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跑進鬧市裡。
鬧市裡人來人往,梁憫兒走不快。向君洛這才得以放慢腳步,調整呼息。他距離梁憫兒約二十步遠,悄悄跟著她。
梁憫兒現在正在氣頭上,他必須好好想想該怎麼跟她解釋。納妻這個招數實在太猛了一點,依她的個性,她若不在意的話,不會沉不住氣,怒不可遏地往外跑。初見她有如此大的反應,向君洛當然很高興,但如今發現,情況很難收拾。
他該如何撤回前話?若讓她曉得他用這種方式試探她,她肯定更生氣。
若說出去的話能撤回,他希望將以前無意中說出的冷言冷語,也一併消除……哎,他又開始想不可能的事會發生,憫兒呀憫兒,為了她,他真的什麼都可以不要,所以,她可不可以回頭看他一眼,向他展開笑顏?
鬧市惡霸大搖大擺地出現街頭,街民們紛紛閃到街邊,只有梁憫兒不知覺地繼續行走在路中央。
向君洛發現那伙惡魔中,帶頭的人打老遠便斜眼打量憫兒。
王八蛋!向君洛握緊拳頭。哪個混帳敢再多看憫兒一眼,他便掏出那個人的眼珠子!
惡霸經過梁憫兒的身旁時,撞上她的身子、還率先口出惡言。
那混帳是故意的!向君洛怒火中燒。沒有人可以戲弄他的女人!
他上前要讓那些惡霸好看,未料才走了兩步。盛怒中的梁憫兒撿起路邊攤販的扁擔,直接往帶頭調戲她的傢伙的脖子打,扁擔一打就斷,該名惡霸哀喊了好大一聲,直不起頭。
惡霸瘋狂地怒吼,吆喝手下逮住梁憫兒。旁觀的群眾沒有敢插手幫忙。
向君洛發誓,梁憫兒沒有學過武術。然而她大過神奇了,她就像小老鼠戲弄大象般,將惡魔們耍得團團轉。她靈活地奔跑、閃躲,歹人們連她的裙擺邊緣也沾不上。
她還伺機發動攻擊,妥善利用街邊攤販任何可以當武器用的東西,而且她不是緊閉著又眼亂砸,而是兩眼瞪得大大的,精淮地朝惡霸們的要害扔去!就在名巨大般的惡霸逼近她身旁時,她抓起一把麵粉撒進惡霸的眼睛,惡霸一時之間睜不開眼,雙手亂揮,此時梁憫兒早已跳到別處,他自然是撲了個空。
向君洛看得目瞪口呆。他知道自己的老婆聰慧美麗,但想不到她可以這麼凶悍。
見梁憫兒又拿起一根扁擔護衛著自己,向君洛看出她體力有些不繼。以寡敵眾,不宜久戰,他不能再袖手旁觀。
向君洛撿起幾顆石子,對準每個惡魔的膝蓋骨彈出,要他們跪倒在他親愛的老婆面前。惡霸們跪下後,梁憫兒未就此收手。她使勁全身力氣,用扁擔打得他們抬不起頭。她要他們知道,惹上正在氣頭上的女人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惡霸們熬不過她的悶打,撂下狠話,跛著腳跑開。其中有一名膝傷較嚴重的傢伙,離去的腳步稍微慢了些,梁憫兒扔下扁擔,拿起一個需要兩手抱起的大瓦瓷,作勢要砸他。該名惡霸嚇青了臉,咬著牙根,單腳跳離眾人的視線。
梁憫兒抱著瓦瓷,氣喘吁吁。由她臉上的表情看來,似乎還有餘怒未消。
看到她的精采演出的民眾幾乎都忘了呼吸。
站在她身後的向君洛,既覺得驕傲,也感到挫敗。她不該堅強到讓她的相公英雄無用武之地!
