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近中午時,她接到了電話,是他約她到附近的咖啡館。
頌安進咖啡館時,鄺已竣已在了,她坐下來要了杯清咖啡,「有結論了是嗎?」
鄺已竣從公文包中拿出份文件,「結婚可以,但有條件,首先,婚後不得干涉我的私生活;其次,如果離婚,就視為自動放棄孩子的監護權;另外,也不得對我的財產提出要求。」
「那我豈不非常吃虧?」頌安瞥了一眼文件,他是想找個理由讓她淨身出戶嗎?
「已註明了,我絕不會首先提出離婚,即使你日後心生悔意,也會得到一大筆贍養費。」
「真夠優厚的了。」頌安撇了一下嘴角,喝了口咖啡,「好苦!這種求婚方式不錯,逼婚方式很新穎,也夠羅曼蒂克是不是?」
「難道你還指望燭光、玫瑰、鑽戒,還有我的單膝跪地嗎?」
「連做夢都沒那麼想過。」頌安自嘲,拿過文件,「我會去咨詢一下我的律師,看有無陷阱。」
「隨你。」居然還故作矜持,「還有,不會有婚禮,只是簡單地註冊。」本已夠丟人的了,自然不會再當眾現眼。
「但要拍婚紗照。」頌安不急不緩地回敬一個要求。
「為什麼?」想拍二人如何瞪眼嗎?
「為了給我父母看,為了給小同看。」
「好!」鄺已竣咬牙應下,姑且相信相機不會把他的魂魄攝走,「也沒有蜜月旅行。」
「但你要陪我回家一趟。」
「和旅行有什麼區別?」鄺已竣提高音量。
「區別在於這叫歸寧,執你之手,一半是為了滿足我可恥的虛榮心,從此紙醉金迷,另一半是為了盡孝道,未婚生子已令他們華發叢生。」
「有婚書與照片足矣。」他不想讓步,誰有閒情陪她這種人。
「不去?」頌安盯著他,開始施壓。
「不去!」鄺已竣不示弱地回盯,但是不可思議的是,他發現她的雙眸仍如兩泓秋水。
「沒有迴旋的餘地嗎?」口氣更冷,具有威脅性。
「沒有!」
「很好。」文件被摔到他眼前,「連一個炫耀和衣錦還鄉的機會也不肯施與,這個婚結與不結也沒什麼區別,再見。」她作勢要走,他有沒有搞錯,不曉得主動權在誰手中嗎?
「你!」鄺已竣氣得想揍她,怎麼反成了自己有求於人了,「你坐下!」聲音更高,引來更多的側目。
「去不去?」
小不忍則亂大謀,鄺已竣嚥下這口氣,「去!」
「這才乖!」丁頌安再次大敗鄺已竣,重新落座,「還有,婚後我仍要工作。」
「怎麼?有相好的,難捨難分!」鄺已竣心中突冒莫名的醋意,成了鄺家少奶奶,她居然還為一點薪水朝九晚五,想當然的話就脫口而出,但他卻忘了他的本意也是想頌安婚後仍做職業婦女,減少對東尼的不良影響,讓祖孫二人更親近些。
頌安歪著頭,一股揶揄的笑,「哈,鄺大仙料事如神!」
氣得鄺已竣得了瞬間失語症,幾秒後才記起,調查報告裡安妮在港沒有什麼男友,心裡舒服了些,「好!你可以繼續工作,但不許勾三搭四。」
「對自己真沒信心,花花公子居然擔心老婆紅杏出牆,怕報應不爽?」頌安冷笑,「一方面我要謹守婦道,一方面又不許過問你的私生活,這真是份不平等條約。」
「沒錯,夠聰明!」
「不聰明如何算計得了你。」頌安拿過文件問:「還有什麼事?」
鄺已竣掏出張金卡,「去滿足你的虛榮心,無須中六合彩也可去買名牌時裝,名貴珠寶,再為自己選個戒指,我相信你的品味。」
頌安面不改色地拿起金卡,「用錢砸我,很好,七年的辛苦沒白費,是不是?你的那個金箍是否也要我代勞?」
「多謝,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辦,我不想被認為是暴發戶。」一臉的不屑。
「但很遺憾,你卻有個像暴發戶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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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咖啡屋,面具也脫落了。頌安的淚水如決了堤一樣,不聽號令地奔流,來去匆匆的行人驚詫地看著這個淚漉滿面的白衣麗人。
當年未婚有孕,卻被一腳踢開時,她都沒有哭過,倔強的個性不許她哭,不可以示弱,而今天,在事隔六年之後,她卻流淚了,為什麼?為了這七年所受的委屈,為了她一個單身母親身在異國的艱辛,或者是因為他傷人的話語?
