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心神不定,在想著上官浚嗎?」陽定邦早就看出她坐立不安。
「你有話就快說吧,我沒心情陪你閒扯。」她的口氣不好,臉色也很差。
上官浚執意向她求婚的事像根刺梗在她胸口,她不知該如何清除掉那份紊亂又疼痛的感覺。
她愛他還不夠嗎?為什麼他仍然不知足地逼她走進愛情的墳墓裡?婚姻不見得是愛情的結果。比起用婚姻去約束兩個人,她寧願選擇同居,不用對彼此的未來負責,這樣不是很好嗎?
他到底為什麼非結婚不可?
他難道不懂,到後來兩人變成仇人還得共同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是件多麼悲哀的事嗎?
她不要變成像她母親那樣的女人!永遠不要!
她又灌進一大口酒,企圖讓酒精麻痺腦神經,免得一直想起上午上官浚黯然的神情。
「你喝太多了,耿沁,你不怕你醉了我會侵犯你?」陽定邦半開著玩笑。
「你會嗎?」她笑著抬起頭,性感美麗的臉倏地湊近,挑釁地睨著他。
「你認為呢?」他捏起她一綹髮絲,其實一直有想吻她的衝動。
「我好像忘了告訴你,在你眼前調酒的人是縱橫幫的一員;還有,那邊幾個服務生也都是我弟弟手下的兄弟;而我……我的酒量雖不是很好,但即使半醉了,也有能力打扁像你這樣的公子哥兒。」她燦然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接著又說:「陽大少爺,想在新加坡使壞最好先打聽打聽四周有沒有縱橫幫的人,這裡可不是台灣,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監控之下哦!」
陽定邦一楞,看了周圍一眼,果然有幾個服務生正有意無意地盯著他和耿沁;他心下微驚,這才恍然縱橫幫在新加坡的勢力有多麼龐大。
「這些人該不會是上官浚派來的吧?」他驚疑不定地問
「阿浚就怕我被你怎麼了……他總是保護得我太過周全。」她一甩頭,郁卒地說。
「他一心只想將你據為已有,他的愛壓力太大了,對不對?」他故意將話題引到她的心結上。
耿沁一震,胸口更悶了。
上官浚給她壓力了嗎?這些積鬱在胸口的重量就是愛情壓力嗎?
「男女之間的愛若有了壓力就沒有意思了。他只是一味地愛著你,完全不管你的感覺,硬要將你套進婚姻的牢籠,你不覺得他很自私嗎?」他抽口煙,用眼尾瞄她。
他相信這些話會在她心中引發某些作用。
「他不是自私,他只是……」她忽然不知該如何措詞。
「只是太專制!愛情得兩情相悅,他卻把他的快樂建立在你的痛苦上,這種獨裁的愛你能忍受多久?也許幾個月過去,你就會發現你只是他的愛情囚奴,到時,有婚姻的限制,你想脫身都不容易。」他完全針對她的心病下手。
耿沁被他的話挑起了不安,阿浚會是他說的那種人嗎?
「我以男人的立場告訴你,上官浚也許正是因為一直得不到你才會這樣急著想征服你;若娶了你,證明他有能力,那是一種屬於男人的虛榮!懂嗎?」
「不!他是因為太愛我才想娶我……」她嚴厲地反駁,陽定邦將阿浚說得太離譜了。
「愛你?你能確定他是真的愛你嗎?」他嗤笑一聲。
「當然,否則他不會等了二十多年。」她瞪著他,不自覺地回護著上官浚。
「你敢說他這二十多年都為了你而不碰其他女人?拜託,有哪個男人能過這種和尚的日子?你以為他是柳下惠嗎?」他輕蔑地大笑。
「他……」一想到上官浚可能有過其他女人,耿沁的心霎時湧起了酸意。
「我跟你保證,他和其他男人一樣,擁有好色的本性,說不定這時他正陪著某個女人共度良宵呢!」他嘿嘿冷笑。
「他不會的!」她往桌上用力捶拳,倏地生起氣來。
好吧!就算阿浚曾有過其他女人,她不也交過無數男友?過去是她沒發現他的感情,她不追究,但她能確信他目前只愛她,只愛她一個人……
「為什麼不會?他已經嘗過你了,對你就不再感到新鮮,而把你娶進門也只是虛榮心在作祟罷了。男人,是可以同時對許多女人專情的……」陽定邦淨挑惡毒的話講,擺明要打擊她原本就飄移不定的心。
「你胡說!」她氣得跳下高腳椅,雙眼像著了火的星辰。「阿浚愛我,我也愛他,我對婚姻的恐懼不是因為懷疑他的愛,而是害怕自己承受不起他深厚的感情,你別把你自己的缺點往別人身上套……」
她相信,上官浚絕不會是像她父親那種浪蕩無度的花心男人!
