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又害怕,她能接受一個無臉的丈夫嗎?或許她猜不出來是幸福的,至少秋楓風流瀟灑,是個可以露臉的丈夫,不像我……
唉!這個想法真多餘,在這荒山裡,她哪裡有機會帶丈夫出去見人?
只怕她只能在此終老,但至少她比我幸運,她會老,會死,不像我……
罷了,罷了,不要再想了,想愈多只會讓「累積山」承載更多的悲傷,使天上的烏雲更顯暗沉。
我只要好好看著她,不讓白樺、秋楓傷她一分一毫就好,數千年前無法為另一個女人做的,至少這一次要為她做到,不計任何代價,無論是不是會引起魔界之王的震怒。
反正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好在乎的?
元晴,元晴,好似上天派來助我的一盞明燈,讓我在無依的黑暗裡有了方向,希望她是我永遠的晴天。
但是縱然她多情善良,但經過秋楓、白樺的洗煉後,還能純潔如舊嗎?
人心多變,就如我,也不再是數千年前那個狂妄自大的我了。
☆☆☆
第幾百次自問,秋楓真的是她的夫君嗎?
若是,為何「白天」對她親切疏離,「夜晚」卻又在她朦朧睡去時與她親密交纏?她曾經懷疑,是自己無恥放蕩,夜夜春夢,但是作夢會讓她自動把衣服脫了嗎?
她不記得自己有夢遊的習慣,更何況作夢也不會讓她肌肉痠痛,肌膚佈滿紫紅小點。
也有可能是蟲咬的,但怎會湊巧與夢中夫君咬同樣的地方?
「再來一碗。」秋楓又朝她伸出空了的飯碗。
元晴歎了口氣接下,替他盛飯,腦子裡卻滿是疑慮。他要讓她身份不明到什麼時候?
「我吃飽了。」白樺輕哼一句。
待元晴要轉身微笑時,她已經消失身影。
「好快。」雖然見識多次,她依然讚歎。
「我的飯。」秋楓朝她伸手要飯。
她同樣也佩服秋楓,沒見過男人有他這般「度量」,吃得多卻胖得少。
「我的飯。」秋楓又要。
可元晴卻不想馬上給他,故意把碗放在身後,「要吃飯可以,但你要回答我問題。」
「喲!吃飯還得受妳威脅。」說是這麼說,可秋楓還是笑容滿面,「妳想知道什麼?」
她的眼睛滴溜溜的轉,「我想知道……在我睡著的時候,你都在幹什麼?」
「睡覺。」他聳聳肩。
「跟誰?」
秋楓的眼睛左右偏移,「哈哈!」乾笑兩聲,「還能跟誰?」
存心跟她打迷糊仗?
元晴故意湊到他面前,「秋楓,我們成親這麼久,你為什麼都不碰我?」
秋楓赫然從椅子站起,後退三步。
如她所料。元晴的眼睛瞇了起來,秋楓怕她,尤其怕碰她,所以只在吃飯時出現,她只要稍稍碰他衣服一下,他就如驚弓之鳥般逃開來。
「夫人,妳別拿我開玩笑。」秋楓冷汗涔涔。
她更是笑得賊兮兮的靠近,「秋楓,你是不是對我沒興趣?」她注意到他望向她身後。是她的錯覺嗎?
一道灼熱的視線射在她背上,秋楓淡紅的眼眸裡,好似有抹黑影在門邊佇立。
元晴猛轉頭,什麼也沒有,哪來的人影?再轉頭,打算好好審問秋楓一番,沒想到秋楓又不見了。
「秋楓!」她馬上追出去,只來得及聽到秋楓微弱的聲音。
「大不了不吃。」
白樺已走,秋楓遠去,此刻她該感到孤單,但她並不覺得如此,黑暗中好像還有誰存在……
是誰?是誰用那灼熱的目光緊緊跟隨她?
☆☆☆
又是黑夜了吧?
園裡的雞群單腳睡了,池裡的小魚也佇立不動了,她也感到疲憊,是該歇息的時刻,所以是夜了。
反正這裡的白天跟黑夜一樣黑,沒人管得著她做什麼。
哈!打了個呵欠,元晴推開門走進房裡,迎面又是一股幽香撲鼻而來,讓她倦意更重,睡意更濃,恍恍惚惚的閉眼往床上一躺。
好累,很不對勁,她的腦袋運轉不停。
她想過這個問題好幾次了,但每次想著想著就睡著了,接著就夢到那如夢似幻的魚水之樂。
那應該不只是夢,因為醒來後的身體會痠會疼,還會印上新的親密痕跡,除了「夫君」晚上來找她相親相愛外,她想不到第二個答案。
但他們是夫妻,相親相愛是很正常的事,他又何必迷倒她,在她昏睡不醒中得逞。
其中必有原因。
她不相信「夫君」是個喜歡玩遊戲的人,今晚她一定要……一定要見到「夫君」的真面目,所以必須振作起來,絕對不能又被這異香迷倒。
可是要怎麼做才行?光是躺著,太容易入眠了……想,努力的想,喝!給她想到一個辦法了。
元晴使勁用棉被把頭蓋起來,含住手指,然後用力的咬……好痛!愈痛就愈有效,她痛得眼淚都流出來,睡意也統統不見了,可是鹹鹹的味道充塞口中,嗚!咬得太過火,手指都咬破了。她同情的舔舔出血的玉指。
真的痛得不得了,痛得她都忘了要留意四周。
呼!一陣風吹來,吹滅了桌上的燭火,房門無聲的滑開,一抹幽黑的影子悄悄走進。
元晴猶不自覺,還在哀悼傷口。
黑影掀開她的棉被一角,露出她光滑細緻的小腿。
一股涼意襲上,她猛然屏住呼吸。是「夫君」在摸她嗎?
