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專家圍聚在工作台上,紛紛對著一本修繕完工的古書內容發出嘖嘖讚歎,熱鬧得彷彿一座菜市場,不過人群裡頭唯一的東方臉孔沒有參與其中,看著她們熱絡的樣子梅若穎不由得牽動嘴角,露出她特有的溫潤笑容。
「若穎,快來啊!你瞧、你瞧,這本古書上頭記載著一個古老的傳說呢!」深諳古波斯文的柯瑞娜用極為興奮的口吻想要吸引她的好奇。
「若穎,快來嘛!難道你一點都不想知道書上的內容在說什麼?」波爾斯卡幫忙慫恿。
「我不懂古波斯文,你們就直說吧,到底書裡說了什麼?」
柯瑞娜興奮的從人群中探出頭來,「你一定會喜歡的,快來!我說給你聽。」
不顧她的推辭,手長腳長的霍克乾脆一把拉過她,並給她一張椅子坐在柯瑞娜身邊。
只見柯瑞娜用一種極為陶醉的口吻開始敘說,「相傳在西元前大流士時代的波斯地區,出現了一隻具有神奇魔力的招情玉髓,不但可以為它的主人招來愛情,還可以擁有天下最多的福份,許多世間男女紛紛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要爭奪它,結果引發了不少爭端,造成許多生命為此犧牲的慘劇,一名巫師為了平息這場爭奪,便將這些怨氣難消的犧牲者的魂魄,施法凝聚在玉髓上,形成一股濃濁的力量,從此之後,玉髓雖然會招來愛情,但是,同時也會招來厄運。」
「好可怕!」梅若穎本能的說。
「啥,可怕?你不覺得很浪漫嗎?」柯瑞娜可是一臉嚮往。
「這哪裡浪漫得起來?招來了愛情跟財富,可還得抵擋不知名的厄運,只怕愛情還沒到來,命就已經先沒了,得不償失。」
「依我說,如果我能得到這玉髓,管他什麼厄運災難的,我都絕對不放手。」波爾斯卡說得很勇往直前。
「我不要,絕對不要。」梅若穎一口拒絕。
「哈哈,若穎,有一種宿命很讓人頭疼,就是你越不想要的東西,偏偏那東西就會找上門,依這個邏輯看來,若真有招情玉髓的存在,你會是最有希望得到的那個幸運兒。」亞德琳帶點恐嚇意味的揶揄她。
「亞德琳,別胡說了,總之我不相信這世界上會有什麼招情玉髓,那只是一篇古老的神話故事,聽聽就算了。」梅若穎不以為然。
「柯瑞娜,那書上有沒有記載什麼破解的方法?」波爾斯卡問。
「正確的破解方法是沒有,不過,書上有大略記載一些東西,我猜應該是可以降低災厄危險的方法,得給我一點時間好好研究一下。」她回答道。
「說真的,我們倒真的應該來研究研究,說不定有機會可以用得上喔!等柯瑞娜解讀翻譯後,屆時再分給大家一人一張,我們再各自回去好好參詳學習如何防身保命,你們說如何?」波爾斯卡興致高昂的說。
「哈哈,波爾斯卡,你該不會是希望修繕工作出紕漏的時候,用它來防範怎麼逃避教授的責罵吧?」霍克揶揄她。
就在眾人一邊爭辯著招情玉髓存在與否的問題,一邊嘲笑波爾斯卡的如意算盤之際,眾人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夾雜著幾聲低沉老緩的咳嗽聲,「咳咳……」
瞬間,原本聚在一塊兒的眾人紛紛做鳥獸散,佯裝忙碌的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菲爾克德教授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清清喉嚨,「各位,先放下手邊的工作,都到我面前來吧。」