這類艇交易的婚姻,這突如其來的勝利,讓她全無喜悅,更多的是苦澀,未來的生活更加無法預料,她將如何在深宅大院中生活,在一群看輕她的人中間掙扎。
如果可以選擇,她倒寧願沒有這再度的相逢,如果她沒有遇上這個男人,沒有被他所迷,沒有愛上他,那麼一切都會變得容易、簡單。
這個求婚若發生在六年前,她會欣喜若狂,但歷時六年,事情演變到今天這步田地,本該神聖的婚姻變了質,這不是她所期盼的。
坐在街邊的長椅上,把積了六年的委屈全部傾倒完畢,頌安才從手掌中抬起臉。
被淚水肆虐過的臉,不用看也可以想見效果驚人。撥了電話回酒店,請了半天假,剛哭過的嗓音像得了傷風,老闆體貼地讓她去看醫生。掛線後,她瞄了一眼金卡,聽說購物是舒緩壓力,放鬆心情最好的法子,以前她沒這個經濟能力,現在那個王八蛋的錢不花白不花,這不是嫁給他的福利嗎?這不是他心目中自己死纏爛打的目的嗎?何苦擔個虛名。
頌安鑽進一家有名的珠寶行,雖然店員竭力不去注意她紅腫的雙眼,但似乎並不奏效。
「猜對了,我是剮用淚水洗過臉,現在,銀子撞兜,要買一個結婚鑽戒玩玩。」
店員拿出各式鑽戒供她挑選,鑽石熠熠生輝,在燈光的映射下更是璀璨奪目,那光芒很是刺眼,頌安的眼前又是一片艨朧,眼淚一滴滴地落下,店員更加無措,忙通過紙巾,緊張地看著她。
「可能是雙眼不能適應這強光,我想鑽石不會嘲笑我的。」她苦澀地扯動了一下嘴角,再次埋頭挑選鑽戒。
頌安最後挑中一枚鑽戒,名家設計,式樣很簡潔大方,沒什麼過多的修飾,價格貴得令人咋舌,但她還是刷了卡。拿了戒指,離開珠寶行,店員恭送她到門口,說著請多惠顧關照的話,極盡巴結之能事,有錢真好。
又大肆採購了一番,時間不早了,該去接為她換得這一切的稀世奇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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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同坐進車裡,「媽媽!好多漂亮的衣服,是你買的嗎?」
「嗯!」頌安發動車子,離開幼兒園。
「媽媽,你中六合彩了?」小同翻著衣服,仍念念不忘六合彩。
「沒有,全是你爸爸的錢。」頌安解釋道:「因為爸爸要和媽媽結婚了。」
「結婚?!」小同叫著,這幾天許的願實現了,「媽媽要當新娘了!」
「對。」
「太好了!媽媽終於嫁給爸爸了,以後我就又有媽媽又有爸爸了。」小同開心得手舞足蹈,「那我們會搬去和爸爸和奶奶住,對嗎?」
「對。」
「爸爸家的房子又大又漂亮,有花園,還有游泳池。」惟恐媽媽不知道,小同又第N次描述起爸爸的豪宅。
「你一直想住那樣的大房子?」頌安問兒子。
「嗯!」小同點點頭,又頓一下,「但要和媽媽在一起。」
這個答案好窩心,頌安轉過頭親了兒子一下,小同也如法炮製,母子二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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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同住一個屋槽下,那首先要帶小同去鄺家拜山頭。
但顯然大寨主對即將入伙的自己不以為然,言語中的蔑視根本不加掩飾,她要感謝兒子,如果沒有小同,鄺老夫人鐵定讓她難堪,看在她是未來的婆婆大人、兒子的奶奶的分上,頌安不想計較。
但對於小同,鄺老太太絕對是個慈愛的奶奶,看來頌安能入主鄺府,鄺老太太的愛孫心切是功不可沒的。
現下祖孫二人去花園看新安裝的玩具,看來是想極力彌補被她這個壞媽媽偷去的時間。
