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現代,台灣,冰島 >> 一見鍾情,遺產繼承 >> 真愛找麻煩作者:蔡小雀 | 收藏本站
真愛找麻煩 第二章 作者:蔡小雀
    青青覺得身體和靈魂好像快分家了,意識麻木地走到那間遺世獨立的小木屋前,暴風雪漸漸靜止了,但是瞪著那扇厚重的大門,她忽然覺得腳底竄起絲絲麻冷。

    『我們到了。』紅髮導遊基蘇拉伸出大熊掌拍了拍她的肩頭,笑呵呵地道:『這就是溫先生的木屋,祝你好運。』

    她總算清醒過來,愕然地看著他,『你、你要去哪裡?你不跟我進去嗎?』

    『我的任務只到這裡。』他滿臉歉然,有一絲警戒地指指大門,『我也怕得罪溫先生。』

    他們把那位溫先生講得好像藏在深山裡可怕的惡魔巫師一樣,誰得罪了他就會有非常淒慘可怕的下場。

    這樣她怎麼敢敲門?怎麼敢進去『宣讀』他的權利和義務?

    為了成為律師界的明日之星,她有必要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嗎?

    看青青小臉一陣紅一陣白的,紅髮導遊同情地摸摸她的頭,『任務完成後打通電話給我,我會來接你的。』

    『是來替我收屍吧。』她咕噥。

    他笑了起來,『溫先生不是恐怖分子。』

    『那為什麼連你都不敢進去?』她挑眉問道。

    從他們個個敬畏懼怕的跡象看來,溫言聲一定是個性陰沉又非常尖酸刻薄的人。青青的腦子裡自動描繪出一個醜陋的、壞脾氣的魁梧男人,嗑太多類固醇好讓脖子變粗,手臂脹成兩倍大,一開口怒吼就是地動山搖。

    簡直像是大金剛。

    『我沒有不敢進去。』紅髮導遊露出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顫抖笑容。『我先走了,Bye。』

    『喂!』青青如果不是已經快被凍僵了,一定會猛跺腳來發洩心中的忿忿不滿。

    唉!

    認命了,她千里迢迢地自台灣來到冰島北方的這個小島,歷經幾十個鐘頭的長途飛行,再搭乘飛行於島與島之間,引擎聲大得差點轟掉她耳朵的小飛機,然後坐著破冰船來到這座『天使眼淚』島,事到如今,她又怎麼能夠敗在這一扇門前呢?

    她摸摸背上的背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伸出戴著厚手套的拳頭敲了敲厚重的大門。

    青青在心裡從一數到十,若沒有人開門,她就可以宣佈『查無此人』,然後轉頭就走。

    一、二……她心頭默念。

    但可惜老天爺今日忘了照應她,木門在她數到五時咿呀開啟。

    她心裡微微一抖,猛然抬頭,脾氣暴躁的壞熊就要出現了嗎?

    『你是誰?』一個高大瘦削,面容英俊沉鬱的年輕男人出現在她面前,濃密微鬈的黑髮散落在頸後,以男人的標準來看稍嫌長了點,卻和他深邃性格的輪廓十分契合。

    他有好萊塢男明星那般寬闊的肩膀和胸膛,簡單的一件褪色舊毛衣微露出他性感的頸項,洗得泛白了的牛仔褲裹住修長的雙褪,青青注意到了他光著腳丫子,而那雙赤裸的大腳是她生平所見過最好看的。

    他是誰?絕對不可能是溫言聲。

    她嗖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難道、難道他是溫言聲的……男朋友?這簡直是超級暴殄天物啊!但這倒解釋了溫言聲為什麼寧可躲在這極寒小島和性感『男友』繾蜷,也不願意回國接下價值數十億台幣的遺產。

    她大大扼腕,滿面不忍地癡望著他。

    為什麼世上極品的男人不是已經結婚就是同性戀呢?

