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真的是身體不適,加上出去吹了這麼一陣冷風,回來辦公室時他幾乎有種快要站不住腳的錯覺。
就算再少生病他也感覺地出來,這回絕對不能小看。
……該要請假嗎?還有沒有尚未完成的工作……?
他有點猶豫,也正在思考遲疑的理由。
在有些遲緩的思緒中,他不知何時步回了自己的位置,其中一位同事經過,便帶著微笑走了過來。
「啊,時讓,你回來地正好,我得到總務部一下,這些可以麻煩你幫我把這個送到經理那邊嗎?只要請他簽個名就可以了,回來我再找你拿。」
「……好。」
「那就麻煩你了。」
「……不會。」
那人笑笑地走了開,方時讓站著看了桌上的一份資料夾一會兒,才緩緩地伸手拿起。
漸漸變得有些虛浮的腳步還是帶他來到了經理室的門口,抬手,他習慣地在門板上敲了兩下。
「請進。」
聞言,他旋開門把。不知道是因為身體的不適……還是由於聽見那聲音而起的莫名顫動,就要打開門的手,竟,使不上什麼力氣。
門一打開,映進眼底的,是他熟悉的面容。卓景成直直地向他望來,眸光陷入自己的瞳仁深處……就好像,打從時間一開始流動時,他就等著自己的來到。
太過筆直而深邃的視線──竟,夾帶著讓人沉沉陶醉的魔力。
好一會兒,方時讓才想起自己應該要走進去,帶上門,而不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而,卓景成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用眼神,把他牢牢地鎖緊。
「……經理,這個請你過目簽名。」從門口來到他桌前的短短幾公尺,在他目光的纏繞下,頓時變得遙遠艱辛。
就連說話,都快要不受自己控制。
緩緩地,卓景成這才把視線往下移,看著他放上桌面的文件。
「……我們,」好半晌,他終於輕輕地開口。「談談好嗎?」
無視於眼前的工作,看著方時讓,他覺得現在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
突如其來,甚至是有點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方時讓的胸口,沒來由地擰了一下。
「……現在?」
他不太想作如是猜測……但卓景成的表情給他這種感覺。
果不其然,他看見卓景成淡淡地點了下頭,在自己還沒傳達出並不樂意如此的想法前,卓景成已經站起了身子,離開座位。
──這樣子太突然,太倉卒,他沒辦法準備好自己的台詞。
腦袋開始承接剛剛遺忘的淺淺暈眩……反應,似乎變得更為遲緩。他只能立在原地,默默地望著卓景成在他面前站定。
「因為我不確定自己能夠忍耐多久……」
低啞的聲音微弱卻清晰地傳來,蕩入耳畔,益發迷眩了自己有些游離的意識。他凝視著卓景成的雙眸……他,很少對他這麼說話。
他一向是那麼從容不迫,彷彿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擊潰他的堅強,他,從不在人的面前有絲毫示弱。
如今,他的神態卻傾洩出他對自己的不肯定……這,代表了什麼嗎?