「我建議你先別急著相信他的愛。不是我愛打小報告,而是我實在看不過你的癡情付諸東流……告訴你實話吧,上官浚此刻正和我妹妹在房裡共進晚餐呢!」他看了看手錶,時間正好八點。
「阿浚和陽安琪?」她楞住了,上官浚現在人在陽安琪房裡?
「我妹妹一約他他就赴約了,兩人躲在套房裡用餐,真不知道飯後的餘興節目會是什麼?」他眉一挑,賊兮兮地笑著。
耿沁直盯著他半響,才森然地說:「用說的不算,除非我親眼看見!」
「不信你可以上樓去瞧瞧。」他一攤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耿沁抿緊著唇,大步走出酒吧,搭電梯直上九樓。她的心急透地跳動著,壓根不相信陽定邦的鬼話,可是不弄個明白她又不甘心。
阿浚不是告訴過她他和陽安琪之間沒什麼,要她不用擔心,為什麼又會在套房內陪陽安琪共進晚餐?
大步走向陽安琪的房門,她沒敲門就直接闖了進去。
起居間杯盤狼藉,看得她心驚肉跳;在她發怔時,一陣充滿激情的喘息聲從臥室傳來,她邁著僵硬的步伐走向臥室,慢慢推開虛掩的門,然後,全身凍結住。
床上的男女不正是陽安琪和上官浚?陽安琪全裸地與半裸的上官浚抱在一起,而上官浚的唇,正狂吻著陽安琪——
血液在瞬間凝固,她的胸口彷彿被炸了一個窟窿,心碎成片片,所有的感覺與情緒全部撤離,只剩下一具空殼面對著這令人心痛厭惡的一幕。
「啊!耿沁……」陽安琪看見她,故意驚叫。
混沌中的上官浚聽見耿沁的名字,迷惑地抬起頭,當他的眼睛對上耿沁冰冷的眼眸時,他有了片刻的清醒。
「小沁……」他粗嘎地呼喚,眼神迷亂。
「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陽安琪嗔怒地嬌斥,連忙拉過被單掩住胸前。
陽定邦在這時也進了門,看見一切如計劃進行,偷偷地和陽安琪交換個眼色,繼而大聲指責:「天!上官浚,你對安琪做了什麼?」
上官浚被這聲斥罵罵得半醒,他看看羞紅著臉的陽安琪,又看看陽定邦,最後望向一臉死白的耿沁,被藥控制的大腦終於稍稍恢復運作。他一手摀住莫名疼痛的太陽穴,蹣跚地爬下床,低啞地道:「聽我說……小沁,我沒有……」
「事實擺在眼前,你還否認?」陽定邦怒叫。
「這是詭計……」他努力想解釋清楚,無奈舌頭不聽指揮。
「詭計?你……你明明說吃完晚餐還想吃我的,上官浚,你要負責!」陽安琪紅著眼嚷。
「我沒有對你……」他的頭一陣昏一陣痛的,眼前的人事物也忽而清晰忽而模糊,但他仍非常清楚,這件事一開始就是個詭計,是陽安琪設下的詭計!