    『凍僵了嗎?』他微帶關心地凝視著她凍得煞白的小臉,略一沉吟,大手立刻將她拉進溫暖的屋裡。『先進來取取暖再說。』

    就這樣,青青毫不費力地輕易踏進了那恐怖巫師……呃,是溫言聲的小木屋裡。

    屋子裡還挺寬敞的,她驚訝地發現除了熊熊燃燒著熱焰的壁爐外,客廳裡放置著的北歐式沙發和幾件傢俱,都是實用而色彩宜人獨特,

    尤其是那張大大長長的淺藍色沙發座椅,如果抓條毯子窩在裡頭看書,懶洋洋地汲取著壁爐裡的溫暖火光,小小木桌上還擺了杯熱騰騰的可可……啊!簡直是置身天堂。

    站在暖和的客廳裡,她覺得冰凍的四肢漸漸柔軟了起來,連凍到沒知覺的鼻子都恢復正常功能。

    所以她才能聞到好香好香的肉湯味道……是燉牛肉嗎?

    她的肚子不平氣地咕咕叫了起來,惹得她小臉迅速漲紅。

    『對不起。』她不好意思地道歉。

    『為什麼道歉?』他微訝地望著她。

    『我肚子發出失禮的叫聲。』她臉頰發燙,『其實我不餓,真的,一點都不餓,我在船上有吃了幾片餅乾,雖然凍到比我的牙齒還硬,但我還是把它吞下去了,那個……我可以暍一口熱茶嗎?』

    如果他有注意到她講話顛三倒四的,也很禮貌地沒有指出來,只是點點頭,邁步走向廚房,再出來的時候手上拿了一杯熱可可。

    『我沒有茶包,熱可可行嗎?』他將杯子遞給她。

    『謝謝。』青青感激地接過,大大地暍了一口,顧不得會燙到還是嗆著,搶先感覺著那溫暖的液體一路自喉頭滑落胃裡,徹底烘暖了她全身。『啊!真是太好暍了,你救了我一命。』

    『小事一樁。』他拿起隨手擱在一旁的『莎上比亞十四行詩』,略顯深沉孤郁地走向單人座沙發坐下。『先坐下來休息會兒吧。我不知道旅行社也開闢了「天使眼淚」島的旅遊線。』

    這裡位在冰島極北,全島居民不到兩百人,四季隆冬,普遍漁村與山林生活簡單而自然,對於都市人來說,連家便利商店都沒有的地方很難成為旅遊熱門地點,這也是他會選擇在這裡買下小木屋的原因。

    『我不是觀光客。』青青老實回道,『我比較喜歡溫暖的地方,比方說關島或是夏威夷。』

    大學畢業時,她身為田僑裡暴發戶代表的里長爸爸爽到不行,大手筆地包機請全村一同前往關島旅遊慶祝,她這才知道熱帶島嶼的美妙之處。

    如果她生平無大志,只想當當暴發戶的千金,大可以天天流連在那熱帶天堂,但是打死她都不要像村子裡的阿珠,阿花、阿金、阿銀,拿著老爸賣田地海削一筆的錢到巴黎長住,美其名是遊學,其實還不是去那裡混吃等死釣男人!

    她劉青青才不要學那些沒志氣的傢伙,她要成為一個人人敬佩崇仰的知名大律師。

    『你究竟是誰?』他臉上的淡然消失了,起而代之的是一絲警覺和戒慎。

    青青看出他臉色不太好,連忙把熱可可大口大口喝完,免得等一下被踹出門就沒得暍了。

    『我找溫言聲先生。』她緊張地放下空杯子,輕輕咳了一聲,試圖用最鎮定專業的律師口吻說話,只可惜抖動的聲線出賣了她。『可以請你去通知他,我代表溫氏集團的律師團代表……』

    『你是律師?』他懷疑的眼神毫不掩飾。

    『我是律師!』她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句話,寒冷、緊繃和一直以來憋著的那口鳥氣瞬間爆發了,她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對,我長得不像律師,講話也不像律師,但是我不折不扣是一個律師,我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我考律師執照時的分數說出來可以嚇死你……可是為什麼你們總是不覺得我像個律師?總是以為我若不是洗頭小妹就是茶水間的服務生,為什麼?是我的長相有問題嗎?還是我的身高不符合標準?』

    她明明買了昂貴的名牌衣服,連旅行包包都用皮爾卡登的,她從頭到腳哪一點不像律師了?