但他仍然欣賞她的表現。她微笑著,上前輕拍她的肩膀,「憫……」
孰知,梁憫兒的精神依舊處於緊崩狀態,一察覺有人靠近她,她回過頭,想也不想,便高攀手上的大瓦瓷——
「是你……」當她發現來人是向君洛時,已經來不及停手了。
瓦瓷重重地往向君洛的頭頂敲下!雖然是瓦瓷率先粉身碎骨,然而向君洛的頭殼也來能保持完好。
況且他的腦勺本就有傷,不一會兒自傷口流出的血水又淌得他滿頭滿臉……
梁憫兒怔住了,「我……我不知道……」顫抖的手想撥開他臉上的血,鮮血卻未因此停止湧出。
「我……」向君洛整個人搖搖晃晃。眼前一片漆黑,他伸出手,「愛你……」未能撫摸到梁憫兒便失去意識地倒下。
向君洛說他忘了自己是誰。
面地房內多張焦急的臉孔,他的表情茫然無知。
大夫對於他的失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三女之名,向母最不能接受這項事實。當她看見向君洛滿臉是血地被送回來,便開始以淚洗面,幾乎哭瞎了眼才等到他清醒。沒想到她的心頭肉卻說不認得她……,她怎能不哭倒在他的床畔?
她聲聲哀淒地哭嚷道:「洛兒,我是你娘呀!我是你親娘呀!你怎麼可能不認得?快!快喚娘一聲!娘不能沒有你呀!」
「娘。」向君試圖扶起她,「你別這樣。」
向母激動地扯緊他衣袖,「你叫了,我聽到你叫我娘了!你認得我了!記得我了!」
唉!他娘真的太誇張了。向君洛必須很費力地控制額面肌肉,才能不噗嗤笑出。「是您說……您真是我親娘……」他溫文有禮地說道。
「你說什麼?」向母臉上的鼻涕、眼淚全數暫停流動,等到弄清楚向君洛並未記起她後,又開始用足以震動天地的聲勢嚎啕大哭。
哎喲——向君洛的頭又開始痛了,他猜想,他如果再昏倒一次,醒了以後真的會忘了自己是誰。他真想開口調侃她老媽,請她等他真的「走了」,確定她白髮人送黑髮人時,再哭得驚天動地、為這個世界感歎痛失——曠世奇才嘛!
是的,他壓根沒喪失記憶,腦筋依然清楚得很。他知道這種作法有點小人。像只縮頭烏龜,然而他昏迷的時候,思緒可沒跟著停止轉動。他左想右想,煩惱著不知怎麼跟憫兒解釋納妾的事。結果,兩眼張開的時候,突地靈光一閃,索性來個有點怪、但絕對很絕的招數!然後,他裝作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連大大也相信他徹底失憶,他已天後路可退,只能硬著頭皮裝健了。
他母親的哭聲已經可怕到任何人都無法忍受的地步,他勉為其難地拍拍她的肩,安撫她道:「你先冷靜一下,別這麼擔心。」
向母竟瞪大眼,看到怪物般跳離床畔,「你不是!你不是我家洛兒!你說話怎麼可以這麼有守禮貌!我最喜歡我家洛兒吊兒郎當、存心氣死我似的說話口吻了……,你不是我家洛兒,嗚嗚……」她轉向罪魁禍首——梁憫兒,一邊抹淚,一邊埋怨道:「是你!都是你!我們向家造了什麼孽呀,你要把我們害得這麼慘!你明知洛兒頭上有傷。
還拿瓦瓷砸他……」望見向君洛,她的橫眉怒目,又轉成傷心無助,「現在把好好的腦袋瓜子給砸壞了,等你爹爹回來,我怎麼跟他交代?嗚……」再一次哭倒床畔。
向君洛覺得眼瞼發癢,好想翻白眼!算了,不理她人,愈理她,她愈哭得沒完沒了。
他看著另兩名女子——莫詩薇和粱憫兒——發問道:「你們是?」
莫詩薇回答他:「君洛,我是你大嫂——詩薇。」
「君洛?」向君洛裝得有模有樣。反正把自己想成什麼都不知道的超級大白癡就對了。
「是你的名字。」莫詩薇告訴他。