「教授,這邊坐。」有人討好的搬來椅子。
「喝杯咖啡好不好,教授?」有人討好的詢問。
「教授不能喝咖啡啦,喝奶茶好了。」又有人堅決代為作主。
菲爾克德教授揚起手,阻止了大家的爭論,轉而慈祥的看向角落的梅若穎,「親愛的若穎,不介意教授跟你討一杯中國烏龍茶吧?」
「喔,馬上來。」梅若穎顯得有些受寵若驚,靦腆的起身張羅熱水,泡來一杯茶香甘醇的凍頂烏龍茶。
「嗯,還是這味道叫人心曠神怡。」他滿足的嗅了嗅,啜了一口溫暖的茶,然後才放下茶杯,轉而從衣服內側口袋裡抽出一紙信封。
「教授,那是什麼?加薪的公文嗎?」柯瑞娜直率的發問,惹來大家一陣哄堂大笑。
「很抱歉,要讓大家失望了,這並不是加薪的公文,不過,卻是一個新鮮的訊息,我個人覺得是不錯,就不知道大家是怎麼想了。」
菲爾克德教授展開書信,把內容鉅細靡遺的朗誦了一遍,每個人臉上都出現了特別的神采,他明白,看來大家都跟他一樣,有著相同的感覺。
「這封信是來自台灣的蘇禾集團。」他頓了一下,環視眾人,「投入古書修繕工作,我們總擔心做得不夠或者來不及做,現在在地球的另一個角落——台灣,有一個財力雄厚的企業有心要推動這項修繕工作的發揚,他們需要我們的專業協助,你們說,我們該不該去呢?」
「教授,我要去!」亞德琳第一個舉手。
「亞德琳,不,你手邊的工作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完成,我打算過一段時間後再讓你到台灣去。」
「教授……」亞德琳有些失望。
「教授,我要去——只要有我柯瑞娜的參與,台灣的古書修繕技術一定進步飛快。」柯瑞娜興高采烈的歡呼。
眾人七嘴八舌的爭取著,倒是角落的梅若穎,始終保持緘默。
台灣,那個記憶中的國家,來到德國這麼多年,她已經很少去回想那裡的一切,只是現在又聽到,她有些深刻的感受,正待沉澱。
「若穎,你呢?你想不想去?」菲爾克德教授突然問。
「我?」她有些靦腆也有些怔然。
「對啊,若穎,你是從台灣移民到德國的吧!想不想回家鄉去看看?」柯瑞娜亢奮的轉身問。
「我們應該需要若穎的中文協助吧?」霍克道出了一個不容她推辭的重要任務。
「對啊、對啊,就算蘇禾集團有人會說德文,但是萬一我們所修繕的書籍是中文,那我們可就很為難了,因為辨讀中文字對我們而言,實在太困難了點。」
「你的意思呢,若穎?」菲爾克德教授看著她。
他看見她眼中的掙扎,也看見她眼中的渴望。
「我……我可以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母親過世後,她和爸爸一同來到德國,他們之間再也不提在台灣的回憶。其實,她是有些想念的,想念城市裡一棟棟正在興建的商業大樓,想念永康街裡融合中西式的美味,想念南海路上的植物園,想念……
「孩子,你當然可以,而且我們也需要你。」菲爾克德教授說。
梅若穎笑了,心裡的期待跟渴求催促著她,她用力的點頭,內心迫不及待的要跟父親分享這個消息。
她,就要回到台灣,這個打從國中畢業後就不再碰觸過的故鄉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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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台北。