「所以,我想現在就談。」雖然不著痕跡,但他還是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拾回幾分慣有的主導權。
莫名地有些倦累……「你想說什麼?」他直接問道,想乾脆地獲得解答。
「我……」似乎是有點不習慣這樣的方時讓,也似乎是難以適應罕有的緊張,他頓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只是想釐清,我們之間的關係。」
──他也夠開門見山了。
「我們……之間?」如果說,方纔他的思緒是渾沌不清……那麼此刻大概已經是空白一片。
看著方時讓幾乎沒有抑揚頓挫地重複,他不自覺地輕輕蹙起眉心。「我們,從來沒有討論過這個問題,對不對?」
很奇特的感覺……他在乎方時讓的感受,但,卻從來沒想過要這麼重視他的想法。好像,自以往那種高傲的角度抽身,他才能發現自己真的很愚蠢。
「是沒有……」方時讓有些恍惚地回答,怔了一下,他泛起一點自嘲的淺笑。「我想,也很少有這種機會吧……」
即使他的話語輕聲細微,他還是聽出了幾許言下之意。眉心的攏痕因而深陷幾分,「你在怪我嗎?」
聞言,方時讓淡淡地搖了搖頭。卓景成不會在意,他也放棄爭取……這樣的局面,自己也要負起一半責任。
……太冷靜了。相對於方時讓此刻沉穩到接近冷漠的神態,卓景成覺得焦躁,心頭波湧而上的複雜情緒發酵成一股苦澀的任性。
「我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他難得地,有些賭氣。沒有刻意的深思,不帶虛偽的矯飾。
只可惜,這樣罕然的坦率,卻展露得不是時機。
「那不然是什麼樣子才能討你喜歡?」他直視他微愣的眸,幾乎反射性地開口。「安分地作一個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寵物嗎?」
等尾音盡落,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有點懊惱地抬手撫過額角發間,別開了視線。他不願把自己定位成被害者,也沒有這個必要。
而卓景成那平時予人英挺形象的眉峰現在幾乎纏成死結。「我──」
他在一瞬間痛恨自己……坦承其實需要習慣,油嘴滑舌的本事在這時候一點用處也沒有。
「我承認,一開始……我是在遊戲……」再度開口,他才發覺自己剛剛竟然將牙關繃得泛酸,就連胸腔,都因不由自主地屏氣而漾出些許窒息般的悶疼。
方時讓有些愕然地瞅住他。已經開始搞不懂……往心臟扎去的感覺該如何定名。
「……遊戲?」聲音,遙遠地彷彿不像自己的。「為了滿足你的成就感,只是個無聊時拿來打發時間的娛樂嗎?」
好平靜的語氣,但,那雲淡風輕卻銳利地能夠殺人不見血──狠狠地,刺著了卓景成。
讓他急了,慌了,亂了。「時讓!不、不是──你聽我解釋清楚……」
「──為什麼……」像是沒有看見他頓時的失控無措,方時讓輕輕地低喃著。「你能夠把別人的感情當作隨手可得的電玩光碟一樣……?」
好像覺得自己的比喻很可笑,他側過頭,唇際彎出一線嘲諷。第一次進入他辦公室時的談話突然躍進他腦海,如今清晰地彷彿就在他耳際迴盪。
他的眸黯淡了下來。
是的,他們的確是「像」朋友,但卻從來不是朋友──這一切,都只是他自己,領錯情。
……即使他的話再挑逗,再誘惑,他卻連「愛」這個字都不曾說過。
一次,也沒有。
這樣的認知,壓得心很沉,也很疼。
他可以接受卓景成最後的離開,卻承受不住他這樣的坦白……這樣一來,他就沒有藉口讓自己安心地擁有那段甜蜜的假象。
那虛幻而顯得不真切的笑容讓卓景成心驚,他抓住他的手臂,深怕他就這樣消失。「不要這樣!你聽我說──」
「不……」方時讓頻頻搖頭,太陽穴傳來的暈疼也沒辦法讓他緩住這個動作,「現在不要……」
他的頭很痛,思緒很混亂,不管卓景成想要說什麼,他都不保證自己能夠平心靜氣,他想先走開,因為……他好像就快要沒有力氣……再支持住自己……
「時讓,你──」
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他下意識地想抬手撫過他的臉龐,但,手才剛自他手臂脫離,方時讓就像斷了線的傀儡,膝蓋癱軟地一跪,整個人眨眼間倒進他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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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幫他退燒,」看了體溫槍上的數字,醫生這麼道,拿過剛送來的病歷,他抽起筆,一面問著在一邊站著等候的卓景成。「你是病人的?」
「我──」看了下昏睡的方時讓,他有些乾啞地道,「我是他朋友……」
醫生點點頭,微微俯首寫字,「他有一點疑似肺炎的現象,我們會先替他抽血檢查,」他又抬頭,「麻煩你通知一下他的家屬好嗎?我們需要他們來辦一些手續。」將寫好的醫囑交給護士,醫生便離開了。
看著護士俐落地在他手臂上插入針頭,那抹在病床上突然顯得單薄的身影讓卓景成擰疼了胸口。
轉身踏出了急診室,他掏出手機,撥了電話回辦公室,說明一下大略狀況,交代葛薇芬代為通知方時讓的父親,然後收了線。
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亂的衣整,他索性脫了西裝外套,卸下了鬆脫的領帶收進口袋中,穿過玻璃隔門,回到急診室中。
拉上其中一邊的布簾,隨手拎了把椅子,卓景成坐在病床邊,靜靜地凝望著斂著眸,沉沉昏睡的方時讓。
他從沒受到過這種驚嚇……
微微地瞇起眼睛,他不自覺地伸出手,覆上方時讓的。指尖似乎帶著細細的顫抖,像是正在小心翼翼地確認,他眷戀的寶物並沒有消失。
也許很可笑,但他要承認,剛剛他……真的?到什麼叫做腦海一片空白。
方時讓倒下地是如此突然。
只在一個眨眼心跳間,他閉上眼,倒向他懷裡,幾乎沒有預警……回想起那一瞬間,卓景成蹙起眉,那種心臟猛地緊縮的沉痛壓迫感再度清晰地傳來。
──時讓!