「你還想欺騙誰?你以為耿沁還會相信你?」陽定邦走到耿沁身邊;刻意製造更大的混亂。
耿沁!
上官浚候地睜大眼睛,看向從一進門就呆愕在當場的耿沁,被她臉上某種空茫刺痛了心。
這該死的藥把他整成這樣!他咬牙切齒,忽然衝出臥室,拿起酒瓶砸向牆壁,將尖銳的玻璃刺進手肘,藉著乍然的疼痛來讓自己保持清醒。
「你……你在幹什麼?」陽安琪圍著被單跟出來,駭然地大叫。
「小沁,別相信你剛才看見的,我被下了藥,才會產生錯亂……」他不理陽安琪,顛躓地走向耿沁。
耿沁瞪大眼睛,開始發抖,上官浚左手肘上鮮紅的血看得她心亂如麻;她能不相信陽定邦信口雌黃,但她卻無法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官浚在口口聲聲說愛她的同時,竟然還和陽安媒在一起……
他這樣不就和她父親一樣嗎?
世間男子,竟全都是一個樣!
她一步步後退,胸腔被扯裂般痛得無法呼吸。她得快點離開這裡,否則,她一定會就這樣死去!
「小沁,聽我說……」上官浚百口莫辯,急得冷汗直流;她那痛根的眼神似乎在宣示著她的心死,他忽然感到她就要從他身邊消失。
耿沁什麼話都沒說,轉身衝出套房,雜亂虛浮的腳步說明著她已瀕臨崩潰。
「小沁!」上官浚大吼一聲,追到門口,身體因藥性與流血而無力地倒下。
「上官浚!」陽安琪擔心地上前要攙起他。
「滾開!」他憤怒地甩開她的手,真的被惹火了。
陽安琪被甩得差點摔倒,陽定邦立刻抱住她,怒斥:「上官浚,你別太過分!」
「真正過分的是你們吧?」隨著血不停滴落,上官浚反而醒了。他寒著臉瞪著眼前這對兄妹,瞳仁中散發出來的利芒幾乎能讓人窒息。
陽定邦忍不住瑟縮一下。
陽安琪則微微一笑,指指床頭的小型攝影機道:「剛才我們恩愛的畫面都被拍下來了,加上耿沁自動退出,上官浚,現在你不想娶我都不行了!」
上官浚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什麼話沒說,逕自走進臥室內撿起上衣,拿起手機按了個按鍵,不到五分鐘,擎東便像風一樣地趕到。
「護劍!」當他看見上官浚左手流滿了血,差點嚇得魂不附體。他保護了多年的主子幾時被傷成這樣了?
「擎東,把那酒杯裡的液體拿去化驗,順便帶陽小姐去檢查身體,看看她體內有沒有留下我的精液,還有床頭那架私設的攝影機是重要物證,陽小姐涉嫌愉窺作偽證,企圖脅迫我娶她,這些都一併向警方報案。」他條理分明地命令著。
「是!」擎東不敢多問,裝起剩餘的汁液,並走向床頭,準備拿下那卷錄影帶。
「不准碰我的東西!」陽安琪氣得尖叫。她沒想到上官浚面對她的詭計竟還能這麼鎮定地處理,酒裡的藥性若被驗出,她又真的去驗身,一切就都穿幫了!
該死!
「陽小姐,你的行為已嚴重觸犯法律,你利用這些假造的證據逼我們護劍娶你實在太笨了,單是酒裡被下藥這一項就能推翻其他的供詞,你若還不放棄,那就請你跟我去驗個身……」擎東冷冷地說。
「夠了!我幹嘛接受這種悔辱?我哥和耿沁都親眼看見他侵犯我。還需要驗什麼身?」她怒氣騰騰地抗議。
「你膽怯了?敢誘我上床,為什麼不敢去驗驗看?」上官浚森冷地譏諷著,剛毅的臉龐噙著淡淡殺機。
陽定邦暗叫不妙,安琪這招叫弄巧成拙,反而惹出事端了。
「上官浚,你休想得了便宜還賣乖!」她不怒反笑,漂亮的五官扭曲變形。
「你大概忽略了一點,陽安琪,我就算真和你上了床,我也不可能娶你。逢場作戲原就是男人本色,這點你從你哥哥身上還學不會嗎?」上官浚擺出挑釁姿態,即使半裸著上身,他也問心無愧。
「你……」她啞口無言,原以為身為縱橫集團的總經理。他會非常注重自己的聲譽,誰知她使的這點小伎倆根本威脅不了他!