熟悉且親密的觸感,從她的腳踝延伸到小腿,然後往上進襲到大腿內側,引來她一陣陣戰慄,愉悅而且刺激。
怕自己的嬌吟嚇跑了他,元晴閉上眼睛硬是咬牙強忍,不希望他停下,盼望他繼續到最後,然後在終點之後,她要徹底的瞧清他。
棉被被掀開得更多,冰涼的手摸上她平坦的小腹,眷戀的游移,接著緩緩的把她的褻褲往下拉,直到腳底,她的下半身開敞在他面前,羞恥得讓她全身發抖。
元晴體溫升到最高點,她似乎可以看到他正瞇著眼睛看著她私密的地方。多想把腳合起來,但這樣是否會讓他發覺她其實還醒著。
「我的新娘。」他低沉的嗓音響起,似乎離她耳邊很近很近,彷彿從絕淵谷底冒出來一般,涼透了她全身所有的細胞。
真的是他,她的夫君,心中的喜悅跳躍著。
他冰涼的手貼上她柔軟的酥胸,一股涼意滲進起伏不已的胸裡,恍若在安撫她鼓動不停的心臟──別怕,我不會傷害妳,我們會過得非常愉快。
元晴驀然感到平靜安和,微笑的靜靜等待。
某種硬物突然開始咬囓她胸前的突起,一下輕柔,一下用力,挑撥得她更是顫抖,一股酥麻感直衝腦袋。
不行,她忍不住,她受不了了!元晴全身如弓般的挺起。
「夫君……」她輕聲呼喚,如夢似幻。
「我的新娘。」他應和般的吟哦,置身她雙腿之間,隔著薄被印上她的唇,吸吮著她。
不,她想更親密的接觸,不要隔著布,她要全身熨貼著他。她張開眼睛,一切是黑,是被裡的世界,還是他們的世界?
突地,一股冰涼入侵她的體內,如初夜,如之前的每一夜。
「呃!」她低呼承受他所有的力量。她的夫君哪!
身體擴張到極限,容納進所有的他,他們呼吸的聲音一次比一次重。
此刻感官全開,她敏銳的感覺到他退開身子,再緩緩前進,一次次的進退,一次比一次快速的律動,在在撩撥著她的身軀……
如果能在暈黃燭光下,與他的溫柔目光相對就更好了。她暈眩的想。
兩人的喘息漸歇,身軀疲憊的相依相靠,他還在她上面,也在她的身體裡面。
現在該是時候了。元晴慢慢的移動手,抓住蒙頭的棉被,長長吸一口氣。他似乎還沒察覺她今天的不同,小心,機會只有一次。
「夫君!」她猛然大聲喊叫,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用薄被包住他,雙臂緊緊摟住,「我抓到你了。」她喜不自勝的大叫。
他文風不動,依然在她身上,在她身體裡,他的身體本就冰涼得奇異,現在更是冰冷,讓她有種錯覺,彷彿他正瞪著盛怒的雙眸,透過薄被盯著她。
「夫君?」元晴小心翼翼。不管講什麼,他至少說句話嘛!
但他依然不動也不語。
她不安的移動手上的棉被,更小聲的詢問,「我可以看看你嗎?」她的手無力的垂下,蒙住他頭臉的被子跟著滑落。
黑,還是一片黑,這裡沒有日光、月光,甚至燭光。
雖然將被子拿下來了,元晴還是看不到他,只能伸手撫上他的臉。
她的手指感受到了沁涼的觸感,高挺的鼻樑、薄而緊抿的雙唇……
「你……不是秋楓。」秋楓老愛笑。她的夫君不是秋楓,竟讓她有種歡喜的感覺。
一陣沙沙聲傳來,他離開了她的身體,也撥開她探尋的手。
「妳太好奇了。」他的聲音冷硬,比他的身體還冷。
元晴半起身,無措的伸手亂抓,終於讓她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是那麼細長且寬大,帶著砂石般的粗糙,卻神奇的帶給她莫大的愉悅。
「不要走。」她要求,感覺到他的猶豫而欣喜起來,「我要跟你在一起,無論白天或晚上。」她伸手想要取火摺子。她記得是放在……
「不要做妳會後悔的事。」他抓住她的手低聲警告。
她不明白呀!見丈夫一面有什麼好後悔的?
