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夫人找我有什麼事?"
"王恆,你跟在少爺身邊,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韓照仁想知道兒子有什麼不同。
"這……"王恆不知如何啟口。少爺是有改變,也很奇怪,但他不曉得能不能說出來。
原本脾氣不好、不會功夫,卻很會騎馬的少爺,在一夜之間居然變得溫和有禮、略懂武功,但是騎術得從頭學起;這樣的改變真的是很奇特。
如果他真的說了,不知道會對少爺產生什麼影響……
"其實你不說,我心底也明白……他到底是我的兒子,所以我絕對感覺得到他的轉變。"身為人父,他怎麼可能不清楚兒子的改變?
"老爺既然明白,就不需要問王恆了。"
李氏在一旁插話,"王恆,老爺的意思,你應該能明瞭才對。不管如何,問霽都是我們的兒子;如果這真是由他內心徹底改變,我們就謝天謝地了,因為我們也不相信那套。"
"那套?"王恆一頭霧水。
"子不語怪力亂神,所以我們堅持他還是我們的兒子。"
"老爺是聽到外面的流言?"
"你也聽說了是不是?"
"是的。老爺,有些話,我不曉得能不能說出口。"
"你說說看。"
"我覺得少爺雖然變了,卻是愈變愈好,我想也許是少爺真的想通了,才會有這樣的改變。即使他變了,他還是老爺、夫人的兒子,不是嗎?"王恆慎重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好了,你退下吧!"
王恆聽令退下。
"老爺!"李氏憂心忡忡的看著韓照仁。
"也許真的是祖先保佑吧!讓我們的兒子轉變了。我們應該感謝祖先。"韓照仁由衷的表示。
"是啊!"李氏也坦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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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好景不常,昨兒個韓照仁才在慶幸自己的兒子有了改變,沒想到今日卻見他故態復萌,他真被他氣死了!
"你幹什麼?用不著你去吧!"
佟未檠好整以暇的坐著,而王恆正在打點準備送給葉毓池的禮物。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韓照仁氣得臉色都變了。
"老爺,別氣了。問霽,你也真是的,上次才發生那種事,現在你卻還要去,這樣對得起秋水嗎?"李氏在一旁勸著。
"娘,我只是遵守自己的原則,我答應過葉姑娘要親自登門道謝。爹,您總不能教孩兒失約吧?那可會讓人看笑話的。"自從知道抓韓照仁的語病最有效後,佟未檠就常用這一招。
"你你你……分明是要氣死我!"
見韓照仁難溝通,佟未檠轉向李氏,"娘,你就好好勸勸爹,教他別這麼死腦筋。我又不是去尋花問柳,我是去做正經事,去去就回來。王恆,我們走。"
"聽聽看他說的是什麼話!"
"老爺,問霽只是去道謝而已,又不是去做壞事,就讓他去吧!"
"都是你寵壞他了!"韓照仁又是搖頭、又是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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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樓"名滿江南,是一個尋花問柳的好地方。
樓裡百花爭妍,尤其是名妓葉毓池,更是一朵雍容華貴的牡丹。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更能琅琅上口;再加上她天仙般的容姿,更教男人神魂顛倒。
這樣一個特別的女人,當然不可能輕易見到;更何況名妓是挑客人的,自然葉毓池見客也有她的條件──沒有千兩黃金,不見;沒有長相端正,不見;沒有出口成章,不見;她看不順眼的也不見。這樣嚴苛的條件,自然沒有幾個人能達到,但是客人、老鴇也莫可奈何,誰教葉毓池是自願下海,而且賣藝不賣身,與老鴇沒有契約關係。而且葉毓池認識的高官達貴多不勝數,想扳倒她是難上加難。
至於韓問霽之所以能見到她,是因為她想見的救命恩人在韓府;否則像韓問霽如此低俗之人,她是絕不會見。
進入"醉花樓",帶著貴重禮物的佟未檠自然成為上賓。他深知商場上的禮尚往來,出手自然不會刻薄。
見到這麼多禮物,老鴇的眼睛張得特大,"韓公子,真是不好意思,還勞駕您親自前來。您只要說一聲,我們自會派人過去接您的!"最後,老鴇還不忘陪笑。
"韓公子,我家小姐請你上樓一聚。"不知何時,小翠已站在老鴇的身旁。
"那我的人就請你多'照顧'了。"佟未檠意有所指的多看老鴇一眼。
老鴇當然明白。"那是當然!韓公子,請放心上樓,我會好好'照顧'這位公子的。"
"少爺?"王恆哪裡會不曉得主子的用意,但卻阻止不了,因為他已經被一堆姑娘環繞。
佟未檠看見這情形,笑笑的跟著小翠上樓。
推開房門,只見葉毓池嬌弱的身影倚在窗前。
"小姐,韓公子來了。"
"嗯,你先下去。"葉毓池手一揚,小翠隨即離開。
佟未檠像是沒看到葉毓池惑人的模樣,正經的道:"繼續上次未完的話題。"
自討沒趣的葉毓池端坐起身,"看來韓公子真的不一樣了。"
"你該不會只是想勾引我吧?"