「走吧,擎東,陽小姐可能瞭解她的立場了。」他冷笑一聲,披上西裝外套,走出大門。
「你也笑不了多久了,耿沁絕不會相信你的,她的心被剛才我們相擁的那一幕撕裂.再也補不回來了,她更不會嫁給你了!」陽安琪衝到門邊叫罵。
上官浚緊皺眉頭,深知要耿沁相信他的確困難,陽安琪這一招還是構成了傷害。
「她不嫁我,我就跟她耗一輩子,我愛她的心永遠不會變。倒是奉勸你自愛一點,否則只會讓我看不起你而已。」他拋下這一句話就離開。
擎東收拾了香擯和錄影帶後也跟著下樓。
陽安琪氣得拿起一隻裝飾用的花瓶,重重摔向地上。
「我恨你!上官浚,我恨你!」她仰天大罵。
「安琪……」陽定邦只能搖頭,什麼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
「我不會讓他們稱心如意的……等著吧!我陽安琪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拿走!上官浚,我要讓你知道什麼叫作痛不欲生……」她瞪著那殘碎的晚餐,一字一句地說。
耿沁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她倒在沙發上,只覺得全身都痛。五十坪大的公寓在這時看來就像個小小的斗室,悶得她心慌……
她想做點別的事來轉移心神,可是根本提不起力氣,全身的力量都為了對抗心中刺骨的疼痛而急速流失,她只覺得身體變得好輕,要不是如鉛的心臟壓住她,她很可能會飄上天空去。
閉起眼,腦中使不斷出現上官浚與陽安琪相摟相吻的畫面;她抓著頭髮,拚命搖頭,想將那噁心的一幕趕出腦袋,但是她愈想抹去,他們喘息的聲音就愈大,彷彿就在四周迴盪一樣,讓她忍不住摀住耳朵吶喊:「別再吵了!我不想聽!閉嘴!」
積壓在心底的淚隨著吼聲溢出眼眶,她終於明白自己有多麼嫉妒陽安琪,終於知道她有多愛上官浚,正因為太愛他,所以更不能接受被背叛!
上官浚到底把她當成什麼?愛對他而言究竟是什麼?
她掩住臉,低聲啜泣著,不懂愛一個人為何這麼痛苦。早知道就別愛上他,永遠只當個普通朋友……
門鈴在這時響了起來,她渾似不覺,把自己投向淚海,不願醒來。
鈴聲持續了五分鐘,忽然停了,之後,她的大門被撞開,上官浚只披著一件白襯衫就衝了進來,手上的傷口甚至沒有包紮,凝結的血佈滿手臂,怵目驚心。
「小沁!」他在她房裡發現她,焦灼的心才暫時平緩。
耿沁抬頭瞪他,絕美的臉上毫無血色,她只是用疏離的聲音說:「請你出去。」
上官浚知道她誤解了他,也明瞭她的憤怒,他寧願她發火、怒罵,也不願見她這樣冷淡。
「我必須解釋,陽安琪在酒裡下藥將我迷倒,我才會做出那件事……」他走近她,恨不能將她緊緊抱住。
「我不想聽,出去!」她都已經恨不能將那一幕忘掉,他偏偏要提醒她。