客廳裡只剩下這對準新郎準新娘無言以對,半響,準新郎打破僵局:「衣服很漂亮。」
「謝謝,你的大洋。」言簡意骸,截斷了鄺已竣的下話。
二人又沉默了一會,「對了!」頌安望著不遠處玩耍的祖孫,又開始挑釁,「提醒你自己,也請提醒我未來的婆婆大人,對我的態度,別像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至少在小同面前請掩飾掩飾,他還是能分清好歹的。既然你們為了他可以如此偉大地犧牲婚姻及門第觀念,那麼也請犧牲一下你們的表情,別吝嗇假笑,這不是你們這些有錢人最擅長的嗎?」
「你又擅長什麼?」鄺已竣不得不豎起戰旗,「冷嘲熱諷,牙尖嘴利,你可不可以閉上你的嘴,我已經答應娶你,你還不滿意嗎?你當年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呢,難道全是裝出來騙我的?」
「醒悟得太遲了,而且你這傢伙欺軟怕硬,早知道的話,當年也不必那麼辛苦。」頌安冷笑,忽地素手向廳外輕擺,表情也瞬間變成微笑,「咧列嘴,嘴角上翹,眉毛下彎,你兒子在看你,別讓他看見你怒髮衝冠的德性……」
話未說完,她的紅唇已被捕捉,嬌軀旋即被擄入鄺已竣堅實的臂彎中,灼熱的雙唇緊貼著她的雙唇,頌安一陣天旋地轉,已忘記的感覺又瞬間回歸。頌安一下子癱軟在鄺已竣懷中,玉臂不禁繞住他的脖頸,防止自己滑落,鄺已竣吻得很粗魯,雙手用力地緊摟著纖腰,似乎要把她折斷一樣。
還是那熟悉的氣息,頌安心神俱醉,意亂情迷,直到喘不過氣來,鄺已竣才放開她。頌安臉色緋紅地轉過頭,想推開他,但沒有成功。
「這樣你滿意了,東尼看見爸爸媽媽恩愛的熱吻,應該放心了吧。」話雖這樣說,但他仍不肯放手,柔弱無骨的身體,抱著真好。
「吻技怎麼生疏了,我的啟蒙教育之後,你就沒有後續教育嗎?好像中斷訓練好久了。」他一臉的調侃,只有這時這個小女人才又恢復當年的嬌柔。
「我有!」底氣不是很足。
鄺已竣大笑,很明顯安妮沒有過其他男人。
適才的一吻,那生疏的反應可以證明她沒有過男人,而二人前幾日的口舌之爭時,所講的與外國闊佬的暖昧關係,全出自她的想像。
這個發現滿足了他的男性自尊心,也同時對安妮多了幾分憐惜。
「是在為我而守,從一而終嗎?」
「自作多情。」頌安立即回了他一句,又努力重整面具。
「記住,管好你的利嘴,否則我就會用特別的方法不讓它亂吠傷人。」鄺已竣警告著,也沖兒子招手,但仍不忘提醒頌安,「笑,兒子又看過來了。」
終於勝了一個回合,不過卻是用肢體語言,有點勝之不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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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按部就班地進行,婚紗照也拍得很順利。鄺已竣雖有些不情願,但事到臨頭,他卻十分的配合,努力營造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面,這該歸功於新娘如花的笑靨。雖明知是為了拍照,為了給兒子看,為了給岳父岳母大人看,絕不是笑給她看,但他仍忍不住地神魂顛倒,一如當年。
半個月後,二人如期註冊結婚,本以為那會是很難受的感覺,但在註冊處,說願意時,鄺已竣竟是心甘情願地脫口而出,沒有一絲猶豫與無奈。兒子的力量真是巨大,反倒是新娘有些遲疑,害得眾人以為會有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也害得新郎心跳停止了好幾秒,不禁令鄺已竣暗暗惱怒:有沒有搞錯,我才是被押上刑場的人,你這個劊子手,反倒舉棋不定了,難道是良心發現不成?
