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覺得我們經理怪怪的吧!」總算找到了知音,童嘉莞抓著許文斌繼續哇啦哇啦連串抱怨。
雖然夏力展的嘴巴得理不饒人這點很令她反感,但論工作態度,她是深深佩服。他的耐性超平常人,對於想得手的客戶更是毅力驚人。
廣海實業並沒有在他們第一次造訪後馬上成為晉亞銀行的客戶,夏力展早已預料到,但仍積極的拜訪,且免費幫他們公司員工上課,讓人感覺他不僅想做生意,而是想當朋友。
一個月後,廣海實業終於成為他們的新客戶,但有趣的是,行裡的同事似乎早猜到這結果,特別是熊大,對於她傳來的「喜訊」,只聳一聳肩。
「經理親自出馬,很正常。」然後,他提醒一句:「你最好別學他那套,經理跟我們不一樣,你以為他憑什麼才三十歲就管一家快一百人的分行?」
他口中的譏諷之意令童嘉莞很驚訝,難道經理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許文斌啜口雞尾酒,俊容逐漸顯露出不耐。
耳邊一直聽到「經理如何」、「經理又如何」,他沒給她白眼已算不錯了。
他說的「有問題」,不是她想的那種「有問題」!
這個遲鈍的女人恐怕完全厭受不出來,他們經理做為一個男人,對她潛藏的「意圖」。
「夠了。」許文斌低聲卻很堅持的制止她的「經理說」。
「你再繼續說你們經理怎樣,我要翻臉了。」
童嘉莞這才驚覺自己竟然離開辦公室也不忘經理,太糟糕了!
「阿斌,以後我又提他,你馬上給我一巴掌。」她信誓旦旦的說。
許文斌冷眼睨她。「我很樂意。」
童嘉莞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呼口氣,把某個討厭的身影趕出腦袋,放輕鬆融入週遭舒適沁涼的環境。
這幢別墅位於台北郊區,群山環繞,有著寬廣的前後院,今天許文斌公司的總經理特地在家中後院辦了一場聯誼會,美其名是讓公司同仁聯絡感情,但邀請來的都是單身男女,倒有點像是在相親。
許文斌說是帶她出來玩,以紆解壓力,沒想到是帶她到聯誼的場合。
「女人不夠。」他坦率的說。
童嘉莞不悅的噘嘴。「我是湊數用的喔。」
他聳一聳肩,像是默認,令她氣極,但還是跟過來玩了。
許文斌也不算說謊,事實上,來的人確實男多於女。童嘉莞觀察一圈,有落單的男人,卻沒有落單的女人;不過由子天氣相當舒服,加上提供的自助餐點很美味,氣氛還是相當好。
許文斌涼涼的說:「要是看上哪個,我可以幫你介紹。」
童嘉莞白他一眼。「免了,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現在可是女人有優勢--」她話還沒說完,忽然有幾個女人走過來找許文斌攀談,似乎是不同部門的同事。
因為無聊,她乾脆跑去長桌拿幾塊蛋糕吃,發現許文斌還真是熱門呢,其他人是幾個男人圍著一個女人,而他卻是同時被幾個女人圍繞著,還面露不耐,這傢伙在公司裡的女人緣一定很好。
「嗨。」一名五官端正的年輕男子過來和她搭訕,童嘉莞看他笑容可親,也微笑以對。
「你好。」她指了指前方桌上擺的草莓蛋糕。「這蛋糕很好吃,草莓大顆又新鮮,你可以試試看。」
男子莞爾。「沒見過你,你是哪個部門的?」
童嘉莞大方吃蛋糕,緩緩說:「我不是你們公司的人,是來湊數的。」
男子一愣。「湊數?」
「嗯。」她坦率的點頭。「因為有人說女人不夠,就把我抓來湊數啦,呵呵……幸好東西很吃,不然有點無聊呢……」
男子仔細打量她。童嘉莞今天穿了件藕色洋裝,臉上僅化了點淡妝,卻頗有魅力。
他嘖了聲:「那個人應該不是男人。」
「為什麼?」
「要是我,一定把你藏起來,捨不得跟別人分享。」