「小沁……」他是強撐著精神來向她說明原委的,事實上藥性仍未消除;再加上失血,他的氣力正在逐漸消失當中。
「你走!我什麼也不想聽!」她高聲斥道。
「別這樣,小沁……」他也急了,陽安琪整不了他,但她成功地破壞了他和耿沁之間好不容易才交融的感情。
立在門外的擎東看不下去了,他見主子不顧身上的傷和體內的麻藥,執意先來向大小姐解釋,卻還受到她的冷拒,一顆心就為之不平。
「大小姐,那香擯酒剛才送去檢驗,立刻就查出其中含有高劑量的春藥及動情激素,這表示整件事都是陽安琪搞的鬼。你認識護劍三十年,還不瞭解他的個性與為人嗎?我可以告訴你,我跟了他這麼多年,沒見他交過一個女友,他的心裡一直只有你而已。請你一定要相信護劍,他急著向你說明,堅持先找到你,不讓我為他的傷口上藥包紮……大小姐,護劍對你的感情連我這外人都看得出來,他等你等了這麼久,難道會為了陽安琪而輕易變心?」
耿沁瞪著擎東,在這氣恨交熾的當口;怎麼也聽不下這句句真心話。
「誰要你多嘴的?滾!」她怒喝一聲,站起身走向擎東,用力推他出門。
「小沁!」上官浚擋在她面前,隔開她和擎東,接著道:「擎東,你出去,我和小沁的事你別管。」
「但是你的傷……」擎東急道。
「不礙事,你先出去。」他沉著臉說。手上的傷根本不算什麼,若不能讓耿沁釋懷,他心中的傷將會跟隨他一輩子。
擎東悶悶地走出去,順手將大門帶上,守在門外等候上官浚傳呼。
屋內,耿沁盯著上官浚,面無表情地說:「別想用那些傷口來打動我,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
上官浚不理她,直接說出今晚的一切,他得在力氣用盡前將事情交代清楚。
「陽安琪約我吃飯,她說她明天要回台灣,這最後一餐希望我能賞光。我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準時赴約。
「我不要聽!」她衝進臥室,甩上門,將自己鎖在裡頭,懶得再聽他多費唇舌。
他靠在門板上繼續大聲道:「後來她突然把晚餐移到她房裡,我不疑有他,陪她在房內用餐,誰知道她竟在酒裡下藥。然後不斷引誘我……」
「不要說了!」她恨恨地尖叫。這些細節都不是重點,她只是不能忍受他與陽安琪上床,不能忍受他暗地裡去見陽安琪……
「我在迷亂之時把她當成了你……所以才會吻她。小沁,你得相信我……」他喘著氣,臉色開始發白。
耿沁聽到這裡更氣,一把拉開門,瞪著他大喊:「不要騙我了!什麼把她當成我?這種可笑的話誰會相信?你偷偷去見她卻不讓我知道,就表示你心裡也有鬼!」
「我沒告訴你是因為我以為你不想知道。你之所以一再拒絕我的求婚,不就是希望我只當你的普通情人,不要剝奪你的自由,不要給你太多壓力,希望彼此能有各自的空間嗎?你會希望我把每件事都向你稟告嗎?」他靠在門邊,因左手的刺痛而略皺眉頭。
「我……」她楞了楞,原來,她的心情他都懂!