當天,頌安攜子喜遷新居,小同和奶奶住樓下,而她和鄺已竣在樓上成為友好鄰邦。
還沒等頌安詢問為何小同住樓下,小同已奇怪地問爸爸了:「你們為什麼不睡一間房啁?好像別人的爸爸媽媽都睡一起。」
「嗯!是因為……」每每此時,鄺已竣都急需妻子的支援。
「是這樣,」兩人配合默契,頌安立即接口,「分房睡是為了不妨礙對方休息,你爸爸的呼嚕聲像打雷,吵死人了,媽媽可不想被吵得睡不著。」
小同相信了這一解釋。
頌安轉頭問鄺已竣:「為什麼小同睡樓下?」
「方便我媽照顧。」
「可……」頌安看看兒子,不想讓小同看到他們的爭執,遂說:「小同,去樓下找奶奶。」
「好!」兒子聽話地下樓了。
沒等頌安發威,鄺已竣已開口:「為什麼娶你進門,不用我再提醒你,一半也因為我媽想乘歡膝下,你就不能滿足她含貽弄孫的願望嗎?」
「我怕小同不習慣。」
「時間問題,男孩子要更早獨立。」鄺已竣駁斥著,「只是樓上樓下,又不是萬水千山,你急什麼?」頌安一時也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晚飯還算豐盛,畢竟新婦進門。晚飯後,陪小同玩了一會兒,頌安哄他睡覺。
「媽媽!」小同躺在床上,睜著眼睛,腳趾亂動著,「為什麼沒有婚禮,我還以為我會當花童呢。我們班裡的馮東美、齊遠豪都當過花童,去過教堂,為什麼咱們不去教堂,也不請好多客人呢?」
「因為那很麻煩,會有很多人,還有記者什麼的,亂拍照,所以不去教堂,也不請客人了,這樣的婚禮在國外很流行,好多名人就是這樣結婚的。」
「哦!」小同每一次都會被媽媽說服,「媽媽,又有爸爸又有媽媽真的很幸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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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同睡著了,頌安回到房裡,放了洗澡水躺在浴盆裡,任水氣瀰漫。
這就是她的婚姻。沒有婚禮,因為她見不得人。與丈夫分房而居,因為在鄺已竣心中,自己是他兒子的母親,是竊居了鄺家少奶奶這個位子的女人,卻絕不是他的枕邊人。連同床異夢都成了奢求,而且不僅鄺家母子的態度冷漠,連鄺家的下人也受了主人的影響,對她也不是很友善。灰姑娘美夢成真後是否是噩夢的開始,除了物質生活的極大滿足,她還能得到什麼?或許是比從前更加貧窮。
沐浴罷,坐在梳妝台吹頭髮。這時有人敲門,頌安打開門,才洗完澡的鄺已竣站在門外。
浴後的頌安很引人遐思,粉白的肌膚,如水的雙眸,半長的絲質睡袍,兩條修長光潔的玉腿,低的領口,鄺已竣暗自吞了一下口水。生了孩子之後的她,比當年那個扁平少女更加誘人,當年同居時二人兩情繾綣的畫面又開始浮現。每晚都緊擁著她睡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分房睡可太浪費資源了。
「不讓我進去嗎?」鄺已竣問。
「當然。」真是廢話。
「不想?」鄺已竣有些驚異。
「你有你自己的房間。」頌安面無表情地說。
「你該盡妻子的義務。」咦!怎麼情況會這樣?她不是應該很高興地答應才是?
