媽代黛榕解釋:「她是來找隔壁韓先生的,可是他還沒回來,黛榕就先過來陪我。」
她笑著站了起來,「好啦,歡歡回來了,你們兩個聊吧,我去廚房弄菜了。晚上韓先生要是還沒回來,黛榕你就在我們這兒吃飯。」
「別麻煩了,裘媽媽……」黛榕禮貌地道,裘媽媽瞥她一眼——「跟我還客氣什麼!」一扭身進廚房了。
晉歡把皮包扔進房間,回來陪黛榕。兩個平日無話不談的好友,因為上次的爭執而有了點芥蒂,一時之間難以回復往常的自然,黛榕搭訕似地問:「今天怎麼這麼早下班?沒去約會?」
晉歡苦笑,「沒有會可以約。」
「你跟程淨齊不是……」黛榕還不知道晉歡與淨齊爭執的那一段。於是晉歡自動把話接下去:
「出問題了。」
黛榕沒問晉歡出了什麼問題,反而出乎晉歡意料地緩緩說:「晉歡,我想我該跟你道歉。我最近想了很多,其實你上回說的沒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個性,我不該把自己的想法硬加諸在你身上。你喜歡程淨齊,並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他也許有我沒看到的優點……」
「不,我才該跟你道歉,」晉歡連忙道,「你的話才真的說對了,他一點也不適合我。我把愛情看得太天真了,你罵得對。」
兩個好友,有著幾秒鐘的沉默,不管曾經有過什麼樣的爭執,難得的是兩人都能自省,都能認真地替對方著想。她們相識對望一眼,終於笑了,之前一段段小小的不愉快,化作雲煙。
「你跟程淨齊,不繼續了?」反而是黛榕好像有點惋惜。
「沒辦法繼續了。」晉歡笑得苦澀。
「那你要……」黛榕的神情怪怪的,「重回韓諱身邊?」
「你的意思是,瞞著韓諱,假裝一切都沒發生,回來找他?」晉歡搖搖頭。「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我根本沒臉見他。」
「你不覺得可惜?」黛榕的語氣和表情都像在試探什麼。
晉歡站起來替自己倒了杯水,也替黛榕空了的杯子加滿。
「是我自己搞砸了的,可惜也沒有用。」
「你們就住隔壁,」黛榕依然是那副查問似的模樣。「他回來之後你都沒遇見過他?」
「你不曉得我躲得多辛苦。」晉歡喟歎,「電話都過濾過,也盡量晚回家,七晚八晚的,他總不好意思按門鈴吵醒我們全家人只為了找我。」
「你是覺得,這樣他就會忘了你嗎?」黛榕似乎終於把想問的都問完。她思索了一會,好半天才終於歎了口氣,顯得有點感傷,然而黛榕為什麼感傷?晉歡也不懂。
「這不是辦法,晉歡,」黛榕感歎地道:「你既然不想騙他,還是跟他說清楚吧,要分要合,總得有個答案。」晉歡咬了咬唇。這道理她當然明白,但這卻是她最不想去面對的事。
黛榕琢磨著晉歡的神情,好一會,她卻突然決定了什麼似地站了起來,「算了,我先走,不等他了。你幫我跟裘媽媽說一聲。」
「等都等了,為什麼這麼急著走?」晉歡很意外,她不是有事跟韓諱說?
「沒關係,改天再找他吧。」黛榕忽然變得很匆忙,後悔在這待了那麼久似的,不聽挽留便走到晉歡家大門。
晉歡追出去,理當要送,黛榕卻已穿好了鞋子,按下了電梯鈕。電梯慢慢往上爬,在六樓開了門,然而門開的那一剎那,黛榕和晉歡俱都愣住了,就有那麼巧!韓諱剛好從電梯內跨出。
「你回來了?」黛榕竟也愣著了,平常的伶俐好像都不見。
晉歡才是最有資格不知所措的人。她躲了韓諱這麼久,沒想到在這時候破功。她尷尬地想把他推給黛榕,「呃……黛榕找你有事。」
「沒有,我沒什麼事,不急的!」哪曉得黛榕竟也一臉惶然,只是一心想溜。把皮球又踢回給晉歡:「倒是你們……好好談談吧。」她看看晉歡,意味深長地投去一瞥,在電梯門即將關上的那一刻,閃進電梯。
「我先走了,再見。」
電梯門關上了,樓梯間裡只剩下韓諱和晉歡。晉歡低垂眼簾,根本不敢看韓諱,只聽見韓諱用著依然溫和的聲音問她:
「你還想繼續躲我嗎?如果是這樣,我可以假裝現在沒看見你。」這話真教她無地自容。晉歡知道自己今天非得面對他不可了,但她能說什麼?