    他眨了眨眼,看著她近乎咆哮地吼出一大串的憤怒和牢騷,性格的臉龐閃過一抹興味盎然。

    『你很希望自己像個律師嗎?』他好整以暇的問道。

    『當然!』她衝口而出。

    『為什麼?律師並不是個高尚的職業。』他一本正經地問,眼底漾著一絲笑意,但也有可能是她看錯了。

    『誰說的?律師代表正義的使者,可以捍衛受害者與善良人的權益,還可以……你在笑什麼?』她惱怒地瞪著他。

    就算他很性格……好吧,是性感迷人到了極點,但是也不能取笑消遣兼瞧不起她神聖的夢想。

    『你自法律系畢業沒幾年對不對?』他深邃的黑眸亮晶晶的,笑意終於躍現臉上。

    『是又怎樣?』青青被笑得渾身不自在。

    『難怪你還對前途充滿正義感,你該不會還相信公道必能伸張,邪惡終能獲得懲罰吧?』

    『那當然。』她瞪著他,氣得牙癢癢的。『你又笑什麼?』

    『你真可愛。』他懶洋洋地支著下巴,盯著她。『出庭過沒有?』

    聞言,她的小臉尷尬地滾燙了起來,結結巴巴地道:『不、不關你的事。』

    『那就是沒有了。』他點點頭,好不篤定。『難怪,你還這麼天真。』

    『我天不天真關你什麼事?我的客戶是溫言聲先生,跟你沒有關係,就算你是他的男朋友也不能干涉我和客戶之間的業務。』她放下杯子,努力裝出很專業嚴肅的樣子。

    『男朋友?』他看起來不像備受侮辱,反而興趣濃厚。

    青青忍不住低咒自己的多嘴,滿瞼後悔。

    得罪大客戶的『男朋友』可不是件聰明事,她就算天真,也還沒笨到不懂這個道理。

    『對不起,我剛剛不是那個意思。』她僵硬地道歉。

    唉,還踏進這裡不到五分鐘,她已經道歉過無數回了……青青真是痛恨自己的窩囊樣。

    『你是「王冠」的人?』他慢條斯理地把書擱在一旁的木桌上。

    『是。』她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笑來。『請問溫先生在嗎?』

    『在啊。』他瞅著她,慢吞吞地道:『那幾隻老狐狸在派你來之前,沒有給你很詳細的資料吧?』

    『夠詳細了,只除了溫先生的照片以外。我知道溫先生現年二十八歲,未婚,柏克萊大學企管和英國文學雙碩士,經營美國東岸數間成功的創投公司和電腦公司,獲利驚人,最近還和美國軍方合作研擬一套電腦模擬對戰程式……』她背書似地念了出來,越念越覺得慚愧。

    不過大她四歲,人家的成就已經這麼高、這麼遠,她就算開戰鬥機也追不上。奇怪,人家的娘當年喂的奶粉是什麼牌子的?現在去買來暍不知道有沒有效?

    『那麼就你的感覺,溫言聲是個什麼樣的人?』

    怎麼問她這麼奇怪的問題?

    他和溫言聲這麼熟,又何必問她這個連大客戶長什麼樣都沒有概念的小律師呢?