"當然不是。"
"要不……就是有事求我?"葉毓池那一點小把戲哪瞞得過閱人無數的他。
但見葉毓池一臉訝異,顯示他所言不差。
"我來猜猜看,那天你想見的人應該是……江總管那個木頭吧!"
"他才不是木頭呢!"葉毓池不平的反駁。
"你以為他會接受你?"佟未檠挑明了問。男人一向注重女人的節操,在這種封閉的社會更是如此;他不以為江煌御有接受一名妓女成為妻子的度量。
葉毓池何嘗不明白這一點,但是她心中仍希望江煌御不是一般人。
沒等葉毓池接口,佟未檠逕自說道:"你用不著跟我解釋原由,我會問,只是要你明白,你是活在現實中,只要你活著一天,你就是一個妓女,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你要江煌御接受你,也許是不可能的。"
葉毓池神情黯然,"韓公子不需明說,毓池明白。"
"那你還想接近他?"
葉毓池垂下頭,沉默了半晌才緩緩地開口:"如果不是情勢所逼,毓池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不用問,佟未檠也猜得出七、八分;但他沒有問她的身世,畢竟這與他無關,他不用蹚這渾水。
"別人的事,我向來不會多問。如果你需要我幫你,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盡力。說出你的要求吧!"絕不虧欠別人,一直是他佟未檠的座右銘。
"多謝韓公子的好意,毓池心領了。其實,只要能偶爾見他一次,毓池就心滿意足了。"這是她唯一的心願。
"是嗎?真的這樣就可以?"
"是的。"
"是的。"
"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去了。"
"上次……上次毓池登門拜訪,若有不是之處,還請韓公子見諒。因為毓池沒想到韓公子會──"
"會改變如此大。"佟未檠接下葉毓池的話。
葉毓池笑笑。"讓毓池送公子下樓。"
"不用了,我自己會下樓。對了,有空多來韓府坐坐,你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佟未檠別有含意的表示。
葉毓池聞言面露疑惑。
佟未檠沒有理會她,擺了擺手,"下次見!"
他並不是一個無情的人,既然葉毓池說得出,這麼一點小事,他當然會幫她。
離開"醉花樓",佟未檠的心情一直都很好,尤其想到他下樓時看到王恆被女人追的情景,就忍不住發笑。
"少爺還要去哪裡?"
"打道回府……對了,葉毓池有見過江總管嗎?"聽葉毓池所言,他覺得這其中不只有愛情,應該還有別的因素。
"去年葉姑娘剛來,那時她不算太紅,有時會遭到無禮的對待;有一次江總管到'醉花樓',剛巧見到有人欺負葉姑娘,他便順手幫了她。"
"原來江煌御也會上酒家。"這可是他萬萬想不到的。"王恆,你認為葉毓池怎麼樣?"
"難道少爺想……"
"先回答我,你對葉毓池的印象怎麼樣?"
"她是個好姑娘。"王恆認真的回答。
"我也這麼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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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要小春把一杯熱騰騰的湯藥放置在顧秋水的面前。
雖然韓照仁一定要佟未檠和顧秋水同房,但是在佟未檠抓到韓照仁的語病後,他和顧秋水還是過著各自一方的單身生活。
說實在話,標緻的美人天天和你同房,試問哪個男人抵擋得了?
佟未檠也不是聖人,只是他既然答應過顧秋水,就絕不能毀約。反正來日方長嘛!