「抱歉……」她只得以這話當開頭。
她躲了他這麼久,韓諱其實只覺得納悶不解,並不至於氣她,眼前她咬著唇、既為難又感歎的神情,倒才真的讓他心疼。他更和緩地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不能跟我說?」
「去你家好不好?」晉歡要求,總不能在樓梯間裡要她講這些,或是去她家講給她老媽聽?
韓諱拿出鑰匙,迅速進了屋,開了燈,晉歡便置身於他舒適溫馨的客廳裡了。韓諱替她倒了杯水,她捧著水杯,眼睛也望著水杯,慢慢說:
「幾乎在認識你的同時,我認識了我老闆的兒子。我當初覺得他這男人很耍賴,很不可靠,所以當黛榕把你介紹給我的時候,我立刻就決定我要愛的人是你,不是他。只是……」
每個故事都因為有一個「只是」,而造成了無數的波折。要晉歡把這段插曲和她內心對淨齊的感覺告訴韓諱,講的人不容易,聽的人更不容易,然而她坦然的個性在此時發揮了作用,既然要認錯,就徹底一點,既然要說故事,就別隱瞞。
她一口氣說完,才終於抬頭看他。「你問我為什麼躲你,因為我根本沒有臉見你,你才去美國沒多久,我就見異思遷。」
他的視線正對著她,卻沒有停佇在她身上,手肘撐在膝上,合掌放在下巴前,是個陷入思索的神色。晉歡戰戰兢兢地等著他發火、等著他罵人、等著他鄙視她……
然而這些反應韓諱都沒有,他只是問她:「你現在跟他,已經分手了?」
「嗯。」
「你覺得我們還可不可能?」他又問。
晉歡怔了怔,卻仍是搖搖頭。「你的週遭也有許多女人,你有很多選擇,不必要一個記錄不良的。」
他的眼光直直看著她,「你對我,已經完全沒感覺了?」
怎麼可能?晉歡在心底歎氣,實話實說:「其實我對你的心並沒有改變過,只是……我愛上他了。」
他又再度沉默了。半晌,他才吸了口氣,坦率地道:「老實說,你和程淨齊發生的一切,是真的讓我震驚;但話又說回來,大家未娶未嫁,我並沒有權利阻止你選擇,或者是他和我競爭。所以在我出外這半個月……我也難咎其責,因為是我自己沒有待在你身邊好好陪著你。」
她呆呆地望著韓諱,他此時的神色是那麼篤定、那麼自然,他並非耍什麼花招,而是真的胸襟開闊、明辨事理。她奇異地望著他,忍不住又開始對他崇拜而佩服。她不假思索地歎:「你愈對我這麼好,我就愈愧疚了。」
「我喜歡你的真誠、坦率,對你的感覺也很特別,所以我並不想這麼輕易放棄你。」他深深注視她,接下來說出口的話,足令晉歡震驚。「你願不願意,給我,也給你自己,再一次機會?」
晉歡渾身掠過一絲悸動,有意外,有感動,也有迷惑。她從不知道韓諱對她用情這麼深,也許因為他向來含蓄,掩飾了他的情感。她的眼光閃了閃,淚霧緩緩瀰漫。沒有了淨齊,還能有韓諱,她何其幸運!
他走過來,坐在她身邊,輕輕一攬,就把她擁入懷裡了。晉歡靠在他胸前,感受著他溫暖的懷抱,並不激動,反而有一種平靜安詳。她只覺得這男人足以讓她安安靜靜地、踏踏實實地依靠。
像是撫慰著她這些日子的紛紛擾擾、傷感的感情波折。她閉上眼,依偎著他,貪戀似地沉浸於他帶給她的溫柔情感。
「我下個月要去美國。」他稍稍推開她,忽然說。
「又要去?」晉歡心一沉。
「我姐姐姐夫想自己創業,對我的麵包坊很有興趣,我得回去幫他們忙,至少等業務穩定了才能回來,這次大概得待半年。」
「半年?!」晉歡嚥了嚥口水,「那你這裡的業務怎麼辦?」
「這裡的一切都已經上了軌道,比較不擔心,」他說,「我也可以兩邊跑。」
晉歡不只慌張,心也涼了一半。想她和韓諱的感情當初才剛萌芽,就因為韓諱去美國而禁不起考驗,現在韓諱又要去,而且一去就是半年,是不是象徵著他們兩個肯定是徹底無望了?
「別擔心,」他望進她的眼,早猜到了她在憂心什麼。「其實,我打算帶你去。」
「我去美國……做什麼?」她輕呼,十分困惑。
「我記得你說過,你們雜誌社會賣給別人,你也可能失業,」他沉穩地提供建議:「也許你可以考慮暫時換個環境,也許去美國進修,或是單純度個假,充充電?」
他這話並非突發奇想,而是經過仔細考慮,真正可行的。晉歡不得不承認他在她陷入泥淖似的感情和工作之中提供了另一條路。沒錯,她沒有一佰萬,她和淨齊又沒結果,雜誌社是肯定會被賣掉的,到時候她要去哪?