「你要分房而居在先,我想你決不會是為了怕妨礙我休息才這麼高尚,你無非是想羞辱我,表明你不需要我,怎麼?高興了來臨幸一次,你當你是誰?」正一肚子的怒氣沒處發,他來了正好。
不識好歹!鄺已竣被冷水澆頭,慾火全消,只得順著她的話,「都是用錢的,你倒有自知之明,難得,難得。」
頌安像被摑了一個耳光,但臉上仍是波瀾不驚,「需不需要擴音設備,讓鄺家上下全聆聽一下你對新婦的評價,之後再對你兒子重複一遍,他母親是用錢買來的。」
「又來這套,總在利用兒子,利用我愛東尼這個弱點,你不覺你很無恥嗎?」
「我當然無恥,我從不否認,但說到利用別人的弱點,你卻是專美於前,當年想甩掉我卻不敢開口,假手一群無聊女人,利用我的弱點,差點淹死我,你的手段更不入流。」頌安對此事一直耿耿於懷。
又扯到陳年舊賬,鄺已竣忙轉移陣地。
「好!你先別生事端,以後也別求我會上你的床。」
「我從來都會為我自己做的事負責,不計後果是你的特長。」似乎不用舉例說明吧。
又輸了!鄺已竣氣得七竅生煙,長此已往,他早晚會中風的。轉頭回房,啪地關上門,
「晚安!」頌安輕輕合上門。
這便是二人的洞房花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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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起床,頌安匆匆地吃著早飯,因為她還要趕在上班前送小同去幼兒園,卻見鄺老太太已牽著小同的手要出門了。
「媽——」還是有點不習慣,「小同該去幼兒園了。」頌安抓起車鑰匙就跑。
「我知道,我這不是要送他去嗎?我們早已吃過早飯了。」鄺老太太轉頭回道。
「可,可……」頌安有點反應不過來。
「以後,我每天來接送小同,反正我閒來無事,司機也閒著,你也不用那麼辛苦。」
鄺老太太居然是用體貼的口氣對她說話,一反常態的令頌安汗毛倒豎,卻又無法反駁,「可、可會累到媽您的。」
「沒關係,走動走動,對我有好處。」鄺老太太微笑著,「小同,和媽媽說再見。」
「媽媽再見。」小同也有些不習慣與無奈。
頌安只好坐下來繼續吃飯,既然婆婆愛孫心切,就由她去吧。
的確,每天上下班,還要接送兒子,真是疲於奔命,現在有人分擔也算好事一件了。
喝完剩下的稀粥,卻見她的夫君身著晨樓下樓來。
「少爺早!」下人打著招呼。
鄺已竣坐下,邊吃著早餐邊翻看報紙,夫妻二人沒有任何的交流,不像新婚伊始,倒像老夫老妻。
「什麼時候和我回鄉?」頌安打破沉默問道。
鄺已竣放下報紙,咬一口三明治,「我要安排一下工作。」
「何時啟程?」
「目前定不下來。」
「你想出爾反爾?」頌安盯他。
「是又如何?」鄺已竣瞇著眼,要報昨晚一箭之仇。
頌安眼中又射出寒光。
眼光又殺不了人,他才不會怕她,「你現在除了一逞口舌之利,已沒有任何籌碼了,所以勸你最好收起你的利爪,恢復成以前溫順聽話的小貓咪,哄我開心,或許會考慮。」
鄺已竣喝口咖啡,又悠閒地翻看報紙,他倒要看看她會有什麼樣的動作。
出乎意料,頌安卻垂下眼簾,「我明白了,謝謝你的提醒,電謝謝你又讓我上了一課,」她拿起皮包與車鑰匙說,「我去上班了。」