"娘,這是?"顧秋水盯著那一碗烏黑的藥汁。
"這帖藥對你的身體很好的。聽說有人喝了之後,胎胎是男孩呢!"想到兒孫滿堂的景況,李氏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娘!我還沒──"顧秋水忍不住想解釋。
李氏依然一臉笑意,"沒嚼系!沒關係!反正也快了。"
"可是,娘,我真的還沒──"可惜話還沒說完,又被李氏打斷。
"我們都是女人,娘就跟你說白了。咱們女人若第一胎不是男孩子,可能會被丈夫冷落的。那時好在娘頭一胎就生了問霽,在這個家裡的地位才能屹立不搖。所以你的肚子可要爭點氣,第一胎一定要是個男孩,這樣才可以抓住問霽的心,問霽也才不會老是往外跑,去什麼'醉花樓'。"李氏說得頭頭是道。
"醉花樓?"
看到顧秋水的表情,李氏猜她也許還不曉得,於是轉換了話題。"醉花樓是喝酒的地方,他總不能老是去外面找一些酒肉朋友,你說是吧!"
"是。"顧秋水怎會不明白李氏的意思。
李氏以為顧秋水相信她所說的話,便繼續說服她。
"所以呢,你一定要趕快生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孩,曉不曉得?"
除了點頭,顧秋水還是只能點頭。
剛由外面回來的佟未檠看到母親出現在他和顧秋水的房裡,略感訝異。
"娘,你在跟秋水說什麼?"
"你回來了。娘在跟秋水說一些女人的事,無關緊要的,既然你回來了,那娘就先離開,你們好好休息。"
臨走,李氏還看了顧秋水一眼,讓顧秋水漲紅了臉。
佟未檠見她一臉紅霞,取笑的道:"娘跟你說什麼?你的臉好紅。"
顧秋水轉過身,"沒有啊……"她不敢看他,生怕被看出端倪。
見她不語,佟未檠將注意轉到桌上的湯藥上。
"這是什麼?給我的嗎?"他端起碗正想一口飲盡,顧秋水連忙搶下放在桌上。
"這是娘給我喝的,夫君不行……"
又抓到顧秋水的語病,佟未檠將她攔腰一抱,"你又叫錯了!你說,我該不該罰你?"他的下巴在她的肩上磨蹭。
"好癢……對不起,妾身一時忘了。求你不要再弄了……"被佟未檠弄得好癢,顧秋水只好求饒。
顧秋水被放在床上,佟未檠也在一旁坐下。
察覺自己的失態,顧秋水很快的將自己整理妥當。
他們是同房沒錯,但是各據一方,一個在床,一個在地,井水不犯河水。
"娘是不是跟你說孩子的事?"
顧秋水羞怯的點點頭。
她默默的注視著丈夫,很想問他是不是又去了"醉花樓'?不過女人是無權過問丈夫去處的,她有這份自覺。
"你大可不必在意,老人家總是比較心急。不用擔心,我說過,一切都等你決定。我們是夫妻嘛!以後娘如果再來找你,你請娘來跟我說,你不要有為難的感覺,好嗎?"這樣的體貼,老實說,佟未檠還是第一次用在女人身上。
"如果……妾身末替你生下男孩,你還會要秋水嗎?"如果是以前,顧秋水寧願不生他的孩子,但如今不同了,她真的想為他生下一男半女,與他白頭到老。
佟未檠笑道:"我不會介意的,只要是你為我生的,男孩女孩都好。"
"可是娘說若是我沒能為你生下男孩,你就可以……"顧秋水囁嚅難言,這種事連假設都讓人驚心。
女人的地位是如此卑微,她怎敢寄望丈夫聽自己的話?但在心底,一夫一妻仍是她最大的祈求。
佟未檠差一點脫口說出"這是什麼老思想",好在他記起這裡是宋朝。
"秋水,你要相信自己的丈夫才是啊!我不會那樣對你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傻丫頭!"佟未檠疼惜地摟住顧秋水,她的柔弱令他不忍。
他想,這樣的女子還是生在這個時化比較適合吧!
一連兩天,韓府裡都不見江煌御的身影,原來他身體不適,躺在房內養病。韓老爺請來不少名醫,但每個大夫都搖著頭回去,一點辦法也沒有。
府裡缺了江總管總有一點不對,所以府裡的人都祈求江總管的病快點好起來。
府內的人全都忙進忙出時,唯獨一人落得清閒,那就是正在涼亭內品茶的佟未檠。
"江總管好像病得不輕,我們應該去看看。"昨天顧秋水就提議過要去探望江煌御,卻遭到佟未檠的反對。
"病得如此重,你更不應該過去,免得被他傳染。要探望自然有'特定'的人去。"
其實江煌御得的也不是什麼重病,只不過是吃了佟未檠買回來的藥而已,大夫會查不出原因也是因為佟未檠買通他們,否則區區小病怎瞞得過名醫呢!