「你連你的名字都不記得?你的名字是我懷胎十月,差點抓破頭皮才想出來的呀,你怎麼可以……」
向君洛將所有視線落在梁憫兒身上,才強忍住摀住母親嘴巴的衝動,「那……她是……?」
梁憫兒面帶歉疚地望著他。她以為,他對自己會有較特別的感覺。因為,他說他愛她,雖然他說得有些含糊,但是她聽得清清楚楚,但他忘記了,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記了……。粱憫兒難過得握皺了衫裙。
「她是你的妻子。」「我……成親了。」
「我多麼希望你沒有……」向母又插嘴,「全是娘的錯,娘別一直逼你娶媳婦兒的話就好了。」
「娘,我扶你回房休息。」莫詩薇認為向母的力氣所剩無幾,只要勸她回房躺下,應該可以很快熟睡。
「我不要!我要陪著洛兒,直到他想起我!」
「讓他們夫妻倆單獨談談。」莫詩薇在她耳邊輕聲勸。
「不成!」向母怒瞪梁憫兒,「誰知道她還會對我家洛兒怎麼樣!」
「我不會。」梁憫兒頻頻搖頭,自己也想不到一開口成串淚珠便滾滾落下。「我不會再傷他了……,而且我……我不是故意的……」
「娘。」莫詩薇喚,扶起向母。
向母驚訝於梁憫兒的低聲下氣,及她傷心、自責的表情。再看向君洛,他凝視著梁憫兒,眸中有心疼、不捨,及濃濃的情感……向母識趣地由長媳陪著離開。
梁憫兒吸吸鼻,拭去淚水,眼睫輕跳若飛舞的彩蝶,神色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直對向君洛大刺刺的目光。
向君洛揚起示好的微笑,內心則有些害怕,害怕憫兒依舊拒絕他。他們之間,有太多不愉快的記憶,唯有假裝統統忘記,才有重新開始的希望。但是,這對她是一大欺騙,他不敢想像,謊言被拆穿的話……
求求你,憫兒,給我信心……向君洛臉上的微笑,幾乎要僵掉了。
而梁憫兒,終於很勉強地扯出笑容,「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向君洛將眼珠子左轉、右轉,佯裝努力回想。須臾,他皺起眉宇,撫著額側,搖了搖頭,表示他什麼也想不起來。
梁憫兒走到床邊,伸出手撫摸他的臉。向君洛因為意外,退縮了一下,憫兒以為他排斥她……如果他沒有喪失記憶,他不會排斥她的撫摸。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梁憫兒主動撲入他懷裡,兩手緊緊環抱他。
向君洛傻佐了,事情似乎出乎意料的順利。不過……
他提醒自己,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
「我好怕……,怕你就這麼血淋淋地離我而去……」
梁憫兒啜泣著。
向君洛以下巴摩挲粱憫兒的發,她好香。
原覺兩人太過親密,粱憫兒抬起身,離開他的胸膛。
「我……會不會太……,對你而言,我是個陌生人,卻……」她羞紅了臉。
「不會。我喜歡擁抱著你的感覺,而且覺得有點熟悉……,我喪失記憶以前,我們是不是常常……?」
憫兒眼底閃過一陣愕然。她該誠實地告訴他,他們處的並不好嗎?他甚至,還有意納妾……,但他為什麼又說愛她……
向君洛在心底咒自己該死!哪壺不開提哪壺?他還是少提起過去的事比較好。他握起憫兒的柔荑,放到唇上親吻。掌心濡熱的感覺直傳人她心底,她倒抽口氣,心中一悸,忙抽回手,並往後挪。
「對不起,我情不自禁……」向君洛有禮地道歉。
「沒……關係……」心臟跳動之快令她悸動得想哭!