「我不想逼你,婚姻若有半點勉強,就算在一起也不會幸福。我承認我太過心急,可是我又控制不了自己。我不知道該如何向你保證我永遠不會變成像你父親那種男人,唯一的辦法,就是娶你,讓你用後半輩子去瞭解我對你的感情;可是,很顯然的,你對我根本沒有信心……」他說到這裡身子一晃,一口氣差點提不起來。
耿沁大驚,反射性地想扶他,但手才伸到一半,又立刻縮回。
她還沒原諒他!不能因為這些話就輕易原諒他……
「陽安琪會愛上我是我始料未及,早知如此,我就不會掉以輕心……相信我,小沁,我和陽安琪沒什麼……真的什麼都沒發生……」他的聲音愈來愈弱,冷汗涅濕了他的上衣,而他的臉色,正和他的襯衫一樣白。
「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已淚流滿面。「剛剛,我幾乎恨死你……心中的愛可以在一下子全都變成惡毒的恨意,愛情的基礎這麼薄弱,婚姻又能經得起多少考驗?與其要這麼痛苦地互相指責、疑神疑鬼,我寧願不要愛情和婚姻,不再需要任何人!」
激動地說出任性的話,她沒想到這些話比手上的傷口更讓上官浚心痛。
「我以為……只要彼此誠信以待,再大的考驗都度得過……這件事我沒有對不起你,你信也罷,不信也罷。這麼多年來,我只願守在你背後,其他的女人我從未正眼瞧過,如果這樣漫長的付出還不能贏得你的信賴,那我也無話可說了……」他慢慢閉起眼睛,頓時覺得疲憊。
愛一個人所耗費的精力實在太大了,他忽然覺得這二十多年來只是他的一廂情願,耿沁表面看來被他打動了,事實上對他依舊有著防備,她過度自我保護的硬殼並沒有因為回應他的愛而撤除。
「阿浚……」她無言以對。看著他滿臉倦容,她的心倏地溢滿不捨。
她真的誤會他了嗎?陽安琪為了得到他而不擇手段,才使出這種下三流的伎倆?
「小沁,老實告訴我,你愛我嗎?」他再度張開眼睛,深刻地盯著她,只想知道真相。
愛?
她的聲音梗在喉間,那個「愛」字在這時竟沒勇氣說出口。
他看見她眼中的遲疑,暗暗歎了一口氣。
罷了,努力了這麼久,他終究解不開她心中那道死結。
「如果結婚對你而言真的那麼痛苦,那我不會再提起。如果你認為我的愛對你是種困擾與負擔,我就讓你自由。從此不再煩你……」他伸手輕撫了一下她的面頰,絕然轉身走向大門。
「阿浚!」她慌張地喊住他。他是什麼意思?教她懂得愛之後就撒手不管她了?
他回頭看她一眼,無奈地笑了。「繞了一大圈,我們的關係又回到原點;也許,命中注定我只能當你的朋友吧!」
她錯愕地看著他,淚無預兆地溢出眼眶。
「為什麼哭呢?即使不能愛你,我也永遠是你的朋友。」他乾澀地說。
「不……」她忽然亂了!阿浚的意思是不要再愛她了嗎?不再吻她、抱她?
不要!她不要這種結局!
「別哭……」他被她的眼淚擊中心扉,最後支撐的力量終於用盡;他原想拭去她的淚水,但才向前跨一步,眼前一黑,整個人倒向地上。
「阿浚!」她驚叫一聲,急忙上前抱住他,嚇得手忙腳亂。
上官浚軟軟地趴在她身上,高大的身軀壓得她只有坐倒在地才承受得了他的重量。看著他面如死灰以及鮮紅滿佈的手臂,所有的誤解、懷疑、不安、悶氣全都不見,只剩下即將失去他的狂亂恐懼填滿她的心。
「阿浚,阿浚!你醒醒!別死!不要死!」她拍著他的臉頰,見他沒反應,全身開始不自主地顫抖,然後尖聲呼救:「擎東!快來啊!擎東……」
擎東被她淒厲的喊聲驚得闖進門內,瞪著倒在她懷中的上官浚,臉色大變。
「護劍!」
「快救他!擎東,快救他!」她放聲哭叫著,完全亂了方寸。
「別緊張,大小姐,他體內殘存著陽安琪下的藥,加上手上的傷口,才會暈倒的。」擎東連忙將上官浚抱上耿沁的床,再打電話叫來縱橫幫的醫師林先泰。
「他……會不會死?」她紅著眼眶問,一顆心幾乎隨著他倒下而瓦解。
他是她的靠山與屏障,他倒了,她該怎麼辦?
此刻她才體會到他對她的重要性,若沒有他的關愛與包容,她一定早就迷失在對父母的痛恨裡了。這些年來;她原來都是靠著他無怨無悔的愛而存活,每當疲倦時,一回頭便有他支持的笑臉,他的大手會給她力量,鼓舞著她再次前進……
她從來只顧慮到自己的心情,她真是個既自私又殘忍的女人!