他還記得,他不自禁的低吼惹來門外同事的注意,但,在大家還沒來得及震驚前,他已經一把抱起了他,衝出辦公室,一路狂飆到了醫院,心臟險些就停了跳動似的……
一個猛然驚醒,他才發現,自己的手緊緊地握住方時讓的,用力地幾乎開始顫抖,他趕忙放開,仔細端詳,確定沒傷著他後,心疼地微微以指腹拂揉著。
卓景成沒看見自己的模樣,是那麼專注深情──揉著些許懊悔,不捨,還有全心的守候。
他只是數著他胸膛的細微起伏,不自覺連自己的呼吸也與之漸漸同調。
好像這樣,他就可以為方時讓分擔一些不適,讓他早些醒來。
方時讓總能令他安心的微笑眼神,他已經開始想念。
……然,像是感覺到什麼,卓景成自凝睇著床上人影中抬眸,微微轉身,恰巧對上了另一個剛要接近病床的人影。
只消一瞥,那身挺直的軍官制服,卓景成便曉得了他的身份。
那人搜尋的目光只在卓景成身上停留一秒,在看到躺在床上的方時讓後,他立刻大步跨了進來。卓景成沒有錯過他眸底驀然浮現的心痛。
──方時讓曾說過,他的爸爸看來雖然嚴肅了些,但其實是個溫柔體貼的好父親。
方丞凱擔憂而小心地握了握兒子的手,蹙起的眉心也牽動了臉龐上一些歲月的細紋,這一慕落在卓景成眼底,有著說不出的動容。
「……請問你是?」看著卓景成,方丞凱問道,微攏的眉間不見絲毫松坦。
猛然回神,一向從容不迫的他帶一點慌張地站了起來,暗地調了下呼息才開口。「我姓卓,卓景成,時讓的同事。方伯父,實在很抱歉,我們疏忽了時讓的身體狀況……」說到這裡,他頓覺胸口一陣悶痛。
連他發燒不適都沒注意到……卓景成難掩自責地擰住眉。
方丞凱輕輕搖頭,看向臉色蒼白的兒子。「他現在情況如何?」那聽來硬冷的語調中,似乎還帶著細微的輕顫。
「必須先等他退燒清醒……」他也不自覺地望著方時讓。「另外醫院方面還替他抽了血作檢查。」
聞言,方丞凱淡淡頷首,「不好意思,麻煩你了。」說著,他還微微向卓景成躬身致意。
他連忙搖頭。「請別這麼說……」果然是父子,周全的禮數如出一轍。
方丞凱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向卓景成再道聲謝。和方丞凱客套了幾句後,雖然不太想離開,但思及還有些公事需要處理,他也只有暫時告辭。
帶著鬱悶不開的情緒,卓景成回到公司,和擔心的同事們再說明了一下狀況,在要踏入經理室時,葛薇芬趕在他闔上門前走了過來,遞給他幾樣東西。
除了一些當他不在時的來電聯絡還有卷宗外,還有一個沖印紙袋。
那是她說過要給他和時讓看的相片,伸手接過,卓景成淡淡道謝,隨後就將自己關進了經理室。
把手上的東西朝桌上一扔,身子也拋入椅中,緊閉上眼的臉龐是不常見的疲憊頹然,釋出的深重歎息更顯沉窒。
指節彎曲著壓抵著眉心之間,卻也揉散不去那挫敗的失落。
緩沉地釋了口氣,他漫不經心地抬眸,瞥見了自紙袋封口散出的相片一角,連考慮都沒,他已經伸出手,將紙袋中的相片攤在桌上。
也許已經讓人揀選過了,照片數量不多,但每張都有他,還有方時讓。說來也是當然,當他知道了方時讓並不常照相後,當天他一直拉著方時讓在身邊,沒教他錯過被人拍的機會。
也許不習慣,照片裡的他,淡淡浮現的微笑是那麼靦腆。感覺好像剛認識的時候。
卓景成沒發現自己看得專注,連原來顯得有些緊繃的輪廓都淺淺地柔和了。
他瞧得相當仔細,像是要把他每一個表情,臉龐的角度,還有細淡的微笑都刻在腦海裡了才肯放下,然後拾起另一張。