    『你的問話裡有陷阱對不對?』她防備地盯著他,『是不是想在溫先生面前說我講他壞話?』

    『溫言聲給你的印象這麼差,會讓你忍不住想講他的壞話?』他微笑開口反問。

    『我我我……我哪有講這種話?』她氣急敗壞,拚命想解釋。『你不要冤枉我,我對他印象沒有很差,事實上我根本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這麼心虛,很難讓人相信。』他故意逗她。

    青青開始覺得屋裡太過溫暖了點,害她熱得直想脫掉厚重的大衣。

    『你不要隨便陷害我,誣告和破壞名譽可是重罪。』她開始胡說八道起來,『根據民法第一百四十九條……』

    『你看起來好像很熱。』

    『有一點,但那不是重點,我是說根據民法……』

    『我現在有點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派你來了。』他看著呆頭呆腦又瞎熱心的她,臉上笑意漸漸擴大。

    青青一怔,著迷地看著他性感愉悅的笑容。他不笑的時候,彷彿心事重重深郁淡漠,但是當他笑起來的時候,好似滿天的陽光都凝——在他眼底。

    而且她發現自己情不自禁想跟著笑起來。

    青青呼吸莫名急速,心跳猛然加快,腦袋瓜嗡嗡然發熱、發暈……她努力深吸了一大口氣,好不容易才讓心臟蹦回原位。

    『如、如果溫先生不在,我可以稍候再來。』她雙腿有點在抖,不知怎的,她覺得自己不能再繼續站在他面前,接受他專注的眼神和勾魂攝魄的笑容了。

    嗶嗶嗶!危險訊號不斷在她心底瘋狂閃爍著,唯有逃開這個男人她才可以恢復冷靜和正常。

    『我就是溫言聲。』他平靜地開口,卻無疑是丟了顆核子彈到她頭上,炸得她整個人昏頭轉向、頭暈眼花。

    『不……不是的吧?』青青瞪著他,喉頭像塞了五噸重的棉花,幾乎擠不出聲音來。

    『很可惜,我真的是。』他眼底閃過一絲諷刺的笑意。

    台灣商界大亨溫鏡城唯一的兒子。

    二十八年前,他的出生不被認可,二十八年後,已經是他不承認這個身份了。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喜還是該驚。

    原來他就是溫言聲。一想起剛剛她居然在大客戶面前口不擇言,還暗示……好吧,是明示他是同性戀,青青就忍不住想呻吟出聲……乾脆自己挖個冰洞鑽進去凍斃好了。

    天啊,她做了什麼事?這下子麻煩更大了,她力勸他回台灣聽取遺囑繼承遺產的任務更是難上加難、雪上加霜。

    她瑟縮地看著他,拚命思索著該怎樣挽回這一切。

    他聳聳肩,『你也沒問我我是誰。』

    他是蓄意隱瞞,故意讓她出糗,太不道德了!青青強忍著反駁的衝動,搖了搖頭,隨即卸下背包,拉開拉鏈取出裡頭保護嚴實的一份文件。

    外面的風雪好像又猛烈吹捲了起來,窗子格格作響,害她緊張到幾乎抓不緊文件。

    『溫先生,我有責任宣讀關於您的權利和義務。嗯,咳!根據溫老先生給敝律師團的囑咐,要律師團千萬得找到您,並且請您回台灣聽取遺囑……』

    溫言聲的眼神冷了下來。

    『你的老闆有沒有跟你說過,我不會回台灣聽取遺囑?』他冷冷地道,『你可以走了,其他的細節我的律師會與你聯絡。』

    她臉上閃過一抹不知所措,可是就算任務再艱鉅,他的臉色再難看,她都得完成她的職責。

    這是她做人的原則,也是她在『王冠』裡好不容易出現的一個機會。

    要成為好的律師來幫助善良的人,她必須要先爭取到老闆們對她專業上的信賴。

    『我的老闆只有跟我說過,我沒有把你帶回台灣聽取遺囑,就自行提首級去見他。』她心一橫,豁出去了,彎腰脫掉鞋子、襪子、外套。

    『你在做什麼?』他臉上閃過一抹驚訝。

    她脫掉了厚厚的羽絨衣,露出穿著紅色套頭毛線衣和牛仔褲的纖巧身形,鬆了一口氣地把衣裳折疊好擺放在一邊,然後二話不說地光著腳丫子跳進那張垂涎很久的長沙發裡。

    『啊……』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小臉滿是心滿意足。『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舒服。』