她不該繼續和他一起待在床上,但她不想走。「可是,你是不是只是因為我是你妻子,才……?」
「不是!當我看到你的第一眼,當我還不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我便不自覺地想親近你。」
梁憫兒望著向君洛的雙眼,確信自己看到了真誠。地不再被怨恨蒙蔽了……,她也想親近他,他渴盼他的憐愛與親吻。
眸光下移至他輪廓顯明的唇瓣,粱憫兒伸出手,緊張萬分地以纖秀的手指愛撫他柔軟的唇。
向君洛啟唇,以舌舔吻了她的手指一下,然後他握住她的手,向前傾身,意欲吻上她甜美的唇瓣。梁憫兒怯弱地閃開,向君洛更加前傾,逼使她的上身仰躺在床榻上。
向君洛作了一次深吸呼,告訴自己不急,不能嚇到她。他將她的手放在自己心上,告訴她:「不知道為什麼,有傷在我身旁,我便覺得很平靜、自在,既然我壓根不知道自己是誰也沒有關係。」
「可是我……心跳得好快,好緊張……」梁憫兒覺得自己好像快窒息了。
「是嗎?」向君洛側耳,準備貼近她的前胸,「我聽聽看。」
光是想像他的臉孔貼近她的胸脯,她便覺得暖昧得想要死掉!「不要!」她推開他,跳離床榻。
她的反反覆覆有點令他啼笑皆非,但同時,他覺得她可愛極了!
「憫兒,過來。」他向她招手。
粱憫兒嬌美的面容一寒,「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哦!該死!他的老婆為什麼這麼精明?
「剛才……大嫂跟我提過了呀……」向君洛的手心流著冷汗。他必須小心一點!
「是嗎?」梁憫兒不記得詩薇提過,不過,當時她有些心神不寧,所以是她自己沒聽到也說不定。哎,她提醒自己該改掉多疑的習慣,學習信任他……她的丈夫。
擔心好好的氣氛被自己一時疏忽給破壞掉,向君洛佯裝頭疼。他撫額呻吟,「嗯……」
「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梁憫兒如他所料,瞬間飛回他身畔。他樓住她,再也不讓她逃走。
他輕咬她的耳垂,低沉道:「只要你陪著我,我便沒事。」他吻她的長睫,逐步下移至她的紅額、她的粉頸。
並非她太過心急、一有機會便迫不及待地擁著她……。想想,他忍耐了好久好久了。「憫兒,我們成親多久了?」
粱憫兒微喘地回答:「一個多月。」
一個多月了耶!天底下有幾個男人可以成親一個多月,卻還沒有碰過自己的老婆?這種男人不是有病就是無能!當然,他是例外!
「才一個多月……」他為她脫去繡鞋,要她整個人到床榻上。他捧著她的臉,像捧著珍寶一般,憫兒我想,我一定很愛很愛你。才一個多月,用來表達我百分之一的愛都不夠。他讓她躺在自己身下,「我是不是太過輕浮?」
見憫兒咬著發顫的下唇搖了搖頭,他聲音音啞地問:「那麼你為何害怕?」
梁憫兒抽噎了一下,「我怕,此時的幸福,只是一瞬間,只是假象……」同時,她也覺得欣喜。感謝老天,他沒有讓她等太久,便又告訴她他愛她。
「傻瓜,你知道你讓我多心動?」
梁憫兒笑著落淚,輕觸他額上的崩帶,「你的傷……」
「不打緊。」他給了她一個好輕好柔的吻,「別怕,放心地把你交給我,好不好?」
梁憫兒嘗試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向君洛蜻蜒點水般又親了下她的唇,「嗯?」
梁憫兒朦朧的美眸瞇成彎月,微笑地答應:「好……」
莫詩薇擰了條濕手巾讓向母拭淨臉。
「娘,別傷心了。說不定過個幾天,君洛便記起他自己是誰了呀。」
「我不只傷心,我還不甘心哪!我實在不明白那個梁憫兒有什麼好,洛兒喪失記憶之後,再見到她,居然還是被她迷得魂都不曉得飛到哪兒去!」向君洛可能連她們什麼時候離開他的房間都不知道。
莫詩薇接過手巾,放入水盆裡。「娘,當初你好像也不喜歡我,不太贊成我嫁人向家。」
「哪有這回事。詩薇,你懂事又乖巧,我寵你都來不及了。唉,我現在完全不敢寄望洛兒了,我已經把所有的希望放到你肚子裡的孩子身上,你可要幫我生個白白胖胖的孫兒。」
「娘,是福是禍,不到最後關頭不會知道。我相信只要君洛開心,你也會跟著高興的,對不對?」她想扶母到床上,向母手一揮,表示免了。
向母自己落坐床沿,「我也不想找憫兒麻煩呀!」到頭來氣壞自己身子,何苦?「只好她好好服侍洛兒聽洛兒的話,我也會疼惜她的。」
莫詩薇微笑:「會有那麼一天的。」
向母沒她那麼樂觀,搖了搖頭,淡然地說:「但願如此。」
向君洛即將入睡之前,眼睫裂出一條縫,瞄了躺在他身旁的憫兒一眼,意外發現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
他撥弄她額側的細發,溫柔地問:我弄得你很舒服?