「一個星期之後。」好男不跟女鬥,勝了也不光彩,可又有點不甘心,只得衝著她的背影道:「我會說話算話,至於言浯傷人,戳人痛處是你言傳身教的。」
——/※/——
頌安拿了資料讓總經理簽,沃克簽完字,抬頭打量著頌安,「安妮,最近請了幾次假,衣服也更漂亮了,但卻少了笑容,發生什麼事了嗎?」
過問別人的私事不是美國人的習慣,但頌安已在沃克身邊做了五年,又共調香港,他知頌安是單身母親,所以對她格外的關心。
「沒什麼事,但我還要請假,這次比較長。」
「多久?」
「半個月吧,我要回鄉探望父母。」
「你父母有事?」
「不是,他們很好,我是要領東尼和他爸爸一起回去,因為有許多年我沒回去了。」已有點「少小離家老大回」的感覺了,未婚生子在她生長的地方是不能想像的,沒有丈夫的陪伴,她怎能回去。
「東尼的爸爸?」沃克一臉的驚詫,「親生的?」
「是的:」頌安點點頭,「抱歉,事前沒通知你,我昨天結婚了。」
「你結婚了?」沃克嘴巴成O形,「昨天?」
「對,去註冊了。」
「為何不昭告天下?」沃克不解。
「東尼的爸爸及其家人鄙夷我的出身,但因為東尼他又不得不娶我,在中國的傳統觀念中,傳宗接代是很重要的事,所以婚禮辦得無聲無息,根本沒有婚筵,我也打不起精神來,因為它只是像搬了一次家,房子大了,屋子裡也多了幾個看你不顧眼的人,僅此而已。」頌安聳了一下肩。
沃克沉默了一下,「不知是否該恭喜你,但咱們的喬治傷心是一定的,前幾天通電話時,還向我打聽你,說要抽空來看你。」
「喬治那麼出色,該匹配個比我更好的女孩子。」頌安想起喬治那雙迷人的藍眸不禁有點內疚。
「你避開喬治隨我來港,是不是為你的丈夫而來的,你心裡一直放不下?」沃克想起了當初安妮為此項調動而雀躍的情景。
頌安抿了一下唇,「是!但我總在懷疑我的決定是對還是錯?不知它是悲劇抑或大團圓?」
「怎麼如此悲觀?」沃克有些擔心地看著她。
「他是花花公子,交往過的女人無數,而且並沒有停止的趨勢,而在這麼多女友中,只怕他最看不起,最厭惡的就是我了!出身微寒,為了嫁給他不計代價,貪錢的、愛虛榮的、為達目的的、連兒子也要利用的。」
「哦!安妮你決不是這樣的女人。」沃克大搖其頭。
「我倒寧願我是,畢竟每個人都有嚮往更好生活的權利。」頌安笑著,有些苦澀,「我卻還不切實際地奢望什麼愛情,已有了五歲的兒子我還如此幼稚。」
「安妮,別太悲觀了,對了?你丈夫是幹什麼的?真的很好奇,哪個傢伙能出色到讓我們金帆之花癡心不改。」沃克切換話題,調侃著。
「鄺已竣,坤鵬的鄺已竣。」
「是他?」沃克又是驚訝,「原來他就是東尼的爸爸。」就是那個無論生意場還是情場全叱吒風雲的人物。
「他很能幹,坤鵬在他手中這幾年業績提升得很迅速。」專揀他的優點說,總不能像八卦雜誌專挑香艷的來刺激鄺少奶奶,「而且我認為,他還是很西化的人,應該不會完全為了東尼而娶你,總是關乎愛情的。」
「我也這樣安慰自己。」雖然不切實際,但仍喜歡這句話,因為這是頌安所期盼的。
「探親?半個月夠嗎?二十天?」沃克轉回正題。
「半個月足夠了,謝謝經理。」
「祝你新婚快樂,套句中國的古話,白頭偕老,永結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