至於佟未檠會買藥,一來是為葉毓池,二來是為了自己。
葉毓池算是有恩於他,他不會漠視不管;而且江煌御有意於他的妻子,他更不能不管。
顧秋水是他的妻子,他絕不容許有別的男人愛上她,即使是有點意思也不准。說他霸道也好,說他嫉妒也行,總之就是不可以!所以基於"預防勝於治療"的原理,他決定先下手為強,斬斷江煌御的情絲!
"少爺,葉姑娘來了。"
"毓池見過韓公子、夫人。"葉毓池的裝扮比上次更為樸素。
即使脂粉末施,顧秋水仍認為葉毓池還是擁有傾倒眾生的魅力。反觀自己……顧秋水不禁黯然了,如果未檠迷戀葉毓池,她也沒話好說。
顧秋水黯然的眼神自然沒逃過佟未檠的利眼,他伸手握住顧秋水的小手,還看了她一眼,顧秋水知道他的意思,隨即坦然一笑。
"葉姑娘,想必王恆已經向你說明到此的理由了。"佟未檠倒了杯茶端至葉毓池面前。
葉毓池點點頭。當她聽到王恆說出韓問霽邀請她的理由時,她差點仰頭大笑──他竟然要她來陪他喝茶!這是什麼理由?!
"韓公子,恕毓池無知,難道你請毓池來此,只是為了要我喝茶?"
"不完全正確。"
這下不僅葉毓池莫名其妙,連顧秋水也不瞭解。
葉毓池一口喝完茶,"我可以回去了吧?"說起來也好笑,就為了這點理由,她還真的來到韓府,到底是誰比較無聊?
"葉姑娘,先別急著走。茶還合你的意吧?"
"普通。"
"是嗎?這烏龍可是我們韓家辛苦栽種的,它的銷路可不翰普洱呢!只可惜……"佟未檠開始撒網。
"可惜什麼?"葉毓池果然上勾。
"可惜我們的總管病了。你也曉得,我韓問霽什麼也不會,幫不了我爹的忙,所以江總管一病,我爹的負擔就會加重。但是總管的病非常棘手,看了許多大夫他沒起色,這可怎麼辦才好?"說到最後,連顧秋水都真的安慰起他。
這回葉毓池總算瞭解他的用意。他故意不點明,怕她拒絕。這招果然高!
"我不是大夫,去了也於事無補,韓公子還是去請更有名的大夫吧。"其實葉毓池很想去探望江煌御,可惜她的身份不配。
"葉姑娘,也許你認為自己身份卑微,但這不表示你不可以爭取你想要的物品。無論是誰,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沒有任何人能剝奪。"佟未檠說得有些心虛,因為他從未替自己爭取過任何東西,他根本沒資格說這些。
"毓池多謝韓公子。"
"王恆,你帶葉姑娘去探望江總管。"
"是。葉姑娘,請跟我來。"
"韓公子、韓夫人,毓池告退。"葉毓池微欠身,隨著王恆離開。
"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我這些話……你為什麼肯跟我們說呢?"出身於書香門第,顧秋水自小便跟著兄長唸書,普通知識她多半懂得,不過卻沒有人教過她這些,所以她很驚訝他的心胸開闊。
佟未檠已經確定,他要與眼前的女子共度一生。他衷心期望有一天能對顧秋水說出一切,他希望她能瞭解他的想法,瞭解佟未檠這個人,而不是韓問霽的外表。
有一天他必定接受"韓問霽"這個名字,但他也要顧秋水接受他的身份,讓他以"佟未檠"的身份來愛她。他不要顧秋水看著他卻喊"韓問霽",他並非替代品。
"未檠,能嫁給你,是我前世修來的好福氣。如果有來世,秋水期盼再與你結成夫妻。"
佟未檠用手指點住她的唇瓣,"不要說這些,誰會知曉以後的事?我們要做的是把握住此刻,唯有當下才是事實,懂嗎?"
經過這次的遽變,佟未檠真的不再想久遠以後的事,因為沒有人能給他保證。
"未檠,我們能一起生活一輩子嗎?"其實顧秋水也不敢希冀以後的事。
"我們……當然能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可以的。
"如果有天你想再──"話還未說完,佟未檠就阻止了她。
"我這一輩子只會娶一個妻子,除了你之外,不會再有別人了。"他喜歡細水長流的愛情,就好比此刻一般。而且他深信,秋水會永遠在他的身邊陪伴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