「我想要好好看看你。」她強調。
「這是個很愚蠢的想法。」他更強勢。
跟丈夫只在黑暗裡做夫妻,可不是她想要的婚姻生活,反正最壞的情況就是他長得差一點,但沒關係,嫁夫嫁德,她不在乎他沒有秋楓的美貌。
「讓我看看你,好嗎?」元晴依舊固執,緊緊摟住他的腰,「我們是夫妻,應該以真面目相見。」
「哼中」他冷笑。
「不管你長得怎樣,我都不在意,我保證,真的。」她信誓旦旦,以為這就是重點。
「哈!」他依舊不以為然。
「要怎麼做你才會相信我?」元晴改摟住他的頸項,放柔音調。
「我並不在乎妳怎麼想。」
不在乎?她不敢相信的在心裡重複。
「我只是討厭麻煩。」
他認為她是個麻煩?
元晴全身瞬間僵硬,她不敢相信,他怎麼可能不在乎她?她還記得他是怎麼樣溫柔對待她,帶領她走向極樂哪!
每次他都會注意她的感受,她如果稍有不適,他一定會停下來輕聲勸哄,雖然記憶模模糊糊的,但他的溫柔已經深深攫住她的心,她相信他是在乎她的。
「夫君,你真愛說笑。」她搖搖頭,驅走相信他的說詞的念頭,「你不覺得我們應該坦承相見嗎?畢竟我們是要度過一生的夫妻吶!」
「一生?」他的聲音很嘲諷,「妳確定真的要看?」
「確定。」
「那麼妳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她已經在心裡準備很久了,不管他比秋楓美還是比癩蝦蟆丑,她都相信自己能坦然接受。
「沒問題。」元晴很開心。
「那麼妳就看吧!」
她大張著眼睛,準備瞧清楚,可是他卻動也沒動,四周仍是一片黑壓壓的,什麼也瞧不到。
「妳不點火?」
要她點火,早講嘛!她還以為他會代勞,沒想到跟秋楓一樣,都很「老爺」般的耍大牌。心裡犯著嘀咕,但她還是把火摺子找到了,在點燃之前,還先撈了件衣服遮身,然後啪的點然蠟燭,金黃的光輝迅速照亮四周。
成親幾日來,終於要跟夫君見面了,元晴好緊張,心臟噗通噗通跳得厲害。
「後悔的話就把燭火吹熄。」
「我不後悔。」討厭!他愈說不能看,她就愈好奇的更想看。
深深吸一口氣,見不知何時披上黑衣服的他緩緩轉身,元晴緊張得屏住呼吸,入目的是他細瘦的腰身,還有那看似單薄但倚靠起來卻厚實的胸膛,再往上移,是他雪白的頸項,白嫩得就像剛出爐的豆腐,視線再往上移……咦?
元晴不自主的往前靠近,還把蠟燭抬高些。奇怪,怎麼驅不走他臉上的陰影?難道……
「夫君,你的臉……」她伸手輕碰,原本以為他是戴了一層黑布作怪,但奇怪,摸起來是光滑的皮膚觸感呀!
將燭火再移近點,她瞇著眼睛想瞧更清楚些,但仍是一片黑,深不可測的黑,毫無光澤的黑,讓人望之生畏的黑。
「這是什麼布?」元晴輕問,從沒見過這種東西,好神奇。
「這不是布。」
他在說話,可為什麼沒有瞧到布面下他的唇移動?
「這就是我的臉。」
啥?
她疑惑的揚眉,伸手再摸。有嘴巴、鼻子和眼睛的感覺呀,為何什麼都看不到?
「我的臉就是虛無。」他再說。
她還是不明白。
「你是怎麼把這布套上去的?」元晴試圖找出肌膚與布交界的地方。
但他一把抓住她摸索的手,「還不懂嗎?我沒有臉,我的臉就是一片黑,什麼都看不到。」
她眨巴著眼睛,終於有那麼一點瞭解,接著才完全領悟,全身隨之劇烈顫抖起來。不!她不相信,這是不可能的,這種事不會發生在她、她夫君身上。
她是在作夢嗎?
「接受事實吧!妳永遠都看不到我的真面目。」
元晴突然覺得他的聲音好冷、好冰,不但沒有溫度,還驅走她心裡的溫暖。這種事情不應該發生在她的夫君身上,沒臉,沒臉耶!那不是會很痛很痛……疼惜之感湧上她的心頭,讓她的心驀然揪得發痛。
「怎麼樣,妳後悔了吧?」
她唯一的回答就是砰一聲,手上燭台落地,四周又陷進一片黑暗。
然後再砰一聲,整個人癱倒在地,什麼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