她考慮了一會,說出的話並非拒絕,而是細部的擔憂了。「只是,去美國半年,要花好多錢吧?我存款不太多……」
「我想你大概不肯用我的錢,」他微笑。「不過我在那有房子,至少吃住都沒問題,花費不會太大。」她凝視他,韓諱果然把一切都想好了。跟他在一起,她什麼也不必擔心,因為他都會替她打點好。
「最主要的是,我想帶你離開這裡一段時間……」他深刻地看著她,「離程淨齊遠一點。」
她怔了怔,忽然說不出話。即使面對著韓諱,程淨齊這名字還是有能力牽動她心的一縷心弦,她不得不佩服韓諱對事的深思熟慮。她此時只明白一件事——和韓諱在一起,將會是平順、平安、平穩,三個平字加起來的幸福。
「別急著回答我,你得好好考慮。」他體貼地笑了笑。
她深深看著他的眼,終於允諾:「我會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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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歡是真的仔細考慮著韓諱的建議,也跟爸媽討論過。裘爸爸裘媽媽雖然都認為韓諱是個好女婿人選,但總是唯一的女兒,從小到大都跟在身邊,很捨不得她去美國那麼遠的地方。
晉歡自己,也從不像許多人會有出外遊學居住之類的準備,她壓根兒從來就沒想過這些,要她一下子去個陌生的環境待半年,她也有點疑慮。
然而另一方面,晉歡卻也覺得換個環境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畢竟她的工作快沒了,橫豎都是一個新的開始;而且,韓諱的未雨綢繆也不是沒道理,離開原來的環境遠一些,她應該更能忘記淨齊。
淨齊其實並不完全是她考慮要不要去美國的重點。因為這幾個星期以來,她都沒再見到淨齊,也許淨齊已經對她徹底死心了。她心想,他在女人方面一向無往不利,並不需要等她回心轉意。
但晉歡想得太簡單了。
這天,她去拳擊教室打沙包,下了課經過停車場,才剛一走近,就看見靠在圍牆上的淨齊,瀟灑不羈、帥勁英挺,依舊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勾引著來往女人的視線,依舊能讓晉歡神思慌亂,心臟不受控制地亂跳。
他一看見晉歡,就朝她走過來,明顯是在等她了。晉歡不停地叫自己不要慌張,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找你。」他平心靜氣地說。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話牽動,但她命令自己不能這麼沒用,於是她硬起心腸:「找我幹嘛?」
「我想你。」他沙啞地說,眼光閃閃地望著她。
若是從前,他這麼樣直接而強烈的感情表達定會令她心動怦然,然而現在,在她感情激盪的同時,理智也迅速築起一道冰冷心牆,不准他跨越。
「不是都說清楚了?」她知道自己的口氣一定不夠強硬,但還是斬釘截鐵地說:「我以為我們的關係都已經撇清了。」
「哪那麼容易?」他看著她,眼光清亮。「縱使我不停地跟自己說,你沒什麼好,又愛打人,又不機靈,但我總是忘不了你那自然開朗的樣子。就像你,難道可以就這麼輕易地把我給忘了?」
「沒錯。」她抗拒地,說謊。
「錯得很。」他有把握地道:「你要是真的把我忘了,剛才看見我的時候表情就不會那麼激動。」
他的自信讓晉歡明白,再和他逞口舌之能,只是更加速她的節節敗退而已。她歎:「你到底想怎樣?」
「我想你。」他又重複了這三個字。那雙深黝的眸子中充滿了愛意,光只這麼凝視著他,都足以令她感到昏眩。
「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如果我們不能夠在一起,我會傷心,但不至於會傷心到去死……」他微微一笑,似乎很感歎。「我錯了。這幾天沒有你消息的日子,我還真想去死。」
她愣著,十分意外,沒想到他會這麼坦白。
「我向來認為自己很厲害的,女人在我身邊來來去去,我一點感覺也沒有,除了你……」他自嘲地笑笑。「也許當你真正愛上了一個人,就是這樣的了。不管我再怎麼告訴自己,你沒什麼,你不值得我這麼難過,但這完全沒有幫助,我好像失去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他專注而深刻地注視著她。「所以我知道,我該把它找回來。」
她被撼動得難以言語,愈聽愈驚訝,愈聽愈感動,他的這番表白強烈震撼了她,讓她難以招架。她怔怔地瞅著他,只是看著看著,眼睛濕濕的,眼前霧霧的。
「你那些其他的女人呢?」她仍堅持著拒絕他。
「我會斷絕和那些女人糾纏不清的關係,」他頓了頓,似乎正在下他人生當中很大的決定、很困難的抉擇。「我會試著給你你想要的承諾。」
晉歡怔住了,彷彿沒聽懂他的話,又像是聽見了,只是不敢相信。那一剎那,她的理智正一點一點碎掉,當初愛上他時的衝動又回來了,他愛她,甚至願意為她改變,她還求什麼呢?