童嘉莞愣了幾秒,哈哈笑。
「你猜錯了,是男人。」
「喔,那男人一定是Gay。」,她笑得更開懷。「你這句話最好別讓他聽到,他的脾氣……」說不定會宰了這個可憐的男人。
「童嘉莞,你在於嘛?」許文斌陰沉著一張俊臉,快步走到她身邊。
「就顧著自己吃,不會拿一盤給我?」語畢,一手搶走她才吃一半的蛋糕。
「許文斌,你……」童嘉莞不敢置信他竟然當著眾人的面做出如此幼稚的舉動。
年輕男子一臉驚訝的望著兩人,一下看著童嘉莞,一下又轉到許文斌身上。
「帶你來的人就是文斌?「這男子的口吻似乎跟許文斌很熟似的,童嘉莞納悶的點頭。
「原來如此。」男子恍然大悟的拍掌,接著朝許文斌賊賊一笑。「難怪你今天肯過來,是帶女朋友來炫耀了……」接著,又欣賞的望著童嘉莞。「很漂亮啊。之前介紹女人給你都拒絕,心有所屬的男人就是不一樣……」
「那個,你誤會了,我們不是……」童嘉莞因為尷尬而臉紅了。
許文斌已經吃完蛋糕,卻沒有反駁,而是幫他們互相介紹。
「我同事章懷東,工程部的組長……她是童嘉莞。」
雖然沒有更進一步說明,但章懷東早已領悟這個女人在許文斌心中的重要性。
「童小姐在哪裡高就?」
「同事。」許文斌用慵懶的口氣說。
「阿斌!」他故意糗她嗎?
「同事?」章懷東納悶的皺眉,剛剛童嘉莞才親口否認過。
「我們公司的哪個部門?」他試探的詢問。
童嘉莞偷踩許文斌一腳,接著客氣的對章懷東說;「我在晉亞銀行上林分行工作,是那裡的行員。」
「晉亞上林分行?」章懷東喃喃念著:「這麼巧,你說你叫童嘉莞……」然後,他突然轉頭到某個方向,童嘉莞發現他正在看他們公司的總經理夏翊翔。「該不會力展前陣子看上的人就是你?」
許文斌的眼神瞬間一黯,但沒有表現出太明顯的情緒。
童嘉莞倒是因此提起興致。「力展?」章先生指的是我們分行經理夏力展嗎?」
「嗯,他是我們老闆的堂弟。」章懷東笑說,卻忽然陷入愁思。「不是吧,難道他提的女人……」他悄眼看了一下許文斌跟童嘉莞兩人,低喃:「麻煩啊……呃,你們好好玩……「他快步離去,留下一頭霧水的童嘉莞。
「他說什麼麻煩?阿斌,你朋友覺得我很麻煩?」
「你話太多,很煩人。」
「喂,你說話很過分。」童嘉莞瞪他一眼,目光則好奇的追著章懷東跑,也許是因為他提起了夏力展,令她不由自主思忖著他話中的含意。
章懷東走到一對外型相當搭配的情侶身旁,聊了起來,然後又朝她跟許文斌的方向指了指,不知道說了什麼,那對男女很快看她一眼,笑了笑,轉開頭繼續聊他們的。
童嘉莞認得那對情侶中的男方,正是開這場聯誼派對的翔亞超媒體總經理夏翊翔,相貌身材果然神似夏力展,只是夏力展的五官更立體好看,這男人的眉宇間則較有成熟味。
看起來章懷東跟夏翊翔的關係不錯,聊得很開心,不過,童嘉莞的視線好奇的逗留在夏翊翔和身旁女人五指交叉的雙手上。
「他們一定很相愛……」雖然她目前心力全放在工作上,心裡對戀愛仍是默默渴望著,哪時候能掉下一個好男人給她?
許文斌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旋即收回。「大概吧。」
「那個女人也是你們公司的職員?」
「嗯,公關部的。」許文斌淡淡的補充:「從總經理創業開始就跟著他。」
「好好哦,有一起打拼事業的革命感情,很深厚呢,真希望也有這種男人陪在我身邊……」她的口吻越來越欽羨,許文斌不禁用深沉的眼神瞅著她。
「阿斌,他們結婚了嗎?」
「沒有。」他頓了下,下定決心開口:「嘉莞,我想我們是不是……」他沒機會把話說完,童嘉莞好像被蜜蜂螫了似的,驚愕的顫動一下身子,用手掩口。
「等一下!你們老闆是我們經理的堂哥,意思就是……夏晉剛是我們經理的爺爺?」童嘉莞回想起自己對經理說過的那些話、那種態度……她是哪來的狗膽啊?