車水馬龍的南京東路上,一輛為孔武貨運公司所屬的深藍色貨車正技術熟練的在路邊停車,停妥後車門一開,從前座上跳下兩個身穿制服的男人,一高一矮,其中個子稍矮的男人滿臉不快的取下推架,憤恨不平的將車上的貨物搬卸至推架上。
「嘿,有必要這麼痛恨嗎?」另一人揶揄的看了同伴一眼。
睞了身旁這永遠可以恣意迷惑無數女人的萬人迷一眼,不滿的情緒只有更加高漲,「真不知道我好端端的幹麼跟你在這裡出賣勞力。」山田俊之不快的嚷。
「草創時期,台灣人說校長兼撞鐘,就是這個道理。」蘇劍令咧嘴道,真誠的笑容隱含著獨特的個人魅力。
「去你的狗屁道理,我這個股東到底還要搬貨搬到什麼時候?你這浪蕩不羈的大少爺放著好日子不過那是你家的事,可是幹麼拖我下水?」
想到自己放棄涼涼的拍賣官不幹,跟這個浪蕩不羈的蘇家二少在大太陽下當捆工,山田俊之就覺得後悔萬分,偏偏他手上又握有自己把柄,想不屈服也難。
「嘖,我幾時拖你下水,也不想想,在你主持的拍賣會上遺失了名畫,卻臨時用個來路不明的留聲機頂替,當時若不是我出手買下,只怕消息傳回琋琺古董拍賣公司,你山田俊之再有能耐,下場也不會太好看吧!」將他一軍,蘇劍令不忘安撫的拍拍他的背。
頂開他的手,他不領情的說:「少拿那天晚上的事情要脅我,是你自己要出價的,我可沒拿刀逼你。」像個碎嘴的女人,山田俊之巴啦巴啦的宣洩著不滿情緒。
夥伴發牢騷,偏偏蘇劍令口袋裡的手機不識相的響起,「我先接個電話,東西送到十八樓。」
「你動作最好給我快點,長話短說。」雙瞳射出數十道隱形利刃。
笑得吊兒郎當,拍拍他的肩膀,不等他再度發出抗議,蘇劍令已經轉身接電話去,「喂,我是劍令。」
「是我。」簡單扼要的嗓音從電話那端傳來,隱隱中透著氣勢,與蘇劍令的灑脫是回然不同的個性。
笑容不減,他不著痕跡的挑了眉,輕愜的喚了聲,「嗨,大哥。」內心同時已經揣想過千萬個理由——大哥這次來電的動機。
蘇席瑞,蘇禾集團的大少爺,由於身為元配的母親——榮慧幾乎輸掉了婚姻與愛情,是以對於兒子爭取繼承權的事情萬分重視,目前蘇禾集團旗下的所有事業都由蘇席瑞一人獨掌,是外界眼中的准繼承人。
就算蘇劍令生性再怎麼浪蕩不羈,對於上一代的愛情糾葛再如何無能為力,可面對這位異母大哥,他還是不忘恪守基本禮儀。
很久沒接到大哥的電話了,機靈如蘇劍令,絕對不主動詢問大哥這次來電是為了啥事,因為那只會把自己逼進萬丈深淵。
同樣的,蘇席瑞並不會因為對方不發問,就不說明來意。
「今天晚上有一場古書修繕展覽的開幕酒會,我們蘇禾集團是主辦者,所以我要你跟我一起出席。」單刀直入,沒有絲毫客套。
蘇劍令一聽到要出席集團酒會就頭皮發麻,為難的看看自己這身貨運工人的制眼,再想想衣香鬢影的酒會,怎麼想都覺得格格不入。
連忙想要用工作當做借口,好逃之天天,「大哥,我……」
偏偏蘇席瑞不讓他有任何拒絕的機會,逕自說:「我會在公司等你,我們一塊兒前往會場。」話落,電話就這麼掛了。
「款,大哥——等——」
嘟嘟嘟……
他瞪著手機,表情有著說不出的愕然。這大哥也越來越狠了,以前還會給他幾句辯駁的機會,現在竟然連抗議都不讓,更別說是想要拒絕了。
「酒會?我看是喪禮吧!」他啐了一句。
眉頭一鬆,總之不管大哥剛剛說什麼,他都決定佯裝失憶,然後趕快上樓去幫山田卸貨,因為再晚,那傢伙鐵會要脾氣說不幹,他可不希望自己新成立的貨運公司腰斬在夥伴的情緒上。
意外吃癟的蘇劍令抓出口袋裡的鴨舌帽,懊惱的往頭上一戴,未料方轉過身,不知打哪跑來兩個西裝筆挺的傢伙,正文風不動的杵在他面前。