「不會的,護劍體質很好,這點小傷不算什麼,放心。」擎東低聲安慰著她。
不久,林先泰匆忙趕來,檢視著上官浚的情況,並抽了點血做分析,匪疑所思地看著擎東。
「這是怎麼回事?阿浚的血液中有重劑量的嗎啡反應,他吃下什麼東西嗎?」
這句話清楚地點明了上官浚的清白,耿沁聞言更加慚愧。
為什麼不相信他?從小到大,他幾時騙過她?為什麼她要這樣傷害他的感情?
「他被一個女人下了藥,似乎是某種春藥之類的東西。」擎東據實以告。
「女人?阿浚從不和女人有瓜葛的,怎麼會搞成這樣?」林先泰詫異地瞥了耿沁一眼,不明白這對金童玉女在鬧什麼情緒。他看著上官浚和耿沁長大,對他們的個性都瞭若指掌,因此對這件事的發生感到怪異難解。
「這說來話長,我等一下再告訴你。」擎東不想在耿沁面前又一次提起陽安琪的事,免得引起她的不悅。
「先泰,阿浚沒事吧?」耿沁除去了心結,一直守在床邊,擔憂不已。
「他沒事。幸好他的身體夠強壯,一些毒品對他的傷害不大,打個點滴應該就不礙事了。」林先泰先讓耿沁寬心,可是接下來的話又讓她一顆才提起的心躍落谷底。「只是他手上的傷有感染的跡象,傷口拖太久了,沒盡速消毒,要縫合可能會有點麻須。」
傷口拖太久?耿沁心虛地低下頭,上官浚就是為了向她解釋才不顧手上的傷,毅然先來找她,而她卻還不領情……」
一想到他忍看痛來找她還碰了釘子,水氣又蒙上了眼睛。
「我得先幫他消毒殺菌。阿沁,你先出去,擎東留下來幫我就行了。」林先泰對她說。
「不,我要留下來!」她拭去淚,十分堅持。
「那你最好別暈倒。」林先泰半開著玩笑,便著手幫上官浚縫合傷口。
耿沁盯著他們替上官浚處理手上的割傷,當林先泰拿起針刺進上官浚的皮膚時,她的心跟著抽了好幾下,那幾針就像縫在她身上一樣,痛得她差點休克……
半晌,林先泰包紮完畢,留下些消炎藥,又交代了幾聲,便先行離去。
擎東為了不讓耿沁麻煩,決定將上宮浚帶回去休養。
「大小姐,我送護劍回去,你好好休息。」他說著便要扛起上官浚。
「不!讓他在這裡就好,我來看顧他。」耿沁拉住他,急著道。
「大小姐……」擎東驚喜地發現耿沁臉上已沒有方纔的怒意,看來誤會已然冰釋,她已經相信上官浚了。
「你回去吧,我會一直陪著他。」她深深地凝視著上官浚,視線離不開他。
「那就麻煩你了。」這是讓他們兩個復合的好機會,他還是別留下來當電燈泡比較好。
耿沁在床邊坐下,盯著上官浚的臉出了神,壓根不知擎東幾時離去。
鬧了整晚,夜已深,她卻感到從未有過的平靜;經過這波心情的百轉千折,她反而比較能看清自己的心了。
阿浚還問她愛不愛他!
就是因為太愛他,她才會受這麼大的刺激,才會不能忍受他碰別的女人?那些寧願不要愛情與婚姻的氣話,也都是為了保留自尊才說的。
阿浚的心一定被她傷得太深,才會打算放棄她……
可是她不要他走,剛才那一刻,她恍然明白,他若不再愛她,她一定會活不下去!
趴在床沿,她側著臉看他,握住他的大手。
這雙手一直默默地呵護著她,陪她度過無數的心痛與傷懷;而今,該她來照顧他了,她要撫平他眉間的皺紋,她要陪在他身邊,與他一起度過下半輩子。
等他醒來,她一定要親口告訴他,她愛他!
只等他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