許文斌冷冷睇著她,有點在生悶氣,一半氣自己沒把話說出口,另一半則氣她再度提起那個男人。
他是不是應該順她的意思,給她一巴掌提醒她?
許文斌撇開臉,口氣陰沉的說:「別告訴我你現在才知道。」
童嘉莞悲慘的咬住嘴唇。是的,她的確是現在才知道。
其實童嘉莞早該發現這件事,之前已經有許多跡象顯示夏力展的「與眾不同」,不只是他的工作能力卓越出色,而是週遭人對他的態度。
總行的人資部員工,一聽到她是夏力展找來的人馬,敢怒不敢言;上林分行裡的同事。對經理除了表面上的尊重和謹言慎行之外,背地裡總是有些閒話;在KTV包廂門外,他和「前未婚妻」的對話;廣海實業的董事長親自出來和經理見面,只憑他的那張名片;熊大忿忿不平,為何夏力展三十歲就能掌管一家員工上百人的分行,憑什麼?
就憑他是晉亞集團董事長夏晉剛的孫子。
童嘉莞總算懂了。是她反應太遲鈍,連經理是什麼出身都沒懷疑過,第一次見面時他那種囂張的態度--你在跟我說話?她就應該知道,在晉亞金控,沒人敢提醒夏力展那裡是禁煙區,只有她這個蠢蛋……
這個新認識認也讓童嘉莞開始用不同的眼光審視夏力展。
有背景不是他的錯,但因為這個背景引來異樣的目光,也只能說是他的宿命。
童嘉莞還是很佩服他的工作能力,可她無法完全剔除掉心裡的某些疙瘩。
他太幸運了。這世界上有能力的人何其多,不過,有幾人能像他一樣被賦予機會展現能力?
童嘉莞承認自己除了佩服之外,對他也有一種既嫉妒又羨慕的觀感,另外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讓她想遠離他,越遠越好。
夏力展很快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雖然他們上班時見面的機會不算多,甚至在行內碰面也只是閒聊幾句,他還是敏銳的發現了。
「童嘉莞,你過來。」
她送文件到四樓的經理辦公室,原本想放下東西就走,夏力展卻刻意叫住她。由於辦公室內有總行來的職員,因此他把她叫到外頭。
「你最近怎麼了?」他幽黑的眼眸隱約透露出關懷。她直視著他,感覺得出他的真心。
「沒事。」
他的眸色轉深,好似很不滿意這個答案。
「我本來以為你是生理期來了,人不舒服,所以沒跟你計較,可是已經過了一個禮拜,你還是陰陽怪氣的……」
她臉色一紅,驀地滿肚子火氣上來,脫口而出:「都是經理的錯!」
完了,她簡直是大白癡!
夏力展呆住,像是有點被她的話嚇到。
他小心翼翼的問:「我做錯什麼?」
童嘉莞匆忙搖頭,恭恭敬敬的說:「沒有,經理。是我不好,對不起,我下樓了……」她語無倫次,落荒而逃。
童嘉莞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
就算夏力展是夏晉剛的孫子,他還是原本那個經理啊,他沒有換一張臉、換一副脾氣、換一種態度,那麼她在顧慮什麼?為什麼沒辦法像以前一樣自然的和他應對?
麻煩的是,這個煩惱還影響到她平常的生活,就連沒上班的日子,都令她不由自主陷入沉思,腦中轉著那道俊挺的身影,怎麼都想不出解決的答案。
「莞莞,你發啥呆?」她姐姐童愛蘋走到她背後,輕敲了下她那顆小腦袋,坐到她旁邊的客廳沙發上。「電話響那麼久都沒聽到?」
童嘉莞搖搖頭。說實話,她是真的什麼都沒聽到,眼前的電酒視螢幕播的韓劇更是完全沒瞧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