    他眉頭蹙得更緊,『你以為自己在做什麼?』

    『賴著不走呀。』她詫異地抬起頭,『你那麼聰明,不至於連這點都看不出來吧?』

    有時候最賴皮的招數也會是最好的招數,他是個文明人,她就不信外頭冰天雪地的,他下得了手把她扔出屋外。

    『他們到底付你多少錢,要你不計代價犧牲色相?』溫言聲緊盯著她小巧圓潤的臉蛋,一股陌生的憤怒沖湧上心頭。

    那些老傢伙終於用上色誘這一招了嗎?利字當前,任憑誰都會狗急跳牆,但是他不願相信一臉傻氣熱切的她,也是那種不顧一切爭名奪利的人。

    但是……為什麼她不能夠是那種人呢?

    他臉色深沉,微微冷笑。

    『三萬二。』她無辜地回道。

    錢不是重點,對她來說,成就感才是一切。

    『美金?』他挑眉。

    『台幣。』她笑了出來。『那是月薪,至於我的色相嘛……無價。不過我想你對我也不會有興趣的,這不太符合你的品味。』

    他倏地站了起來,青青的笑瞬間僵住,緊緊張張地盯著他。

    他該不會受不了刺激,想、想示範男人本『色』給她看吧?青青臉色發白,全身緊繃。

    哪裡知道溫言聲走到大門邊,閒閒地倚著門框,指了指門——

    『你可以走了。』

    『走?!』她跳了起來,神情愕然。『你要趕我走?』

    『對。』他簡單明瞭的回了個宇。

    『好哇,那你得跟我一起走。』她又窩回溫暖的沙發裡,懶洋洋得像只取暖的貓咪。『否則別想趕我出去。』

    他淡淡一笑,神情鎮靜地走向她,匆地一把拎起她頸後的衣服,青青差點被倏然緊束的領口勒死,嗆咳著拚命掙扎著想推開他。

    『喂!咳咳……殺人哪……』她斷斷續續亂踢亂叫,慌忙中不忘狠瞪他。『放開我!』

    天知道他外表看來溫文儒雅,沒想到居然輕而易舉用單手就拎起了她,像扔只流浪貓似地拎到門邊,然後打開大門扔了出去。

    冷風夾雜著飛雪吹了進來,溫言聲甩上大門,快意的笑容尚未消失,突然意識到她還光著腳丫子……

    『該死的!』他低咒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打開了大門。

    僅短短幾秒鐘,青青已經凍得臉色發青,顫抖地抱著雙臂、小腳猛跳,腳底傳來陣陣刺骨的冰寒差點要了她小命。

    『你你你……』她冷到牙齒喀喀作響,哀怨地瞪著他。

    真是作夢都沒想到他當真會狠心地把她扔出來。

    外頭風雪比她來之前大了不知幾倍,她的腦袋和身體都快急速凍僵了……她強忍尖叫的衝動,埋怨憤怒的眼神裡透著一抹不由自主的懇求。

    是這一抹可憐兮兮的懇求擊潰了溫言聲冷硬的態度,他揉了揉眉心,無奈地將她拉進屋裡。

    待關上門,隔絕了外頭越發肆虐的狂風暴雪,他臉色陰沉不定,暗惱老天的不配合!

    如果外頭風小一點,雪少一點,他絕對會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謝謝……』青青虛脫地坐倒在地上,冰涼的木質地板和外頭零下十八度的溫度相比,已經不啻是溫暖天堂。

    『雪一停你就走。』他冷冷地道。

    『除非你也跟我一起,否則打死我也不走。』她渾身軟綿綿沒半分力氣,卻還是固執而堅持地仰望著他,黑眸亮晶晶。

    他眼底閃過一絲掩飾不住的欣賞,沒想到顫抖得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她,居然還有膽量對抗他。