她正想走向他,只想不顧一切投入他的懷裡,然而這時她的手肘被人輕輕撞了一下,她驀地轉頭,一個美麗年輕的女郎很快對她歉然一笑,「啊,抱歉。」
原來女郎要進停車場取車,而晉歡正站在停車場門前,阻了人家的路,晉歡趕忙讓出路來。這是個小插曲,原本該是個完全沒有意義的一段意外,然而就在女郎經過淨齊身邊的時候,晉歡明顯看見女郎不捨地回眸又看了淨齊一眼,欣賞的眼光又溫柔又嫵媚,彷彿淨齊身上有條無形的線,足以把她拉過去。
晉歡像是頭上被人澆了盆冷水,神思一凜,忽然醒了,那個困擾她的老問題又來了。淨齊是個黏蚊板,即使他不去招惹女人,女人也會來招惹他,這也許不是他的錯,但她注定要在他身邊提心吊膽,提防著他變心、擔心著自己拴不拴得住他。
這並不是她要的呵。「算了,」晉歡是真的看清了。她的熱情冷卻了下來。「我們不可能的。」
淨齊幾乎難以相信晉歡的變化,怎麼可能前一秒還感動地要投入他的懷抱,下一秒又冷淡如冰?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僵硬:「別再拒絕我。我很驕傲的,我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
她抬頭看他。「如果我這次再拒絕你,你就永遠都不理我了?」他的眼光陰鬱。「可能。」
「那就別理我了吧。」她簡短地說。「我們真的不適合。」
不管他怎麼說,竟都打動不了她?他的臉色變得陰沉,眼裡有著火焰。「你所要求的,我都願意去做,你還拿這種理由堵我?」
「沒有用的。」她歎氣。「就算你不費心去維持跟其他女人的關係,總有女人會自己來追你。我不想每天提心吊膽地擔心你會不會被搶走,我很單純的,我只想要一個能給我安全感的男人。」
他懂了。從頭到尾,她就是不信任他。他是這麼一個不能讓女人信任的男人?他生氣了,不知是氣她還是氣自己。他的驕傲開始在他心中發酵,他都已經這麼低聲下氣了,還要他怎樣?
她既然不肯回來,那就算了。
他鐵青而冷漠的臉色正傳達著他的心情,晉歡就算再遲鈍,也能從他的神情中讀出,他恐怕是不會再留她了。
她從皮包裡找出車鑰匙,打算進停車場取車。
淨齊看見晉歡手裡的鑰匙,不是他的舊車,但那鑰匙又不新,顯然並不是新車。他心思一動,忽問:「你開誰的車?」
「是韓諱的,他借我開。」晉歡不想瞞他。
「韓諱……」他諷刺地揚了揚眉。「你又回去找他了?」
「算是吧。」晉歡不慍不火地說。
「真好。跟我吵架了,還可以回去找備分。」他的口氣不只嘲諷,還有著風暴的預告。「我跟其他女人有牽扯就被你罵成這樣,但你現在跟我又有什麼分別?」
「當然有分別,我沒有同時和一堆男人和在一起,我只有他一個。」她理直氣壯。「而且在你之前,我就已經是他女朋友。」
「是嗎?」他笑了,十分揶揄而不屑,他的自傲像是在安慰他自己,也告訴晉歡:「不過沒關係,我曾經從他手裡把你搶過來,我可以再搶一次。」
「你沒機會了,」為了讓他死心,晉歡不介意說謊。「我要跟他去美國。」他深呼吸。「你去美國幹什麼?」
「去度假、去找工作、去唸書,隨便,」她本來還沒答應韓諱,但現在講起來卻像是已經成定局似的,「反正我半年之內不會回來。」
「雜誌社呢?」他緊盯著她,驚愕、迷亂,他沒想到她會做得這麼絕。「你不要了?」
「我沒有一佰萬,又沒辦法讓你回去接掌程先生的事業,雜誌社勢必要被賣掉的,」她理智地:「我到那時一樣要辭職。」
他的臉色驟地變了色,眼神痛楚而慌亂,似乎一直到了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感覺到晉歡是真的要跟他一刀兩斷、是真的想徹底拒絕他,不是耍個性,不是嘔氣,是真真正正的結束——
這念頭使他的每根神經都抽痛了,他的自傲不見了,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他衝口而出:「不要去!你別走——」
「算了吧,」她痛苦卻堅決地望著他。「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我不想再繼續錯下去。」
她甩開了他的手,狠下心,頭也不回地坐上車,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