良久,當他拿起了最後一張照片時,他震懾了。
修長的指節似乎在顫抖,他忽然覺得自己好脆弱,尤其,當一股澀尖的酸楚刺痛他的眼眶時。
鮮艷的顯像中,有他,還有一兩位同事同時面對鏡頭的笑容,然,在他的身後不遠處,站立著方時讓的身影,距離造成的景深稍稍模糊了他的輪廓,但,那淺笑仍舊依稀可辨。
喉頭的深處似乎溢出了一道沉悶的歎息,卓景成不自覺逐漸用力的手心險些捏皺了那薄淡的笑痕。
──他,一直都是這麼看著自己的嗎?
用這樣的表情,用這樣的眼神……
自詡敏銳謹慎如他,為什麼從來沒有察覺?
是因為,這眸光永遠只面對自己的背影?
微微低頭,斂下眸,試圖減去流淚的衝動,他,不知道該如何貼切地形容那深深撼動他的情念。
那是……好珍惜的神情。珍惜到,連碰觸都不忍的地步。
像是隨時會消失,所以一刻都不願離移的癡纏。
那淺淡的笑意裡究竟負載多少愁緒?
──他不曉得。
照片中,只在他背後暗自沉傷的那個男人……也從不讓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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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幾分鐘能夠離開,卓景成很難得地在大家都還在辦公室裡準備下班的時候拎著公事包先走一步。
早該習慣混亂車陣的他卻不耐於目前還算平順的車況,每停下一個紅燈,他就覺得煩躁。
──時讓退燒了嗎?不知醒來了沒?
一想到他昏睡時仍未完全鬆開的眉頭,那攏出的痕跡似乎也絞緊他的心。
有些僵硬的膝蓋在綠燈一亮便毫不遲疑地朝油門用力壓下,按捺不住的焦急讓他一口氣連連超車。
來到醫院他朝急診室病床間走去,在之前那位置見著了他一直念著的人影。
──他還是躺在病床上。見狀,一股失落漫上心頭,可卓景成依舊跨著大步走了過去。
「……方伯父。」在踱近時,他禮貌地朝背對他坐在病床邊的方丞凱打聲招呼。
聞言,回頭一見是他,方丞凱站了起來朝他輕輕頷首。「卓先生。」
見狀,卓景成連忙擺手搖頭,「伯父叫我景成就行了。」說著,他望了望仍睡得昏沉的方時讓。「……請問時讓他現在的情況如何?」
「之前他有醒過來一會兒。」方丞凱看來肅然的臉龐沒什麼變化,但,輕輕探手將覆在方時讓身上的薄被小心攏平的模樣卻讓人覺得溫暖。「燒退了點……剛剛又睡了。」
「這樣嗎……」
不自覺地,他的視線膠著在他似乎滲出一層薄汗的臉龐,有股衝動想伸手為他輕輕拭去,指尖彷彿還記得他肌膚的觸感……這念頭才起,他就意識到週遭,回神抬眼,方丞凱坦直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像是凝睇已久。
「卓……景成,方便和你談談嗎?」
「呃?」沒來由地心臟一跳,可他隨即恢復了原有的從容鎮定,點了點頭。
或許是因為方時讓而產生的默契,兩人都沒走遠,邁出幾步後不約而同地在床尾邊停了住。
「頭一次見面就這麼冒昧請教實在很不好意思。」那低沉威穩的聲音緩緩地道。「時讓他……在工作上是否有什麼不順手的地方?」
「時讓他很認真。」方丞凱尾音甫落,他不假思索地立刻答道。「也很盡責,他把他的工作做得很好。」