    『你不怕我再把你丟出去?』他聳起一邊眉毛,似笑非笑的。

    『怕。』她老實的點下頭,『但我還是要把你帶回台灣。』

    『為了一份區區三萬二的薪水,有必要如此拚命嗎?』他走向壁爐,扔了一根粗壯的圓木頭進去。

    『你不會懂的啦。』她爭取的是上司的認同,以及成為一名好律師所具備的條件與資格。

    室內溫度上升了一些,青青吁了口氣,被暖意烘染得渾身酥軟,眼皮莫名其妙地沉重起來,不斷往下掉。

    天知道她從台灣飛到冰島再到這座『天使眼淚』島,從一架飛機轉到另一架飛機,舟車勞頓緊張的情緒繃到斷折邊緣,但是現在……空氣是這麼暖酥酥,燉牛肉的香氣不斷飄散而來,她忽然覺得自己置身在一個最最安全溫暖的洞穴裡,此時此刻,全身的細胞都鬆鬆散散舒舒服服了起來。

    『我餓了。』她的呵欠打到一半,頓時僵住。

    什麼?她真的說了?她真的這麼不知廉恥地向他要求食物?

    溫言聲聞言回頭,對著她皺起眉頭。『你以為我這裡是什麼?「天使眼淚」島上的民宿嗎?』

    他不想去傾聽心底憐惜的歎息聲,她會是個大麻煩,而最好的方法就是一開始便劃清界線。

    『人不親土親,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我餓死在你屋子裡吧?這是有違道德的。』她實在是餓得肚子咕咕叫,顧不得自尊和女性矜持了。

    他要瞧不起就瞧不起吧,被笑死總比餓死好。

    『你強闖民宅騷擾居民,就很有道德嗎?』他故意抱臂盯著她,修長的雙腿略微交錯,閒適的身體姿態卻掩不住眼底的冷淡與警戒。

    『我有正當理由。』

    他哼了一聲,『是啊,記者們也總是這樣說。』

    『難道你是為了躲記者才跑到這個鳥不生蛋、烏龜不上岸的地方?』她啊了一聲,滿臉同情。『難怪你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可是記者為什麼要追你呢?』

    當然,她自己就可以想出一萬個原因來,因為他年輕英俊又有錢,又有可能繼承數十億台幣的溫氏集團,本身又是美國知名的財經界大亨……嘖嘖,這年頭稍稍像羅曼史小說男主角的小開、公子哥都會被捧得半天紅了,更何況是實際掌握鉅額財富與權勢的他。

    呃,她還是很想問他,他娘當年喂的是哪家奶粉?