「嘿,先生,抱歉借過一下。」
只見兩位身穿深色西裝的男人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下一秒竟必恭必敬的朝他彎身行禮,「二少爺,大少爺派我們過來接您,請您即刻跟我們走。」
聞言,他頓時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久久無法恢復。
這……這大哥的動作也太迅速確實了吧!熱線電話的餘溫未散盡,奉命挾持的人已經抵達,看來往後要想抵抗大哥的堅持,他得多點耐力跟智力才行,最少也要學會易容。
收拾起驚訝的癡傻樣,蘇劍令馬上層露無害的笑臉,「打個商量,如果我說我稍後會自行前往,你們一定不會相信對不對?」
兩個男人果然很不賞臉的猛點頭。
他一陣頭疼,都怪他當初壞計使盡,為了逃離集團而無所不用其極,結果幾次交手下來,反而把這些辦事的傢伙訓練得越來越機靈,這下倒好,最終還是累了自己。
「借一步說話。」招招手,他把兩人招納在身前,「兩位大哥打個商量,別這樣咩,如果我擅離職守,老闆會開除我的。」他故做可憐的指指自己身上的制服。
兩人互看一眼,朝對方使了個眼色,其中之一逕自拿掉蘇劍令頭上的鴨舌帽戴上,神情堅定的準備接替他的工作,另一人則是恭敬不改的示意他趕緊上車。
「二少爺,時間緊迫,請您快上車,別讓大少爺久候。」
「可是我……」一點也不想去。
他斷然搶白,「二少爺,我們也只是聽命行事,您就別讓我們為難了,大少爺已經在公司裡等候您。」
有半晌的時間,蘇劍令都是表情木然的看著對方,心裡咒罵的話語不知輪了幾回。
該死的!果然是大哥派來的人,連手段口吻都跟主子一樣,給人家說說話申訴通融一下會怎樣呢?劈哩咱啦的就堵了他的嘴,搞得他滿臉鬱悶。
「二少爺……」男人把身子彎得更低了,幾乎低到地面上去,只差沒跪下拉住蘇劍令的褲管。
「這位大哥,別再彎了。」受不了別人對他卑躬屈膝,他趕緊拉起這個身形如熊的大男人。
對方誠摯懇切的望著他,「請您跟我回去吧,二少爺。」再度彎腰低頭。
喔,還來!抓抓頭髮,蘇劍令差點昏厥,看來今天不帶走他,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為難這些辦事的人沒啥光彩的,只是蘇劍令不懂,平平都是蘇家人,不過是出自不同娘胎,兩兄弟的性情大相逕庭不說,偏偏是嚴肅的大哥吃定了不羈的小弟,掙扎到最後,他只得乖乖上車了。
「二少爺,請。」男人打開車門又是一個鞠躬。
他歎了一口氣,「別再敬禮了,我跟你走就是,但是小心點,別把我吃飯用的貨車撞爛了,因為那可是要賠錢的。」他沒好氣的說。
「是,我會幫您妥善保管好的。」
簡單交代完,蘇劍令認命的坐上黑色賓士,渾身骨頭酸疼的山田俊之一回到貨車旁,就看見這一幕,連忙大聲嚷嚷——
「蘇劍令,你要去哪裡?車上的貨還沒送完款,蘇劍令——」氣急敗壞的他跑了幾步也不知踩著什麼,當場跌個四腳朝天。
蘇劍令回頭看見追趕失利的山田俊之,忍不住大笑起來,「呵呵,怎麼跌得這麼難看!別光顧著罵我,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如果可以,我寧可乖乖的搬貨。掰
司機神色有異的從後照鏡看了蘇劍令一眼,他不懂,好端端的一個豪門少爺,放著大好的家世背景、大把的金銀財寶不要,竟然去當一個送貨小弟?!難道這年頭的富家子弟都喜歡玩這一套生活體驗嗎?