聞言,方丞凱微微垂下視線,但唇角似乎漫上些許欣慰的笑意。半晌,他抬眸,「那麼……他在公司,和同事們相處得好嗎?」
一下子不甚明白方丞凱如此詢問的用意,卓景成的停頓不掩自己的疑惑。
見狀,方丞凱淺淺地側過頭,輕緩地道。「說來慚愧……時讓是個不多話的孩子,加上自從他母親去世後,家裡頭只剩我們兩個大男人……為了不讓我擔心,有時候他在外頭有些什麼事情也都是悶在自己心裡……」說到這裡,他的語氣裡明顯地多了一抹心疼。
尤其,最近他的反常,縱然細微,他這做父親的仍舊看入了眼中。可,瞭解兒子的脾性,他也沒戳破地過問,卻沒想到……
方丞凱又微一欠身。「所以我才這麼冒昧地請問你,真是抱歉。」
不自覺地慢慢握起了拳頭,卓景成心頭頓時升起一股自責和羞愧。
「伯父,公司同事們都很喜歡時讓,大家也都相處地很好。」感覺到指尖掐入掌心裡的疼痛,他開口。「請您放心,不管什麼樣的煩惱,我都一定會幫他解決。」
眸光,輕輕地挪回那教他心疼的臉龐,他柔緩,卻堅定地將從不輕易允諾的誓言,深深地烙在空氣裡。
「……一定。」
在醫院再待了些時候,方時讓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其間,他和方丞凱稍微聊了會兒,這才知道,原來方時讓曾經在方丞凱面前提起過他。
「--他很少這麼稱讚過一個人。」
還記得,方丞凱這時微微笑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時讓說得一點都沒錯,你真的是很優秀的人。」
他不太曉得聽見這番話時,他該如何為湧上心頭的情緒定名。只是很清楚,瞬間,他極度渴望將他,擁入胸懷之中。
--時讓真的很愛他,是不?
他清楚,卻一直選擇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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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些許疲憊地將眼睛闔上,卓景成放鬆身子朝右一倒,躺在了沙發上頭。
沉寂的空間裡隱約只有他一個人細微的呼吸聲,理應要習慣了這樣的安靜,卻明顯地感受到一種叫做孤單的失落感。
似是若有所思了良久,他終於起身,按著以前一貫的模式作息。
漫不經心地洗了澡,食不知味地填了肚子,坐在桌前打發時間般地翻了翻兩件從公司帶回來的企劃,心不在焉地一頁一頁隨意掠過,等到發現自己根本沒看進幾行字時,才把東西全掃回公事包裡。
正想著索性上床睡覺,他動作又頓了一頓。
然後,又自夾層裡拿出一樣東西。
小心翼翼地,彷彿在對待自己心愛的戀人。
專注在輕緩的行止裡,他沒有發現,當他執起相片看見方時讓淺淡的微笑時,自己也露出了回家後頭一個如此放鬆溫柔的表情。
「……你會原諒我嗎……時讓?」
低啞的嗓音淺微地響起。
那獨自站立在房間裡的身影淡淡地搖了搖頭。
「你……要快點好起來。」
眸光仍舊緊鎖著那抹微笑,半晌,隱隱帶著一點苦澀的嘴角還是跟著緩柔地盪開了笑意,泛出一線優美的弧度。
輕輕地,印上了照片上思念的人影。
「晚安了……時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