    『不關你的事。』他別了她一眼,皺著濃眉,忽然道:『你堅持要賴在這裡不走,不後悔?』

    『有什麼好後悔的?最多是睡沙發羅。』她樂觀極了。

    反正他也不太可能再度將她攆出去,她臉皮可以再厚一點,也許待會還能賴到一頓晚餐吃吃。

    是晚餐嗎?可怕的暴風雪連白天黑夜都變得模糊難辨,還有,度一分鐘如一個月,她覺得自己彷彿已經在這裡跟他『奮鬥』好幾年了。

    『我不會改變心意跟你回台灣。醜話說在前,明天天一亮你就得離開。還有,』他邪惡地揚起微笑,『我只帶了足夠自己吃的食物,所以你得自己想辦法弄東西吃。』

    『有什麼了不起,我就不相信這個小鎮上沒賣食物。』青青仰起下巴,一手揉著咕嚕直響的扁平肚皮,邊穿襪子邊道:『待我買回一大袋食物再跟你做長期抗戰。』

    大老闆們說了,只要能把溫言聲弄回台灣,記大功一件,而且這期間任何費用都可以報公帳;雖說她有的是錢,但是能花別人鈔票也是一件很爽的事。

    她的口水開始瘋狂分泌,聽說冰島的海鮮好吃得不得了,鮭魚、鱈魚、干貝等都是最新鮮健康美味的……

    青青正要穿上外套,忽然瞥見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頓時警覺起來。

    『你……該不會是想趁我出去買東西的時候,把門鎖起來,不讓我進門吧?』她戒慎地問。

    『對。』他簡單地回答。

    『你——』青青一時氣結。

    『你請自便,我要吃晚餐了。』說完,溫言聲步伐從容地走進廚房。

    青青聽著廚房傳來湯匙餐盤輕輕撞擊聲,又聞到了濃郁的牛肉香氣飄揚,不禁吞了口口水。

    『可惡,我為什麼忘記在敲門前先去買一貨櫃的食物?』她喃喃自語。

    唉,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只要她一踏出這扇門,他鐵定會迅速上鎖。

    她捂著沉重的腦袋,懊惱地苦苦思索著該怎麼解開這僵局才好。又餓又累,想睡又想吃,她忽然深深體會到龍床不如狗窩的道理。

    當然啦,她家絕對不是狗窩,他這間小木屋也稱不上龍床,但換作是平常,她早就窩在舒服的屋裡大啖外送火鍋了,還有鼎X豐的蟹肉小籠包,京X尹的驢打滾和豌豆黃加一加也是頂不錯的一餐,福華酒店的五星級歐式自助餐也很好吃……

    『咕——』她的肚子叫得分外響亮。

    盛著一盤香噴噴的燉牛肉和薯泥走回客廳的溫言聲,一點也不同情她,更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的興致。

    留下她過夜,已經違反他的原則了,他不想因一時心軟惹來更大的麻煩,再說這是她自己選擇的命運,就算餓個一天一夜也與人無尤。

    溫言聲捧著冒著陣陣香氣的燉牛肉薯泥,傭懶地坐入沙發,開始津津有味地吃將起來。

    哼,他一定是故意的。

    青青摸著餓到發疼的肚子,埋怨地瞪了他半天,最後還是忍不住著迷地注視著他舀起大匙油亮的燉牛肉,放入那性感的雙唇裡,透過雪白整齊的牙齒咀嚼。

    一時之間,她競不知道強烈吸引自己的是牛肉還是他本身?

    也許——她悄悄地吞了口泛襤的唾液——他還比牛肉更勝兩三籌吧!

    青青歎了一口氣。他長得這麼英偉性感,真是引人犯罪,幸虧她對於男色純屬欣賞,一點都沒有勇氣真的對人家怎樣,否則屋外風雪交加,屋內春色無邊……就更像電影了。

    『你發什麼呆?餓暈了?』他微挑濃眉看著她。

    『誰教有人不盡地主之誼,狠心眼看孤女落難。』她低聲咕噥。

    她現在稍微能體會到有錢也買不到快樂的心情了,嗚嗚,虧她的皮夾裡塞滿旅行支票、美金、歐元與冰島幣,卻連根熱狗都買不到。

    『不速之客沒有抱怨的權利。』溫言聲好整以暇地吃完最後一口薯泥牛肉。『嗯,我燉的牛肉還真香。』

    她幾乎要呻吟出聲,『不要再說下去了。』

    溫言聲被她的神態逗笑了,黑眸熠熠閃動著一絲趣意。『好吧,我並非那麼不近人情,你可以用我的廚房,但不能碰我的冰箱。』

    她可以煮咖啡、泡可可,努力捱過這一個晚上,但別想他會大方地貢獻食物——只要冰箱門一開,只怕這個女人會索性賴在這兒吃光他的存糧,還不斷在他耳邊疲勞轟炸。

    養飽敵人好跟自己過不去?他還沒有寬容大量到這種程度。

    『一言為定。』青青眼睛亮了起來,深伯他反悔地急忙抓過背包,拿出了一杯鮮蝦口味的速食杯麵。『耶!耶!幸好我記得帶泡麵。』

    這杯泡麵只要滾水沖下去,只要三分鐘就可以救她一命。

    泡麵萬歲!

    青青疲憊一掃而空,高高興興地抱著泡麵往廚房跑去,在經過他的身邊時,本能地停下腳步,想也不想地接過他手上的盤子。

    『你……』他微微一愕。

    『我順便幫你洗一洗,洗碗我在行。』

    溫言聲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她哼著歌、愉悅地在廚房裡忙碌的背影,心裡微微一動。

    難道她不痛恨他嗎?在他如此粗魯不文又冷漠無情地對待她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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