「有什麼問題嗎?」他察覺到司機怪異的眼神,順手指著前方,莞爾道:「開車要看前方吧,要不然很容易出車禍喔!」
話落,車身突然往左偏離,幾乎要街上對向車道,緊張萬分的司機趕緊握緊方向盤,在千鈞一髮之際把車輛導回正途,慘遭抓包的司機沒一會兒滿臉漲紅,倉皇的把眼靜定在前方,死命抓著方向盤不敢放了。
壓抑不住笑意,蘇劍令索性歪倒在舒適的椅座上,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放肆奔流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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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華加長禮車的車廂內,兩兄弟面對面的坐著,蘇席瑞毫不意外的就是一副豪門貴公子模樣,倒是一旁的蘇劍令活像隻猴子,皺起眉不斷拉扯身上的衣服,渾身不對勁。
穿慣了寬鬆舒適的工作服,對這拘謹昂貴的西裝,他只覺得實在難受,恨不得馬上脫個精光。
尤其是脖子上的領結,媽的,他又不是貴賓狗,這鬼東西幾乎把他勒得窒息,再次慶幸自己沒失足參與了集團的工作,否則就得天天這麼被俘綁的無法喘氣。
蘇席瑞看著他直率的舉動,維持慣有的冷靜問:「你知道集團最近撥了一筆款項跟政府合作,成立了古書修繕的實驗室嗎?」
「嗯,聽說了。」蘇劍令一惱火,索性解開領結,往旁邊扔去,「這該死的東西!」意識到自己打斷了大哥的說話,隨即又咧嘴一笑,「抱歉,請繼續。」
「而且還從德國聘請了一流的古書修繕專家,帶著他們珍貴的修繕成果來台展覽,未來半個月的展覽期間,這些專家還會留在台灣協助台灣的修繕人員,讓古書修繕的工作更專業有系統,半個月後,則改由一位長駐台灣的專家負責領導,並做為與德國方面保持合作的聯繫代表。」
「這是爸的意思嗎?」興趣缺缺,是蘇劍令對於集團事務的唯一反應。
「嗯,他最近越來越熱中於文化藝術工作。」
「古書修繕的工作團隊乃至於所有都由政府管理嗎?」他隨口問道。
「不,仍然隸屬於蘇禾集團,畢竟美其名是合作,實際上是由蘇禾為獨資策劃。目前將推動由財團法人蘇禾集團文教基金會為主導單位。」
「這是準備宣告蘇禾集團正式進軍文化界嗎?」他頭也不抬的問,
「或許吧!」
「大媽沒有跳腳?」他放肆的扯動嘴角。
這種藝文盛事向來是蘇劍令的母親——嚴韻所喜愛,父親蘇玄會這麼投入,無非受到母親的影響,是以蘇劍令不認為強勢慣了的大媽會默不吭聲的允許,別說心裡難受,光看到大把大把的銀子扔了去,只怕荷包會更難受吧!