梁憫兒眨了下眼,搖搖頭,身軀向他挪近,頭枕在他肩上,「我有些事想告訴你。」
他噘唇吻她的額頭,「什麼事?」
她又害羞了起來,吶吶說道:「我曾經……很無理取鬧,老是跟你唱反調。」
「可是我還是很愛你,對不對?」他被子底下的手攬住她的腰,「別在意了。」
「其實……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先喜歡上你了。對我而言,喜歡你……幾乎是我生存在這世界上的唯一目的……」
「噢,憫兒……」想起她受過的苦,向君洛眼眶微微濡濕。
「可是……我們之間共同的回憶,不全然是美好的……」她有些緊張,「甚至親耳聽到你說你想納妾……」
「我該死!我該死……」向君洛向她保證,「我不會納妾,我這輩子,要定你了。我只要你一個……」
梁憫兒不自主又向他偎近,他的體熱使她臉紅心跳。
「如果你……不要恢復記憶……」
「那我便不要恢復……我答應你,永遠不會恢復。」他在她唇上印上誓約之吻。
然而,她心中不家話未說出——她並非真的希望他不恢復記憶。算了,過去的事,當它真的沒發生過,將一切不愉快的拋開,她不再盲目地憎恨,而他也不會離棄她,另行納妾,他們只要從現在開始真心相愛……。
韓予彥探望向君洛。由於向母堅持向君洛必須待在房裡好好療養,所以大部分的時間,他被迫躺在床上。
梁憫兒聲稱去端茶點來,韓予彥目送她離開後,勾了張椅子坐到床邊,還沒坐下便急著問:「這是怎麼回事?」
上次見面時,向君洛半醉半醒地不停抱怨梁憫兒的冷漠無情;如今兩人對望的眼神濃似海,梁憫兒更是變了個人似的,十分溫馴柔和……,到底怎麼回事?單憑小小的失憶,便徹底扭轉了兩個人的命運?