「大吵了半個月,家裡氣溫維持零下五度C。」蘇席瑞說得簡單扼要。
「呵呵,大哥,你真是越來越幽默了。」他忍不住拍手大笑。
帶點自嘲的搖搖頭,忽地,蘇席瑞別過臉靜瞅著弟弟,氣氛立即轉為嚴肅。
他盯著他看好一會,「你該回來了,嘗過了自由的味道,就該回歸宿命正途。」
笑容不減,蘇劍令聳聳肩,「大哥,在藍天中飛翔過的小鳥永遠都不會想回到牢籠裡的束縛,嘗過了自由的味道,就再也無法認同禁錮的苦澀。」
車子已經平穩的停在飯店門口,蘇席瑞沒有回應什麼,只是換上冰霜冷臉提醒他,「把領結扣好。」便率先走下車子。
酒會在蘇禾集團旗下的飯店舉行,現場賓客個個來頭不小,蘇劍令看著大哥游刃有餘的穿梭在這些賓客中,不可否認的,大哥他舉手投足間都有領導者的風範,當司儀邀請身為主人的他上台致詞時,現場的目光一半追逐著大哥,一半則用來打量他這庶出二房的兒子,
利益殺戮的業界,無時無刻不在繪聲繪影傳說著他們蘇禾集團的接班秘辛,有人賭財勢雄厚的大哥會順利接班,有人賭他這得寵二房會意外殺出重圍,有人耳語簇擁大哥出線的派系把目標鎖定蘇禾集團旗下連鎖飯店的經營權,有人則說他蘇二少意圖接掌百貨業,將來還會進行反撲,一舉奪下集團裡其他事業,好斬斷大哥的命脈……
「哼,這些人的想像力真是豐富,不去撰稿編劇實在太可惜了。」蘇劍令忍不住嘲諷。
不可否認,被評論的滋味真詭異,而與其被這樣赤裸裸的瞪著,還不如找個角落好好的喝他幾杯美酒。
就當蘇劍令轉身欲走之際,蘇席瑞已經結束一番精闢扼要的演說下台來,目光不栘的直往蘇劍令的方向而來。
「劍令,先別走,跟我過來,待會要介紹幾個人讓你認識,都是將來工作場合會碰到的對象。」
像是被雷劈到了似的,蘇劍令偷偷擰了眉,看來大哥還沒有放棄延攬他進入集團工作的想法,儘管他蘇劍令是那個會危及他順利接班的大石頭。
一襲高級質料的西裝,緊緊束縛著蘇劍令的身體,無法推拒的他緊跟在大哥身旁,隨著大哥見過一個又一個集團內的高級主管,還有大大小小的客戶、商場前輩。蘇劍令不懂,大哥為什麼還是不死心?把接班視如蛇蠍的他,迫於壓力只好僵著笑臉見過眾人,任思緒放空。
好不容易虛偽的客套演完了,趁著沒有閒雜人等之際,蘇席瑞聲音沉定的說:「上一次是開計程車,我聽說你現在又當起送貨小弟?」他的口氣裡沒有嘲諷或者輕蔑。
「嗯,是啊,大哥消息真靈通。」
「既然有心工作,為什麼不回集團來幫我、幫父親?」蘇席瑞平靜的看著他。
母親情感失利,孤傲的她嚥不下失敗的事實,轉而逼迫他必須贏得接掌集團的事業,有時候,他真羨幕劍令,可以這麼自由自在的,儘管二房在外界眼中只是受寵卻無龐大資源的失勢者,但是他就是羨慕。
蘇劍令忽地咧嘴而笑,露出弔詭的表情,「大哥,我真的不適合,而且我也喜歡那份工作,要像你這樣終日坐鎮公司運籌帷幄,我真的不行。」尤其最受不了的是這身拘束的打扮。
儘管父親不只一次的指責他吊兒郎當難擔大任,他始終深信,只要是自己真正想做的工作,他就會感到快樂,開計程車也好、當送貨員也罷,他的人生目標不是富有,而是擁有一個溫馨的家庭,這是他身為蘇家二少爺多年來唯一的希望。
「行不行你我心知肚明,你總是推說自己無能,但是在我眼中那是一種刻意的退讓,對我而言是一種侮辱。」
「大哥,你明知我不是這意思。」他隱斂嘴邊的笑容。
「那就回來,我會在集團裡安插一個位子給你,不用顧忌我母親,因為我需要你的協助。」
蘇劍令這回同樣沒有獲得拒絕的機會,因為下一秒,蘇席瑞已經轉身去招呼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商界前輩。
無奈的在心中歎口氣,算了,先不管了!「給我一杯威士忌。」他對著端者托盤經過他身邊的男侍者說。
「二少爺,請。」
他急急的啜了一口,得到酒精的救贖後,不禁發出一聲喟歎,安靜的退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豪門生活,真難!這是蘇劍令打小的感受。
如果不是父母情愛失衡造成了對立,他們會是站在同一陣線的好兄弟,不用為了顧忌而顧忌,為了禮貌而禮貌……越想越心煩,他無力的一口仰盡杯中琥珀色澤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