向君洛笑而不答。他作假作得好累——知道的事裝作不知道,比不懂裝懂還累上十倍!他懶得回應韓予彥了,懶得追問他是誰,做得佯裝好奇地查詢彼此的交情。他決定暫時不理他。
韓予彥一個人自言自語,「好羨慕。你這樣的老婆,我原本也可以有一個……。對了,白雨,你知道吧?我和她……,算了……,不夠成熟的感情,強求也無用。」
向君洛懷疑韓予彥在試探他。好傢伙,別以為他一點警戒心都沒有。
「你可好了,真可謂否極泰來。本來看你為了一個粱憫兒,搞得不成人樣,暗自笑你傻氣。現在你可開心了,終於贏得美人心。」韓予彥拍拍自己的腿,「不過,你這人還真是鐵打的。我聽說你上回跟人幹架時,被人推去撞桌角,又撞針麼樓梯攔桿的;過沒幾天後,又被你老婆拿個大瓦瓷當頭砸下,你居在還死不了。」他連續嘖了好幾聲,感歎禍害遺千年。
向君洛兩手環胸,「麻煩你去把事情問清楚點,後來我把宮爾玉那傢伙揍成什麼樣!」想起宮爾玉還對憫兒不死心,他便一肚子氣。「搞清楚,那時候我醉得稀巴爛,我還能……」他咬到舌頭,自動說不下去。
韓予彥的嘴臉有如逮到現行犯般的暢快意愜,語氣十分譏消地喚他:「這位兄台——」
向君洛咬牙,「混帳東西!」
韓予彥仰頭大笑,「是你自己得意忘形,露出馬腳。」
向君洛冷眼瞪他,「我警告你——」
「我知道,她一進來,我便將嘴巴縫上。」他開心地拍打向君洛的肩膀,「說真的,真有你的,竟然想得出這種方法。」騙得大夥一楞一楞的。
向君洛也很高興地掩嘴竊笑,「我也覺得,早知道這麼有效,先前頭撞到樓梯欄杆時,便該這麼做。」
「你還等別人推你去撞欄杆呀!成親當天自己便該主動去撞爛自己的頭!」
「嗯,這主意好,我怎麼……,憫兒!」向君洛整個人呆住。
韓予彥回過頭,看見梁憫兒立在珠簾後。他眉眼扭曲,心想——死定了!
「憫兒,你聽到了?」向君洛下床,慌了手腳,「你……根本沒有離開……?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要欺騙你,不,我是故意的,但我是不得已的……,你對我有太多太多的不諒解,我怎麼道歉你也不肯接受,逼不得已,只有這個方法能夠拋開那些不愉快……」他拚命地解釋,好怕她掉頭走開……,他從來沒有這麼怕過……
當梁憫兒撥開珠簾,向君洛覺得她撥弄的是他的心……,他左頰的礬內張得抽搐。
梁憫兒走到他面前,悄悄膘了他身後的韓予彥一眼聲說:「你可不可以……請他閉上眼睛,摀住耳朵。」
毋需向君洛開口,韓予彥便照她的話做。
確定韓予彥看不見,梁憫兒踮起腳尖擁抱向君洛!
「憫兒……」以為被判了死刑的向君洛,驚訝得忘記回擁住她。
「我很高興。」她將臉龐靠著他的肩膀,保持著甜美的微笑。
「但是,你不是希望我……?」
「那時,我並沒有把話說完。其實,我希望你中意的是真正的我,所以我當然不怎麼願意,今後伴我一生的人,是沒有過往記憶的向君洛。」
向君洛與她心靈通,隨即瞭解她的意思,「誤會解釋、彼此諒解的相愛,才是真愛。」
梁憫兒頓首,抬睫望他,「以前我太過意氣用事,你要原諒我。」
向君洛輕捧她的臉蛋,「我從沒怪過你。你呢?我曾經無知地……」
梁憫兒摀住他的嘴:「若真怪你,我不會嫁你。」
韓予彥偷愉目睹兩人的訴情的畫面,心中好生感慨——何時他才能尋得自己的真愛呢?
「你這傢伙,還杵在那裡做什麼?」向君洛回頭,不耐煩地下逐客令,「還不滾蛋?」
「你怎麼這樣跟恩人說話?」韓予彥起身,「別忘了,是我讓憫兒曉得你根本沒有失去記憶。」
向君洛挑眉,斜眼瞪他,「相反的,如果憫兒不原諒我……,把我的好事搞砸了的人,就是你了。」
明明白白地否絕了他計賞的資格。韓予彥拍拍屁股,「好啦!我走就是了,行吧?」
「廢話,難不成還請你留下來參觀?」
趕走礙眼的傢伙後,向君洛和梁憫兒對視而笑,兩人額頭與額頭貼在一起,擠眉弄眼。
奇怪,明明沒有喝酒,為何兩人有暈陶陶的感覺……
啊,因為真愛薰人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